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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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人在意。 任良風(fēng)終于明白了國舅爺?shù)哪蔷湓挕蕦m最不重要的就是真相。你要真相,那皇宮就給你個真相??烧嫦嗍钦嫦?,事實是事實,你若想以微末之言查事實當(dāng)真相,那便是癡人說夢、天方夜譚。 姜湘已然身死,卻還被貶為庶民,移出皇陵,刪于史冊。昔日那些皇帝寵愛、姐妹和睦、公主尊貴,都好像只是過眼云煙,一張大理寺出具的滿是漏洞的狀紙,便可將這青天白日顛倒乾坤,將金尊玉貴的公主,變成人人喊打的罪人。 這世道…… 任良風(fēng)想, 阿湘,是我錯了。這世間哪有什么正道,哪有什么明君,哪有什么幸福圓滿。勝利者方可書寫史書,唯有權(quán)勢,唯有權(quán)勢才是人心所向。 阿湘,你等等我。 待我爬上高位,找到害死你污蔑你的人,我必拿他的血來祭你,然后……再去奈何橋前尋你。 阿湘,你到時會嫌棄我滿身血污,眼角眸底滿是算計嗎?你會嫌棄我少年不再,溝壑遍臉,再不是你口中一根筋的書呆子嗎?你還會……愛我嗎? 求你。 求你等等我,阿湘,我一定、一定不負你。 任良風(fēng)終究跪在了國舅府,求著國舅爺保住他的官位給他一條生路。高位者勾唇頷首,欣賞著他培養(yǎng)出來的新生污垢,大發(fā)慈悲般地抬了抬腳尖,點了頭。 從此沒有躲在御花園后偷看一眼便紅了臉的少年郎,只有即將要迎娶二公主的國舅爺腳下的一條狗。 任良風(fēng)拼了命地往上爬,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為了權(quán)勢不擇手段的人,暗地里卻一直沒有停止追查姜湘的死因。 終于,在他已經(jīng)位列朝堂,成為國舅爺?shù)男母沟臅r候,事情查到了端倪。一位在九公主殿打掃漿洗的仆從逃過了絞殺,告訴任良風(fēng),在姜湘出嫁前夜,二公主曾來找過九公主,但是在大理寺事后盤查的時候,二公主卻說自己整晚待在公主殿,從未遇到過九公主。 不僅如此,任良風(fēng)還查到,陛下本來念及父女之情,只打算廢掉姜湘的公主封號,是國舅爺上書一定要將九公主從史書上抹去,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殺雞儆猴。 任良風(fēng)將毒粉倒入眼前的酒壺里。 好一個殺雞儆猴。 那就讓二公主和他的小姑娘一樣,滿懷期待的死在婚禮當(dāng)夜吧。至于國舅爺……呵。國舅爺這些年貪污納賄、魚rou百姓、左右官員定奪還欺瞞圣上,任良風(fēng)手上的證據(jù)足夠讓陛下誅了他九族。 一切準備妥當(dāng),任良風(fēng)穿著喜服,坐在姜湘的墓前,喝了一杯合巹酒。 “喝了合巹酒,阿湘,我們也算……也算是夫妻了吧?!?/br>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溺在那么冷的水里,你那時候該有多怕。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你再等我一等,我很快,很快就來陪你了?!?/br> 事情進展的相當(dāng)順利,國舅爺屢屢犯上,圣上早有除之后快的意思,任良風(fēng)呈上的罪狀恰好點了最后一把火,讓圣上不顧皇后勸阻,直接判了國舅爺死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公主提前遭了報應(yīng),殿內(nèi)在一天傍晚走了水,沒死在任良風(fēng)手里,而在大火里被燒成了灰燼。 至此,仇人紛紛死去,事情塵埃落定,任良風(fēng)懇求圣上重查當(dāng)年冤案。 圣上……拒絕了。 如何能讓一個皇帝,一個大權(quán)在握、萬民仰仗的天子承認自己的過錯呢? 沒可能。 即使冤死的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曾經(jīng)抱在懷里笑著向別人稱為掌上明珠的人。那也不能讓他放下皇家的權(quán)威,放下帝王的面子。 冤死了就冤死了,反正害她的人都已經(jīng)付出了代價,又何必再節(jié)外生枝。 “能當(dāng)朕的女兒已經(jīng)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朕錦衣玉食的養(yǎng)了她十幾年,難不成還讓朕在天下面前向她認錯不成!湘兒向來乖巧,想來她也不忍心責(zé)怪朕。不過是從史書除名不能下葬皇陵罷了,朕命人在民間給她修葺一座最好的墓邸便成,任大人休要再胡攪蠻纏!” 胡攪蠻纏。 為自己的女兒正名叫胡攪蠻纏。 任良風(fēng)在大殿嘔出一口鮮血,脫下染紅的衣袍扔掉官帽,孑然一身地離去。 官道不容一塊凈地,正義者終于徹徹底底死了心。 …… “我祖父原本是要一杯毒酒去陪昭明公主的,可他心中有愧,總覺得是自己害的昭明公主無法載入史冊,還沒辦法為她正名,無顏下去見她。后來我祖父在一架破秋千上撿到了被人遺棄的我母親,把她養(yǎng)大成婚后,就郁郁而終。死前還流著淚喊位公主的名字,始終不肯閉眼?!?/br> 任公子嘆了口氣,朝梁宴攤了攤手:“這座桃花園原先就是昭明公主落入池塘的地方,祖父生前所托,我們?nèi)渭易拥懿桓彝鼌s,每年都來為那位公主上香祈福,希望她下一世能平安喜樂、覓得良人白首?!?/br> 梁宴并不清楚姜湘的事,對他而言這只不過是沒能記載在是書上的一個插曲,他聽了故事安撫性地拍拍任公子的肩膀表示唏噓,卻也只是唏噓。 可我卻說不出來話。 也許人死了真的會變的不一樣,我活著的時候那般鐵石心腸,任憑什么傷心事都不能動搖我分毫,可如今卻愈發(fā)心軟。我會因為徐生徐楚枉死而憤怒,會因為梁宴流血落淚而心疼,此刻也因為姜湘不得善終而傷心。 那么一個愛笑的小姑娘,對誰都好,每天樂呼呼的在我耳邊一口一個“宰輔大人”“好大人”,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笑著以真心待我。知道徐楚一個小鬼孤單,就整天抱著他滿宮殿的陪他玩。她會記掛朋友,會想辦法為朋友分憂,會識趣地避過你不想提及的話題,會與你同仇敵愾,會擋在你前面保護你。 可她……不過是一個早早死去的小姑娘啊。 她笑著玩笑一般地跟旁人說她是在新婚前失足跌進池塘里的時候,她該有多傷心。她本該嫁與心上人,與他相守一生,相夫教子,子孫滿堂,安穩(wěn)度過她那如春日暖陽一般的人生,卻在豆蔻年華戛然而止。 她待在這深宮里,看花開花落,看一個王朝的覆滅,看她曾經(jīng)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離去,到最后世界只剩她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記得,曾經(jīng)有個人喊她小姑娘,靦腆地拿著竹蜻蜓,約定好了要來娶她。 我的心口猛地一疼,下意識扯住了梁宴的衣袖。梁宴感覺到異動,當(dāng)即拋下哼哼唧唧要哭出來的任公子,握著我的手腕皺緊了眉,擔(dān)憂地低聲道:“怎么了?” “有點疼,又有點慶幸?!?/br> 我說話梁宴也聽不見,但我的手腕動了動要往外走,梁宴就瞬間領(lǐng)會到,二話不說就牽著我的手腕在前面替我開路,任憑任公子在身后大喊:“兄臺!兄臺!你還沒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呢?我下回怎么帶你翻墻??!” 梁宴也置之不理。 他牽著我的手腕輕柔,生怕疼到我似的,走遠了還皺著眉,偏著頭邊走邊問我:“怎么回事,沈子義,你還好嗎?” “不太好?!?/br> 我小聲說。 換做從前,不,哪怕是現(xiàn)在,如果不是梁宴看不見我聽不見我的聲音,我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的。 從小到大,我好像一直被人教做要堅強,卻從來沒人告訴我: 沈棄,你也可以示弱。 可是如今聽了姜湘的故事,見了有情人分離,看了生離死別,我就真的很想拽住梁宴的袖子,跟他說:“梁宴,我好疼啊。原來……我也是會疼的,我也是……能喊疼的?!?/br> 而我比姜湘幸運很多,她已經(jīng)沒人能喊疼了,沒人能訴說當(dāng)年掉入池塘?xí)r她有多冰涼徹骨,有多恐懼悲傷。 但我能。 老天給了我一次機會,不,不是天,是梁宴。 是梁宴用他的心血給了我一次機會,讓我能重回這人間,能再看著他擔(dān)憂的臉,握著他的手,跟他說一句:“梁宴,我自戕的時候真的好疼?!?/br> “脖子流血,心卻更疼,我是真的不想走。” “我沒想拋下你,也不想一個人踏上黃泉路,我也會害怕,梁宴。” “你呢?你會像任良風(fēng)思念姜湘那樣思念我嗎?” “你和那位昭明公主是故人?”長時間的沉默讓梁宴失去了耐性,按照以往他早就蹙著眉心非要逼問出一二了,但他今日沒有。他好像在完全看不見我感受不到我的情況下,還是捕捉到了我的情緒。 他牽著我的手腕輕輕扯了扯,朝我攤開手臂:“難過嗎?過來?!?/br> “帝王專屬的擁抱,九五至尊的榮耀,可以換宰輔大人一個笑嗎?!?/br> 第64章 不生不死,不滅不消 我在無法觸碰的梁宴的臂彎里微微抬起唇角。 無人知曉我曾在這樣一個不算擁抱的擁抱里,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我環(huán)著那個曾經(jīng)需要我保護,如今卻能撐起大梁一片天的人,閉上了眼睛。 我有一塊小小的避風(fēng)塘。 它不在天上,不在地下,只在梁宴胸前這小小的一寸之地里。 在這一寸之地里,我褪去偽裝、卸下防備,毫無顧忌的得以喘息。 …… 暫時的溫存之后,我和梁宴回到了皇宮里。 上回我便發(fā)現(xiàn),梁宴作為陽氣的特殊存在,完全不受夢境的約束。入別人的夢我不僅會疼還很艱難,有時半個時辰不到就會被夢境里的白霧強行彈出來,但梁宴的夢卻是例外。 我進他的夢來去自由不說,他還能毫無阻攔地碰到我,甚至……咳咳……一些激烈的大動作也可以隨心所欲,跟我在別人夢里總是像橫著一層隔閡無法接近全然不同。 后來梁宴為了增加與我見面的時候,還特地在他那忙得要死的帝王行程里安排了一項午憩時光。于是我發(fā)現(xiàn),梁宴真不愧是天選之子,我一天只能給別人托一次夢,可進梁宴夢中的次數(shù)卻不受到任何限制。簡言之,只要梁宴睡著,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隨時隨地進入他的夢里。 這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有一些小小的不公平,也對我之前煩得要死不想見到梁宴卻又不得不進他夢境的時候,造成了一些小小的困擾。 但今非昔比。 如今我坐在馬車上,快速在夢中跟梁宴講述了一些結(jié)識姜湘的經(jīng)過,我又覺得,這不受夢境限制想見幾次面見幾次面的功能真他娘的好用。 最起碼我不用再長篇大論的把想說的話都寫在紙上,還能在講完之后被人心意相通地擁進懷里,揉著頭發(fā)說: “沈子義,我知道你想為那公主正名。盡管放手去做,找到證據(jù),青史里那歪斜的一筆,我會把它扶正的?!?/br> 我“嗯”了一聲,從梁宴的夢境里出來后,我在皇宮的拐角處找到了姜湘。 她正坐在階梯上跟一群小鬼玩猜拳,贏了之后就高興的手舞足蹈,朝指尖哈著氣,然后笑著往輸了的小鬼腦門上彈。 如果不是因為知曉了她的故事,我很難把她和上百年前那個含冤而死的昭明公主聯(lián)系起來。她如今看上去快活恣意,絲毫沒有被仇恨怨懟侵蝕過的影子。 可她真的像她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快樂嗎?倘若她真的全都忘了,全都不恨了,又為何……不愿從這喧囂的塵世間離開?不愿轉(zhuǎn)世投胎? ——“我怕我投胎了下輩子就當(dāng)不了公主了,我享受過潑天的榮華富貴,那些美好的記憶我才不要忘呢。” 曾經(jīng)我問姜湘為何不投胎時,她這樣回答我。 事實當(dāng)真如此嗎?一個被自己父皇從青史上除名的公主,一個含冤而死還沒來得及喊自己心愛之人一聲夫婿的人,當(dāng)真在意的只是沒享受夠潑天的榮華富貴? 我還在原地躊躇不前的時候,姜湘已然發(fā)現(xiàn)了我。她臉上是不知道因為什么游戲輸了而貼著的紙條,扭頭來看我的時候一飄一飄的,極具喜感。她沖著我亮了亮眼睛,笑道: “大人,你回來啦!” 我心里正為姜湘感到惋惜,被她笑著真情實感滿懷期待的一喊,心里的憐惜之意簡直要溢出來,仗著梁宴被大臣們叫走處理公文沒空管我也看不見我,伸手就要往姜湘頭上揉一揉。 姜湘三步作兩步朝我小跑而來,眸光里滿是欣喜,喊道:“大人快快快!牌九三缺一!我等的急死了,徐楚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玩去了,我連一桌牌局都湊不齊,這一下午可無聊死我了!大人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快快快,碼牌碼牌,我今天非得贏一局!” 我:“……” 牌九三缺一…… 敢情你滿懷欣喜笑的開心都是為了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