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9節(jié)
謝謹之忙道:“三弟千萬別沖動!雖說如今曹家沒把我們家放在眼里,但他們早已拋開了親戚情誼,不定會做出什么來。你還得多提防幾分,免得曹家的小輩或爪牙算計你,拿你去討好尊長們。你能避著曹家人些,還是避開了好。宴席什么的,就別去了吧?” 謝徽之笑嘻嘻地說:“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二哥放心,弟弟機靈著呢,不會叫他們算計上的!” 文氏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你再機靈,也擋不住人家人多勢眾,所以行事再怎么小心謹慎都不為過的。即使什么消息都打聽不來,也沒甚要緊,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br> 謝徽之一陣感動,心里暖暖的,笑著應(yīng)下了。 然而,承恩侯府的宴席還未開始,謝謹之與文氏就先帶回了一個令人大吃一驚的消息。 謝璞簽下了契約,給出了密語,把謝家大部分的家財,交給了平南伯府“托管”。 第84章 舍財 謝慕林簡直驚呆了!這是什么saocao作?! 想到父親謝璞的案情明明都已經(jīng)看到曙光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沉冤得雪,謝璞本人又清楚曹氏與平南伯府是什么貨色,怎會在這個時候,將家財拱手相讓?他到底是吃了曹家的迷|魂|藥,還是發(fā)燒燒壞了腦子?! 一想到曹家壞事做盡還能得到這么大的好處,謝慕林簡直坐不住了。哪怕是為了救謝璞,散盡家財,她都能接受??杀阋肆瞬芗??開玩笑的吧?! 謝慕林忍不住跳了起來,對文氏與謝謹之說:“爹一定是昏了頭了,我得找他問清楚才行!” 文氏也是一臉蒼白,驚魂不定,但還是拉住了女兒:“別去!我和你哥哥都再三問過了,這確實是你爹的意思?!?/br> 謝慕林轉(zhuǎn)頭看向謝謹之,見他默默點頭,便知道這是真的了。她稍稍冷靜了些,試探性地問:“這是故意的嗎?是不是為了配合大理寺的行動?” 謝謹之說:“爹沒有明說,只是叫我們安心在家等消息。我看他十分鎮(zhèn)定的模樣,還與看守他的獄卒有說有笑的,牢中衣食起居,也都干凈整潔,因此我猜想,他與大理寺的大人們,應(yīng)該是有默契的。” 謝慕林徹底冷靜下來了:“如果真的對他的案情有幫助,又能叫曹家人罪有應(yīng)得,那些家財舍了也就舍了。反正爹還年輕,就已經(jīng)積攢下這么大的身家。等他放出來了,過得幾年,咱們家便又恢復(fù)元氣了。”眼下的清貧生活,她都適應(yīng)得了,沒了家財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叫曹家占盡了便宜后,風光得意,她就能忍。 文氏弱弱地說:“老爺叫我把這個消息瞞著老太太,絕不能叫她知道了鬧起來??蛇@事兒如何能瞞得住?老太太如今把她從壽宴上帶出來的首飾當了兩件,換得百八十兩銀子,都自個兒收著,又叫俏姐給她雇了個婆子,專門侍候她日常起居,每日還要把外頭聽來的新鮮事兒告訴她解悶。老爺將家財托付給了平南伯,同時還與曹氏簽下了和離書,這事兒在大理寺的人聽來,都是個奇聞秩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的?,F(xiàn)在把事情瞞著老太太,等她從外頭聽說了,定要大發(fā)雷霆,罵我們將如此大事瞞著她了,到時候可怎么收拾殘局呢?” 謝謹之對此也有些煩惱:“爹大約也是怕老太太知道后,會一時氣憤,跑去平南伯府吵鬧。她老人家哪里是曹家的對手?如今不比從前,曹家人也不會再把她當一回事兒了,半點禮數(shù)都不會講的??衫咸睦飳Σ芗叶喟脒€有幾分期待吧?她一直都以身為曹家姻親為榮。即使曹氏丟下她回了娘家,她罵歸罵,曹氏派了人來說好話,她便又信了?!?/br> 謝慕林撇了撇嘴:“正因為這樣,我才覺得,這事兒沒必要瞞著老太太。是時候讓她老人家認清楚形勢了,免得她以為,還能與曹家繼續(xù)做親家。再說了,我雖然不清楚爹爹到底想做什么,但老太太得信后跑到平南伯府大門口罵人,才顯得獻財這件事有真實感。要是老太太鬧的聲勢夠大,讓路人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說曹家?guī)拙溟e話,那就更好了!憑什么曹氏壞事做絕,還能裝出清高貞烈的模樣?她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別奢望什么代價都不用付出!” 愛情權(quán)勢與道德名聲,曹氏既然認為前者更重要,那就自行去承受一切后果吧。 文氏沒料到女兒會這么說,十分不贊同:“老太太年紀大了,哪里經(jīng)得???萬一有個好歹怎么辦?那豈不是更叫老爺擔心?” 謝璞平日里也沒少叫家里人擔心,偶爾叫他擔心一回又能怎樣? 謝慕林只說了一句:“我看老太太身體硬朗著呢,哪有這么脆弱?”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達官貴人家的事,沒有專門的人手到處傳播的話,幾時才能傳到市井小民耳朵里,還是未知之數(shù)呢。謝老太太雇的婆子又不是沒事干,整天專門在外頭打聽事兒來著,告訴謝老太太的,也不過是些東家長,西家短。她覺得暫時還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倒是謝璞與曹氏和離一事,謝慕林更關(guān)注些。曹氏嚷嚷著要和離,卻拖到今天才辦成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謝慕林想起一件事:“爹在和離書上有沒有提大哥大姐如何安排?大姐那個人,我估計她應(yīng)該挺樂意留在平南伯府的,但大哥未必會這么想吧?”謝顯之小少年,是個三觀正的孩子,道德觀念比較強,多半是不會贊同母親與舅舅的做法的。 謝謹之嘆了口氣:“他們自然是跟著曹氏大歸的。大meimei我不擔心,至于大哥……” 他轉(zhuǎn)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中的謝徽之:“這事兒恐怕還得落在三弟頭上。我們與大哥自那日在家門前分別,就再也沒見過面了,半點音信皆無。雖說曹氏虎毒不食子,不可能傷害他,但我總擔心大哥會想不開。我們上門去找他,平南伯府的人不可能放我們進去,但曹榮應(yīng)該有辦法見到大哥吧?哪怕是見不到本人,能得一句口信也好。我們只想知道大哥眼下是否安好?若還能給他捎句話,就告訴他,家里人都沒事,讓他安心。日后情勢如何,還是未知之數(shù)呢。即使曹氏與爹和離了,我們手足也未必沒有團圓的一日?!?/br> 謝徽之點了點頭:“好,我會想辦法把話送進去的。”他頓了一頓,咬牙問:“二哥,父親真的把全部家財都給了曹家么?一點兒都沒給我們自家人剩下?這不可能!再怎么說,他也該考慮老太太養(yǎng)老吧?你們二房日后又要如何度日?還有我們這些庶出的兒女要如何安排,他都沒提一提?” 謝徽之心里十分委屈。他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不想繼續(xù)吃沒必要的苦!他做了十來年的富家子弟,何時愁過衣食住行?這些天卻過得無比辛苦。因為想著等父親一出來,謝家恢復(fù)原樣,他便又能過上富裕舒適、優(yōu)哉游哉的好生活了,所以咬牙撐了過來,還積極幫兄姐嬸娘打探消息??芍x璞若將家財全都送給了曹家,他的苦又要吃到什么時候?難道就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么?他忽然就失去了做事的動力。 謝謹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似乎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你別太擔心了,父親還不至于糊涂到這個地步。他提過,在京城周邊,以及蘇州、松江那邊的產(chǎn)業(yè),全都給平南伯府了,但在老家湖陰,我們家還有房子、田地在那兒,還有我娘的陪嫁與私產(chǎn),無論是在京城還是湖陰的,也不曾給出去。這些財產(chǎn)雖然不多,但維持我們一家人的富足生活是足夠的。” 給出去的都是謝家最值錢的產(chǎn)業(yè),不過聽說二房的基業(yè)未動,謝慕林與謝徽之都暗暗松了口氣。 第85章 滲人 謝徽之這段日子以來,與二房母子三人的關(guān)系越發(fā)親密了,心中早就將他們視作一家人。 他私心里還覺得,曹氏自請和離了也好,待將來父親謝璞出獄,便與嬸娘文氏正正經(jīng)經(jīng)做一對夫妻,不必再有什么平妻、兼祧之說了。文氏為人慈愛和善,人品也好,他有這么一個嫡母在,比起從前在曹氏手底下受氣的日子,可要強得多了!不但他們這些庶子庶女,就連姨娘她們,也都能松口氣。 所以,如今聽說二房家業(yè)未被曹家霸占,他心里就沒那么沮喪了。二房是沒有大房富貴,但房舍、田地、店鋪與作坊什么的,還是有的。嬸娘文氏母子三人,日?;ㄙM雖然總是要看曹氏的臉色,才能從公賬上支出,可從來就沒真正缺過什么要緊東西,父親謝璞每年也會私下貼補他們。這些錢積年算下來,也有很大一筆了。文氏平日里生活節(jié)儉,可絕對不窮。 只是謝徽之還有一點不明白:“二房的產(chǎn)業(yè)既然還在,嬸娘在京城也有私產(chǎn),怎么這些日子不見嬸娘提起?” 文氏嘆道:“如今自然都在官府手里扣著,哪里就能還給咱們家了?不過老爺說了,大理寺的大人們答應(yīng)過他,再多等一陣子,這部分產(chǎn)業(yè)就會歸還到我們手上,到時候我們也就不必再叨擾李家了。這些日子,我們吃住都要靠著俏姐夫妻倆,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我心里真是過意不去。聽老爺說,家里的產(chǎn)業(yè)能還回來,我心里總算能松一口氣了?!?/br> 謝謹之微笑道:“父親還說,官府什么時候歸還產(chǎn)業(yè),他說不準,但老家的族人此時應(yīng)該得信了,不日便會上京。到時候,有他們的接濟,我們的日子也能過得好些。花了李家的錢財,也能一一還回去了。” 謝慕林恍然大悟,算算日子,他們之前托人給湖陰縣老家的族人送信,對方確實早該收到了,說不定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在上京路上了呢。雖然謝璞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但大理寺的人表達出了善意,族人又即將上京相助,他們母子幾個的壓力,總算減輕了些。 她不由得笑道:“這可真是好消息。我本來還以為要繼續(xù)做小手工賣錢度日呢。說來慚愧,我過去十二年都沒學會的東西,這十幾天里卻都學了個齊全,手藝還一天比一天精湛了。可見從前我有多懶,不是被逼急了,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到這一步呢?!?/br> 一番話聽得文氏與謝徽之都笑了起來。文氏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好孩子,藝多不壓身,況且你學得還不夠呢。什么時候把繡花的功夫撿回來了,才是最要緊的。你如今做的首飾多了,傷了手指,女紅功夫大不如前,連縫線都不如從前直了?!?/br> 謝慕林心虛地咳了兩聲,打了個哈哈,混了過去。 謝璞舍去家財一事,就這么過去了。文氏也好,謝慕林三兄妹也好,都沒向家里其他人透露一字半句,免得橫生枝節(jié)。反正家里如今都是老弱婦孺,知道了這個消息,也做不了什么,平白讓自己難受,還不如不知道呢。 大家都聽說了王安貴畏罪自盡的傳聞,都在樂觀地等待著謝璞無罪釋放的消息,每天忙忙碌碌,也都甘之如飴。 除了謝映容。 她只會用一種“眾人皆罪我獨醒”的態(tài)度面對著所有人,但臉上又總是會透出幾分不確定來。對于她這樣的表現(xiàn),謝老太太仍舊是不順心就罵,歡喜了就給個好臉,銀子攢得死緊,半個錢都不肯花在別人身上;倒是大金姨娘私下沒少數(shù)落女兒,無奈謝映容都不大聽得進去。 謝慕林對這個三meimei的事毫不關(guān)心,反正謝映容在家也出不了什么夭蛾子。 她與謝徽之現(xiàn)在開始關(guān)注承恩侯府即將舉行的宴會。這一次是承恩侯為自己十七歲的嫡長子曹文泰辦的宴會。曹文泰在剛剛結(jié)束不久的上元縣縣試中,得了案首的殊榮,這讓承恩侯十分有面子。即使縣試只是科舉的第一步,還要通過府試才能算是童生,他也要為兒子大肆慶祝一番,親友們都要請來,盟友部屬都要參加,京中能讓他看得上眼的有女兒的人家,也要送一份帖子去。 曹文泰已經(jīng)到了說親的年紀,從前沒定,只是因為他當時還未有功名在身,不夠體面。如今冊封世子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了,他又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了縣試,婚姻大事自然不該再拖延下去。 承恩侯興許還有借著宴會之機,反駁此前種種不利于曹家的傳聞的打算。林家步步緊逼,已經(jīng)完全不要臉了,他也挺惱火的。他順道還請了幾位在朝中立場相對中立、頗得皇帝重用的官員及其妻子兒女,想請他們做個見證。倘若有哪家的閨秀與曹文泰有緣,那就更好了…… 謝慕林與謝徽之商量好了,由后者去尋曹榮,就說承恩侯府與平南伯府緊挨著,中間就隔著個大花園,按照慣例,承恩侯府大擺宴席,總是要借用平南伯府的地方和人手的,他想借機混進去,見一見長兄謝顯之,因為謝顯之一直沒有音信,此前又在生病,家里人都十分擔心…… 曹榮是個心思比較簡單的人,品性也比圈子里的小伙伴們良善。謝徽之以兄弟之情求他,他肯定是會答應(yīng)的。而他母親曹蘇氏又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娘家在曹家三個房頭的下人圈子里人脈極廣,跟曹家的公子哥兒們對曹榮的輕視態(tài)度不同,仆役子弟對曹榮多數(shù)比較尊崇。只要曹榮答應(yīng)幫忙想辦法,這事兒至少有七八分能成。 謝慕林不指望別的,謝徽之只要能跟謝顯之聯(lián)系上就好了,如果還能順便打聽些曹家內(nèi)部的消息,那自然更妙,但也不必強求。無論如何,安全最重要。 謝徽之心里很想給曹家一點顏色看看,但被文氏、謝謹之、大金姨娘與謝慕林輪番勸下來,已經(jīng)打消了魯莽的念頭,一心只想著能見長兄一面了。至于長姐嘛……他不打算去自討沒趣。 宴席當天,謝慕林與文氏、謝謹之十分鄭重地送了謝徽之出門,從衣裳到隨身帶的銀子,還有撞見曹家人時的借口等等,全都幫他準備好了。謝徽之笑嘻嘻地出了門,才過晌午就神色詭異地回來了。 謝慕林問他:“這是怎么了?可見著大哥了?” 謝徽之表情古怪地道:“隔著后墻漏窗偷偷見了一面。他如今被禁了足,不過沒什么事,病了幾日,喝了藥也好了很多。他對著我哭了一場,聽說家里人安好也就能放心了,叫我們不必擔心他。” 聽起來挺正常的。謝慕林又問:“那你怎么是這個表情?” 能不是這個表情嗎?謝徽之見過謝顯之出來,就撞見承恩侯府大門外上演了一場好戲。 王安貴的兩個女兒給亡父出殯,棺材車就從承恩侯府門前過,哭聲震天,紙錢滿天,襯著承恩侯府大門口的張燈結(jié)彩,別提有多滲人了! 第86章 喊冤 王安貴死后,他這一房便大勢已去。 他的妻女不但在外頭備受輕視,就算是家族內(nèi)部,也沒幾個人還愿意給她們好臉色看。畢竟在當初她們風光的時候,她們也沒怎么給過族人好臉色看,一直驕矜傲慢得很。那時王氏族人為了利益權(quán)勢,忍著氣對她們笑臉相迎,如今見她們沒有了價值,自然也就更樂于出一口氣,報復(fù)回去了。 王安貴之妻仍舊被家族禁足,只有兩個女兒還有自由之身,能為亡父cao作喪事。但這喪事也是一切從簡,無論族人還是親友,都反對王湄如大肆鋪張,不但靈堂省了,就連在家停靈的日子,也沒湊足七日,三天就要出殯,還是僅以一口薄棺葬入野外荒地,不得入祖墳。王家姐妹心里的怨氣,早就快要憋不住了。 然而王家族長族人都沒太放在心上,由得王家姐妹說些難聽的話。如今宮里曹皇后將太子管束得甚嚴,不許他來見王湄如,即使王湄如想要告狀,也沒處告了。雖說大理寺那邊,不知為何遲遲未曾結(jié)束王安貴一案,但那想必也拖不了幾日。只要王安貴的案子一結(jié),皇上又早有旨意下來,王安貴的妻女便要跟隨官差,走上流放之路了。如今還能放她們籌辦喪事,不過是帝后的幾分仁慈罷了。 王氏一族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侵吞王安貴一房留下的財物產(chǎn)業(yè)上,只派了一個隨從盯著王家姐妹送父出殯,確保她們不會私自逃走,也就完了。 他們?nèi)f萬想不到,王家姐妹坐著馬車,低調(diào)地送棺材出城的時候,會使計將那族長派來的耳目支走,然后命令車夫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到承恩侯府門前的大街上。她們甚至還在半路上重金雇了幾個流氓地痞,穿上白布麻衣,手里挽著盛滿紙線的籃子,一路哭著喪,一路從街頭走向街尾。 承恩侯府的管家與體面下人忙著招呼客人,得到消息趕出門來看時,人都已經(jīng)走過他們家大門前了。有那滿天的紙錢一飛舞,再多的紅綢紅燈都不夠遮擋這迎面而來的晦氣的。周圍圍觀的路人都紛紛議論,王湄如還放聲大哭,訴說著自家父親如何冤屈,小人如何翻臉無情,對于盡心盡力為他辦事的人毫不顧惜,她父親給人做了替罪羊,死得又有多慘,冤魂不能瞑目,早晚要告上閻羅殿,叫害死他的人不得好下場……諸如此類的話。 承恩侯府的管家氣得滿身發(fā)抖,想要罵回去,卻又擔心這會惹來眾人非議,覺得是他們曹家心虛。就這么一遲疑,承恩侯已經(jīng)趕到了,氣得直跳腳,當場命人罵回去。王安貴自己罪有應(yīng)得,有什么可冤的?他還死得早了,否則被他害死的黃河災(zāi)民,才該告上閻羅殿去呢! 承恩侯府的人一說明原委,圍觀的路人們也就不再覺得王湄如姐妹凄慘可憐了,還有一個過路的書生,似乎就是東昌府人士,聞言還沖著王安貴的棺木啐了一口,叫一聲“狗官死得好”!轉(zhuǎn)身即走,氣得王家姐妹雙目圓瞪,卻又拿他沒辦法。 謝徽之躲在人群里,目睹了這一場鬧劇,如今向家人提起,心里還覺得挺爽快:“這真是實打?qū)嵉墓芬Ч妨?!王家女想要喊冤裝可憐,當場就被人拆穿;承恩侯府不管別人死活,只顧著自家得意,卻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丟盡了臉面。這兩方都不是什么好人,誰倒了霉,我都看得高興!” 謝慕林忍不住嘖嘖了兩聲:“王大小姐名不虛傳啊,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不過她現(xiàn)在手里什么籌碼都沒有了,又即將被流放,竟然還敢上門觸承恩侯府的霉頭,挺有膽的嘛。她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倚仗?承恩侯府也任由她上門鬧事嗎?” “當然不可能!”謝徽之道,“當時承恩侯府大門里就竄出十幾個有力氣的婆子來,把王家姐妹給捆了扔上馬車,將原本的車夫踢開,另找人將王家姐妹送回王家去了。至于王安貴的棺材,也是由承恩侯府的人抬出城去安葬了。不過既然沒有王家的人跟著,王安貴到底是被好好葬下了,還是被扔去了亂葬崗,估計也說不準吧?王家姐妹日后想要拜祭亡父,恐怕都要先討好了承恩侯府的人,才能打聽到尸骨所在之地呢?!?/br> 這么狠? 謝慕林聽得直搖頭:“傳聞不是說,殺王安貴又將其偽裝成自殺的人,是他的姐夫?qū)巼钍雷映潭Y嗎?王家姐妹給父親出殯,不去找兇手所在的寧國侯府,不去找跟寧國侯府有姻親關(guān)系的平南伯府,來找承恩侯府做什么?難道就因為承恩侯府和宮里的曹皇后知道了她與平南伯府的秘密協(xié)議,斷了她進宮的青云路,所以她就來報復(fù)了?” 這姑娘抓重點的能力是不是有點迷? 謝謹之在旁道:“無論她是出于什么想法前去承恩侯府大門前鬧事,都是不智之舉,簡直不知所謂!如今她連親自送父出殯都做不到,還有可能連累親父死無葬身之地,這哪里是為人子女該做的事?別說王安貴本無冤情,早死一步還保住了全尸,就算她真覺得王安貴死得冤枉,只是做了他人的替罪羊,那她也該將實情全都說出來,讓有罪之人得以法辦。至于她的父親,犯了什么罪,就該受什么罰,她們這些家眷也該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這方是正理。光靠著白事去寒磣仇人一把,除了讓承恩侯府的人生一場氣以外,還有什么意義?!” 謝慕林聽得笑道:“二哥說得有理。不過你這是正人君子才會有的想法。王安貴一家如果是正人君子,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下場了,所以他們是不可能有這種覺悟的。你沒聽見,三弟說那王大小姐還為父喊冤呢!真真是天大的笑話!” 謝徽之道:“她還不僅僅是為父喊冤呢,被捆上車的時候,承恩侯府的婆子沒有堵上她的嘴,她當時就在那里破口大罵,詛咒曹家人,說承恩侯別以為害死了她爹,斷了她的錦繡前程,就能成功讓自己的女兒做太子妃了,就算曹家有一百個女兒,也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后!” 謝慕林詫異:“她是瘋了?在大街上就這樣喊?莫非她真是因為無法進宮做太子的妾室,就破罐破摔了?我本來還以為曹家會把她換個身份,塞進東宮里做奴婢去的。這樣她再努力一把,也不是沒有靠著太子的寵愛翻身的一天。結(jié)果她連這條路也放棄了嗎?” 謝徽之搖搖頭,一臉神秘兮兮地道:“曹家的人都認為,她這是還有后招。因為在她被堵了嘴送走之后不久,承恩侯府的宴席上就發(fā)生了一件奇怪的事?!?/br> 謝慕林輕推謝徽之一把:“別賣關(guān)子呀,到底是什么事?” 謝徽之笑著眨了眨眼:“這事兒還跟江家的少爺有關(guān)系呢,二姐你猜是哪一個?” 第87章 玉佩 謝慕林聞言,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謝徽之這個起初跟她還不是很熟的小兄弟,如今都會開她玩笑了。 江家的少爺?江家是寧國侯府程家的姻親,也可以說是平南伯府的姻親,江太太與平南伯夫人程氏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江家與承恩侯府說是親戚,但又更親近平南伯府一些。如今曹家長房、二房與三房關(guān)系惡化,只怕江家這門親戚在承恩侯府那里也不大好使吧?不過考慮到江侍郎是朝中高官,又一向是曹氏黨羽中的骨干,估計承恩侯多少還是會給他們一點面子的。江家的少爺會出現(xiàn)在承恩侯府的宴會上,也很正常。 至于承恩侯府發(fā)生了怪事,會與哪位江家少爺有關(guān)系……真要是江二少爺江玉良,謝徽之多半就要直接開罵了,不會笑嘻嘻地跟她開玩笑。所以牽涉進去的,應(yīng)該是江家大少爺江紹良吧? 謝慕林把自己的分析推測一說,謝徽之便忍不住樹起了大拇指:“二jiejie果真冰雪聰明,這都能猜到!” 謝謹之忙問:“江紹良在承恩侯府的宴席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謝徽之這回沒有再賣關(guān)子了,笑著說:“這事兒說來有些離奇,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卻從曹榮相熟的幾個曹家二房小廝那里打聽到了個中詳情,總覺得不象是巧合。曹家那邊的人,大多覺得這是王安貴的長女搞的鬼,就是不知道她如今都落到這個田地了,怎么還有能耐對曹家人下手呢?” 原來在今日承恩侯府的宴席上,有許多曹家部屬或是新拉攏的官員人家出現(xiàn)。當中有一個十幾歲的官宦子弟,似乎是某個不大受曹家人重視的小官之子,靠著結(jié)識了曹家旁支的一個兒子,終有機會擠到曹文泰面前來露個臉了。他看起來有幾分機靈,挺會說話,哄得曹文泰開心,因此得到了特殊待遇,能與那名曹家旁支子弟一起,與江、程等幾家曹家姻親子弟們坐在一處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太過春風得意,就礙了同席有些人的眼,趁著與他同行那曹家子弟暫時走開,便開始拿他身上穿的衣裳款式老土、料子不算上佳來嘲笑,嘲著嘲著,就嘲到他腰間的佩飾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