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傅居年就放了他兩次鴿子，這次他沒守時，將日子提前，他也不好說什么。

    傅居年看了一眼余漾，她站著沒動。

    余漾背對著他，眉頭淺淺皺起，隱約覺得“王駱非”這個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片晌后，就聽傅居年道：“讓他定地方吧。”

    這就算同意了。

    周密應了一聲，卻沒走，欲言又止地看著前面，余光瞥了余漾一眼。

    傅居年抬眸：“還有什么事？”

    周密剛要張口，背后的余漾忽然動了，她轉過身，默默地把地上的筆撿起來，然后回到自己辦公桌上拿了周密給她整理的工作日志，轉身又要走。

    這次只走出兩步，傅居年就叫住她了。

    “你去哪?！?/br>
    余漾停下，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些，回過身，她也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也覺得以自己的資歷不配當您的助理，既然是來歷練的，不如還是從小職員做起，感謝傅總的提醒，我這就出去?！?/br>
    她鞠了一躬，誠懇中透著一股陰陽怪氣。

    這夾槍帶棒的語氣，飄著nongnong的火藥味，周密也知道為什么自己進來時氣氛那么古怪了。

    他看到總裁扶了扶鼻梁，一副頭疼的樣子。

    周密忽然道：“對了，老板，今天我想請個假，家里有點私事，下午裕華科技那邊……”

    他偏過身正對余漾：“還請余小姐跟我對接一下。”

    余漾剛讓傅居年把她調到別的部門，周密這就說他有事，讓她代班。

    她皺了皺眉：“我不行吧，二助三助呢？”

    總裁的助理又不止他一個。

    周密卻說：“今天是周末，本就輪到他們休息?！?/br>
    好吧，還弄得挺人性化。

    余漾不說話了，總歸下決定又輪不到她。

    周密會請假，傅居年也有些意外，這么多年，周密跟在他身邊連一次缺勤都沒有。

    心中好奇，卻也沒有多問，跟他道：“你去吧，這邊你不用管?！?/br>
    周密說“是”，他又問：“請多久？”

    “就今天。”

    傅居年點了點頭，這才去看余漾。

    “裕華負責人的電話你知道嗎？”

    這意思，就是要把工作交給她了。

    因為就在最近的工作日程上，所以余漾都記得，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地面，垂著眼把裕華科技相關合作內(nèi)容干巴巴地背了一遍。

    傅居年聽完，投以詫異的目光。

    還以為她渾渾噩噩一上午，只是在摸魚，沒想到她都把工作內(nèi)容背下來了。

    余漾說完就閉上嘴，還是沉著臉不高興。

    傅居年就知道她小脾氣又上來了，沒那么容易哄好，深深嘆一口氣，此時也有些后悔，方才的確是他說話過重，以為她沒有認真工作。

    語氣終于軟下來：“你跟裕華負責人聯(lián)系，確定時間地點然后告訴我就好?！?/br>
    “哦?！庇嘌鹜辏氐阶约何恢蒙献?，拿起電話開始撥打號碼，也沒再提換地方的事。

    余漾打電話，傅居年就沒再開口，扭頭看周密還沒走，眼神詢問他。

    周密跟他使了個眼色。

    傅居年見狀，想起剛才他就有話要說，看這意思，是跟余漾有關，所以才不好說出來。

    他起身跟他一起出去。

    到了隔壁的會議室，傅居年開口：“什么事？”

    周密道：“是余小姐在蘇城一中的事，我基本上都已經(jīng)查清楚了?！?/br>
    話說一半，傅居年突然抬眼看他，周密被這一眼盯得僵住，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等著看他是什么意思。

    傅居年斂眉沉吟。

    之前查她是因為好奇，想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現(xiàn)在兩人都已經(jīng)在一起了，再在背后聽人議論她，味道就有些變了。

    “如果是一些不好的傳言，就不用告訴我了?！备稻幽甑?。

    周密一怔，轉而露出恍然的神色，他皺了皺眉，遲疑道：“倒不是不好的傳言……關于那些謠言的源頭，我查出點端倪，最開始是從一個叫蔣晉東的人口中傳出來的，他也是蘇城一中的學生，跟余小姐是同班同學，該上大二了?！?/br>
    “據(jù)說他在高中時追過余小姐，校園里有關于他倆談戀愛的傳聞，但具體如何只有當事人知道。重要的在于后面，兩人不知道因為什么事兒鬧掰了，這個蔣晉東是個不著調的紈绔子弟，在圈子里到處傳播一些有關余小姐私密的事，慢慢的流言也進了校園，甚至鬧得學生家長都知道，之前我說過的謠言都是基于他說的那些話產(chǎn)生的。

    “謠言本身，都是一些對女性不利，不堪入耳的東西。后來這個蔣晉東的追求者，一個叫周圓圓的女生，就因為這些謠言頻頻找余小姐的麻煩，終于有一次雙方起了沖突，余小姐對周圓圓動手了，把她打成了腦震蕩。她自己也受了傷，導致手部骨折，從射擊隊里退役了?！?/br>
    周密頓了一下：“不過她手受傷的事，很多人不知道?！?/br>
    傅居年安靜聽著，臉上沒什么變化，眸光卻愈發(fā)深沉犀利。

    周密感覺出他的不快，已經(jīng)接近危險的程度。

    “蔣晉東是誰？什么背景？”半晌后，傅居年開了口。

    “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敝苊苷苏樕?，“說出來很巧，這個蔣晉東是東城蔣家的小公子，在蘇城讀過三年書，但其實是燕城人，他家做建材生意，這兩年一直被林氏打壓，又因為自身經(jīng)營不力，一直虧錢，影響力已經(jīng)遠遠不如從前，但是他有個厲害的姑父，姓王。”

    傅居年看過來。

    周密點了點頭：“對，就是王駱非，裕華科技的王老板?！?/br>
    第二十一章 一物降一物

    周密說完, 傅居年倚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很久沒動。

    會議室不能抽煙，傅居年有個拿煙盒的動作, 在周密要去開窗通風時，他又把煙放回去了。

    “這個蔣晉東跟王駱非兩家關系怎么樣？”傅居年握著打火機, 金屬蓋子打開又合上，在安靜的會議室里發(fā)出“鏘鏘”的聲音。

    周密敏銳地感覺到老板的情緒變化。

    吸煙是煩躁的表現(xiàn), 語氣, 像極了準備出手要做掉誰似的……

    恐怕跟裕華的合作, 要黃了。

    他如實回答：“王駱非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他很疼這個侄子，幾乎當親兒子來養(yǎng)，蔣家生意這兩年不行，如果沒有王家的幫襯, 早就被林氏擠兌破產(chǎn)了，看起來，他像是把侄子當繼承人培養(yǎng)的?！?/br>
    火苗“嚓”地一亮, 將人臉上的表情映照的隱隱滅滅，隨著打火機蓋合上, 又瞬間歸于寂滅。

    傅居年把玩著打火機, 半晌后看向他：“你回來后，找機會跟萬谷和龍興兩邊接觸一下, 看看他們是什么打算, 如果都想買斷, 就透露一下咱們的意思,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三家花高價搶, 不如三家花低價分。”

    周密略一遲疑就get到他的意思，點頭道：“明白?！?/br>
    說完，他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其實……我今天去辦就行，不用等明天?！?/br>
    傅居年扭頭看他：“你不是請假嗎？”

    面對老板的疑問，周密少見地露出幾分尷尬，他撓了下前額，吞吐道：“剛才看里面氣氛有些不對，余小姐吵著要走，老板又不好留，我就……”

    傅居年聽明白了，才知道周密是幫他遞臺階。

    雖然不是他支使的，但結果確實是他想要的。

    沉默兩秒，傅居年道：“放你假，周一再說吧?！?/br>
    有假不休白不休，周密也沒推辭，點頭應下了。

    應完后，他直起身，想著自己應該投桃報李，就看了看傅居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傅居年斜眼瞥他：“有話就說。”

    周密掏心掏肺道：“您對什么人都嚴格，這是應該的，但余小姐畢竟才剛畢業(yè)，職場經(jīng)驗一片空白，有些話您可以委婉地說，也許效果會更好一些?！?/br>
    他不知道老板跟余小姐到底是什么關系，只知道兩家是世交，一直都有走動，但具體親近到什么程度，傅居年沒有明說，他也只是猜測。

    不過根據(jù)自己多年跟隨傅居年的經(jīng)驗，老板對待這個余大小姐，終歸是有些不同的，他肯定也不想跟余小姐鬧得不愉快。

    不然就剛才辦公室里那個情況，他早就冷著臉把人趕出去了，也不會就坡下驢，順著他的話說，把余小姐留下來繼續(xù)做事。

    傅居年看著他，慢慢垂下眼皮，似乎在思考他剛才說過的話。

    自打創(chuàng)業(yè)開始周密就一直跟著他，他除了是他的左膀右臂，私下生活里兩人關系也很不錯。

    傅居年不是個唯我獨尊的獨.裁者，如果是正確的建議，他會思考并接受。

    “你覺得我對她過于嚴苛了？”

    半晌后，他問。

    周密一怔。

    他聽出老板語氣中的不確定性。

    這種不確定和無把握的感覺在傅居年身上很少見，他向來都是胸有成竹的，對一切盡在掌握，自信高傲，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其實不算很大的事，但傅居年突然很認真。

    周密輕咳一聲，措辭后說道：“不算苛刻，但對于余小姐來說可能難以接受，她畢竟還小，您可以適當?shù)胤诺鸵恍藴?，或者容錯率放大一些?！?/br>
    “那要是已經(jīng)惹她生氣了，怎么哄好她？”

    “這個也很簡單……”周密下意識就回答，話說一半忽然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傅居年，“?。磕f什么？”

    他一臉“沒聽錯吧”的表情。

    傅居年擺擺手，問題作罷：“算了，你也不懂，回去吧?！?/br>
    他把打火機放回口袋里，系好上衣扣子推門出去了。

    周密一個人站在那，歪了下頭。

    該不會……真是那個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