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水，尋常落水游個來回沒什么問題，可那日的水流實在湍急，加上?暗中那伙人的針對，他被水流沖擊得撞到岸邊大石塊，被人抓到破綻，當(dāng)胸扎了一槍，雖然他也反殺了殺手，卻已沒力氣游上?岸去。

    他昏昏沉沉間做了一個夢，神?魂好像飛去再見?了她。

    等?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救上?了岸。

    夜里?便在做了這個夢。

    他夢見?與唐窈初見?的那一面。

    她等?在城門口無?意間看?到他，沒注意胯下駿馬受驚前奔，身體往后一仰就要跌落下馬去。

    他騎著馬在很遠(yuǎn)的地方看?著，心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

    只?要他不出現(xiàn)，不過去接住她，她便不會愛上?自?己，不會嫁給自?己，也就不會有上?一世的悲慘。

    他克制著，看?著她就要墜下馬去，陡然間又不知哪來的力量，他掙脫夢境，奔過去再接住了她，但這一次，他沒那般淡然回復(fù)。

    他緊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叮囑：“回去就告訴你父兄你沒看?上?我，讓他們?yōu)槟懔頁窳夹??！?/br>
    被救下的少?女愣怔著，好像不太明?白他說的話。

    他扶她上?了馬，讓她回城去。唐窈坐在馬上?，回頭朝他看?了眼，很快騎著馬往城門內(nèi)奔去。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遠(yuǎn)去。

    他想?，只?要她沒愛上?他，沒嫁給他，那就不會有上?一世的悲慘。

    他獨自?站在城外，直到天暗下來，牧野漆黑沉寂。

    他迷糊中想?，就這樣沉寂在黑暗中，永遠(yuǎn)不要醒來也沒什么不好。

    可就在這時，城門口方向傳來馬蹄聲。

    他抬頭看?去，赫然見?唐窈去而復(fù)返，她穿著一襲緋色騎裝高坐馬上?，容姿颯爽昳美，眸光輕垂著朝他看?來，嘴角牽出一抹溫柔又明?媚的笑。

    “喂?！彼傲寺暎饪?著他，“郁清珣，你什么時候再來娶我？”

    你什么再來娶我？

    他怔然呆愣，心頭有什么綻開來，喜悅歡騰而出，周圍黑暗乍然消散，他看?到她站在光明?里?，笑著朝他伸出手。

    夢境陡然破碎消散，郁清珣睜開眼，就看?到唐窈趴坐在床邊，手還?緊握著他的手。

    他再怔了怔。

    唐窈動了動，也睜開眼醒來，見?他怔看?著自?己，驀然清醒過來，拉著他的手扭頭朝外喊到：“李院正，國?公醒了?！?/br>
    外頭聽到聲音的人快速進(jìn)來。

    郁清珣還?有些呆怔，目光緊隨著她，直到李院正過來給他把?了脈，仔細(xì)查看?過。

    “好了，高熱已退，再服上?幾貼藥，好好養(yǎng)養(yǎng)就能恢復(fù)?！崩钤赫闪丝跉?。

    唐窈也是松了松，見?他還?緊看?著自?己，不由也笑了笑，“怎么了？又做噩夢了？”

    “沒有，我做了一場美夢?！庇羟瀚懣?著她，回握住她的手。

    李院正等?太醫(yī)見?這情況，沒打攪多言地各自?退了下去，屋內(nèi)又只?剩下兩人。

    唐窈輕笑著，更緊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無?論美夢噩夢，請你都要記住一點，我不想?入你夢里?，我想?你醒來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在你身邊?！?/br>
    郁清珣淡白唇色也往上?輕揚了揚。

    這是他聽過的最美情話。

    “好?！?/br>
    第109章 終章

    郁清珣病歪了數(shù)日, 先?前昏迷時，所有人都緊張了好一會兒，好在?他很快退燒醒來。

    這會兒身體康復(fù) , 李院正還道恭喜, 往后沉疴盡去, 定能長命百歲。

    這?話?雖有恭維奉承的嫌疑，但郁清珣身體確實一日好過一日。

    *

    “城里還未生亂？”

    皇苑內(nèi), 郁清珣等人圍坐著商討。

    負(fù)責(zé)圍堵的兩衙統(tǒng)領(lǐng)先?發(fā)言，“城內(nèi)的糧食還夠他們吃幾天, 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該亂了。”

    民以食為天，等沒了糧食，不亂也得亂。

    端王手里不過三五萬兵馬，城內(nèi)百姓卻有幾十?萬, 到?時候鬧起來, 都不用他們攻城, 自會有想要活命的將端王人頭送來。

    端王定會在?那?之前想方設(shè)法離開。

    “讓人繼續(xù)放紙鳶和喊話?, 無論百姓還是守軍，皆可隨意出城，我們不會攻城，也不會阻止他們離開，更不會牽連降罪他們?！庇羟瀚懙?。

    眾人對視了眼, 北衙統(tǒng)領(lǐng)道：“如此一來，那?反王定會偽裝成百姓趁機(jī)逃跑，是否要設(shè)伏？”

    “不必, 你們守好京城便?是?！庇羟瀚懙暦駴Q, 目光看著桌上地?圖。

    他沒想放過這?位罪魁禍?zhǔn)住?/br>
    皇宮，紫宸殿。

    端王也召議了心腹臣屬應(yīng)對眼前困境。

    眾人七嘴八舌出著對策, 卻無一能實用。

    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到?現(xiàn)在?也沒影，中書令顧相和門?下章侍郎拒絕配合，宗室們懼怕城外的郁清珣，沒幾個敢出頭，以至端王現(xiàn)在?身份尷尬，身邊人喚他一聲陛下，外頭那?些老?臣卻只當(dāng)他是逆王偽帝。

    “稟陛下，陛下……”殿內(nèi)眾臣正商議著，外頭匆匆進(jìn)來一內(nèi)侍，急切道：“金吾衛(wèi)那?邊傳來消息，福王、康王、慶王還有安王四位殿下自縊身亡了！”

    “什么！”原本還坐著的端王霍然挺直了背脊。

    下方眾心腹屬臣也是驚駭。

    福王是端王異母親兄弟，康王、慶王、安王三位是端王叔伯，全是宗室里名聲較響，與端王關(guān)系較近的血親！

    “怎么回事！他們的府邸不是有侍衛(wèi)看守嗎？怎么會出事！”端王喝問，眼里怒火幾乎化為實質(zhì)。

    他倒不是為了這?些親戚傷心，純粹是他們死了，無論怎么死的，別人都會算到?他身上。

    屆時，他殺親的名頭便?怎么也撇不開了！

    “奴婢不知。”那?來通報的內(nèi)侍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去，顫巍巍道：“金吾衛(wèi)值守說幾位王爺是自發(fā)自縊在?各自書房里的，其間沒有人進(jìn)屋，他們守在?外面，也不知道幾位王爺為什么會這?般突然自縊……”

    “不知道為什么？難不成還是孤逼他們了不成！”端王怒得差點砸東西?，手抓到?御案上擺著的輿圖，又生生忍了下去。

    下方眾臣屬目光交接。

    其中一心腹往前一步道：“陛下息怒，這?定是城外那?郁賊的陰謀！”

    “什么陰謀！”端王胸膛怒意未歇，一邊詢問一邊怒甩向那?內(nèi)侍，“讓金吾衛(wèi)都給我睜大了眼睛看好！要是宗室內(nèi)再有人受傷，讓他們提頭來見！”

    “諾?！眱?nèi)侍連忙爬起去傳話?。

    “你說?！倍送蹩聪蚰?心腹。

    心腹這?才開口道：“福王、康王、慶王、安王幾位是與您血脈關(guān)系最近的宗室，小皇帝失蹤不見，若是城外那?位想另立新帝，這?幾位是怎么也跳不過去的人選，而幾位王爺正值壯年，在?宗室里又素有威望，郁賊不好掌控，如今他們沒了，城外那?位便?有理由在?宗室里另挑更合適的傀儡，屆時，恐怕整個天下都將是他郁氏說了算！”

    這?點端王也能想到?，他痛苦地?閉了閉眼，“愛卿可有良策？”

    “有?！毙母构笆执鹬骸爸恍璞菹码x開時將所有宗室一并帶走，帶不走的也不能留給城外郁賊！”

    “現(xiàn)天下民心還在?皇族姬氏，縱使那?郁賊坐擁十?萬兵馬，可他不姓姬，只要他不姓姬，手里無宗室傀儡，便?無法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他想登基便?是亂臣賊子，天下有識之士當(dāng)共擊之！”

    端王被?這?話?說動?，眸光閃了兩閃。

    沒有小皇帝和太皇太后背書，他現(xiàn)在?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但跟他比起來，郁清珣更加名不正言不順！

    只要他將宗室都帶走，郁清珣便?無法挾天子以令諸侯，只能當(dāng)個亂臣賊子！

    而跟郁清珣比起來，至少他還姓姬！他繼承的是祖宗基業(yè)，名正言順，天下百姓會知道誰才是真皇！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先?活著解決眼前的困境。

    端王收起思緒，再問那?心腹：“愛卿可有良策，讓我等脫困？”

    “這?得問趙大都護(hù)了。”那?心腹笑著看向趙大都護(hù)，頗有氣定神閑之感?。

    端王等看向趙大都護(hù)。

    趙大都護(hù)沉吟了片刻，道：“現(xiàn)今城內(nèi)糧草不足，守城與待斃無異，郁賊在?城外叫喊，說允許百姓出城，絕不牽連降罪，既如此，我們可利用這?點，同開四大城門?放百姓出城，而我軍偽裝混入百姓之中，趁機(jī)突圍出城，一路由洛州退守至越州東，暫與郁賊劃疆林而治，待養(yǎng)精蓄銳過后，卷土重來，絞殺叛軍?！?/br>
    “郁清珣會不防備這?點？”端王擰眉憂心。

    趙大都護(hù)道：“會。”

    “但京中有四大城門?，郁清珣不清楚我等方向，又有百姓在?前擋路迷惑，只要我軍集中兵力?攻其不意，郁清珣便?留不下我等！”

    “有幾成把握？”

    “六成?！壁w大都護(hù)答著。

    端王心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思索沉吟良久，臉上神色變了好幾回，最終點頭同意了這?計劃：“好，趙卿可有具體部署？”

    趙大都護(hù)具體說了。

    數(shù)日后，京中四大城門?同時洞開，數(shù)萬百姓驚叫著洶涌而出。

    端王的軍隊混跡其中，本以為郁清珣會設(shè)防，會引他們出來后，不管庶民百姓直接動?手，可郁清珣沒有。

    他非但沒動?手，甚至還沒設(shè)防，任由那?偽裝成百姓的叛軍護(hù)衛(wèi)端王等人，殺出重圍，往東南而去。

    端王帶著宗室急行狂奔了數(shù)日，路上竟沒碰見什么阻礙，要不是后軍有消息傳來，郁清珣確實發(fā)現(xiàn)他們，并帶兵追了來，他大概要誤以為郁清珣輕敵沒發(fā)現(xiàn)他們跑了。

    如此再跑了一月有余，端王大軍繞路進(jìn)山，就快要抵達(dá)越州地?界。

    當(dāng)夜，端王主帳篷內(nèi)響起歡慶聲。

    “待明?日進(jìn)了越州，就算那?郁賊再追來我等也不懼！”

    “等回了越州……”眾人歡喜，帳外忽地?傳來聲音，卻是放出去巡查戒備的探子沖來匯報。

    “報！東面發(fā)現(xiàn)敵情，我軍左軍已與敵人交戰(zhàn)?！?/br>
    嚯！帳內(nèi)歡慶一滯，眾人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