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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慕林在線閱讀 - 慕林 第19節(jié)

慕林 第19節(jié)

    盧復(fù)之只能讓人從附近另一處牢房的女犯口中,打探到桂珍說了些讓錢mama安心等候好消息,主家會照看好她的家人,也一定會救她出來的,此番她受的罪,主家日后也會厚賞補(bǔ)償,諸如此類的話。

    叮囑完錢mama后,桂珍方才與另一人會合,轉(zhuǎn)道去見了謝璞。從這個先后順序來看,平南伯府似乎更重視錢mama一些呢。

    到了謝璞面前,桂珍又是另一副嘴臉了。

    她先是在男主人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謝璞此案十分麻煩,主母曹氏為此擔(dān)心得生了病,多么憂心,徹夜難眠,云云。接著,她就開始騙人了。

    桂珍形容這樁案子,不是王安貴攀扯陷害謝璞,而是某些心懷叵測之人故意傳出來的流言,事實(shí)上王安貴并非真心撒謊害人,只是為了自救,被逼改供詞而已。至于那在背后算計(jì)之人,自然就是林家了。河?xùn)|河道衙門總督林東南,也就是李昌升的東主,正是這樁案子的主謀。

    林家的林昭儀入宮多年,一直很得皇帝寵愛,卻被曹皇后壓制,至今只是一個昭儀,就連后入宮的蕭貴妃,位份都早早超過了她。林昭儀與林家早對曹家與太子大為不滿。如今林昭儀所出的二皇子滿了十四歲,勇武過人,生得又極象皇帝,極得圣寵。林昭儀與林家上下,認(rèn)為他極有希望取代不得皇帝喜歡的太子,成為新儲君。因此,為了打擊曹家,剪除太子羽翼,他們便想出了毒計(jì),對曹家下手了。

    王安貴案發(fā),只是巧合,林家卻趁機(jī)把火燒到了曹家頭上,生怕王家與曹家姻親關(guān)系不夠密切,還牽連上了曹家正經(jīng)的女婿謝璞。

    恰好河?xùn)|河道總督林東南發(fā)現(xiàn)手下的幕僚李昌升與謝璞相識多年,有書信往來,疑心李昌升是曹家安插的內(nèi)jian,便索性把李昌升弄死了,偽造出一封遺書,陷害謝璞。其實(shí)謝璞對他們來說,只是個棋子,林家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太子牽扯進(jìn)河工銀子貪腐案中去,污其名聲。那些被貪污的河工銀子,固然有一部分是讓王安貴等貪官污吏吞沒了,其實(shí)大部分是叫林東南藏匿起來了,為的就是陷害曹家庇護(hù)的官員!

    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林東南沒提防李昌升留下了一些對他們不利的證據(jù),還叫人發(fā)現(xiàn)了,因此陷入了不妙的處境中。但為了脫罪,他們更不可能放過謝璞了,一定要把曹家的罪名釘死了,方才能洗清自身的嫌疑。

    大約是因?yàn)榱旨姨^瘋狂,而林昭儀與二皇子在皇帝面前,又太受寵的關(guān)系,曹家即使有曹皇后與太子為援,也不能輕輕松松把謝璞救出來。曹家嫡支兩房素來關(guān)系不佳,曹皇后也不太看得上同父異母的meimei曹氏,便想袖手不管,拿謝璞做個擋箭牌,讓案子在他這里終結(jié)掉,省得牽連承恩侯府,再進(jìn)一步牽扯上她與太子。

    如今宮里與承恩侯府都已表明了不會幫忙的意思,平南伯府再想救人,也頭痛得很。那位平南伯的親信管事代表主人,向謝璞表達(dá)了平南伯救人的決心,但同時也坦言,要謝璞做好最壞的打算。平南伯會盡力保住他的性命,但不敢打包票。

    桂珍幫著勸說謝璞:“太太哭得眼睛都腫了,還長跪在地,求伯爺救老爺,無奈伯爺也是有心無力,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了。太太讓奴婢轉(zhuǎn)告老爺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林家此番惡貫滿盈,再想逃脫罪責(zé),侯爺與伯爺也不會放過的。老爺這里也盡一份力,把林東南拉下馬來,林家大傷元?dú)?,往后想要再給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添亂,就沒那么容易了。等到太子儲位穩(wěn)固,日后還怕沒有替老爺洗刷冤情的一天?等到那日,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面前再無阻礙,定然不會再叫老爺受委屈!”

    桂珍巧舌如簧,表示曹家為難的同時,又含糊地暗示謝璞還有希望保命,還暗示謝璞偽造供詞,控告林東南,以為將來打算。倘若謝璞不是早從女兒謝映真處知道自己落入如今處境,乃是曹氏與平南伯府合謀所害,說不定真要信了她。哪怕明知道自己對林東南涉案一事毫不知情,也要倒打?qū)Ψ揭话遥瑘?bào)復(fù)那所謂的“罪魁禍?zhǔn)住绷旨摇?/br>
    謝璞當(dāng)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面色慘白。不過他這個狀態(tài)卻令桂珍與平南伯府管事確信,自己把謝璞忽悠住了。

    桂珍還向謝璞提議,趁著眼下時機(jī)還來得及,先把家中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一部分,免得林家狠手之下,謝家連人帶財(cái)都保不住,要一家老小流落街頭。

    曹氏已經(jīng)與平南伯府說好了,還去求過曹皇后恩典,曹皇后答應(yīng)保住曹氏所出一雙兒女的性命與清白身份,只是曹氏需要先假裝與謝璞和離,帶兒女大歸。到時候兩個孩子便可以不受父親牽連,謝家也保住了一條根。其余老弱婦孺,林家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

    為了說動曹皇后,曹氏答應(yīng)獻(xiàn)出一半家產(chǎn),剩下的一半,便交到她一雙兒女手上。謝顯之一向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手里有了財(cái)物產(chǎn)業(yè),自然也會奉養(yǎng)祖母與弟妹們,就連二房文氏母子,也能受惠。平南伯府會庇護(hù)謝家家眷,不讓謝璞有后顧之憂的。

    桂珍對謝璞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太太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倘若最后真的沒法救老爺出來,這些財(cái)產(chǎn),說不得便是老爺東山再起,老太太、二太太、少爺與小姐們一世富貴安然的希望了……”

    第51章 感嘆

    盧復(fù)之說到這里,便忍不住唏噓,連左肇知與蔣孝荃二人,都有些動容。

    那曹氏的侍女桂珍如此會說話,又如此會做戲,倘若不是他們早就知道了曹氏與平南伯府的真正心思,恐怕都要信以為真了吧?

    看來平南伯所圖甚大呀。

    曹皇后與承恩侯是否已經(jīng)決定對謝璞袖手旁觀,甚至打算犧牲他做擋箭牌,還是未知之?dāng)?shù),但平南伯顯然在陷害親妹夫謝璞的同時,還沒有放棄拉林東南下馬,牽扯林家的打算。

    以曹皇后、承恩侯與林昭儀、林家之間的關(guān)系,一旦前者得知平南伯的用意,哪怕原本不想管閑事的,也會忍不住參一腳進(jìn)來了吧?計(jì)劃一旦成功,林昭儀與她背后的林家就要元?dú)獯髠?,這對曹皇后與太子,無疑是極為有利的。

    能達(dá)到這樣的目的,犧牲一個謝璞又算什么呢?謝璞雖是曹家女婿,但除了舍得給錢外,一向不肯聽從曹皇后與承恩侯號令,不愿為曹家辦事。這樣的女婿可有可無,對比有希望成為曹氏新任丈夫的方聞山,能增強(qiáng)曹皇后一系對禁軍的控制力,似乎比謝璞有用一百倍!

    至于平南伯府許諾會保住謝璞兒女性命,還有替他保管財(cái)產(chǎn),將來交給他一雙兒女的話,無論是盧復(fù)之,還是左肇知、蔣孝荃,都只是聽聽算了,并沒有當(dāng)真。

    這種口頭承諾,又不為外人所知,就算事后平南伯翻臉不認(rèn),謝璞又能奈他何?他長子長女還在平南伯手中,謝璞投鼠忌器,這個虧也只能認(rèn)了。

    至于曹氏,雖說是謝璞長子長女的親生母親,虎毒不食子,不可能會對親生骨rou不利。然而她都決定好要改嫁方聞山了,到時候再把一雙兒女留在娘家,他們還不是任平南伯揉搓么?平南伯只需要說服胞妹,讓兩個孩子暫時衣食無憂,曹氏就不可能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對舉動來。而等她嫁到方家,有了方聞山的骨rou,滿心滿眼都會被新的孩子占據(jù)。過得幾年,還能有多在意她與謝璞所生的兒女?

    盧復(fù)之把平南伯與曹氏可能有的想法分析一遍,便忍不住嘆氣:“謝璞叫他們算計(jì)到這個份上,真不知是前世欠了曹家多少孽債,以至于平白無故,就被這等喪心病狂的姻親盯上了。這哪里還是什么妻子、舅子,分明就是不死不休的冤家呀!”

    他滿臉鄙薄地說:“你們不知道,那個叫桂珍的婢女還跟謝璞暗示,說平南伯與曹氏已經(jīng)有了約定,要聘他長女為兒媳。哪怕這有些貪圖他長女陪嫁的意味,卻也仿佛更讓人放心了。畢竟,四分之一的謝家家財(cái),也有幾十萬兩,不是小錢。平南伯既有所求,自然就更會為謝家出力——這真真是不把人騙到死,不肯罷休!平南伯連兩個親外甥都不放過,這算是哪門子的親舅舅?!那曹氏也不知是否知情。若是知情,那就真真枉為人母了!”

    左肇知聽得連連搖頭,也覺得謝璞著實(shí)可憐。他問盧復(fù)之:“謝璞既然早從其次女處聽說了內(nèi)情,想必是不會上當(dāng)?shù)?。他如何答?fù)那婢女?”

    盧復(fù)之道:“他說事關(guān)重大,需要時間考慮,暫且拖住了。但那婢女心急得很,說明天再來,就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了。因?yàn)檫@案子形勢不妙,若不能早早打點(diǎn),就怕林家在宮中使力,使得案子早成定局,讓平南伯府無計(jì)可施?!?/br>
    不用說,這肯定又是曹氏等人哄騙謝璞,逼他倉促做出決定的謊話了。

    左肇知聽出幾分異樣:“曹氏如今還是謝家主母,手里又有謝璞長子,要為娘家謀奪謝家產(chǎn)業(yè),竟然還需要謝璞點(diǎn)頭才行么?”

    盧復(fù)之點(diǎn)頭:“據(jù)謝璞說,他家產(chǎn)業(yè)由幾位大掌柜聯(lián)手打理,要調(diào)集大筆銀錢,需得家主許可,否則就算是主母,或是謝璞之母、謝璞之子,也無權(quán)調(diào)動。而謝家的規(guī)矩,每個月都要換一句密語,再加上家主手書,才能調(diào)動五千兩以上的銀錢。從前曹氏每每要從謝家吞沒大筆金銀,反哺平南伯府,都要編造理由,向謝璞請示才行,謝璞也因此才能記下那一本秘賬。那密語除了幾位大掌柜,就只有謝璞知曉。據(jù)說曹氏曾經(jīng)打過主意,要讓心腹取代一位大掌柜,好謀取密語,卻始終不能成事。謝璞頂多只允許她在底下的某些店鋪中,安插幾個心腹做掌柜,幾位大掌柜,卻使終沒有變動過?!?/br>
    他隨即嘆道:“謝璞還不算太蠢,知道什么才是最要緊的地方。他那幾個大掌柜都十分精明能干,替他賺取了大筆金銀。若是換上了曹氏的人,只怕謝家的家底早就叫平南伯府搬空了。”

    但也因?yàn)橛羞@密語的一關(guān),曹氏與平南伯如今要趁危謀奪謝家產(chǎn)業(yè),就只能哄騙謝璞給出密語,并寫下手書了。

    說到這個,盧復(fù)之又忍不住抱怨:“那個叫丁三的差役,著實(shí)滑頭!他收了文氏那邊的銀子,也沒放過平南伯府這邊的賞銀,給桂珍二人不少方便。倘若不是他還有幾分小機(jī)靈,知道有些消息不能泄露,恐怕平南伯府的人已經(jīng)知道文氏母子來探過監(jiān)了。”

    蔣孝荃沉聲道:“文氏會來探監(jiān),是理所當(dāng)然的。平南伯府的人不會在乎此事,曹氏更是明言提起和離,只不過理由是為了保住一雙兒女罷了。他們原不知道謝璞次女偷聽到了要緊的消息,因此并沒有將幾個老弱婦孺放在心上。那些哄騙謝璞的話,雖然細(xì)細(xì)想來,仍有不少破綻,但謝璞被困獄中,不通外界消息,又心懷焦慮,被逼得在倉促之下做決定,上當(dāng)?shù)目赡芴罅?。我們都要感謝他的次女,及時送來了關(guān)鍵的消息。否則,恐怕便要與謝璞一般,被曹氏與平南伯引上了歪路,使得案情走進(jìn)死胡同中,無法真相大白?!?/br>
    左肇知看向盧復(fù)之:“你與謝璞好生商議一番,看要如何利用此事。曹家連番施毒計(jì),所謀甚大,如今偏又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能證明他家有罪??峙轮x璞這回真要吃一個大虧,才能引蛇出洞了。若不能成功抓住平南伯的把柄,我們想要真相大白,就沒那么容易了。謝璞固然難以逃脫曹家算計(jì),我等也無法向皇上交代。”

    盧復(fù)之面色肅然,鄭重點(diǎn)頭。

    蔣孝荃站起身:“事不宜遲,蔣某立刻入宮晉見圣上!”

    三人分頭行動。左肇知坐回書案前,再次翻看卷宗,沉默思考。

    忽然有家仆匆匆來報(bào):“老爺,二老爺帶著小姐進(jìn)京了,只是在路上遇到權(quán)貴子弟為難,受了驚嚇。幸好有好心人出手相助,二老爺與小姐平安無事,眼下已經(jīng)到家。不過二老爺氣得不輕,宿疾犯了,頭暈?zāi)垦?,家里人只能來?bào)老爺,看能否請一位太醫(yī),去給二老爺診治?”

    左肇知起初臉色大變,猛然起身,但隨后又冷靜下來:“你拿我的名帖去請劉太醫(yī),要用多少銀子,只管到賬上支取。我這里還有公務(wù),無法離開,你替我跟二弟、侄女兒說一聲,請他們多擔(dān)待吧?!?/br>
    家仆聞言,嘆了口氣,無奈地領(lǐng)了名帖離開。

    第52章 意外(推薦加更)

    謝慕林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在大理寺獄中那一番話,帶來了什么樣的后果。

    她如今正與母親文氏、堂弟謝徽之一道,跟在李貨郎身后,走在返回李家的路上。趁著道路上行人不多,她就壓低聲音,把謝璞囑咐的話,但凡是能告訴文氏的,盡都說了。

    文氏今日沒能見著謝璞,心里總覺得惴惴。如今聽了女兒轉(zhuǎn)述的話,總算心定了許多。她微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去尋你們?nèi)酶缛?。我還是他剛進(jìn)京那年,進(jìn)府請安,才見過一回。這都幾年的功夫了,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樣子有沒有變化。不過他一向是個辦事穩(wěn)重的,人也聰明能干。有他幫忙,我們一家在外頭,也不至于束手無策了。”

    謝慕林并不了解謝謹(jǐn)昆,仔細(xì)在腦中翻了翻謝映真的記憶,發(fā)現(xiàn)她對謝謹(jǐn)昆也一無所知,便問:“娘,原來三堂哥來過咱們家?我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文氏嘆道:“老太太一向不喜見到族里的人,老爺還是瞞著她與族中往來的。你三堂哥事先得過長輩囑咐,又怎會公然打著堂侄的名號登門拜訪?只是老家宗房的族人惟有他進(jìn)了京,我不見一面,也說不過去,因此就讓他跟著幾位大掌柜,假稱是底下產(chǎn)業(yè)的管事,在當(dāng)季報(bào)賬的時候,來見了一面。我聽說他新婚,還送了他一份賀禮,只可惜沒能見到他媳婦?!?/br>
    謝謹(jǐn)昆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平時很少與謝家名下的店鋪往來,頂多是租用一下謝家商號的貨船,運(yùn)送自己店里售賣的貨物。謝璞囑咐過底下的大掌柜們,能幫襯就幫襯一下這個堂侄,但雙方往來還是挺隱秘的,不為外人所知,連謝老太太與曹氏也不知曉。

    文氏見過小時候的謝謹(jǐn)昆,對方成年后,就只見過那一回而已,平時逢年過節(jié)時,還會收到對方夾雜在掌柜們的孝敬中送進(jìn)府的禮物。她倒是想時不時賞些東西過去,可曹氏管中饋甚嚴(yán),她不好支取銀兩,就只能從私房里抽出錢來,托某個來報(bào)賬的掌柜幫忙采買遞送。

    因?yàn)槲氖吓c謝謹(jǐn)昆還算打過交道,當(dāng)她聽說謝璞要將外務(wù)暫時托付給這位堂侄時,心里還是挺高興的。至少,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一個陌生人。

    謝慕林聽完后,除了再一次對謝老太太的“作”感到無語外,心里也安定了些。她對謝謹(jǐn)昆一無所知,但既然文氏對他有所了解,還頗為信任,那就證明這個人選還算是靠譜的。

    她便提議:“趁著我們?nèi)缃裨谕忸^,不如順便就去找三堂哥了吧?要是等到回去了再出來,一來道路遙遠(yuǎn),費(fèi)時費(fèi)力,二來老太太萬一問起我們?yōu)槭裁匆鲩T,得知是去找族人,恐怕又要生氣了。我們先在外頭把這件事辦好了,以后有需要找三堂哥交涉的時候,也不必驚動老太太,這樣對她老人家的身體也有好處?!?/br>
    文氏呆了一呆,謝徽之與李貨郎都不由得特地看了謝慕林一眼。

    她其實(shí)是在說“咱們甩開老太太辦事就好了,省得她給我們添麻煩”吧?雖然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放在心里就可以了,怎么能公開說出口呢?

    李貨郎裝作沒聽見的模樣,快走兩步,跑到碼頭上去尋空閑的船。

    謝徽之暗暗偷笑,覺得二姐越發(fā)合他的脾氣了。可不是么?謝老太太那就是個大“麻煩”!沒有她攪和,他們辦事都能順利許多。眼下正是緊要關(guān)頭,他們忙著救父親都來不及呢,誰有空去理會老太太的小心眼?她有什么不高興的,等父親官司順利解決了,他們?nèi)覉F(tuán)聚時,再發(fā)泄出來吧。到時候大家都滿心歡喜著,大概也就不在乎她煞一回風(fēng)景了。

    文氏猶豫不決,其實(shí)她覺得女兒的話有道理,只是萬一叫老太太知道,定然又要沖她發(fā)火,若是連累女兒被罰……

    謝慕林對此蠻不在乎:“她要罰我,我就一定要受罰嗎?現(xiàn)在可沒有丫頭婆子供她使喚,家里其他人估計(jì)也不會由得她亂來。有本事,她就親自動手,只是我懷疑她未必有我跑得快。再說,我還要去給爹爹探監(jiān)送東西呢,她要是打壞了我,影響了爹爹的正事,她負(fù)得起責(zé)任嗎?難道做母親的,就可以不顧兒女死活了?就算她真的不在乎爹爹,好歹也要想想自己的富貴榮華吧?”

    她就不信,謝老太太真能為了一點(diǎn)小心眼,就放棄過去有過的富貴尊榮了。謝璞救不出來,她以為自己還能繼續(xù)做老封君?

    文氏嗔了女兒一眼:“又胡說了。這些話你連想都不要想,更別說在老太太面前提出來。即便眼下老太太忍住氣,饒你一回,等你爹從牢里出來,你以為你就能逃過去?你爹絕不會容許家里的孩子不孝不悌,頂撞老太太的!”

    謝慕林笑笑:“我又不是傻子,怎會在老太太面前說這些話?只要娘不說,老太太也不會知道這些事呀?!彼仡^瞟了謝徽之一眼。

    謝徽之忍笑望天:“我什么都沒聽見。嬸娘,我們這就去尋三堂哥么?他的店鋪在貢院西街,從白下橋這邊過去,要比從北門橋過去近得多了。”

    文氏嘆了口氣,答應(yīng)了。

    李貨郎找到了一條船,他們便齊齊上船,往貢院的方向駛?cè)ァ?/br>
    途中,謝慕林問起一件事:“我們還要不要去找溫大人幫忙打探消息了?還是等找到三堂哥后,再請三堂哥去拜訪溫大人?”那位溫緒友大人聽聞也是同鄉(xiāng),三堂哥會不會認(rèn)得他?

    文氏沉吟片刻:“等見到你三堂哥再說吧。他在京城待了幾年,生意也做得不錯,興許也認(rèn)得幾個官,有自己的人脈。”

    謝慕林聽了便不再多言。

    一路上,謝徽之時不時指出沿途兩岸上都是些什么建筑,有些什么店鋪、茶樓、酒鋪,賣的什么好物事,等等,令這段短短的旅程還算有趣。謝慕林興致勃勃地聽著,暗暗將他講過的東西記下,算是認(rèn)路。李貨郎偶爾也會插句話,說些謝徽也不了解的東西。

    倒是文氏,心里還惦記著謝璞,盤算著一會兒見到謝謹(jǐn)昆時,該如何說話,一直沉默著。

    等到船靠岸的時候,她已經(jīng)想好了措辭,心有成算了。

    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令人失望的結(jié)果。因?yàn)楫?dāng)他們找上謝謹(jǐn)昆的店鋪,文房書鋪“昆記”時,伙計(jì)告訴了他們一個不幸的消息。

    謝謹(jǐn)昆為了進(jìn)貨,早在十天前便出發(fā)去湖州了,還帶上了妻子計(jì)氏。他計(jì)劃在湖州停留幾天,買好貨物就讓伙計(jì)先押送回來,自己則帶著妻子回老家湖陰縣省親,小住幾日,然后繞道蘇州,再采買一批時興文房貨物與書籍回來。

    他出發(fā)的時候,天氣正回暖,還未有倒春寒,謝璞也平安無事。等到他回來,怕不是要到三月中了。謝璞等得及么?

    文氏、謝慕林與謝徽之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第53章 不巧

    會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實(shí)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然而,他們又不好埋怨誰。

    謝謹(jǐn)昆不過是在進(jìn)行正常的經(jīng)營活動罷了,順道帶上妻子回老家省親,也是孝道。他當(dāng)時并不知道謝璞會出事,也因?yàn)橹x老太太不待見謝家族人,因此沒有跑到謝老太太的壽宴上來添堵,就直接出行了。眼下他估計(jì)還在湖州,離金陵城起碼有好幾日的路程,就算立刻得信趕回來,也要幾天后,才能與文氏、謝慕林相見了。

    而如果他一直沒得到京城的消息,不知道謝璞出事,至少也要等回到湖陰縣,才有可能聽說此事。而這種情況會發(fā)生的前提是,文氏寫信給老家的人報(bào)信,請幾位族人上京相助。

    不管怎么說,謝謹(jǐn)昆這個助力,謝慕林他們暫時只能放棄了。謝璞還在獄中,謝家婦孺還在李家寄住,往衙門奔走之事,只能由文氏這個深宅婦人、閨閣少女謝慕林以及還是個孩子的謝徽之承擔(dān),他們急需一個幫手,等不及謝謹(jǐn)昆回歸了。

    文氏只能托伙計(jì)給謝謹(jǐn)昆留了話,又借紙筆寫了信,說明自家眼下的住處,以及謝璞的處境等等,請謝謹(jǐn)昆回來后,上門找他們。

    到時候,就算謝老太太會為了找上門來的謝謹(jǐn)昆生氣,文氏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一行人怏怏地離開了昆記,回到了河道邊。李貨郎又叫來一條船,眾人往北門橋的方向趕去。

    船上,謝慕林再一次提出:“既然三堂哥不在,我們是不是先去找那位溫大人?”

    謝徽之小聲說:“可現(xiàn)在才過了午時,衙門還沒下差呢,我們上哪里找他去?總不能跑到戶部大門前……”

    文氏嘆了口氣:“溫大人我是見過的,他夫人少年時,與我也算是有幾分交情,只是不算深罷了。這時候溫大人多半不在家,我正好上門去拜訪,見他夫人一面,順道留下目前的住址。我們想求溫大人幫忙的事,告訴他夫人也是一樣的。若是溫大人有心,也會來找我們。倘若他沒有閑暇,那我明日去大理寺探監(jiān)時,就在大理寺衙門側(cè)門多等候一陣,溫大人可以打發(fā)人來給我捎信。其實(shí)我也不是非得見到他本人不可,只是覺得……倘若他能幫著打探些老爺官司的消息,我就感激不盡了?!?/br>
    既然如此,謝慕林也不反對,還向文氏打聽了一下溫夫人的情況與喜好,免得一會兒惹對方不快。

    從貢院西街對出的文德橋,到離楊將軍巷溫家最近的珍珠橋,水路還有很長,比早上前來時花的時間更多。而眼下已經(jīng)過午,謝慕林一行人奔波了半日,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李貨郎本來提議尋個茶樓、酒樓進(jìn)食,但文氏拒絕了。她覺得眼下不該再浪費(fèi)李家的錢,銀子還是要花在刀刃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