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就不用站在椅子上?！鄙蜢д讨约洪L得高，還挺得意。

    陸念比劃著說：“也沒比我高多少?！?/br>
    她想想還是覺得難過，慢騰騰蹲了下去，手指撘在桶沿上，有一下沒一下晃著。

    沈歆低頭看了一眼，笑說：“剛剛是我在蹲，現(xiàn)在怎么變成你裝蘑菇了?！闭f完她察覺到陸念的情緒好像不太對勁，把帕子往旁一丟，也跟著往下蹲。

    陸念把臉埋在膝蓋上，很輕地吸了一下鼻子。

    “疼哭啦？”沈歆戳了一下陸念的肩。

    陸念搖頭，鼻子有一下沒一下吸著，抽噎般承認：“想起她了?！?/br>
    沈歆陡然明白。

    陸念說得很慢：“以前陸文恙打掃的時候，我會在旁邊幫忙，但是那時候年紀小，總是幫倒忙?！?/br>
    沈歆手一抬，把陸念汗涔涔的頭發(fā)往耳朵后繞。

    陸念埋著頭說：“有次我摔著了，放在柜子頂上的一個花瓶摔了下來，里面裝著我硬要她摘給我的桂花，桂花這樣哪養(yǎng)得起來，早干枯發(fā)黃了?！?/br>
    她抬起手，往自己發(fā)頂一指，又道：“花瓶磕到這了，我流了很多血，她站在邊上看我，問為什么不砸死我算了，那時候我覺得，她好像不想要我?！?/br>
    說著陸念還往發(fā)頂上摸索了一陣，撥開了頭發(fā)，露出了一小塊淺淺的疤。

    沈歆拉開陸念的手，把她那頭發(fā)撥了回去。

    陸念仰起頭，眼梢有點紅，緊抿著嘴唇吸鼻子，然后像呼吸不上那樣，猛地張嘴吸了一口氣，說道：“可后來她還是把我?guī)У轿男慕止战堑哪莻€診所里，我又覺得，她應該還是要我的，只是她后來再沒有給我摘過桂花?！?/br>
    沈歆不知道該不該提，她在潠市碰見的那個肖似陸文恙的女人。她往衣兜里摸了摸，給陸念拿了顆糖，問道：“現(xiàn)在她不管你了，你希不希望……”

    “嗯？”陸念斜著目光看她，哭紅的眼遮遮掩掩的。

    “會希望她過得不好嗎?！鄙蜢в靡环N含蓄的方式說了出來。

    陸念一怔，過了很久才搖頭說：“還是過好點吧?！?/br>
    她用手背擦著眼睛，半晌悶出一聲笑，“她過得好了，就不會再需要我，我以后應該也不會再想她。”

    大掃除結束后，沈歆給袁宙發(fā)了信息，讓他別去問徐炤的事了。

    雖然沈歆一副讓她少睡二十分鐘就是要她命的樣子，但真認真起來，還真不只是說說。

    早起和晚睡十分鐘哪里夠，她干脆連中午都留在了教室里，不回橋洞街那邊休息了。

    陸念看沈歆不走，也跟著留在教室里面，頭發(fā)被頂上的電扇吹得微微揚起。

    沈歆連翻書都翻得慢了許多，筆也不轉(zhuǎn)了，省得沒接穩(wěn)砸在了桌上，把陸念吵醒。

    整棟教學樓沒什么聲音，巡樓的保安早休息去了。

    沈歆看陸念動了動，像是要醒了，這把卷子往陸念那邊一挪，問道：“小陸老師，這題怎么解?！?/br>
    陸念坐直了腰，眼剛睜開的那一瞬還有點畏光，倏然又閉起，但手已經(jīng)按到了沈歆的卷子上。她再度睜開眼，看著卷子問：“哪道。”

    “這。”沈歆用筆指了出來。

    陸念看得納悶：“你不是做出來了嗎?！?/br>
    “算出來了，但還是不太懂，你給我講講？”沈歆睜眼說瞎話。

    陸念只好講了一遍，她那語速放得很慢，慢到近乎一字一頓，連教小孩也沒這么認真。過會她問：“懂了嗎。”

    沈歆往陸念那靠，還在裝：“有點難，還是沒明白。”

    陸念還挺耐心，也沒覺得沈歆靠過去有什么問題，又慢騰騰說了一遍。

    沒想到，沈歆還說沒聽懂，陸念就算困得再懵，也明白過來，這人就是在耍她。

    陸念那臉登時就拉了下去，還沒來得及說氣話，一股香氣涌至鼻邊，隨即視線被一截桂花枝占據(jù)。

    圓長的葉片，淡黃的桂花長成了一簇。

    陸念知道學校池塘那邊種了桂花樹，沒想到沈歆竟折過來了。她抬手接住，垂著眼問：“你什么時候藏的?！?/br>
    “大掃除結束之后，我不是倒水去了么，然后被學委喊著去摘桂花了?！鄙蜢дf。

    陸念捧著那一小簇桂花，甚至擔心它沾了自己掌心的汗。

    沈歆往桌上一趴，頭發(fā)往腿上垂，用手比劃了一下：“那桂花長得有點高，有這么高，溫玟讓我?guī)退?，我給她摘了，想了想自己又悄悄掰下來一點，給你藏起來?！?/br>
    陸念笑了，“那你怎么不多摘點兒，還要掰她的。”

    沈歆腳一翹，可憐巴巴地癟了一下嘴，說道：“大掃除的時候不是摔了么，腳有點疼，摘那玩意要跳，我跳一次都費勁，還跳第二次呢。”

    陸念猛地垂眼，往桌底下看，問道：“崴著了？”

    “不嚴重?！鄙蜢дf：“只是小扭了一下。”

    陸念不看桂花了，反而定定看向沈歆。

    “好看么?！鄙蜢Т蛉ぶ鴨枺骸盎ê每催€是我好看?！?/br>
    “好看的。”陸念找了張紙巾，把短短一截桂花枝放在了上面，又說：“都好看?！?/br>
    說完她湊近桂花聞了一下，小聲說：“但還是它比較香?！?/br>
    沈歆立刻把桌子里那瓶桂花味的花露水拿出來，作勢要往身上噴，瞇起眼說：“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