2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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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城,盛夏九月開學季,燥熱的空氣悶熱無風,蟬鳴聲聲饋贈著樹蔭的遮蔽。 莊麗文帶著安瀞擠在人聲鼎沸的人海里。二中的教學樓很大,一層有六個教室,報名的地點設在文學樓的一層。 莊麗文嫌她礙事,讓她在一旁樟樹下等候,松開她的手就往人堆里擠。 安瀞剛結束了初三的暑假,玩心正甚,看報名點長長的隊伍猜測還要很久。她打量著校園,踱步走出正大門。校外安靜了不少,有些許匆匆的父母和學生正悶頭往校內趕。 她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十字路口處交警攔下了一名騎著電動車的中年男人。男人頭上套著大紅色塑料袋,和穿著明黃色反光衣的交警激烈爭論。 安瀞好奇地走近了幾步,又怕張望太明顯,便偏頭邊走邊偷聽。 隱約聽到交警在說他沒帶頭盔,男人狡辯自己戴著塑料袋。 安瀞輕笑,小腿突然一疼,身體受到撞擊朝前撲去。一雙強有力量的手環(huán)上她的腰腹,滑板偏移方向,朝一側滑出一段距離。 “沒事吧?”疏朗清明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響起,臉部緊貼在guntang的胸膛,被放大的平穩(wěn)心跳聲闖入她耳內。 安瀞抬眼望去,男生飛揚的發(fā)絲被烈日渡上一層金光,刺眼到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嘴角揚起的那抹微笑極其陽光。 是比夏日正午的日光還要耀眼的存在。 心跳聲鼓動著耳膜,仿佛要跳出胸腔。 安瀞慌忙退開兩步,朝他道歉。男生穿著白T恤和運動短褲,腳上是某J,和褲腿上的logo首尾呼應。 他視線望向她裙下白到晃眼的小腿,有些不太確定自言自語,“好像是撞到腿了?” “安瀞!”莊麗文在不遠處朝她招手,扭頭再次抱歉,她轉身小跑了起來。 時深微瞇起眼,撿起跑偏的滑板。胥淮西追了上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跑那么快,就不能等我一下?” 時深笑望了他一眼,“是你太慢?!?/br> 兩人勾肩搭背,朝校內走去。 “讓你在樹下等,怎么跑校外來了,讓我一通好找?!鼻f麗文皺眉抱怨,將手上的單子遞給她。 安瀞敷衍了兩句,余光望向擦肩而過的男生,他的下顎線棱角分明,唇角洋溢著少年風氣,額前細密的汗水打濕了短絨碎發(fā),手肘卡著撞過她的罪魁禍首,那肘部居然是粉色的。 安瀞翻轉自己的手臂,為什么她的不是粉色? “要不要去認下班級?別明天跑錯教室了?!?/br> 安瀞回神,放下手肘搖了搖頭,“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能認錯教室嗎?” “你在mama眼里永遠都是小孩。走吧,回家!等下你爸就回來了,中午想吃什么?” 莊麗文牽起她的手,朝馬路對面的公交車站走去。安瀞回頭望了眼少年的背影,融入熙攘的人群里,已經分不清誰是誰。 回到家的時候,安成弘早早下了班。莊麗文拎著剛買的菜進了廚房,安瀞才在沙發(fā)上坐下,就聽到安成弘發(fā)問,“晚上有晚自習?” “嗯,有?!卑矠s摸了個橙子徒手剝著,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他們才高一,就有晚自習了?。课矣浀萌ツ杲逃植皇墙雇碜粤暳藛??”安成弘提高音量,明顯是在和廚房的莊麗文說話。安瀞自覺沒應聲,手中的橙皮汁水四溢,濺在盛滿陽光的空中,仿佛炸開的煙花。 腦海倏然跳出少年背光的微笑,陽光下金色的發(fā)絲化為細密絲線纏繞住她的思緒,一時間竟理不清源頭。 “那是禁止初中晚自習,怕他們晚上放學不安全。高中都住校了,學習緊任務重,上晚自習也正常?!鼻f麗文切了盤西瓜放在茶幾上,又回廚房燒菜。 “哦?!卑渤珊朦c點頭,撿了扇西瓜對著垃圾桶開始啃,“那兔兔辦的住校?” 安瀞的生肖屬兔,小名叫兔兔,只有家人才會這樣喊,尤其是安成弘,因為這小名就他起的。 “嗯。” 安瀞終于剝出了完整的果rou,她掰了三分之一遞給安成弘,后者偏頭,“我吃西瓜呢,給你mama吃?!?/br> “我這還有?!卑矠s又往前杵了兩下,安成弘無奈接過,她起身去廚房喂莊麗文,橙子有些酸,汁水充足,輕抿一下滿滿的維C爆在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那個guntang的碰觸,酸中竟滋生出了點點甜意。 “那你得理東西去學校吧?毛巾臉盆啥的,是不是都得帶。”安瀞第一次住校,安成弘變得比莊麗文還要嘮叨,“哎呀,那被子什么的得帶床去呀,我明天請假陪你去學校吧!” 安瀞咽下嘴里的橙rou,“學校會發(fā)的,不用帶。而且學校離家就幾站路,有需要我再坐車回家拿。” 莊麗文端著炒菜出來,嬌嘖了一聲,“這才兩站路就成這樣了,等過幾年兔兔上大學,你不得換工作啊?!?/br> 安成弘樂呵笑,“那不至于,我現在這工作穩(wěn)定得很,假期也多啊!等兔兔上了大學,咱周末就去旅游,讓她羨慕去吧!” “聽他貧!”莊麗文手撐在餐桌邊,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安瀞朝莊麗文聳肩,被狗糧塞滿嘴的無奈溢于言表。 九月二日清晨,相對中午溫度稍涼,但空氣中燥熱的分子依舊蠢蠢欲動。 安瀞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進書包,莊麗文又塞進幾樣生活用品。被送上公交的時候,余光看見莊麗文扭過頭去右手抬起,這邊看不見她的動作。 安瀞心里咯噔一下,哭了? 她坐在靠窗位置,從車窗探出腦袋,“媽,我過兩天就回來了,你回去吧。” 莊麗文摳著眼里的小飛蟲,聞言回頭招了招手。 公交車發(fā)動,莊麗文的身影越變越小,直至轉彎消失不見。 高一十班的教室在三樓靠近走廊的位置,座位表被張貼在講桌上,安瀞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前門第一排第一個。 這座位表難道是按姓氏首字母來的? 她的個子有162cm,坐在第一排第一個倒也不怎么擋人視線。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用紙巾擦拭了下桌椅,順便也給同桌的桌椅一起擦了一遍。 她放下書包,手里攥著烏黑的濕紙巾找尋垃圾桶,一道柔弱的聲響傳了過來,和蚊子哼哼的音量一樣,在吵嚷的教室里有些格格不入。 “謝謝你替我擦桌椅。” 安瀞循聲望去,軟萌乖巧的女孩子,一頭烏黑的齊肩短發(fā),平劉海遮住好看的眉眼,厚薄適中的紅唇顯得皮膚極為白凈。 “順手?!卑矠s朝她笑笑,瞥到了被堆放在講桌另一邊角落的垃圾桶,跟她說了句話就去扔紙巾,回頭就撞見那抹高挑的身影。 和昨日見到的一樣意氣風發(fā),他微彎著背,因為個子過高,頭低得有些沉,長長的睫毛如同刷子在上下晃動,碎發(fā)垂在空氣中,額頭光潔一片。 略帶跳脫的男生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大聲嚷著:“找到座位了沒?看這么半天。” 時深被他晃了下身子,笑罵道:“知道我近視還不幫我找?!?/br> 胥淮西伸出指尖點了點座位表左下角,“不就在這嗎?這么明顯的兩個字!近視就去配眼鏡,別在這擋別人?!?/br> 時深察覺他意有所指,朝安瀞方向望了過來。 安瀞急忙收回視線,低下頭從講臺下穿回座位,心臟撲通撲通的,在胸腔劇烈跳動。 她坐在位上頭低得很低,嘴角卻微微上揚,歡喜到像是要把這夏日的炎熱全部裝進心里。 班上人陸陸續(xù)續(xù)坐滿,安瀞后座的是名男生,叫唐德澤,話不多,看起來和她性格一樣,屬于慢熱型。 同桌叫厙聽露,一個完全沒聽過的姓氏。 厙聽露后座的女生叫伊子璇,是安瀞初中不同班但太熟的同學,在大多不認識的高中同學里,兩人也有種“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的惺惺相惜之感。 沒過多久,穿著素凈白底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她腳踩三公分尖頭高跟鞋,頭發(fā)扎著低馬尾,面上戴了副黑框眼鏡,不茍言笑,有些許嚴肅。 她走上講臺,用手敲著講桌,鐵皮制成的桌子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安靜!” “到!”安瀞猛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筆直,白色連衣裙因用力過猛貼在背部,從后面看去腰線一覽無余。 唐德澤挪開視線,耳尖卻不自覺紅了紅。 班上頓時鴉雀無聲,連臺上的女人都愣在了當場,她低頭望向座位表,悶聲笑了出來,“不是喊你,我是讓大家安靜。” 室內哄笑一片,連厙聽露的肩膀都跟著抽動了兩下。 “???”安瀞尷尬了兩秒,脊背松懈下來,膝蓋彎了彎也不知該坐還是不該坐。 “我是你們的班主任,都飛薇。以后你們某些同學可能還需要和我共同相處三年,既然安瀞同學都站起來了,那我就不多說了。從安瀞開始,依次上臺做自我介紹?!倍硷w薇帶頭鼓掌,安瀞只得硬著頭皮走上講臺。 她的目光在教室內掃視了一圈,很快就鎖定在第三排最后一個位置。實在是他的模樣太過耀眼,皮膚白皙面容俊朗,讓人看過就無法忘懷。 窗戶未被窗簾阻擋嚴實,透過縫隙灑下的亮光打在他身上,他靠在座椅深處躲避著刺眼的光線。 和班上所有人一樣,他的眼神擱在她身上,唇角大約是天生上揚,這么遠望去都帶著淺淺笑意,眼睛微瞇,似在打量。 安瀞心里敲起輕快的鼓點,低頭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安瀞,三點水加安靜的靜?!彼哪抗怙h向都飛薇,見后者帶著鼓勵的目光點頭示意她繼續(xù),咬咬牙又補充道:“高一十班,希望大家多多關照?!?/br> …… 安瀞的臉紅到快要滴出血來,都飛薇盯了她良久,班上一片寂靜。 都飛薇也看出了小姑娘臉皮薄,出聲解救她,“下一位?!?/br> 厙聽露站起身和她替換,與她一樣的簡短介紹。都飛薇皺了皺眉,沒有打斷陸續(xù)上臺的同學。 一個人接著一個人上臺,時間過得飛快。直到他的長腿從她眼前邁過,墻上的時鐘指針仿佛停在了原地,安瀞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漂浮在水面上,隨著他的步伐起起伏伏。 她和眾人一起大大方方地望向他,什么也沒有的嘴里卻有股橙香味悄然蔓延。 “大家好,我叫時深,我的愛好是DOTA、滑板、籃球、羽毛球,喜歡的科目是數學、物理,成績還可以,日后如果你們有什么不會的,可以來問我?!睍r深笑容張揚,手插在褲兜,姿勢懶散隨意,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高中課目的難度提升。 教室內陳舊的頂扇吱呀旋轉著,少年清晰的輪廓如同鉛筆素描,一點一點被描繪在她心臟的某一處角落。 那時候的安瀞,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了光芒萬丈的時深,自此愛戀就像孤軍作戰(zhàn),在十六歲的青春里,笨拙地藏著只屬于自己的心事。 眾星捧月的他,很耀眼。 黯淡無光的她,宛如塵埃。 是小女生,也是小女生的暗戀。 是平凡,也是平凡的高中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