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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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弈端著一盆溫水回來時,葉瑾諾已經(jīng)睡著了。 他重新燃起燭火,在搖晃的光影下看她如畫容顏。 見她青絲散亂,唐弈忍不住伸出手替她一點一點梳理,撥開她頰側(cè)濕發(fā)。 指尖繞上她柔順青絲,眼底只余柔情一片。 絲絲縷縷的發(fā),綰住他年少懵懂時的心事,又在他功成名就后,再次綰住他的心。 “唔······”葉瑾諾被他吵醒,睜了眼又很快閉上,翻身側(cè)躺,“動作輕些,本宮困倦著呢?!?/br> “謹(jǐn)遵殿下懿旨。”唐弈低聲答,不管她是否聽見。 帕子沾濕了溫水,小心翼翼擦拭她的手臂,他動作極輕,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給葉瑾諾擦完身子,見她呼吸均勻,似是睡熟了,唐弈跪在地上叩拜,“微臣告退?!?/br> 哪怕她睡著了,他也斷不會少了任何禮節(jié)。 待到唐弈退出主殿,葉瑾諾才悄悄睜開眼。 方才睜眼一瞥,她正對上唐弈眼中還來不及收回去的柔情。 一時心顫,顧不得什么,只能裝睡。 他的話她其實都聽見了,身子上每一次溫柔的觸碰,也都感知得真真切切。 好像······唐弈不止是因為忠心,才甘愿做她的爐鼎。 他好像喜歡她。 。 翌日清晨,葉瑾諾從睡夢中悠悠轉(zhuǎn)醒。 “蘇宛,扶本宮起來?!彼劬Χ嘉赐耆犻_,迷迷糊糊嗅到殿內(nèi)彌漫的早膳香味,便撐著身子想坐起來。 她餓壞了,五百年前便因著嘴饞沒有辟谷,昨日又只喝了些湯湯水水,現(xiàn)下都快餓得前胸貼后背。 但是想象中的應(yīng)答并未出現(xiàn),身子落入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將她扶起后,青年溫潤嗓音在耳側(cè)響起:“殿下且先靠著軟枕,微臣替殿下洗漱?!?/br> 葉瑾諾猛地睜眼,才發(fā)現(xiàn)來扶她的是唐弈。 而床邊,正站著被搶了活,有些不知所措的侍女。 她有些茫然,“你昨日沒有回去?” “陛下口諭,微臣替殿下療傷的日子,便暫住鳳華宮偏殿,以防殿下不時之需。”唐弈溫和答著,拿了軟枕墊在葉瑾諾身后,這才起身看向蘇宛,“勞煩蘇宛姑娘打一盆溫水來?!?/br> “是?!碧K宛福身行禮,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搶了活,有些晃神地走出鳳華宮。 換做五百年前,打水這事,都是小宮女干的事,她只負(fù)責(zé)貼身伺候葉瑾諾。 葉瑾諾恍惚著洗漱,這是她生平頭一次被男子伺候。 以往她洗漱更衣,連鳳華宮的幾個小太監(jiān)都不能進來伺候。 洗漱過后,她想起身用早膳,又被唐弈攔下。 “左二小姐吩咐過,殿下能不走動便不要走動,微臣將早膳端來喂給殿下就是?!?/br> 葉瑾諾:······ 靠在唐弈懷里被他喂完了一碗粥,葉瑾諾還是神色恍惚。 原本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曦玥公主現(xiàn)在連調(diào)羹都不沾了。 葉瑾諾發(fā)現(xiàn)唐弈看著老實,實際還挺會仗勢欺人。 但凡她想自己吃,他都會義正辭嚴(yán)地說,左沛然讓她少用些力氣,多休養(yǎng)為主。 該死的,要不是她不敢反駁然jiejie的話,能讓他壓制住了? 用過早膳,葉瑾諾換了衣裳,坐在梳妝臺前問:“蘇宛,今日要做什么?” 唐弈不會給女子梳妝,蘇宛終于找回了她的活。 聽見葉瑾諾問話,蘇宛輕聲答道:“回殿下的話,上午要受后妃見禮,過了晌午,少爺會攜嵐少及然小姐前來見禮?!?/br> 葉瑾諾并非王室血脈,而是特封的異姓公主,母家便是聞名魔界的都城葉氏,家主葉未言乃是八位自然元素之一的冰元素。 千年前她被葉未言撿回家,認(rèn)作嫡妹,兄長兩位密友,便是蘇宛口中的左氏兄妹,左沛嵐和左沛然。 左沛嵐是火元素,是她名義上的師父,而左沛然便是昨日前來給她把脈的三界聞名的神醫(yī)水元素。 出神片刻,葉瑾諾才又蹙眉不滿:“為何哥哥他們過了晌午才能來?” “殿下,按理說,少爺他們明日才能來?!碧K宛低低嘆息,用木梳輕輕梳理葉瑾諾一頭青絲,“陛下知曉殿下掛念母家,已是開恩?!?/br> 葉瑾諾怔住,良久才輕嘆,“罷了?!?/br> 葉姓冠于名前,可她早不是當(dāng)年葉氏女,曦玥公主葉瑾諾,她如今先是曦玥,才是葉瑾諾。 梳妝罷了,葉瑾諾又坐回床邊,余光瞥見唐弈坐在一旁出神。 “在想什么?”她輕聲問。 唐弈回過神來,耳根又飛速紅了,垂眸拱手,“殿、殿下風(fēng)華絕代,微臣······微臣冒昧了。” 昨日見她時,她身著小衫羅裙,一身素凈。 今日她換了這一身正紅色繁復(fù)宮裝,頭戴累絲金鳳釵,襯得那張明艷容顏更顯端莊華貴。 一眼看去,才知史書中那一句“才貌雙絕,風(fēng)華絕代”字字不假。 葉瑾諾見慣了居心叵測的妖魔,瞧見唐弈這至純模樣,不由失笑:“墨熙這算拍馬屁嗎?” 她初次喚他的字,清澈嗓音溫和動聽。 似那山間清泉,流入心間。 唐弈瞧著有些窘迫,拱手又行一禮,“微臣不敢?!?/br> “本宮愛聽?!比~瑾諾淺淺一笑,見他窘迫模樣,莫名便起了戲弄心思。 她壞,旁人都知道。 這深宮中乏味得很,她性子乖張跋扈,心思壞愛找樂子,也算是給枯燥日子找些慰藉。 “微臣所言字字屬實,怎能算得上拍馬屁······”唐弈答著,聲音又漸漸弱了。 實在難堪,心上人一個問話,他心思就如同亂麻。 葉瑾諾掩嘴輕笑。 只是還來不及再逗他兩句,外殿便有侍女來報:“殿下,肖賢妃與燕淑妃前來見禮?!?/br> “四妃只來了兩個?”葉瑾諾并未起身,抬眸看向侍女,眸光漸寒。 “回殿下的話,如今四妃不滿,只有三位娘娘,另一位魏德妃派宮女前來告病,說是染了風(fēng)寒,不宜見殿下?!笔膛I硇卸Y,順從答道。 葉瑾諾抬手搭上蘇宛的手背,從床上起身,側(cè)眸看向蘇宛,“這位魏德妃,是先前便告病,還是今日這么巧染的風(fēng)寒?” 蘇宛低頭淺笑,“回殿下的話,昨日奴婢還聽聞,魏德妃親手做了羹湯想送去御書房,被聶公公攔下,發(fā)了好大一頓火,今日或許是急火攻心了?!?/br> 三言兩語,就夠唐弈知道,這宮里的消息,鳳華宮是絕對知曉的。 聶榮常年跟在陛下身側(cè)侍奉,昨日他來時見聶榮的態(tài)度,是絕對偏向鳳華宮的。 “且先去前殿會會她們。”葉瑾諾邁步走向前殿,側(cè)頭掃了唐弈一眼,“墨熙在內(nèi)殿候著,身為男子,雖說情有可原,但還是避諱著后妃些?!?/br> 唐弈低頭拱手,“謹(jǐn)遵殿下懿旨?!?/br> 穿過屏風(fēng),葉瑾諾來到前殿,目光掃過殿外安分站著的幾個女子,自己在主位上坐好,才對侍女抬了抬手指,“宣。” 得了葉瑾諾應(yīng)允,以肖賢妃和燕淑妃為首的后妃們才進入鳳華宮主殿。 邁步進了主殿,妃嬪們便整齊跪下,“臣妾給曦玥公主請安。” 若是不出預(yù)料,現(xiàn)下這宮里說得上話的幾位,來了個七七八八。 葉瑾諾接過蘇宛遞來的茶水,低頭淺抿一口,淡淡回道:“免禮,平身?!?/br> “謝殿下恩典。”妃嬪們又整齊回答,這才起身,按著位分各自坐下。 葉瑾諾目光掃過一圈,又垂下,“聽聞現(xiàn)下宮中四妃不滿,那么三妃只來了兩位,可是另外那位有什么要事耽擱了?” 肖賢妃和燕淑妃對視一眼,燕淑妃才低頭溫順開口:“不瞞殿下,德妃jiejie今日告病染了風(fēng)寒,怕臟了殿下的眼,不敢前來見禮?!?/br> “可喚太醫(yī)去看過了?”葉瑾諾又問。 “不曾呢,只是聽聞德妃jiejie的丫鬟往落暝宮跑了一趟,想請陛下去瞧瞧。”燕淑妃答著,嘴角悄悄揚了起來。 葉瑾諾挑眉,垂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倒是稀奇,本宮進宮多年,頭一次聽聞父神還會治風(fēng)寒?!?/br> 后宮爭寵,她不覺怪異,只是偏偏在她醒來這個節(jié)骨眼這么做,她可不想視若無睹,給以后的自己留麻煩。 話語刻薄些,才是曦玥公主的作風(fēng)。 “殿下,恕臣妾冒昧,只是德妃meimei今日病得太巧,只怕沖撞了殿下蘇醒的喜事?!毙べt妃起身行了一禮,這才溫和開口。 葉瑾諾目光掃過去,冷得刺骨,“后宮爭寵之事,五百年本宮不曾管過,如今蘇醒,自然也不會管,本宮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犯了,后果如何,自個兒回去翻翻史書,自然會明白。” 她是容不得忤逆冒犯不假,但也不會輕易被誰當(dāng)棋子使。 后宮各宮相互制衡,跟鳳華宮沒什么干系。 瞧著兩位妃子因著她的話冷汗涔涔,葉瑾諾輕輕擺手,“今日見禮便算罷了,日后沒有要事,不必日日前來擾本宮清凈,都回去吧?!?/br> 話畢,便抬手搭上蘇宛手背,被蘇宛攙著起身,步履盈盈回了內(nèi)殿。 讓那一群鶯鶯燕燕散去,葉瑾諾坐在小榻上,若有所思地轉(zhuǎn)著自己腕子上的玉鐲。 忽地開口詢問:“蘇宛,這個魏德妃,母家什么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