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已傾城 第3節(jié)
她先附耳在老漢說了什么,老漢遲疑了一下然后便重重地點了點頭,見老漢同意了,她便拉著綴兒俯低身子悄悄跑到了桂花樹的下面,從地上拾了幾塊碎石頭放在兜帽里,然后讓綴兒托底,雙腳一蹬歪歪扭扭地便爬上了樹,綴兒則隨著老漢一起混進災民群里,躋身到前頭去。 除了那個老漢,并沒有別的災民注意到她。她藏身在桂花樹里,從衣兜里拿出一直隨身帶著的打鳥兒的彈弓,將彈弓拉滿,拈出石頭往匪徒腦殼上射去,打得那幾個匪徒眼冒金星,氣急敗壞地吼道,“誰他媽拿彈弓打老子,被老子看見,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這時她突然大聲喊道,“大家別被他們蒙騙了,他們不是災民,他們是冒充災民匪徒,之所以鬧事就是為了搶糧倉里大家的救命糧,糧要是被他們搶走了,大伙兒就沒有飯吃了,大伙應該相信官府,團結(jié)起來,把幫匪徒趕跑了,你們才能有飯吃!” 煙景剛說完,那個老漢也奮力揮臂喊了起來,剛才吃的幾塊干糧總算給他助漲了不少聲量,他指著他們大聲喊道,“鄉(xiāng)親們,他們不是災民,是搶糧的匪徒,就是他們搶了我吃的粥,喪盡天良的東西,連老人一口吃的都不放過,還想著嫁禍我們,大伙千萬別上了他們的當!” 那老漢一聲討,果然群情激憤起來,一提到糧食,頓時清醒過來,那是他們性命攸關(guān)的東西,絕對不能讓這幫匪徒搶走了,誰讓他們沒飯吃,他們就跟誰拼命,雖然餓得發(fā)暈,但卻也生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士氣來,個個都扔出手中的碗來砸那幫匪徒,沒有碗的便撿起石頭砸,前頭的廠役也刷刷拔出劍來,那幫匪徒見情形不對,只好奪路而逃。 一個眼尖的匪徒看到了藏在桂花樹里的煙景,知道是這個小妮子起的事,頓時目露yin邪兇光,伸手招呼另幾個匪徒過來,然后便握住樹干使勁搖晃,想將煙景從樹上搖落下來。 “哪里來的野丫頭壞了爺們的事,快把她弄下來扛回寨子里去?!?/br> 煙景心中暗叫不好,便順著樹枝往棚頂?shù)姆较蚺廊?,眼看已?jīng)爬上了棚頂,但那棚頂上都是積雪和殘冰,手上抓不穩(wěn),身體便不住地往下滑落,眼看就要四仰八叉地從一丈多高的棚頂墜落,下頭便是正在熬煮著粥的一口大鍋,一時間腦中只閃過一個慘烈的念頭,她莫不是要掉進這粥鍋里被熬成rou粥吧,實在太慘了! 煙景腦袋發(fā)暈,不禁悲痛欲絕的閉上了眼睛。 也正是那時,幾道刀影閃過,只聽見幾聲慘叫,空中飛濺起幾股三尺高的鮮血,灑在雪地上觸目的紅,那幾個匪徒被人一劍斃命,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翻了幾下眼皮子便死去了。 這邊廂有個凌歷的身影在殺人,那邊廂卻有一個疾快的身影飛上半空中接住了她,并一陣風似的將她帶到了眼下這個無人的角落里。 好似一陣勁風刮過,煙景只覺得自己如同落葉一般在空中輕盈地旋轉(zhuǎn)飄蕩,慢慢地落在地上,她的面紗被風撩起了一角,待她的雙腳觸碰到那硬實的土地,斷了的意識方回來,身上并不覺得疼痛,反而是一種被卷裹住的溫暖,在心中層層漾開,她試著睜開了眼睛,便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如同夜空一般,布滿了亮閃閃的星渣子。 她一下子愣住了。 竟是他!她沒看錯,真的是他欸!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竟這般出其不意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還救了她的性命!她以為從這樣高的地方摔下去是必死無疑了,卻不曾想他竟如天神降落一般,廣袖一揮,將她這副rou/體凡軀解救了下來。 她覺得她此刻好像佛門弟子突然遇見佛祖一般,被他身上賦予的神光給籠罩住了,驚喜感像海浪一般直沖上她的頭頂,她就這么癡癡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待她站穩(wěn)了,聿琛便松開了扶在她腰上的手,見她正呆呆地看著他,不免暗自覺得好笑,轉(zhuǎn)身便欲離去。 房檐下的雪水滴答落地,煙景正好站在檐角下,一滴,兩滴,三滴雪水滴落在煙景的頭上,她打了個激靈,被自己的癡傻的樣子氣笑了,不禁伸手錘了錘腦袋,險些誤了好事,幸好他還未走遠,急急便趕上去,也顧不上許多了,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牢牢的抓住他寬長的衣袖。 他的步幅有些大,她的腳步被扯了一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有些發(fā)窘地道,“公子請留步!” 聿琛停住腳步,卻并未回頭,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被她扯住的衣袖。 煙景心如小鹿亂撞,只好松開了手,端端地行了個揖禮,“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銘記于心,他日必當報答公子的恩情。” 又道,“一時情急魯莽了些,還請公子見諒,實是怕公子如那日在街邊那般只字不留匆匆便走了,尋也尋不到?!边@一說完,小臉便有些紅紅的。 見她提到梅林,聿琛眉間動了一下,“我只是偶然路過相救而已,并不圖報答,姑娘請回吧。”說罷又拂袖而去。 第6章 |風流 “公子!”煙景卻不甘心,她扯下臉上的面紗,又追了上去跑到他的面前,“公子大義不求回報,但煙兒卻不能忘恩,還請公子稍稍駐足,讓煙兒聊表感激之情?!?/br> 她今日只頭上只梳了兩個小鬏髻,分別插了兩朵雪白色的山茶絨花,穿了玉色酡絨軟綢襖子,披著櫻草色滾風毛的狐皮大毛羽緞斗篷,一身毛絨絨的,風一吹毛蓬蓬的飄動,又柔軟又活潑,此刻跑到他面前,很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熊,極是可愛水靈。 聿琛挑了挑眉頭道,“今日粥棚動亂,若任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這些饑不果腹的災民都會遭殃,你是個柔弱女子,敢跟匪徒對抗,幫助災民趕跑了匪徒,也算得上是義舉,這些災民應當也會感激你。只是這次我碰巧救了你,也應當提醒你一句,若沒自保能力,別輕易去冒險,小心賠了自己的性命。” 他雖然態(tài)度冷冽,卻也有幾分關(guān)懷在里面,否則犯不著去提醒她,如此一想,心中便有輕輕淺淺的快樂彌漫開來,嘴角也揚起幾分笑意,原來她所做的都被他看在了眼里,雖然剛才那一幕真的是很險了,但不僅救了災民還博得他的關(guān)注,也算是很值了,想來今早去寶殿拜了佛祖,莫不是佛祖顯靈了?她嘴里不禁嘀咕道,“怪不得大家常去拜神,原來是真的靈驗,我不過想著早點再見到他,可巧就讓我心想事成了,看來以后還要多去拜一拜,早日成就我的姻緣。” 聿琛見她沉浸在笑意中,隱隱聽到自言自語地說什么拜佛求姻緣,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奇怪。 煙景撓了撓頭發(fā),有些尷尬地笑道,“小女子天資頑劣,得蒙公子提點,以后會多加小心的?!?/br> 聿琛不過略略點了點頭,衣袖一揚,便又走開了。 煙景又追了上去,“公子,我的名字叫柳煙景,楊柳青青的柳,煙花三月的煙,良辰美景的景,小名叫三三,一二三四的三,你既不肯告訴我姓名,不若我給你取個名字,怎樣?” 這女子可真是狂妄之極,他堂堂太子,豈能容她一屆小小女流取名,聿琛面上有不悅之色。但他并未停下腳步,反而有加快之勢。 “叫你叔夜,可否?我從前讀書之時,最慕竹林七賢的名士風流,竹林七賢中,最喜嵇康的風度容止,猶想見其人,公子容貌品性,如松如玉,瀟灑磊落,便是我心中所想的那個嵇叔夜?!?/br> 雖然走得遠了,她說的話一串串地落入風中,如風鈴一般在他耳際清脆響起,風呼呼地在耳畔拂過,撓得他耳朵一陣酥酥的麻,她說給他取名叫他嵇叔夜……真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個小女孩罷了,才會對他有這般浪漫純真的幻想,臉上那絲陰云終究是遁去了,慢慢漾起一絲霽色。 眼看是追不上了,煙景追了一段終于停住了,累得直喘氣,這樣追上去又是個什么意思呢,她又逮不住他。他的腳踩得比風火輪還快,分明不愿意跟她多呆一會兒??珊?,她已經(jīng)動心了,可他卻無動于衷的樣子,她簡直猜不透,更摸不透他。 他今日穿著蒼青色行云流水暗花緞寬袖袍子,發(fā)髻上束著素色的逍遙巾,腦后的發(fā)帶隨風揚起,真是瀟灑之極,煙景望著他的背影,大袖招風,衣袂飄飛,身姿清逸,真是神仙般的男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風里,煙景才扭身回去了。 剛轉(zhuǎn)過頭,便看見綴兒在后面直趕著她跑過來,嚷道,“小姐,奴婢在你身后一直追你,你怎么就聽不見呢?” 煙景眨了眨眼睛,“我剛才正追一只雪兔追得緊呢,所以沒聽見你叫我,可巧還是讓它跑了?!?/br> 綴兒本來急得都快哭了,見煙景安然無恙,又不禁破涕為笑,“小姐,你又來捉弄奴婢了,奴婢分明看到你在追那個很俊的公子追了一路,害得奴婢也追你追得好苦。” 煙景噓了一聲,“不許說漏嘴讓嬤嬤知曉了?!?/br> “小姐,嬤嬤想必在著急尋我們,我們趕緊回去吧,若是讓嬤嬤知道我們來了這里,可又要惹她老人家生氣了?!本Y兒說著便拉著煙景回去了。 待離了她的視線,楊奇方從一旁走近他的身前,笑道,“主兒,那女子好似對你十分有意,糾纏許久,眉目間顧盼有情。” 聿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一旁暗暗跟隨的傅云也走上前道,“主兒,與明/慧禪師相見的時辰快到了,禪師此刻應當在禪室等著你來呢?!?/br> 聿琛看了看蜀岡山寺上繚繞的香火煙氣,淡淡道,“今日見了血腥,不宜沖撞了佛門的清修之地,你去告訴明/慧禪師,我明日再去訪他吧?!?/br> —————————————————————— 翌日,明/慧禪師的精室。 明/慧禪師身披紫羅袈裟,約莫六十來歲的樣子,面目慈祥,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見聿琛進來,雙手合十行禮,“貧僧明/慧,今日與施主在此相見結(jié)得佛緣。請問施主何來?” 聿琛自小便有塊心病,他用了儒家之理學、心學皆不得開解,此次來揚州辦差,便聽聞大明寺中有位明/慧禪師佛法光大,德行清高,想此心病也許用禪宗之道可解也未可知,便決心去拜訪禪師聽其指引佛法。 聿琛還禮,說道,“聽聞禪師在大明寺講經(jīng)說法,普度群生,座下聽經(jīng)聞法者,皆能開悟見性。我今日來,便是想請禪師為我講一講《般若心經(jīng)》中的佛法禪機。” 明/慧禪師請聿琛坐下了,“施主以前可曾聽聞過佛法?” 聿琛道,“未曾?!?/br> 明/慧禪師盤腿坐在椅子上,目露慧光,悠悠道,“善哉善哉,那么貧僧便先給施主講講什么是佛法。佛說一切眾生從無始來,佛法最精深的要義,一言以蔽之,是無我。人人心里皆有一個“我”的執(zhí)念,認為我即是我或者我所有,萬事萬物皆以我為中心,對于我生出偏愛之心,生出妄想,這便是每個人苦惱的根源,而無我便是破掉我這個妄想執(zhí)著,如此才能見到佛的真理,見到般若。《般若心經(jīng)》說‘照見無蘊皆空’這五蘊皆空就是無我,所以要理解什么是無我,便要知道這五蘊是什么。五蘊是色、受、想、行、識……” 聿琛本是有慧根之人,在明/慧大師循循善導地講了數(shù)個時辰精妙的佛理之后,已有所開悟,禪師講到‘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的佛理時,聿琛只覺心中豁然一亮。 臨了明/慧禪師還念了幾句善哉善哉,說他是有大乘根器之人,若虔心禮佛,可為天下蒼生帶來福報。聿琛聽了心中微跳,淡淡一笑謝過了禪師。想來明/慧禪師果然是洞了佛法智慧的高僧,不問來歷,只觀他氣宇談吐,便多少已經(jīng)識破了他的身份。 從明/慧禪師的精舍出來,聿琛只覺春風拂面,腦中尤想著禪師講的偈語“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亦涼”,這真是真理之言!心頭的掛礙滅卻了,便可安然清靜,無怖無懼,縱使在烈火之中,也覺清涼。 他心中已然洞明,相信再慢慢修行參悟,便可徹底解開迷情。 聿琛腦中拂過昨日那個女子的倩影,他的心病之一是不喜親近女色,一向?qū)ε泳芏h之??勺悦妨钟鲆娔桥?,他非但絲毫不會排斥與她的接觸,還主動抱起了她,昨日在粥廠亦是如此。他們數(shù)日之內(nèi)竟幾番碰面,可知這女子應當是他的善緣,也許經(jīng)歷了她之后,便可慢慢開解他于女色方面的抵觸之情。 第7章 |手腕 柳府在揚州城的西北郊,南臨城內(nèi)大街,沿街往南走幾里便是揚州風景名勝之地瘦西湖,綺麗的山色湖光和繁華熱鬧的街肆只需在虹橋上一站便可一覽無余。實在是一個極好的住處。 柳府人口簡單,因此這府邸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三進的院子,從東北邊上買了一戶人家的院子打通后改作后花園,煙景便住在這花園內(nèi)的小院子里。 這幾日天氣太冷,外面的院子里都是厚厚的積雪,嬤嬤管的嚴,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院子里,除了讀會兒書,習習字,捏幾個小泥人,在烘得暖暖的炕上睡覺以外,便覺得無事可做,雖然她現(xiàn)在的身子已經(jīng)完完全全地好了,但卻覺得整個人懶懶的,渾身不得勁兒的樣子。 “無事家中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一百四?!睙熅拔缢褋砩炝藗€懶腰,禁不住嘆了口氣。 以前無憂無慮的她怎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想來都是因為心中總是想著那個不肯透露姓名的男子的緣故,他越神秘,她便越好奇。 終于挨到晚上了,本想去爹爹的書房鬧鬧他再滾到他懷里撒會嬌的,但爹爹這些天都是早出晚歸步履匆匆,回來已經(jīng)是亥時末刻了。 娘親過世以后,爹爹這十幾年來一直沒有續(xù)娶,身邊只得她一個女兒,自然視若珍寶,難免對她有些驕縱太過。爹爹前些年從從五品揚州通判升任五品的揚州同知,現(xiàn)今揚州雪災嚴重,爹爹整日忙著賑濟災民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的,她也不好去打擾他老人家。 不過,她倒想出了一個法子,既可以陪陪爹爹,又可以出外面去透會兒氣。 果然第二天卯時不到,她便早早起床梳洗穿衣,爹爹的馬車每日卯時三刻從府里出發(fā),她得趕在這前頭才能上爹爹的馬車。 煙景先去嬤嬤那打個報告說今天想去知府大人家找詩荃jiejie玩,詩荃是煙景素日的好友,住在府衙的內(nèi)院里。 畢竟是從小一起玩的,看煙景這兩天也沒精打采的樣子,嬤嬤便點頭同意了,少不得囑咐了幾句,讓她仔細些,早點回家。 煙景高興地抱住嬤嬤,拿香香的臉蛋在她懷里蹭了一會才出門去,看見爹爹的馬車正停在大門外,想必是要準備出發(fā)了。 煙景幾乎是小跑著鉆進爹爹的馬車里,柳燊過了片刻后才進了馬車,煙景正坐在暖爐邊取暖,見女兒出現(xiàn)在馬車里,似乎有些意外的神色。 還未等他開口,煙景已經(jīng)伸出小手將他拉到身邊坐下,一雙靈動的眼睛眨啊眨地看著他道,“爹爹,女兒今天隨你一同去知府衙門,你去辦公,煙兒去找詩荃jiejie玩,我們剛好順道兒,煙兒保證不給您添亂子的。” 柳燊平日里話不多,雖然對女兒萬般疼愛,但也不含糊,當下便搖了搖頭,“這么冷的天,出去萬一又染了風寒豈不難受,爹爹這幾日都很忙,也看顧不了你,你還是在家吧,我也好放心些。” “爹爹,我已經(jīng)在家呆了大半個月了,實在悶得慌,這些天雪已經(jīng)晴了,你看我今天穿得這么多,一點都不覺得冷了,而且去府衙這么近的路程,我已經(jīng)答應了嬤嬤會早去早回的,你就讓我去好不好嘛?!?/br> 煙景今天穿了月白繡花銀鼠窄身襖,外面罩了一件大紅羽緞白貂毛的鶴氅,頭上戴著銀鼠暖帽,穿得嚴嚴實實的,像只胖胖的小松鼠一般。只露出的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烏黑的眼珠子像晶瑩剔透的黑寶石一般忽閃忽閃的,在這冰天雪地里極是靈動秀氣。 柳燊本還想說什么,但看她一臉期盼的眼神,不忍拂了她的興致,只好點頭同意了,隨即便吩咐馬車起駕。 也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知府衙門。 煙景跟著爹爹一同進了府衙大門,過了儀門之后便是大堂了,過了大堂,到了二堂的穿閣前,爹爹吩咐阿文叔好好照看小姐,巳時便可送她回柳府。煙景乖乖點了點頭,目送爹爹進了公廨。 過了二堂的穿閣便是后堂了,是知府大人接待上司和商議重要政事的地方,后堂跟內(nèi)宅相連,后堂東便是偏院,詩荃jiejie便住在此處。 煙景從前去詩荃jiejie那,都是從內(nèi)宅的角門處進來的,今天因為隨爹爹一起來,所以從大門那進來,內(nèi)宅門口守著兩個小廝,說了來意后,便領(lǐng)他們進去了。 煙景本想著今天來得早,若是詩荃jiejie還沒起床,倒可進去鬧她一陣,誰知剛進了院子,便見到了詩荃的管事嬤嬤張嬤嬤,那張嬤嬤本在院子里分派其他丫鬟做事,看見煙景來了,忙笑著迎了上來。 “柳姑娘,你來的可真早,本來這時候我家姑娘應該也起床梳洗了,只是今天不巧了,姑娘一早便跟夫人去大明寺燒香還愿了,方才已經(jīng)出門了,就你來的半刻鐘不到,你先隨我進來坐一坐吧,要辛苦你在這等一等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夫人和姑娘應該就回了?!?/br> 煙景有些小失望,但既然來了,這樣回去也是無趣,坐坐也無妨,便跟張嬤嬤進了一間暖閣里面,文叔說他在內(nèi)宅門口候著,小姐巳時三刻便可出來一同回家去。 煙景點了點頭,文叔便先退下了。 張嬤嬤吩咐膳房給煙景做了一杯牛乳茶,差人端來芙蓉糕、雪花酥、糖蜜酥等幾樣精致的糕點和并細巧果品。 詩荃養(yǎng)了一只貓叫雪珀,身上純白而尾巴獨黑,兩只眼睛的瞳色好像琥珀一樣,很是精靈,見煙景來了,“老朋友”雪珀也來到煙景的腳邊蹭啊蹭的表現(xiàn)它的親昵,煙景便將雪珀抱在懷里,撫摸著它光滑柔順的毛發(fā)。 張嬤嬤也進來陪她說話,問了煙景近來的情況如何,然后便說起了詩荃jiejie的婚事,已經(jīng)許了京城世勛忠義侯府二房右副都御史徐達的嫡長子,月初已經(jīng)下了聘禮,日子定在明年年初。 張嬤嬤說起這門親事眉宇間便有幾分得意之色,煙景便也跟著附和幾句,為詩荃jiejie道恭喜。 忠義侯府門庭顯貴,祖上是開國元勛戰(zhàn)功赫赫,被先帝封為忠義侯,世襲罔替,到徐達這一代已經(jīng)襲了三代了,徐達自小便十分好學上進,并沒有因祖上有蔭便不思進取,安享富貴,反倒用心苦讀,年紀輕輕便進士及第,考取了功名,由圣上欽點任了大理寺少卿一職,后又升任了右副都御史,成為朝廷重臣顯宦,娶了安國公的嫡女做夫人,生了二子,長公子任戶部郎中,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忠義侯府有世襲爵位,官場又顯達,真?zhèn)€是富貴非常,如日中天啊。 詩荃jiejie出身貴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描繡針線也很了得,姿色出眾,品性又好,堪稱才色雙絕,在揚州城內(nèi)素有聲名,因此來求親的自然踏破門檻,但她眼界是很高的,尋常門第也瞧不上,如今要嫁入這等顯貴之家,也算是稱心了。 詩荃jiejie不過比煙景大了一歲,她及笄禮的時候,煙景也來了,那時便已經(jīng)聽聞李家主母為她張羅親事了,要為她覓得一位上好的夫婿。 不曾想及笄禮過了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詩荃jiejie的婚事便已經(jīng)說定了,還是這么顯赫的人家,高門嫁女,以詩荃jiejie的才貌,也是堪配的。 煙景有些感嘆,何以女孩子家年紀小小的,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日子還沒過夠,便要嫁作人婦了,繼而生兒育女,管家主事,十年媳婦熬成婆,待成長為一家主母,昔日那個嬌俏明媚的小女孩卻慢慢尋不見了。 自小的玩伴就要嫁作侯門貴婦了,往后自然不能常常在一塊了,煙景心中難免有幾分失落,但還是由衷地為詩荃jiejie感到高興,但愿這是一段和諧美滿的好姻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