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已傾城 第44節(jié)
婉璃jiejie笑意閃爍,“嗬喲,meimei自然不急,可管不住皇上急呀,也不知你哪輩子修來的福分,讓皇上這么掏心窩似的疼你。如今再想不到還有什么阻礙了,meimei和皇上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要我說,皇上這會子也許正籌劃著怎么迎娶meimei呢?!?/br> “jiejie你又來妄揣圣意了,皇上的心思像迷宮似的,我就是繞不過他,不跟jiejie說了,”煙景絞了絞手中的帕子,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小湯圓去?!?/br> 小湯圓躺在搖籃中,奶媽剛喂足了奶,一靠近便能聞到淡淡的奶香,八九個月沒見了,小家伙長得真快,現(xiàn)在都會爬了,那模樣瞧著像沈燃多些。奶白奶白的皮膚,rou嘟嘟的臉蛋,烏溜溜地大眼珠子好奇地望著她,還嘎幾嘎幾地笑起來,露出粉粉的小舌頭,真是太可愛了。 煙景童心萌動,她真的好喜歡小孩子,每次逗小湯圓的時候她就好想給聿琛生一個長得像他的孩子。 煙景逗小湯圓玩了好一會兒才跟婉璃jiejie告辭回去了。 果然如婉璃jiejie所說,過了不到半個月,爹爹便從詔獄回來了,經(jīng)三法司詳細審查,柳燊一案是被栽贓陷害,判定了柳燊無罪釋放,柳燊不僅可以官復原職,皇上還升了他的官職,從正五品的順天府治中升了正四品的府丞,到了這個職別,便可以直接上奏皇帝,也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了。 柳燊從獄中出來,整個人都瘦得有些不成人形了,經(jīng)歷了這樣的打擊折磨,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數(shù)次上折子以年老病衰為由請求致仕,但皇上都是不允,只許了他病休回家,只待他養(yǎng)好了病再回來復官。 煙景看著爹爹滿頭花白,一副垂暮老人的樣子,實在心痛難當,但爹爹總算結案釋放,且洗脫了罪名,心頭壓著的那塊重重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晚飯后,她跟爹爹問起了案情的經(jīng)過。 柳燊想起在詔獄之時暗無天日的日子仍心有余悸,神色沉郁,幽幽長嘆道:“爹爹這次能洗脫罪名逃出命來,多虧了書鈞和季揚,他們到揚州查案,找到了爹爹被栽贓陷害的關鍵證據(jù),他們都是我們柳家的大恩人吶?!?/br> 原來季揚是和鈞哥哥去揚州查案了,可為何也不告訴她一聲便走了,但她仍是有些不解,“爹爹,皇上派出去查案的幾個御史和大臣應當都是辦案經(jīng)驗很豐富的,可他們卻什么都沒有查出來,倒讓鈞哥哥和季公子查出來了,他們是怎么找到證據(jù)的?” “書鈞到了揚州之后不久,林蔚文便自動投案了,供出了他侵吞庫銀并栽贓于我的罪行,他在庫銀的賬簿上做了假賬,將侵吞的那筆款子挪到了我的賬上,揚州府的那幫掌管錢糧的官員大都是他的心腹,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螞,又收了他的好處,自然都給他打掩護,所以那幾個欽差查不出來什么也是有的。且右副都御史是林蔚文的親家,怕受牽連,查案的時候,他包庇和隱瞞了林蔚文犯下的穢跡,案情才會停滯不前。 但書鈞不同,書鈞是他兒子,最了解他父親的品行作為,據(jù)我所知,他此前便有為他父親審查庫銀的賬簿,以他的敏銳,肯定察覺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他真是盛德正義的君子,不惜大義滅親了,說動林蔚文親自投案。其實我亦想不明白,縱使兩家婚事不成,林蔚文對我有怨恨,可也不能對我下如此狠手啊,真是太讓人寒心了。說到底還是官場險惡??!” 煙景感慨道:“鈞哥哥為了洗清爹爹的冤屈,竟甘愿舍上自家的前途,如此大公無私的品行,我如今才算見識了,小錯不影響大節(jié),從前那件事我已經(jīng)釋懷了,從此以后他在我心中便跟從前一樣光明正直了。” 柳燊哀嘆,“林知府的案子必然會牽連到書鈞,皇上,他真是鐵面君王啊,我擔心書鈞他……煙兒啊,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給書鈞求情,算爹爹求你了,若書鈞真的受了牽累,爹爹心中實在過不去?!?/br> 煙景定定地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會求皇上開恩的,鈞哥哥在侵吞庫銀案也算檢舉有功,皇上不會不念及此的。”煙景又追問道:“爹爹,鹽商索賄案又是怎么翻案的?” 柳燊陰沉沉的,有些恍惚地道:“誣告我的那個鹽商,此前他向我舉報了他自家引岸上白虎幫販賣私鹽的問題,我?guī)Я巳饲叭?,不想這次鹽引案發(fā)被查,竟一口咬死我跟他索取了賄賂,實在是有違天理,虧得季揚的釜山鏢局給他押運過幾次銀子,所以和他有些交情,知道他家的一些底細,之后摸查出他家的獨子在廣西慶遠府販鹽時被歹人綁了,那人派人送來了一封信和他兒子的信物,要他去誣告我,不從的話便要撕票,那鹽商只得從了,后來季揚去慶遠救出他兒子,他才向法司的人說出是受了歹人脅迫才誣告我,只可惜,至今仍沒有抓住那個歹人,所以不知道那個處心積慮構陷我的人究竟是誰?!?/br> 煙景聽得膽戰(zhàn)心驚,除了林知府,竟然還有人要陷害爹爹,爹爹只是一個小官,究竟是擋了誰的路?她憂心忡忡地道:“爹爹,禍根未除,他們這次陷害你沒成功,等風頭過去,肯定還會再下手,敵在暗我們在明,不得不防?!?/br> 柳燊目光沉凝,欲言又止,又嘆了一聲道,“經(jīng)過這次牢獄之災,爹爹再無做官之心,只想在家頤養(yǎng)天年,也不會再有什么把柄在他們手里。爹爹所擔心的唯有你,如今只盼著你快些嫁了皇上,名正言順地在皇上身邊,有了皇上的庇護,任何人也不敢動你一個指頭,如此才是萬事無虞了?!?/br> 經(jīng)過了如此生死之劫,柳燊到底也明白了皇上對煙兒的用心,肅皇帝已安葬永陵,當年的心結也放下了不少。煙兒嫁給皇上,或許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煙景低下頭道:“爹爹,我知道的,但這事著急不來,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次日,煙景便吩咐了崔銀桂到宮中傳話,她想要見皇上。 午后,崔銀桂騎馬回來,笑瞇瞇地道:“姑娘,皇上也正想見你,你明日便隨咱家進宮見駕?!?/br> 第92章 |尾聲3 碧藍藍的天穹下, 紫禁城重重的宮闕千年如一日的巍峨宏偉,黃色的琉璃瓦在驕陽下流輝燦燦,映射出一股子威嚴雄壯的帝王氣勢。如今春光正好, 宮中姹紫嫣紅開遍,好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而鐘粹宮的光景卻是不如了,它仿佛已經(jīng)走到了殘秋, 花葉委了一地也無人掃, 柱子和門窗灰沉沉的,連烏鴉也瞧了鐘粹宮的衰頹和冷寂來湊著趣兒,在枝頭飛來飛去‘哇——哇——’地叫著,叫聲粗劣嘶啞, 像有人把一匹匹錦繡輝煌的布帛撕裂開來, 直刺著人的耳膜。 安瑩頹然地坐在殿內(nèi)的寶座上, 臉色慘白慘白的,一絲血色也無,她覺得自己像只鬼魅一般, 整個人又空洞又陰氣森森, 身上一陣陣地發(fā)著惡寒, 冷得她牙齒直戰(zhàn),明明是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 于她卻好像是寒冬臘月, 幾乎要凍死在這里頭。 爹爹下到詔獄快兩個月了, 昨日下午三法司便已經(jīng)給爹爹定了二十一條大罪呈給皇上, 條條都可問成死罪,如今皇上處置爹爹的旨意雖還未下來, 可她知道爹爹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 安家是徹底垮臺了。本以為安家的榮耀富貴可延續(xù)百年, 可不想一下子便坍塌破碎了,她二十年來所有的驕傲和底氣都隨著安家的衰敗而喪失了。 說什么王權富貴,到頭來都是夢一場呵。 她如今又算是個什么東西,連門口臺基下的那兩只銅鹿都比她有臉面,人若自輕自賤起來了,真恨不得將自己踩進塵埃里。外頭的烏鴉又在聒噪了,還嫌她這兒不夠晦氣么。 她抬眼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鐘粹宮的陳設,寶石盆景、金玉如意、銷金罩壁,玻璃插屏、粉彩瓷器,每一樣都精貴美麗,卻是沒有生氣的,像是塵封已久的陪葬品。 她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十一個月零七天了,皇上從未踏足過這兒一步,他對她只有客氣和疏離,除了先皇病重之時配合他在先皇面前做出一副和美的樣子,其余時間她都像空氣一般被他忽略。 她嫁進來的時候是黃花閨女,死的時候抬出去也還是處子之身,這一生,得不到她想要的權勢,卻也從未嘗過男女情愛的滋味,大約沒有人會比她更悲哀了。 還在國公府之時,她苦心經(jīng)營十數(shù)年,就是為了嫁給他當皇后,做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結果呢,機關算盡太聰明,倒把自己風光明媚的一生白白地耽誤了。 她不該嫁進來的,對于不得寵的妃嬪,這深宮就是塊墓地,每天每夜守著自己的墓碑過活……她才二十一歲,就這么完了么,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 她什么都沒有了…… 安瑩尤自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淪,門口的太監(jiān)忽然進來稟告,“貴妃娘娘,皇上駕到!” “去去去,別來糊弄本宮了,皇上的貴腳怎么會踏本宮的賤地呢。”安瑩昏昏地揮了揮手,嘴角揚起嘲弄的笑意,神色落寞無比。 聿琛大步走進鐘粹宮的殿內(nèi),他面上冷冰冰的,不怒自威,他的出現(xiàn),像金黃的太陽光芒照了進來,使得這籠罩在殘秋光景的鐘粹宮終于有了光暉。 安瑩看著出現(xiàn)在門口的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打了一個激靈,驀地睜大了眼睛,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一般,皇上,皇上竟然來了?爹爹案發(fā)后,她無數(shù)次求見皇上,甚至在乾清宮的階下跪的膝蓋出血,跪了兩天一夜后暈倒在地,皇上都沒有接見她。 如今爹爹定了大罪,皇上卻來了,他是來憐憫她,懲處她還是羞辱她的? 她自幼嫻于禮教,如今雖失勢了,但她仍記得要維持應有的禮數(shù),她強撐著從寶座上站了起來,俯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聿琛只是冷冷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命身后的近侍太監(jiān)拿出幾封信到她的面前。 “這是從安瑄廣西的將軍府查抄出來的信件。你好好看看,這上面可是你的字跡?!?/br> 安瑩心中猛得一震,她飛快地從太監(jiān)手中拿過信,那信只燒了一個角,可見是未來得及焚毀,安瑩匆匆掃了幾眼,頓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眩然欲倒,看來她謀劃的那件事也敗露了,這是要跟她算賬來了,好,很好,她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她還怕什么! 她突然仰頭笑了起來,笑的整個人要癲狂一樣,等笑不動了,才道:“皇上第一次來臣妾的鐘粹宮,便是來興師問罪的,果然一旦危及到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便坐不住了。來得好,來得真好!” 聿琛見她如此失態(tài),只是橫眉冷對,“朕問你,你為何要這么做?!?/br> 為什么要這么做?安瑩喃喃地念著這句話,心中積聚的一層層的失望和怨憤轟然倒塌,她腦中嗡然作響,雙眼直直地瞪著他,聲淚齊下地道:“皇上,臣妾從嫁給你的第一天起,你可曾有正眼看過臣妾一眼?可曾把臣妾當作你的妻子?成婚兩年了,你沒有碰過臣妾一個指頭,沒有對臣妾有過一個笑容,臣妾也是一個女人啊,你可知臣妾每日每夜心中是如何地煎熬?你對臣妾如此薄情,卻對南臺的那個賤蹄子那么情深義重,臣妾怎能沒有一絲怨恨?” “皇上登基之后,臣妾本該名正言順地坐上皇后之位,可皇上是怎么做的,你連皇后之位也給臣妾奪走了,臣妾做錯了什么?還是臣妾嫁給你就是錯了?你就算對臣妾沒有一絲的情意,你也不能將臣妾的尊嚴掃落于地,讓臣妾被天下人恥笑。臣妾可是先皇親自冊封,皇上你親自迎娶進宮門的太子妃,這些大禮在皇上眼中竟然一文不名么?誰能想到天底下第一個不尊禮義之道的人竟然是皇上。呵呵呵呵呵……” 安瑩鼻孔微微地張著,雙眼都紅了,激憤不已地道:“你奪了本該屬于臣妾的皇后之位,不就是想娶南臺的那個賤蹄子做皇后么,臣妾真是恨啊,但臣妾不敢恨皇上無情,臣妾只恨毒了那個女人,是她奪走了臣妾本該擁有的一切,讓她如愿坐上皇后之位踩到臣妾頭上來,臣妾是決不能容忍的?!?/br> 聿琛不語,只是冷冷得看著她怨憤不平地申訴,雙眸沉靜如深潭。 “臣妾知道皇上送那個賤蹄子去守陵,不過是應付先皇帝的遺旨,過不了多久就接回來了,然后便要冊封她做皇后了,臣妾不能束手待斃,臣妾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奪走臣妾的后位,所以臣妾寫信給爹爹,讓他動用人手,在兩淮鹽引案中使人設法陷害柳燊,坐下大罪,讓南臺那個賤蹄子背上罪臣之女的惡名,即使皇上再想抬舉她,她也做不了皇后了?!?/br> 看著聿琛深若寒潭的雙眸,那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越是這么不動聲色,便愈有一種危險,安瑩突然感到脊骨一陣發(fā)寒,禁不住有些哆嗦地道,“皇上,臣妾這么做只是自保而已,臣妾也是被逼無奈?!?/br> 聿琛目光如劍,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道:“好,既然你已經(jīng)承認了是你主使謀害柳燊,那么這筆賬朕等會兒再跟你算!” 聿琛一步步走近她身前,嘲弄地道:“你說朕冷待你,踐踏你,你怎么不去想一下,你當初是怎么嫁給朕的。安瑄在朕婚事上做的手腳,你應當比朕更清楚,皇考最重祥瑞和天象,正因如此,安瑄買通欽天監(jiān)數(shù)次蠱惑皇考,又買通皇考的寵妃和近臣,在皇考面前稱贊你的美名,一步一步,設計得如此精密周詳,皇考竟被你們父女玩弄于股掌之間。 這些事情你以為朕不知道?朕早就知道了!朕平生最恨受人設計擺布和外戚專權,你們父女敢把手伸到皇后的位子上來,下一步便該是圖謀朕的江山了,朕豈能讓你們得逞!朕隱忍至今日,早已耗盡耐心! 你這太子妃之位得來如此不正,你還想讓朕怎么待你?還敢肖想皇后之位,真是恬不知恥,一切惡果皆是你人心不足,皆是你咎由自??!” 安瑩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嘴巴也張著,卻是說不出話來,原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那么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的意志好像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一下子被打得趴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安瑩虛弱地辯解,“皇上,臣妾冤枉,此事是臣妾父親一手所為,臣妾也只是聽命而已……” “冤枉?你還敢叫冤枉,你不也覬覦皇后之位許久了么,分明是你們父女合謀才是。”聿琛冷笑道:“如果你沒有做下陷害柳燊的丑事,朕看在皇考的面子上,還會放你一馬,遣你出宮去另擇婚姻,可你心術如此不正,那么便休怪朕無情了?!?/br> “傳朕的旨意,安氏心術不正、欺上瞞下、誣陷賢良,從今日起,褫奪貴妃的身份,廢為庶人,逐出皇宮,罰去永陵思過?!?/br> 安瑩雙眼發(fā)直,身子軟綿綿地癱倒在地,聲音嘶啞地道:“皇上,臣妾知錯了,求皇上饒過臣妾,臣妾若去了皇陵,跟活死人有何分別,臣妾這一生便全完了,臣妾才二十一歲啊皇上……” “朕罰你去守陵,便是讓你好好跟皇考懺悔,贖清罪過。”聿琛不再看她,再多看一眼都覺憎惡,轉身便要離去。 安瑩匍匐在地,痛哭出聲,她抬起淚眼看著皇上繡著祥云金龍和江崖海水的衣擺漸漸離開眼前,心中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塊,發(fā)散著冷森森的毒氣,她突然喊道:“皇上,你早就視臣妾為不得不除的障礙,所以你早就開始謀劃要扳倒我爹爹,你暗中收買、慫恿爹爹的門生故吏搜刮和揭發(fā)爹爹的罪狀,步步為營,一樁樁一件件,將數(shù)十條大罪扣在我爹爹的頭上,心思何其陰險?!?/br> “皇上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娶那個賤人,你說我惡毒,你處心積慮除掉一個有功之臣就不狠毒嗎?”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讓將軍見太平,皇上誅殺有功之臣,就不怕天下非議么?” 聿琛停下腳步,轉過頭沉沉地盯著她,喝道:“放肆!你是瘋了么,竟敢對朕說出如此大膽狂悖之語!安瑄犯下滔天之罪,是自取滅亡,他犯下的罪罪證確鑿,朕依律懲處他,正大光明,否則如何服天下人之心?朕來之前,已經(jīng)下令將安瑄賜死,朕留其一條全尸,沒有株連全族,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聿琛說完便大步走出了鐘粹宮,無視身后安瑩失去修養(yǎng)體面,狀如瘋婦般的嘶喊。 次日清早,煙景便坐了軟轎隨著崔銀桂進宮了,到了宮中,崔銀桂竟笑著問她說,“姑娘,皇上這個時辰還在前朝聽政,要巳時才能回養(yǎng)心殿。如今時候尚早,要不要咱家陪你到御花園里先逛逛?!?/br> 煙景想起上回天還未亮他便安排她悄悄出宮了,這回青天白日的,竟可以隨心在紫禁城各處走動了,果然是待遇不同從前了,想到等會兒就能見到聿琛了,她根本無心去逛什么御花園,她都半年多沒有見他了,她只想快些見到他。 煙景搖了搖頭道,“不了,崔公公,我到乾清門等皇上回來吧?!?/br> 崔銀桂小心提醒,“姑娘,乾清門是紫禁城內(nèi)廷的正宮門,除非皇上有令,內(nèi)廷之人不可擅自出入的……” 煙景盈盈一笑,“崔公公放心好了,我就在門口等著他,不會隨意走動的?!?/br> 崔銀桂無法,只得領著她到了乾清門廣場西側的隆宗門等著皇上回來。 煙景站在門邊,望著乾清門廣場上幾座金碧輝煌的殿闕,她日思夜想的男子在那兒臨朝聽政,身上光芒萬丈,出一言而盈廷稱圣,發(fā)一令而四海謳歌,多么光明磊落,浩氣長存,煙景看著看著竟有些看癡了。 過了不多時,一眾太監(jiān)簇擁著當中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皇極殿西邊的角門出來,煙景心砰砰跳著,忙縮頭將身子藏向門邊。 聿琛坐著肩輦,經(jīng)過建極殿的時候,便看見了隆宗門旁邊一抹盈翠的裙裾,心中不禁一動,忙擺手停了肩輦下來,大步走向隆宗門。 煙景剛探了半個頭出來,卻見他已經(jīng)快步走過來了,這才從隆宗門轉了出來,笑盈盈地望著他,然后俯身行禮,“煙兒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你怎的來這兒等我?!表茶∽旖遣唤麚P起笑意,目光熠熠發(fā)亮,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牽著她從隆宗門走回養(yǎng)心殿了,扔下身后一眾的太監(jiān)們。 第93章 |尾聲4 從隆宗門到養(yǎng)心殿也不過百來米, 聿琛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去,十指交纏。太久沒見了,積時累月的思念早已積聚成汪洋, 這會兒兩人牽著,那種綿綿的情意仿佛經(jīng)由勾纏的指尖絲絲縷縷地鉆進心里,撓的人心里頭癢癢的。 藍盈盈的天上飄著白絮絮的云, 春日明媚的陽光從重重疊疊的琉璃瓦上斜照下來, 只覺得滿眼都是光彩閃爍,連宮墻上的紅也分外嬌艷起來。 闊別已久,相見歡喜。 煙景一路禁不住偷偷地抬眼看著他,他身上穿著緞繡云金龍紋朝服, 衣袍上繡著祥云金龍及七章紋樣, 那么尊貴又奢華, 全天下只有他一人才配用的紋飾,密密織就的金色絲線泛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她仿佛又有點恍惚了,他真的會一直都喜歡她嗎, 畢竟他才是全天底下獨一個的人物, 而全天下像她這樣的女孩有很多很多呀, 比她還要好的亦有很多。 門外響起擊掌聲,養(yǎng)心殿的太監(jiān)們皆站到一旁垂手恭立, 等著皇上進來, 誰也沒有敢抬頭往門口看一眼。 聿琛牽著她走到門口, 便攔腰將她抱起, 穿過庭院,直往著西暖閣而去。 煙景鼻端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 是她貪戀的味道, 心中不禁漾起一圈圈的甜蜜, 但看著養(yǎng)心殿四處都站著人,臉上便浮上一抹紅暈,小聲地道:“皇上,快放我下來,大庭廣眾之下這樣子不得體……” 聿琛笑著,溫醇地在她耳邊道:“何為不得體,朕便是得體,我就想這樣抱著你,煙煙,分開了這許久,我甚是想你?!?/br> 他的話像一陣熱浪般涌進她的心里,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融化掉了,她只好微微垂首,任他抱著她進了內(nèi)殿。 到了養(yǎng)心殿西暖閣,聿琛才將她放了下來,抱著她的時候,只覺她腰身那里空落落的,纖腰不盈一握,比從前又瘦了一些,小下巴也瘦得冒了尖。聿琛心疼極了,他的小姑娘在皇陵的那段時日真是受苦了。 聿琛的雙目緊緊地注視著她,她穿了蘋果綠的春羅夾衫,荔枝色的杭絹百褶裙,頭上梳了個小鬟髻,肩上垂下一段燕尾,發(fā)髻當中上插了一支紅寶石嵌碧璽緝米珠翅的蜻蜓簪子,旁邊斜斜地插了支燈籠流蘇挑簪,長長的幾串米珠寶石流蘇直垂到頸邊,又俏皮又活潑,可見是精心打扮過了的,嫩雞蛋似的面龐上,長著水靈靈的杏眼,小巧秀挺的瓊鼻,紅潤欲滴的唇瓣,是那樣新鮮美好,大半年未見了,聿琛只覺得眼前的人兒越看越美,怎么看都看不夠似的。 兩人相視了好一會兒,他黑漆漆的眸子像是凝住了一般,煙景淺淺一笑道:“皇上,我有一事想求皇上開恩,皇上答應我好不好?!?/br> 聿琛隱隱猜到她所求何事,含笑道:“你是想讓我在林蔚文侵吞國帑、誣陷柳燊一案中寬免林書鈞吧?!?/br> 煙景微微驚詫,她都還未開口他便知道她所求之事了,嘻嘻笑道,“皇上真是有讀心術,看來我是什么都瞞不過皇上?!?/br> 聿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雖嚴格整飭吏治,但也知道不可嚴刑苛政,若要政通人和,開創(chuàng)太平盛世,須寬猛相濟才好。林蔚文侵吞國帑、坐贓誣陷良臣,依律判處抄家籍沒,流放到東北北部邊疆充軍,林書鈞在其父一案中沒有過錯,且查案有功,沒有包庇他父親的罪行,所以我不會追究他。” 煙景頓感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一種光明照耀的感覺,不禁甜甜地笑道:“圣明無過皇上,國有明君,真是天下百姓之福,煙兒與有榮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