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拎著一大堆瑤瑤愛吃的早點進門時，一眼便看見病房內(nèi)的兩人，大的面色嚴(yán)峻肅穆，小的滿面淚痕。

    那一刻，心猛地一下揪緊，緊接著便泛出陣陣尖酸的刺痛。

    她眼圈倏然變紅，快步走到病床前，蹲在女兒面前：“瑤瑤，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們不會再逼你?！?/br>
    眼睛和鼻尖酸澀得厲害，隨著眨眼的動作，便掉出幾顆豆大的淚：“mama真的很心疼，不要哭了，寶貝，好不好？”

    瑤瑤吸了吸鼻子，朝程晚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mama，我沒有哭啊?！?/br>
    “是您不要再哭了，”瑤瑤把小臉蛋貼在mama的臉頰，又捏捏mama通紅的鼻子，“mama哭哭，羞羞?！?/br>
    程晚有些微怔，余光瞥見梁嶼琛饒有興味地笑，一下便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會錯意，一時間不免有些羞燥。

    她雙目含淚，瞪他一眼，又伸手在他結(jié)實的大腿上掐一把。

    沒想到他肌rou梆硬，反倒是把她手給掐紅了。

    她幽怨地望向他，梁嶼琛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來。

    程晚鼓著臉，用嘴型問他：怎么樣？

    梁嶼琛點頭，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程晚這才如釋重負，將琳瑯滿目的早點掏出來，堆了滿滿一桌。

    瑤瑤看得眼花繚亂：“mama，雖然我很餓，但是您買得也太多了。”

    “沒關(guān)系，瑤瑤，”程晚嘬嘬女兒軟嫩嫩的小臉蛋，“你愛吃的，mama都買了，你每樣吃幾口。”

    “可是，可是...”瑤瑤的肚子適時咕咕叫了一聲，“老師說過，好孩子不能浪費糧食?！?/br>
    “沒事，吃不完，讓你梁叔叔兜底。”程晚摸摸她的小腦袋，一本正經(jīng)道。

    梁嶼琛啞然失笑，隨后輕輕“嗯”了一下。

    瑤瑤這才笑瞇瞇地伸出小手，抓住一個白胖胖的包子。

    /

    梁嶼琛做完所有檢查回到病房，程晚正坐在病床邊上。

    前一秒，她仍疲倦地闔著雙眼，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可聽見推門聲響，便倏地清醒。

    梁嶼琛上前坐在她身旁，自然地將她摟入懷中。

    “怎么不躺著休息？”

    程晚輕輕搖頭：“我心里裝著瑤瑤的事，睡不安穩(wěn)的?！?/br>
    梁嶼琛握住她的小手摩挲著安撫，又聽她繼續(xù)道：“瑤瑤現(xiàn)在和小桃一起，在涂水彩畫，耿姐陪著她們?！?/br>
    “不過，瑤瑤已經(jīng)問我好幾次了，”程晚垂下眼簾，“她問，Liam叔叔怎么不來探望她，是不是太忙了。”

    梁嶼琛一愣，沉默數(shù)秒。

    程晚鄭重地開口：“所以，梁嶼琛，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么？”

    “關(guān)于瑤瑤被追殺的真相，以及其余所有的一切。”

    梁嶼琛胸腔驟然一震，握住程晚的掌心愈漸收緊。

    “好?！?/br>
    梁嶼琛從應(yīng)隆的死亡開始講起，當(dāng)程晚得知女兒竟成了這起兇案的目擊證人，一時臉色煞白。

    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你是說，應(yīng)先生是被一個背部有鳥狀紋身的人殺死的？”

    “嗯?！绷簬Z琛點頭。

    其實在此之前，就連他也不確定，應(yīng)隆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他曾一度認為，應(yīng)隆的死，絕不可能是自行了斷。

    可當(dāng)他從幸安山莊離開，這種篤定的想法，便打上了問號。

    直到此刻，瑤瑤的目擊證詞，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更重要的是，瑤瑤所目睹的、所聽聞的，都在肯定且明確地告知他。

    ——詹佑津的失蹤，與此事有莫大關(guān)聯(lián)。

    所以，他最初的直覺與一直以來的努力，都并非無用功。

    那些散落的、凌亂的懷疑被徹底擊碎。

    ——他走了在正確的道路上。

    可懷里抱著的女人卻渾身僵硬，似乎已被嚇到。

    “還要往下聽么？”梁嶼琛心疼地問。

    程晚沉沉呼出一口氣，盡量穩(wěn)住心神：“嗯，事關(guān)瑤瑤，我不能有一絲的退縮?！?/br>
    于是，關(guān)于那些被掩藏的過往，每一條逝去的鮮活生命，暗然滋長的罪惡與陰暗，被仔細地、嚴(yán)肅地再次翻起，在寂靜焦灼的空氣里不斷震蕩靈魂。

    程晚陷入徹底的迷茫，仿若進入虛無。

    梁嶼琛究竟浸yin在何種危險與恐怖之中，直到這一刻，她才有了實感。

    清晰的認知，如同沉重的一擊，幾乎將她震得粉身碎骨。

    她的心跳開始以極其慌亂的速度跳動，過于失控，仿佛每一個瞬間都將停滯。

    呼吸再次被死死扼住，就如同她誤以為他死去的那一刻。

    程晚的不安愈發(fā)地明顯。

    梁嶼琛捧起她毫無血色的臉，異常冰涼。

    他憂心如焚：“程晚，深呼吸，深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程晚才從無邊的恐慌與驚懼中，尋回一絲微弱的意識。

    濃重的哭腔裹滿崩潰：“梁嶼琛，所以你要一直，一直查下去么？”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又會像這次一樣，受很嚴(yán)重的傷，甚至...”

    死這一個字眼，在此刻徹底成為禁忌。

    只是掠過腦海，都會生出無法忍耐的疼痛。

    程晚死死咬住唇，逐漸有血腥氣息在口腔蔓延。

    “程晚，別慌，”梁嶼琛心緒紊亂，“我答應(yīng)過你，日后一定會小心。”

    “瑤瑤是你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女兒。當(dāng)時看到她命懸一線，我大腦一片空白。撲上去為她擋槍，完全是我下意識的沖動。是我病急亂投醫(yī)，失了方寸?！?/br>
    “換了旁人，我一定能更理智，以更穩(wěn)妥的方法行事?！?/br>
    “且這條路，我沒有辦法不往下走。為了我母親，也為了瑤瑤?！?/br>
    程晚沒有回答，連續(xù)不斷的幾記深呼吸后，方才緩和一些。

    心臟不再傳來劇烈刺痛，只是面色依舊慘白。

    梁嶼琛不斷輕撫她的背，紓解她的焦躁與不安。

    微弱的聲音響起：“梁嶼琛，剛才耿姐和我提議，搬到她家隔壁?！?/br>
    “我同意了。瑤瑤現(xiàn)在雖然有警察24小時貼身保護，可始終還是住到安保嚴(yán)密的高檔小區(qū)好一些?！?/br>
    “嗯?！绷簬Z琛感受到她逐漸穩(wěn)定的呼吸，終于松一口氣。

    “這幾天，我會陸續(xù)把東西搬過去?！?/br>
    “那我呢？”

    “你當(dāng)然也一起搬過來，”程晚蹙眉，“你和瑤瑤現(xiàn)在都是重點監(jiān)護對象，最好天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呆著，哪里都不許去。”

    梁嶼琛微勾嘴角，親她的臉：“好，老婆讓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br>
    程晚卻毫無調(diào)笑的心情，面色凝重，胸口窒悶。

    她恍惚地想，或許，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再也無法移開。

    /

    翌日清晨，陪同程晚和瑤瑤吃過早飯后，梁嶼琛接到負責(zé)崔志學(xué)一案，向葉吉警官的電話。

    向警官并未透露太多案件的細節(jié)，不過梁嶼琛估計，必定又是斷了線索，不了了之。

    隨后便聽她提起，兩日后是崔志學(xué)下葬的日子，她代表被害人家屬，邀請他出席追悼會。

    梁嶼琛應(yīng)下以后，向葉吉并未掛斷電話，反而話音一轉(zhuǎn)。

    “梁先生，詹甫源老先生是您的外公嗎？”

    梁嶼琛不明所以，但仍答：“是的。怎么了？”

    向葉吉遲疑幾秒，才開口道：“兩年前，我剛工作的第一天，被臨時安插在潼寧。當(dāng)時我接待的第一位民眾，就是詹老先生。”

    梁嶼琛微怔：“我外公去派出所了？”

    “嗯。詹老先生說他的兒子失蹤了，要我們幫忙查探他的下落?！?/br>
    梁嶼琛雙眉緊蹙，疑惑外公如此突兀的怪異舉止。

    難道，難道是外公，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可下一秒，卻聽向葉吉繼續(xù)道：“我一聽，失蹤可是大案子。正準(zhǔn)備卯足了勁開始查，可卻發(fā)現(xiàn)，詹老先生根本無法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br>
    “他只是在不斷重復(fù)相同的話語，他對不起孩子，他不配為人父親?！?/br>
    “后來呢？”梁嶼琛追問道。

    “沒有后來了。第二天，我就被正式調(diào)配到其他分所，直到最近，才又重新回到潼寧。”

    “昨夜，我重新翻看那天你的筆錄，才恍惚記起來，你所說的失蹤的舅舅，與詹老先生口中，下落不明的兒子，是同一人?！?/br>
    “我查了一下，詹佑津失蹤一事甚至沒能成功立案。時間跨度太長，又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也就當(dāng)時剛投入工作，充滿熱枕的警員，比如當(dāng)年的我，才會想要去多了解幾分。所以我猜測，詹老先生到最后只能罷休?！?/br>
    梁嶼琛不明白，外公為何突然性情大變，明明他一向?qū)鹤邮й櫟氖虏宦劜粏枴?/br>
    他緩緩開口：“還是要謝謝你，向警官。謝謝你在那一刻，能為一個迷茫無措的老人提供幫助?！?/br>
    向葉吉嘆氣：“只可惜我能做的實在太少。我到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就在那之后的一天，詹老先生就過世了?！?/br>
    梁嶼琛驀地神經(jīng)繃緊。

    “什么？”

    向葉吉清了清嗓子回答：“我第一天上崗，是2022年5月1日，詹老先生是5月2日去世的，對吧？”

    梁嶼琛平淡地“嗯”了一下，可面容已嚴(yán)峻起來。

    他仍清晰記得，程晚與崔蕓曾提過，在外公去世前三天，鳳凰樓發(fā)生了火災(zāi)。

    可Liam早已查明，那個違反規(guī)定，在后廚抽煙引發(fā)火災(zāi)的員工，并無任何嫌疑。

    不知此事，與外公突如其來的異常舉動，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

    他正思索，便聽對面?zhèn)鱽硐蛉~吉沉重的感慨，帶著滿腔遺憾：

    “大概是詹老先生徹底失去了希望，導(dǎo)致神思恍惚，所以才會在浴室摔倒吧?！?/br>
    梁嶼琛心里一沉，掌心竟?jié)B出冷汗。

    /

    程晚這兩日一直在準(zhǔn)備搬家事宜，忙得如火如荼。

    清空家中物品時，不小心將細碎的首飾掉進床頭柜深處。

    彎著身子將手完全探進去，觸碰到首飾的同時，卻發(fā)現(xiàn)里面竟藏有一個隱秘的夾層。程晚略微詫異，只指尖用力將首飾捏出來。

    可卻沒想到，一同被帶出的，竟還有一封信件。

    只用最普通的白色信封裝著。

    抬頭是：程晚小姐親啟

    程晚凝眉，一頭霧水。

    誰會給她寫信，還藏在這樣隱秘的位置。

    盡管有些怔愣，可眼神已不自覺往下流轉(zhuǎn)。

    只見信封的最底端，一筆一畫，是寫得極其認真的落款。

    ——詹甫源，于2022年5月1日。

    ---

    各位讀者朋友，節(jié)后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考試，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去準(zhǔn)備，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大概一到兩周，不能日更，也沒有辦法保證更新頻率。

    大概率是緣更，什么時候能抽空擠出來一章，我就會放上來。

    追更的寶貝們，大家不用每天來蹲了。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