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細微的情緒變化被寧愿敏銳地抓住，她無聲地狠狠替自己叫了聲好。

    果然，沒臉沒皮就是強者無敵。

    抱著這十字真理，寧愿乘勢而上，用一副酷girl感十足的語氣問沈佑一：“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按照她的預(yù)想，她會在丟下這句話之后，笑睨一眼呆滯的沈佑一，然后很帥地轉(zhuǎn)身。

    然而沈佑一沒給她這個機會。

    “有?！?/br>
    “？”

    寧愿直覺不妙。

    沈佑一的右手虛握成拳，拇指指尖輕輕點了幾下食指指節(jié)，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幾秒后，他氣定神閑地開了口，問道：“這種好事，下次什么時候還會發(fā)生？”

    “……”

    他眼睛里是帶著笑吧？

    他眼睛里就是帶著笑！

    呆滯一方瞬間換位。

    寧愿被反將一軍，拉平了嘴角，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你還是小看他了。

    本打算周末帶著沈佑一出去玩一玩，但他下周一有一場十分重要的小測，寧愿只好將原計劃全部推翻，臨時改成了云大圖書館兩日游。

    昨晚過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其實只差最后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了。

    但這層窗戶紙又特別關(guān)鍵，因為它，俗稱，表白。

    特別的日子眼下就有一個，選他生日那天去說這件事，日子倒是足夠鄭重了，但是成人禮加表白放在同一天，這份量就太重了——地點在哪、白天還是晚上、要用什么方式……這些都必須要逐一斟酌，考慮好才行。

    別的都還好一點，關(guān)鍵是這個方式。

    她要怎么樣做，才能顯示出自己的真誠呢？

    寧愿頭禿地抓了抓腦袋，繼續(xù)埋頭在手機上搜索關(guān)鍵詞，想看看別人的表白案例。

    看了好幾個之后，寧愿逐漸意識到，一場表白是否動人的關(guān)鍵，浪漫的布景只是錦上添花，其本質(zhì)在于表白人說了什么，是否足夠動人，足夠剖心剖肺。

    一份好的表白詞能把氛圍直接推向高潮，而如果只是很平淡地說一句‘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就顯得略有些美中不足。

    思及此，寧愿將手邊的本子翻到一頁空白頁，開始了創(chuàng)作。

    抱著‘要打動常年滿分作文選手’的決心，寧愿對自己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絕對的高標(biāo)準、嚴要求。

    在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個版本之后，寧愿終于寫出了令自己滿意的版本。

    她小心翼翼地將這頁撕下，打算今晚就貼在床頭反復(fù)背誦，直到自己爛熟于心。

    正當(dāng)她笑瞇瞇地欣賞時，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寧愿抬頭看了眼周圍靜悄悄的環(huán)境，連忙將手里寫好的表白詞折好放進兜里，拿著手機快速走到樓梯間去接電話。

    來電人顯示為‘萬磊’。

    寧愿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號碼是徐彤上次發(fā)給她的，這人是徐彤交接的同事。

    電話接通后，對面?zhèn)鱽硪坏览涞哪新暎骸皩幵甘前桑俊?/br>
    寧愿禮貌答道：“對，我是寧愿。”

    “哦，是這樣。你上次面試的那個mv拍攝日期提前了，你只有幾個夜景鏡頭，10號晚上去拍就行了，地址我一會發(fā)給你，有什么問題嗎？”

    寧愿微微皺眉，雖然她周一下午確實沒課，但這種事情再提前，也不應(yīng)該這樣倉促地通知。

    對方像是察覺到她的想法，語氣沒什么起伏地解釋了一下：“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前幾天忘記通知你了?！?/br>
    這真是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

    寧愿感到一陣無語，問道：“那我到時候一個人去嗎？”

    對方?jīng)]直接回答：“我手上有自己的藝人?！?/br>
    言下之意就是，沒空管你這種不給我創(chuàng)造價值的臨時工。

    在意識到這點之后，寧愿也懶得繼續(xù)和他交流了，隨便應(yīng)了兩句，便匆匆結(jié)束了通話。

    萬磊發(fā)來了兩個位置，一個是化妝的酒店地址，另一個，是云城今年年初才造好的一處人工景點，一座建筑風(fēng)格很新穎的教堂。

    寧愿看過網(wǎng)圖，純白的教堂位于一大片花海之間，確實是一個比較理想的拍攝地。

    說起來那個地方也在郊區(qū)，倒是離她學(xué)校不遠。

    確認了一下時間之后，寧愿又和徐彤確認了一下這個拍攝的消息屬實，便收好手機回到了位置上。

    午飯的時候，寧愿和沈佑一提了一下這件事。

    說著說著，她的注意力被沈佑一碗里的排骨勾走，對著它默默吞了吞口水。

    所幸她其實最近并沒有胖很多，并且又是胖瘦都先反映到臉上的體質(zhì)，雖然知道消息的太晚了，但臨時抱佛腳餓上兩天應(yīng)該就沒什么大問題了。

    寧愿抱著瓶礦泉水，默默同這一個多月來被沈佑一養(yǎng)出來的饞蟲做斗爭。

    沈佑一眉頭微皺，說：“周一晚上我有小測?！?/br>
    “??？”寧愿的目光還黏在沈佑一碗里，大腦慢半拍地處理了一下耳朵接受到的話，“哦，沒關(guān)系呀，那里離學(xué)校很近的，打車十分鐘。我記得你周一晚上是兩節(jié)課吧？下課再來就好了?！?/br>
    見他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寧愿思考了一下，建議道：“通知是七點開始拍攝，但是一般大概會提前一到兩個小時過去。不然，你先陪我過去看看情況，然后你七點再回來上課？”

    這樣聽起來也只是稍微好一點。

    但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沈佑一有些無奈地輕輕點頭，妥協(xié)道：“那中間空著的那段時間，你自己一個人小心點。”

    “沒問題啦?！?/br>
    寧愿豪氣地一擺手，下一秒，目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飄到了沈佑一碗里的排骨上。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勒令自己趕緊找個話題，分散一下注意力。

    恰巧，坐在旁邊一桌的兩個男生正在討論一款新推出的籃球鞋，寧愿凝神聽了兩句，發(fā)現(xiàn)就是她準備給沈佑一當(dāng)禮物的那款，但兩個人對這鞋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一個覺得十分一般不值得那個價錢，一個卻覺得很喜歡。

    寧愿不由得擔(dān)心了一下沈佑一會不會不喜歡，但又不好明晃晃地去問，只好拐彎抹角地問了一下他關(guān)于穿著的偏好。

    在得知沈佑一不怎么挑剔之后，寧愿松了口氣。

    “不過?！?/br>
    沈佑一忽然又開了口，寧愿喝水的動作一頓。

    “如果是我十二歲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那種，就不必了。”

    沈佑一十二歲那年？

    寧愿眨了眨眼，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她當(dāng)時送了他什么。

    終于想起來之后，她猛然被水嗆到，狠狠咳嗽了起來。

    ——那年，她考慮著沈佑一本命年，送他了一整套大紅色秋衣秋褲，外加，紅內(nèi)褲。

    第42章

    周一下午，先去酒店化好妝之后，寧愿和沈佑一一起，打車前往拍攝地點。

    去的路上，寧愿簡單地把故事情節(jié)和沈佑一講了一遍。

    這次拍攝的主角是一個四人的新人男團，mv的主要情節(jié)是他們四個人是同一個男孩的四種人格狀態(tài)，男孩被自己不斷分裂多重人格的狀態(tài)折磨著，逐漸習(xí)慣了去教堂禱告。

    在教堂里，他對一位同來禱告的漂亮女孩一見傾心，甚至已知的另外兩種人格也漸漸愛上了女孩。但最終，女孩卻被那道遲遲沒有露面的陰暗人格殺死，其余三種人格因此悲憤交加，決定聯(lián)手殺死第四人格。

    沈佑一越聽臉色越難看，等她講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總結(jié)著：“所以，這次你要和四個人上演動態(tài)版的深情脈脈？”

    “不是啊?！睂幵笓u了搖頭，嚴謹?shù)丶m正道，“是三個，有一個是要殺死我的?！?/br>
    沈佑一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滿臉都寫著：請問是有好到哪里去嗎？

    這眼神讓寧愿一凜，終于想起上次他捏著雜志跟自己鬧脾氣的模樣，她倒吸了口冷氣，連忙翻出分鏡劇本跟他解釋：“我一共就沒幾個鏡頭，而且百分之七十都是單人的，然后通過剪輯的方式表現(xiàn)出他們在看我?！?/br>
    沈佑一不為所動：“那還有百分之三十呢？”

    “只是同框，絕不會有身體接觸?！睂幵赣欣碛袚?jù)地解釋，“人家可是偶像團體誒，就算是拉手，粉絲也會不樂意的?！?/br>
    沈佑一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后轉(zhuǎn)過頭去看車窗外面，小聲嘟囔了句：“我還不樂意呢?！?/br>
    車內(nèi)并不算十分安靜，司機師傅在聽廣播，雖然聲音開得并不算很大，但也足夠吞沒了沈佑一這句聲音極小的話語。

    寧愿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的后腦勺看了半晌，并沒有察覺到他剛剛說了話，但他此刻非常不開心這一點，她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寧愿輕輕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沈佑一虛虛扣在膝蓋上的手背。

    那個后腦勺依然沉默著沒動。

    寧愿又換成用指尖去輕輕點他的指節(jié)。

    很有規(guī)律的，一碰即逝的，一下又一下。

    前幾下的時候，她還會點兩下，抬頭看一眼沈佑一的反應(yīng)，后來像是發(fā)現(xiàn)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越點越上頭，甚至帶上了一點節(jié)奏感，完全沉醉其中。

    沈佑一沒理她，但也縱著她，一直沒收手，任她點來點去。

    不知道是第幾個來回，寧愿的食指不小心戳進了沈佑一食指和中指之間的指縫里，不等她抽出，沈佑一猛然用食指勾住了她的食指，然后就著這點連接輕轉(zhuǎn)手腕，他的手指，逐一滑進了她的指縫。

    五指相扣。

    少年的手，修長又白皙，骨節(jié)分明。

    沈佑一的體溫好像比寧愿略高一些，她感覺到他的手滑過自己掌心的每一寸，都清晰無比。

    看著兩只緊扣的手，寧愿沒能馴服自己的嘴角，它悄悄翹了起來。

    “咳?！睂幵缚桃獾厍辶饲迳ぷ?，用兩人交握著的那只手的大拇指指腹輕輕蹭了蹭沈佑一的拇指骨節(jié)，“這樣，會開心點嗎？”

    沈佑一稍稍動了動，但依然沒有轉(zhuǎn)頭。

    就在寧愿以為這次他也不會回應(yīng)自己的時候，她忽然感受到了沈佑一用他的小拇指撓兩下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