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 第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小紅豆、星際真少爺又在PUA統(tǒng)帥了、公主移情后前夫后悔了、賜嫁、林中一只小飛鳥、貧道只是個演員、無限流炮灰NPC只想活著、星際之我養(yǎng)一只大獅子、穿成渣男相公后,我把夫郎寵上天、漂亮老實人在線吸引男人[快穿]
同時瞧見的,還有蕭嫣口中那座所謂的……“衣冠?!薄?/br> 說是衣冠冢,其實就是一塊幾尺高由白玉做的碑插在土里,土后面還放這個檀木盒子。由于有人在場,我沒辦法打開那盒子看看里面都放了什么東西。不過那碑上并未刻字,也并未擺香,只有一座白玉碑身立在那里,孤孤單單的,顯得尤為凄涼。 這是誰的碑? 我望了望那干凈的碑身,又偏過頭去看梁宴。梁宴就坐在那碑前,面前還放著一張小桌,擺滿了奏章。梁宴展著折子邊批邊念:“關(guān)西鎮(zhèn)遇洪水,毀良田二十四畝,死傷七人,家禽無數(shù)……” 嗯? 梁宴在干嘛? 我看著梁宴手上的筆落在折子上,朱紅的墨跡順著紙張的紋路暈染開。 在墓前批折子? 腦子沒病吧?他什么時候有這種特殊癖好的? 梁宴聽不見我的疑惑,批完一本他又徑直去拿另一本:“杏關(guān)村屢遇悍匪,搶掠無數(shù),山匪猖獗,百姓不安……” “惠陽縣令官商勾結(jié),侵占良田三百畝,官官相護,百姓控告無門……” “虎門鎮(zhèn)……” 梁宴一本一本往下念,聽的我頭都大了,正準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看見梁宴批完兩本,忽的停下筆,沒抬頭,卻問道:“這幾年官、商、匪三者互相勾結(jié)的事時有發(fā)生,沈大人可有什么好辦法?” 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腰已經(jīng)弓了下去,下意識答道:“官商勾結(jié)大都為財,猶可拖延,悍匪卻傷及百姓性命,需先派兵剿匪,再……” 答到一半,我反應過來,猛地抬頭看向梁宴。不對啊!我說話梁宴根本就聽不見,他問誰呢?然后我再一抬頭看向那座無名碑,心里的荒謬感油然而生。 這碑……不會是……我的衣冠冢吧? 梁宴……給我建了一座衣冠冢? 我震驚地去看梁宴。梁宴看著案上的折子,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座玉碑,問:“沈大人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嗎?” “就派兵剿個匪的事,你能別擱這兒神神叨叨的了嗎?!蔽冶е?,翻了個白眼。管他衣冠冢是不是給我建的,我都死了,關(guān)我屁事! “不,你會有辦法的?!?/br> 梁宴突然低下頭,勾了勾唇。他抬手把玩著手里那只沾了朱砂的筆,眼神先是垂著,又慢慢地抬起來,瞳間的溫度也隨著這個動作一點一點降下去,化成濃墨般的涼。他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座玉碑,就像無數(shù)個朝會坐在高位之上時,冷冰冰地朝我掃來一眼一樣。 “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只是……你死了。死人哪里會有什么好辦法?!?/br> 我無言以對,弄不清梁宴瘋瘋癲癲在作何。 梁宴低著頭,輕輕轉(zhuǎn)動著手里的筆,筆尖的朱砂被他一揚,有少許灑到對面去,落在那座通身白凈的玉碑上。梁宴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下意識伸出手要去擦,又在即將碰到碑身的時候停頓下來。我總感覺梁宴的側(cè)臉在這一刻顯得尤為落寞,那雙桀驁的眼突然間沉寂下來,倒叫人看著心里泛起點難受。 “呸呸呸!難受個屁!”我立馬在地上晦氣地呸了幾聲,只是心里卻沒由來的泛起個念頭。 這狗東西不會真在懷念我吧? 我死命地搖了搖頭:“不不不,這是貓哭耗子!嘁,假惺惺?!?/br> 第13章 枉為人臣 果不其然,梁宴的手在空中停了沒多久,就嗤笑一聲放了下來。他剛才茫然的表情全然不見,又換成我所熟悉的譏諷面孔。 梁宴一根手指點著下巴,看著玉碑上的朱砂痕跡勾起半邊唇:“你死了啊,沈子義?!?/br> “你死了……”梁宴往案幾上的酒杯里斟了滿滿一杯酒,然后一揚手,把酒杯里的酒潑向玉碑?!澳闼懒恕!?/br> 酒漬灑在桌臺和梁宴的袖口,但梁宴根本不在乎。他嗤嗤地笑起來,半個身子倚在后面的座椅里,顯得格外的愜意與散漫,只是嘴里喊道:“你死了啊,沈子義!” 媽的,我死了就死了,你至于喊這么大聲嗎?鬼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我就知道你這狗東西不安好心,懷念我個屁! 我掏了掏耳朵,往旁邊站了點,并不想理這條瘋狗。 “你竟然敢死……”梁宴抬頭望向這被皇宮瓦墻框住的四方之天,伸出手捂住了眼,胸腔不住的傳來悶笑:“你竟然敢自戕。” 我簡直覺得梁宴下一秒要笑死過去,然而他卻突然坐直了身子,拿起桌上的折子展開來看: “百姓。” “社稷?!?/br> “黎民?!?/br> 我看著梁宴揚著下巴念出這三個詞。他點了點頭,神情看上去頗為認可,我卻并不知道他在認可什么。 下一秒,我就看見展開的折子被他猛地撕開,金漆的印殼連帶著飛揚的紙屑,被他狠狠地砸在玉碑上。 梁宴雙眼猩紅地吼道:“沈子義,你竟然敢死!” 桌上的奏章被梁宴一股腦抱起來,全部砸向那座玉碑,方才留在碑上的朱砂被飛來的奏折抹開,順著玉石本身的紋路流成一片紅,呈現(xiàn)一種妖冶的美感。 “你留下這么個爛攤子扔給我,你自己就一個人死了?沈子義,你枉為人臣!” 我他媽的! 我啪啪就給梁宴扇了兩巴掌,雖然打不到,但我真要被這狗東西氣死。 枉為人臣?呵,我沈棄摸著良心,指著天對著地發(fā)誓,我對梁朝殫精竭慮,一生心血都盡付于此。不然就憑梁宴這么個不受寵還得位不正的皇子,憑什么能坐穩(wěn)這江山?!憑什么能讓那群雞蛋里挑骨頭的老臣心服口服?!憑什么能讓風雨飄搖的梁朝在短短幾年就恢復生機?! 我枉為人臣? 我枉為人臣京都的尸骸早就堆得有三尺高了!但凡我不是一腔心血都付諸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身上,我早就在梁宴羞辱我的時候反手抹了他的脖子,然后投湖自盡了。還用得著等到現(xiàn)在? 梁宴那個狗東西還在繼續(xù):“沈子義,你以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嗎?” 梁宴站起身,用力指了指那座白玉碑,這時我才聞到他身上裹挾著一股酒味,混著香料的檀木味,直沖的嗆鼻。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還得清那些血債了?你身上背著那么多人命,那么多血仇,你以為就結(jié)束了嗎?”梁宴發(fā)聲桀笑,吼道:“不可能的沈子義!你死了也得下地獄!” 我表情微動,站在一旁不說話,胸腔里的怒火卻涌的比山還高。我動了真火,環(huán)顧四周一圈,心里盤算著該拿什么東西把梁宴的腦袋打開花。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萬事皆空,就能……擺脫我了?”梁宴把壺里的酒全部倒在地上,低著頭陰狠的笑起來:“沈子義,我有很多辦法,能讓你死也死不安心?!?/br> 我眉心一蹙,抬起頭來冷冰冰地看著梁宴。 “百姓、黎民、社稷,你不最關(guān)心這些嗎。對了,還有你放心不下的meimei,我要把他們?nèi)慷細У簟D阒牢业?,沈棄,那些螻蟻的性命我通通都不在乎。我本身就是懷著仇恨登上的帝位,是你親手把我送上這個位置的,我也要你看著,我親手把這一切都毀掉?!?/br> 毀你祖宗! 我飄到梁宴身側(cè),拿著各種物件在他腦袋上比劃。 石頭?不行太小了,這么點砸不死梁宴這個瘋子。奏折?不行太多了,一沓一沓砸我得砸到什么時候。硯臺?不行太大……大點好??!大點砸死他個狗東西,一擊致命! 我顛著手里的硯臺,面無表情的盯著梁宴的側(cè)臉。 “沈子義,你逃不掉的。我會找法師來超度你,讓你的亡魂永遠困在皇宮這個陰暗的角落里,我還要把你葬入皇陵,讓那些被你所殺、因你而死的厲鬼在地獄里糾纏你。我會把你埋進我的墓里,讓你生生世世都只能屈辱地躺在我身下,做這帝位之下無法反抗的一條狗?!?/br> 梁宴挑起唇,他面上一片冷靜,叫人看不出絲毫端倪,嘴里離經(jīng)叛道的話卻讓人發(fā)寒:“我要讓流民失所、餓殍遍地、尸山成海、血流成河,我要讓這京都的每一寸雪里,都躺滿尸體?!?/br> “我還活在地獄里呢沈子義,我要拿你心心念念的萬民陪葬!” “砰!” 我用力把自己手里的硯臺砸出去,梁宴應聲倒下。 第14章 巧合,純屬巧合 等會兒?! 我發(fā)誓,我是沖著我自己腳下那塊空地砸的,只是想讓梁宴聽到動靜清醒清醒。然而沒想到硯臺就那么巧的砸在我剛隨手扔在地上的石頭上,那石頭被崩起來,又那么巧的被我亂舞的袖口一扇,裹挾著風直楞楞地沖著梁宴的腦門去了,而梁宴被砸之后一個踉蹌,又那么巧的一腦門摔在了玉碑上,頭頂呲呲的冒著血,順著玉碑上的紋路往下流,不省人事了。 啊哦。 我不會把梁宴砸死了吧? 謀害圣上什么罪名來著?我可提前說,我已經(jīng)是個鬼了,沒有九族可以誅。 我走上前去,拿一旁的樹棍子戳了戳梁宴,梁宴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安靜的像一具死尸。 不是吧!我說這是個巧合有人信嗎?真是巧合,純屬巧合??!天地良心,我真沒想這么簡單粗暴的把梁宴弄死!他還沒有接班人呢,現(xiàn)在死了,就真的是朝野動蕩,萬民不安了。 我咬著下唇繞著梁宴轉(zhuǎn)圈,半晌一咬牙,伸出手去探梁宴的鼻息。指尖溫熱的呼吸感傳來,我心里一塊大石才算轟然落地。 梁宴沒死。 沒死就好。 如果我還活著,我巴不得梁宴現(xiàn)在就咽氣,讓他去陰曹地府體會一下人情冷暖,下輩子投胎做個正常人。 可是我死了。 我死了,可這國家需要一個像樣的人撐著,撐著它欣欣向榮、蒸蒸日上,撐著百姓安居樂業(yè)、闔家歡樂。正如梁宴所說,我這一輩子,最關(guān)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什么都沒有做錯認認真真生活的黎民百姓,他們不該遭受國家的動蕩和戰(zhàn)爭的摧殘,而這滿朝文武才干英能中,我唯一相信能撐著梁朝往前走的人,只有梁宴。 梁宴不能死。 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我真怕梁宴就這么流血流死了。無奈,我只能把梁宴腰間掛的繁多的玉墜子扯下來,一個一個的往地上砸,在我砸到第四個的時候,殿外終于傳來響動,蘇公公搭著他的大浮塵走進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陛下?” 見半天沒有人搭話,蘇公公又往前走了兩步,這下他看見昏倒在地的梁宴了,嚇的手里的浮塵掉到了地上,驚呼起來:“陛下!陛下!” “來人??!陛下暈倒了!傳太醫(yī)!抓刺客!” 傳太醫(yī)抓什么刺客。 本刺客抹了抹頭上的薄汗,扭身準備走,卻又在看到那座玉碑后面的檀木盒子時頓住。 講真,從一開始我就不太愿意相信這座衣冠冢是建給我的,我跟梁宴是不死不休的關(guān)系,有誰會在自家院里給死對頭建一座衣冠冢呢?上趕著找晦氣嗎? 但既然看都看到了,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原則,我繞著那個盒子飄了兩圈,還是忍不住打開來一看究竟。 蘇總管忙的七腳八亂的,不僅要叫人來抬梁宴,又要喊太醫(yī),還要讓御前侍衛(wèi)來抓刺客。整個后院里紛紛攘攘的,沒有人注意到這座玉碑后面小小的盒子被人開了個角,展露出其中的物件來。 那是一條沾了血也沾了雪,被人揣在腰間里又掉落在地的,繡著浮云和金竹的,獨屬于前宰輔沈棄的腰帶。 …… 藏書閣離皇帝的書房只有七丈遠,傳說是先帝當年酷愛曹植的《七步詩》,故意讓宮人由此設計,警醒自己切勿兄弟鬩墻、反目成仇。具體是不是這個原因我不知道,只是先帝虛偽的那個勁我是了解的,在他上位不到十年的功夫里,他的兄弟姐妹就已經(jīng)通通被他尋著由頭殺干凈了。 不過還好梁宴上位之后沒有改掉這七丈遠的距離,也還好梁宴是個勤勤懇懇頭上的傷還沒好大晚上也在書房批折子的皇帝,才能讓我這個鬼在十丈范圍的限制內(nèi)邊吸著陽氣邊翻書找東西。 上次“皇帝陛下被亂臣賊子襲擊以致昏迷”的事件,被梁宴一句“沒有刺客,許是我一時失察”而輕飄飄的帶過,轉(zhuǎn)而演變成“皇上不勝酒力”以及“陛下為情所困,一頭撞碑以示忠貞不渝”等多個故事版本。 前面一個是蘇總管親自開口蓋章的官方版本,后面一個……后面一個是藏書閣的小女鬼當著我的面胡編亂造的。 小女鬼自稱是前前朝公主姜湘,從小與心上人定了娃娃親,結(jié)果在新婚前夜一個激動掉湖里淹死了。姜湘號稱“百曉鬼”,說自己橫古貫今,但凡是這皇宮里發(fā)生的事就沒有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