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條件淪陷 第65節(jié)
** 余愛民走得沒有遺憾。 大概是大限將至,每個人心里都有些預(yù)感,余漾被余承志電話叫回去后,兩個人守在病床邊都不曾離開。 余愛民交代了所有的事,最后望著余漾,笑著說:“我要去找你奶奶了……” 余漾沒見過奶奶,只知道她中年病逝,爺爺一輩子沒再娶,身邊也沒出現(xiàn)過任何別的女人。 他笑得很安心,大抵是真的開心,終于可以到另一個世界,去陪奶奶了。 余漾很平靜,沒有哭,甚至在余承志背身無聲痛哭時安慰了他幾句,余家還有別的人,接到消息后正往過趕,剩下是爺爺?shù)暮糜?,也都爭取過來見爺爺最后一面。 這個年歲的人對死亡都很看重,就算活著都是見一面少一面,更別說人都要不在了,當(dāng)然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余漾和余承志一起為老爺子處理后事,因為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所以東西都是齊全的。 余愛民到底還算燕城有頭有臉的人,且有余漾太爺爺余橫的名頭在外,遺體告別是免不了的,余家遵循老人遺言不收禮金,告別儀式之后,前塵往事皆隨著一把火煙消云散。 老兩口合葬,是余愛民最后的心愿。 身后事都處理妥善,已經(jīng)是三日后。 余漾沒撈得著時間跟傅居年說個一言半語,加上場合不對,有什么問題都往后放,這么放著放著,余漾的機票都已經(jīng)買好了。 十一月月中,余承志打算搬回紫玉山莊跟余漾一起住的時候,余漾把這件事告訴他。 “什么,你要出國?” 余承志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 原本想要把余漾送出國的是他,但是經(jīng)過這幾個月來,余承志已經(jīng)打消這個念頭了,知道這么多年他一直虧欠這個女兒,想要好好彌補她,結(jié)果女兒又說要走。 余漾對余承志沒什么顧及,點頭道:“對啊,是爺爺安排的。” 余承志身心疲倦,聽到余漾這么說,只覺得加倍心累,他招手讓余漾坐下,嘆一口氣,問:“你怎么沒事先告訴我?哎……什么時候走,都安排好了嗎?” 余漾坐到他對面,見他沒有像從前那樣不問緣由就是反對,神情松了松,回道:“提前說,怕你不同意,又要插手我的事,所以才沒告訴你,明天就走,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下午三點的飛機?!?/br> 她毫無保留,把話說得一點余地都沒有,余承志知道她心意已決,也不愿意好不容易緩和的父女關(guān)系再臨冰點,想了想,只好全都應(yīng)下。 “你自己一個人到那邊,我不放心,老爺子也走了,讓陳叔陪你過去吧?!?/br> 余漾下意識拒絕:“陳叔家都在燕城,跟我出國干什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余承志還想再說什么,余漾打斷他:“有件事麻煩一下你?!?/br> 余承志一愣,聽到余漾客氣的語氣,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表現(xiàn)出來,問道:“什么事?” “我離開之后,你找人幫我盯著點這個人,他叫蔣晉東,這是他的地址。” 話音剛落,余承志連紙條都沒接過,就瞪大眼睛,伸手拍了下桌子:“姓蔣的畜生回國了?” 余漾被巨聲嚇了一大跳,跳完之后連還有點懵,疑惑地看著他:“對啊,他回國了,怎么了?” 余承志忿忿不平,道:“當(dāng)年要不是他姑父動作快,把他弄出國,我非得把這小子廢了不可,竟然還敢回來!” 余漾滿臉不解:“你廢他干什么?” 余承志看向她,滿眼壓著火:“還能干什么,還不是因為他在學(xué)校欺負你!” 一聲怒喝過后,房間落入沉寂。 余漾反復(fù)地看了他好幾眼,雖然有詫異,有困惑,有質(zhì)疑,有震驚,但最終又變成那張神色淡淡的臉。 余承志也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事他從來沒提過,此時突然說出口,他覺得有些尷尬。 “咳咳……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多想了,這小子交給我就行?!?/br> “不用?!庇嘌麛嗑芙^他,余承志一怔,抬眼看過來,余漾道:“不用你做什么,盯著他一點兒就行,老老實實的就先不用管他,如果他有接近傅家人的跡象,你馬上告訴我就行?!?/br> “傅家?”余承志更加疑惑了,“跟傅家有什么關(guān)系?” 余漾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她拎著包起身,敷衍道:“你就照著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余承志見她很著急,跟著起身追出去:“這么晚了你去哪?” 余漾眨眼間就出了門:“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了!” 看著余漾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開,余承志站在門口,心里空落落的,又酸又漲。 mama不在,爸爸也沒了,婚姻不美滿,早早就被那個女人拋棄,有一個女兒,該疼時忽視了她,想疼時長大了,到如今,就剩他自己一個,孤家寡人。 嘆了口氣,余承志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 余漾是踩著點到約定的餐廳的。 她去時,傅居年已經(jīng)坐在里面。 還是最初他請她吃飯的那個包廂,還是最初他坐的那個位子。 余漾推開虛掩的門,深吸一口氣,走進去。 傅居年神色淡淡,看不出跟平時有什么不同,余漾把包放到一旁,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搭在桌面上,往前靠了靠:“沒有等很久吧?” 傅居年掀起眼簾,深邃的眼望了望她,搖頭,說沒有。 余漾感覺他情緒不高,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被一些人或事給絆住,心情壓抑難受在所難免。 只是她恐怕要火上澆油了。 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同時沒話找話:“時小叔最近怎么樣?” 傅居年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倒酒的手,回道:“不太好?!?/br> 她裝模作樣地喝一口酒,滿滿一大口,然后澀得皺眉,問他:“還沒等到合適心臟嗎?” “嗯?!?/br> 雖然余漾跟時硯并不熟悉,但是站在爺爺?shù)牧錾?,她也盼著時小叔能好。 那么年輕終歸還是太可惜了,時家就這么一個孩子。 想到這,就說了出來:“再等等,應(yīng)該還有機會的,你也不要太擔(dān)心。” 余漾低著頭,嘴里說著安慰的話,神情看不太分明,傅居年不動杯不動筷,只是眼盯著她,黑沉的雙眸中涌動著異樣的情緒,似是醞釀著寧靜下的狂風(fēng)巨浪。 余漾喝了幾杯酒,才發(fā)現(xiàn)對面一直不出聲,抬起頭,她已經(jīng)有些醉意,瞇著眼看他:“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 傅居年等了半晌,就等來這么一句問話。 落在桌面上的手指蜷起,呼吸也跟著一沉,目光從凝望變成了審視,他終于開口。 “機票買好了?” “嗯!” 余漾下意識一應(yīng),剛點完頭,大腦轟地一聲,平地一聲雷,炸得她兩耳轟鳴,她放下酒杯,圓潤的雙眸倒映著他那張淡漠的臉,心臟突突的,喃喃:“你怎么知道的……” 傅居年眼里有壓抑的怒,但唇邊卻有笑意:“你還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他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完全打亂了余漾的節(jié)奏,計劃本來是今天再跟他相處最后一天,明天睜眼,她就跟他攤牌,不管他答不答應(yīng),反正她坐飛機就走了,以后天涯路遠,他恨她也沒什么辦法。 現(xiàn)在人就在眼前,逼問也到了生死關(guān)口。 余漾梳理著兩人的關(guān)系,平復(fù)著慌亂的心情,某一瞬間,她一咬牙一跺腳,想著干脆擇日不如撞日,分手還選什么黃道吉時?反正他一定會恨上她的,給他再多一晚溫柔鄉(xiāng)又有什么用。 余漾站起來,雙手攥緊,鼓足了勇氣,準(zhǔn)備承受他的怒火。 “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也不用我說的太清楚,反正我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 傅居年抬眼,眼中的冷意恰如寒天飛雪,凍得她心頭打了個寒顫。 “什么意思?!?/br> 余漾一鼓作氣,干脆利落道:“就是分手!” 說完,余漾拿起包,轉(zhuǎn)身要走,恰好這時背后傳來聲音,淡淡的語氣摻雜著三分譏嘲三分冷漠,像是給她定好了罪。 “早就決定好了,要跟那個姓顧的小子一起走,是不是?!?/br> 余漾頓住腳步,扭頭去看他。 她喝了太多的酒,能維持身形不倒就有些艱難了,因而耳邊飄過的話有些不清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于是張開唇,反問回去:“你說什么?” 傅居年轉(zhuǎn)過頭,視線移過去,與她目光在空中相撞。 所有的體面都在一瞬間撕裂,曾經(jīng)的美好也在這一刻撕裂。 他不留情面的,以一種近乎撕破臉的口吻,一字一頓道:“你跟他,一起來耍我?!?/br> 咚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墜在心口,砸得她生疼,模糊了憤怒和恐懼的界限。 余漾不知道他在發(fā)什么瘋,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篤定,明明這幾天在葬禮上他都表現(xiàn)得一切正常,不說噓寒問暖,對她的安撫寬慰總是少不了的。 怎么轉(zhuǎn)頭就說她跟顧朝西有事? 余漾承認,她是騙了他,她是打算辜負他,她是決定好干脆利落地分手,她知道自己不負責(zé)任,但是她沒想過在這個基礎(chǔ)上去招惹別人,她跟顧朝西從始至終話說得很明白,什么事情都沒有! 莫名的,心虛的是她,做錯的是她,但這一刻,余漾心里裝滿了火。 可能從一開始他就是這個性子,多疑,強硬,控制欲極強,不放心她到要跟蹤她的地步,他一直就沒有相信過她。 想要解釋的話盡數(shù)咽回到肚子里,她緩了緩氣息,朝他點頭:“隨你怎么想吧。” 這次再轉(zhuǎn)身,她是真的要走了,然而手剛碰到門把,背后急促的腳步聲撞進耳膜,一只手飛快地先她一步擋住她,只覺得手臂一疼,她被他抓著手臂,重重地按在了門板上。 這樣一靠近,余漾才聞到了nongnong的酒氣,不是她的。 頭被撞得發(fā)暈,酒意更是將視線攪弄得扭曲變形,余漾感受到痛意,用力掙了掙手,嘴上叫道:“放開!” 然而幾經(jīng)對峙之中,她才知道他的力氣有多大。 放棄掙扎,她抬起頭,傅居年正直勾勾地看著她,眼里翻涌的不知是怒火還是恨意的情緒,比醉意更深。 余漾有些怔住,她還沒見過這樣的傅居年。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晃了下手,不管怎么用力,手腕上的力道還是一分不減。 傅居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低聲問:“如果我說,不讓你走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