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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慕林在線閱讀 - 慕林 第30節(jié)

慕林 第30節(jié)

    據(jù)說,那佩飾的式樣非常奇怪,是用絲絳將兩塊玉佩連結(jié)而成的。兩塊玉佩都有點小,加在一起才顯得夠檔次,雖說玉色略有些差別,但同樣是上等質(zhì)地,做工也精細,絲絳打成的結(jié)子也很別致,被主人穿戴到這種宴席場合來,也不算失禮了。可這樣的佩飾,很明顯就是用兩塊不同的玉拼湊而成的,透著一股寒酸之氣,絕不會是高官顯宦之家的手筆。在場的富家公子哥兒們想要嘲笑那官宦子弟,自然就要盯著這一點不放了。

    這本來只是一件極無聊的事,除了那幾個閑極無聊的紈绔子弟,以及被嘲笑的當事人之外,周圍的人都不甚在意。只不過這幫人引起了喧囂,也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當中便有一個十歲出頭的曹家旁系子弟曹文祥,擠過來看是誰這么沒眼色,在曹家的宴席上吵鬧。

    他這一看,就看出麻煩來了。他指著那官宦子弟腰上系的玉佩,失聲驚叫:“這不是我大jiejie的東西么?怎么會在你身上?!”他沖上前去抓住那玉佩細看:“真是我大jiejie的!這上頭還刻有她的閨名呢。我記起來了,今年元宵節(jié)的時候,宮里皇后娘娘給我們每房的子弟都賞了東西出來,幾位姐妹得的都是玉佩,上頭還刻有各人的閨名。這就是大jiejie那一塊!”

    曹文祥口里的大jiejie,不是別人,正是曹家二房的大小姐曹文鶯。她今年年滿十四歲,已經(jīng)被曹皇后看中,不日就要嫁入東宮,成為太子良娣了。

    她貼身佩戴的飾物,無端端出現(xiàn)在外男身上,還是個年紀相仿的外男,這就有些說不清了。萬一有人拿這事兒說閑話,定會影響曹文鶯的閨譽,連帶地破壞她進東宮的計劃。曹家人對此極為忌諱,無奈曹文祥那草包當場喊破此事,席間大部分的賓客都聽見了,曹家子弟有回過味來的,想要堵住他的嘴,也已經(jīng)來不及。

    只好先把那官宦子弟當成賊辦了,要是能將此事歸結(jié)為一樁盜案,那自然就與男女緋聞無關(guān)。

    一圈兒曹家子弟一擁而上,圍著那官宦子弟,對方嚇得面色慘白,瑟瑟發(fā)抖,連聲大叫:“我不是賊!這不是我偷的!是我從外頭店里買來的東西!我根本不知道它的來歷,只是見它便宜,玉質(zhì)又好,就買下來了!”

    曹文泰聞訊趕來,皺著眉頭盯著那官宦子弟看,早有堂兄弟把那玉佩奪過來,交到他手上。他細細查看過玉佩后,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佩飾上有兩塊玉佩,其中一塊確實是曹文鶯之物,而另一塊,他也看出底細來了,知道那是誰的東西。他心中驚疑不定,懷疑這是一個局。只是設(shè)局的是誰呢?莫非是另一塊玉佩的主人?

    這時候,江家兄弟都聽說消息,湊了過來。江玉良看了一眼玉佩,便小聲問兄長:“大哥,我怎么覺得那東西好象有些眼熟……”曹文泰厲色橫了他一眼。江玉良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只是心中十分不快。

    江紹良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那兩塊玉,淡定地問曹文泰:“文泰兄,請你仔細瞧瞧,上頭那玉佩是不是刻了一個‘紹’字?若是有,那我就沒看錯了。前些日子,我在外頭請你吃茶,叫小偷摸走了身上的玉佩,回到家后才發(fā)現(xiàn)。因那玉佩跟我許多年了,我十分不舍,還打發(fā)人到茶館周圍找了好幾天,始終不得消息,如今才知道原來它是叫賊人賣了。莫非這位小兄弟買玉佩的地方,就是銷贓的黑店?只怕文泰兄家里的東西,也是叫同一伙賊人偷了去吧?”

    江紹良三言兩語地,就把這件疑似緋聞轉(zhuǎn)變成了盜竊案,他的玉佩與曹文鶯的玉佩被連結(jié)在一處,也有了一絲巧合的意味。

    曹文泰的臉色緩和了許多,他記得這件事,便看向那官宦子弟,用警告的眼神追問:“你是從哪里買到這兩塊玉佩的?!”

    那官宦子弟哪里還敢隱瞞?他老實說出了店址,只是完全不起眼的街尾小店,根本就不是什么有來歷的地方,還恰好離茶樓不遠,果然很可疑。

    曹文泰立刻就派了親信前去店址查問。宴席這邊的風波也暫且平息下來了。只是江紹良此前差一點兒就跟曹文鶯定親,在場的親友中知情的人不少,哪怕他說了這兩塊玉佩被系在一處只是巧合,也免不了會有人在暗中嚼舌,覺得他的話只是借口,這根本就是他與曹文鶯的定情之物,只是不知為何,落到了外人手中罷了。

    本是為了給曹文泰慶賀的宴席,接連發(fā)生了兩樁變故,還有可能影響到曹家女入東宮的計劃,曹文泰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第88章 盜案

    謝慕林聽到這里,忍不住問謝徽之:“居然會有這樣的事?那個官宦子弟又不是平民百姓,居然還會到黑店里買玉佩?而且曹大小姐的玉佩既然是宮里賜下來的,上頭應(yīng)該有標記吧?他竟然也沒認出來?”

    謝徽之道:“我聽曹家的小廝說,那個佩飾從宮里賜下來的時候,其實是一組三件的,內(nèi)造的標記是打在第一件上,刻有曹大小姐閨名的卻是第三件,第二件則是刻了兩句吉祥的話。這好象是內(nèi)務(wù)府今年新出的式樣。那官宦子弟買到玉佩時,只瞧見上頭刻了一個‘鶯’字,再無其他標記,他自然也認不出是內(nèi)造的了。再者,他雖是官宦子弟,但實際上是庶子,又不得父兄重視,這才一心想著巴結(jié)曹家人,好在家中顯擺他能為。他并沒有多少見識,就只一張嘴甜些。會買那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也是見那佩飾又好又便宜,可讓他在承恩侯府的公子哥兒們面前不丟臉罷了?!?/br>
    原來如此。一時虛榮心,卻買來了賊贓,還叫失主當場認出來了,也真是夠倒霉的。

    謝謹之問謝徽之:“你說這件事跟江紹良扯上了關(guān)系,就因為佩飾上頭有一塊玉佩是他的?”

    謝慕林也連連點頭:“是呀,你還說這事兒跟王安貴的長女有關(guān),這能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那東西還是她偷的不成?”

    謝徽之輕笑了一聲:“誰知道呢?她才詛咒完曹家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后,曹家即將要入東宮的女兒就被壞了名聲。這真的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么?”

    謝謹之皺眉:“這未免也太牽強了些。我寧可相信這是江紹良暗中籌謀的?!?/br>
    謝徽之合掌笑道:“二哥猜得真妙!說實話,曹家人不少都懷疑這事兒跟江大少爺脫不了干系呢。畢竟他差一點兒就跟曹大小姐定親了,如今哪怕曹大小姐已經(jīng)快要入宮了,他也依舊時不時往曹家去。說他不在意,誰信呢?”

    曹文泰派出人手去查那家店時,宴席還是要繼續(xù)進行的。因為曹文祥一時不慎,將事情嚷嚷開了,現(xiàn)場人多嘴雜的,不多時便有人把話傳到內(nèi)院女眷席上去了。曹大小姐曹文鶯得知自己的玉佩出現(xiàn)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身上,窘迫得快要坐不住了。那些紛亂的閑言碎語,更令她羞惱不已。即使江紹良盡力把整件事控制在盜竊案的性質(zhì)上,也依然擋不住三姑六婆的竊竊私語。

    而曹家人對江紹良也抱有疑心,時不時把視線投注到他身上。江紹良本人倒是很淡定,照舊如常說笑吃喝,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般。

    江玉良曾經(jīng)問過他,難道就不擔心么?

    江紹良還一臉詫異地道:“這有什么可擔心的?不過是抓個小賊的事兒。我丟的東西不是也找回來了么?”

    聽得在場的人都十分無語。

    但曹家子弟們仔細想想,事情似乎就僅僅是這樣而已。謠言什么的,最近曹家已經(jīng)忍受得夠多的了,不在乎多一兩條。反正看見玉佩的人也就只有幾個,今日來的賓客不是親友,就是潛在盟友,請他們別把這點小事說出去,應(yīng)該不難。等到偷東西的賊被抓住,這事兒就算了結(jié)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那么容易了結(jié)。

    曹家的人找到了那家店,店主也承認自己確實經(jīng)常收些來歷不明的金珠寶玉,有為賊人銷贓的嫌疑,但更多的,就不肯說了。曹家的人打算把店主壓回承恩侯府去慢慢審問。誰知那一直老老實實的店主一走到大街上,便撲向不遠處的官差,表示國舅府的下人要抓了他去打殺了,求官老爺救他的性命,他并不知道那是曹家大小姐貼身的東西,真不是有意的呀!

    好巧不巧,那幾個官差都是江寧縣的。而江寧縣令,又恰好是林家的人。一聽說是曹大小姐“貼身”的物件,這幾個官差立刻就產(chǎn)生了興趣。即使曹家的人打出了承恩侯府的名號,他們也不肯將店主交還到曹家人手中,而是以朝廷禁止私刑的名義,將店主帶回江寧縣衙去,公開審理。若他真是罪有應(yīng)得,也該由官府判他刑罰。

    曹家的人當時大概真以為這僅僅是一樁盜竊案,又抵不過官差人多,只好跟著官差們回了江寧縣衙,看著江寧縣令升堂公審此案,有許多官差、吏員與路人來旁聽。

    于是,就有數(shù)十人同時聽到那店主招供:那副佩飾確實是收的賊贓,來銷贓的是他熟悉的一對小偷夫妻,女的扮作廚娘,趁著一些富貴人家辦宴席的時候,受雇進宅做菜,叫丈夫打下手,再偷偷找機會偷盜人家的財物。

    廚娘小有名聲,有幾個拿手菜,卻無人知道他夫妻二人的底細,過去數(shù)年里曾得手過十來次,大多數(shù)是在店主這里銷的贓。這副佩飾的來歷,店主還記得很清楚,是在上個月曹家二房請吃春酒的時候,那對夫妻摸進人家后宅偷出來的,原本放在曹大小姐的閨房里,因為玉的成色很好,又是一對的,擺在頗為顯眼的位置,那廚娘一眼就看中了??上М敃r有丫環(huán)進屋,她拿了東西便迅速離開了,沒叫人發(fā)現(xiàn)。

    店主交代了小偷夫妻的落腳處,然而官差趕到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

    這盜賊未能落網(wǎng),曹家人都覺得掃興。然而,他們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需要面對:曹文鶯與江紹良的玉佩竟然不是各自被偷之后,碰巧連結(jié)在一起的,而是一開始就成雙成對地從曹文鶯的閨房里被偷走的。莫非這兩人真有私情?

    這樣的大事,竟然真叫江寧縣令當眾審問出來了。曹家難敵悠悠眾口,曹文鶯入宮之事,真的不會受影響么?

    謝慕林眨了眨眼:“受影響就……受影響唄。曹家沒了個太子良娣,也不是件壞事?!?/br>
    謝謹之搖頭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江紹良的玉佩是被人偷走的,當時知情的人不少。若這是真的,那就是有人從他那兒偷走了玉佩后,又與曹大小姐的玉佩結(jié)在一起,做成了一副佩飾,然后放在曹大小姐閨房的顯眼處。這事兒太詭異了,絕不是什么巧合?!?/br>
    謝徽之挑了挑眉:“當然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因為曹大小姐的丫頭后來想起,失竊當天,曾見過王安貴的長女從她們大小姐的閨房中出來,鬼鬼祟祟,看到有人來,只說自己是來找曹大小姐說話的,撲空了。那丫頭把人送出院子后,折回房中細查,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這才不曾聲張。但若是那時,那對小賊正好潛入房中……”

    謝徽之微微一笑,看向兄姐:“曹家的下人們都在私下議論,那日王大小姐頭一回來曹家二房做客,就毫不見外地拉著幾位新認識的閨秀和少夫人,嚷嚷著要去參觀曹大小姐的院子。倘若不是有賊恰好把那對玉佩偷走了,又會是什么結(jié)果呢?”

    話未說透,但謝慕林與謝謹之二人,都已經(jīng)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第89章 結(jié)論

    自那日之后,謝徽之又去找了曹榮幾回,不費什么力氣,便打聽到了后續(xù)的消息。

    有了曹大小姐身邊那個丫環(huán)的回憶,曹家二房的人很快就從自家下人當中找到了幾個被王湄如重金收買過的人,問明白了春酒宴席當日,她是如何在主家的丫頭引領(lǐng)下,背著人潛入曹文鶯的院子,并且獨自在閨房中逗留了一刻多鐘的時間,然后又以花言巧語騙過發(fā)現(xiàn)她的丫環(huán),順利離開院子,并在半個時辰后帶著其他人卷土重來的。

    院中一個二等大丫頭,只因沒能爭上曹文鶯陪嫁侍女的名額,又被家里人許配給了一個不滿意的對象,便產(chǎn)生了怨恨,在王湄如重金引誘下叛變了。她不但給王湄如提供了潛入的路線,還告訴對方曹文鶯的重要首飾收藏在何處,最后,又給對方提供了一根大紅絲絳。

    正好是那副佩飾上用來連結(jié)兩個玉佩的那一種。

    還有一個在宴席間侍候茶水的小丫頭,回憶起了王湄如剛來的時候,腰間系過一個玉佩,似乎就是江紹良丟失那枚玉佩的模樣。因為有些小了,流蘇卻偏長,有點奇怪,當時她還多看了幾眼。但王湄如去了更衣,回來后身上玉佩就不見了,她還以為王湄如把東西弄丟了,過后一路找過去想撿便宜,可惜沒找著。

    曹家二房的人打罵過這些不忠的奴才之后,回頭跟承恩侯府的人一說,便很容易得出一個結(jié)論來:王湄如當日肯定是有心要算計曹文鶯的。

    她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從江紹良那里偷到一枚玉佩,借著春宴的機會,潛入曹文鶯閨房,盜走了一枚刻有曹文鶯閨名的玉佩,用大紅絲絳將二者連結(jié)在一起,做成一副完整佩飾的模樣,故意擺在顯眼之處,回頭她再找借口拉外人過來,正好可以發(fā)現(xiàn)佩飾,從而揭破曹文鶯與江紹良的“私情”。

    即將要成為東宮良娣的女子與別的男人有了私情,自然就失去了嫁給太子的資格。而曹家再沒有第二個適齡的女兒,也只能放棄這個計劃了。與此同時,擁有曹家姻親身份的王湄如,似乎就成了曹家短期內(nèi)唯一的扶持人選。曹家可以利用她牢牢掌握住太子,與太子妃搶奪太子的寵愛。等到曹家其他女兒成長到可以嫁人的年紀時,王湄如早已在東宮站穩(wěn)了腳跟,說不定連皇孫都生了。

    這個邏輯是通的,但曹家人都有些難以置信。當初他們不過是把王湄如當成太子的寵物,覺得為了攏住太子的心,給他一點甜頭也沒關(guān)系,還能利用王湄如去壓制太子正妃,為曹文鶯爭取更多的時間與超然的地位。誰能想到,他們根本沒放在眼里的小人物,竟然也會對他們耍心機,差點兒破壞了他們曹家的大計呢?

    說是差點兒,其實也跟破壞了沒多少差別了。如今拜草包曹文祥嚷破事實,以及林家那邊故意攪局所賜,曹文鶯與江紹良有“私情”的流言已經(jīng)傳開,在曹家親友圈子里可說是人盡皆知了。雖說如今事情已經(jīng)真相大白,是王湄如在暗中搞鬼,但沒有明證,光憑幾個曹家二房下人的證詞,恐怕很難取信所有人。謠言這種東西,自來是傳謠的多,辟謠的少,嘴長在別人身上,曹家再有權(quán)勢,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呀。一旦宮中知曉這等流言,曹皇后的如意算盤,就不知道是否會受影響了。

    曹家人是又氣又恨,同時又有幾分懊惱。

    曹家二房辦春宴的時候,恰好是曹皇后定下了曹文鶯入東宮為良娣的事后幾日。曹二爺心里高興,卻又不敢張揚,便借著春酒的名義,請幾家親友來慶賀一番。王湄如當時也得曹皇后允許,即將入東宮,只是位份尚未定下罷了。曹家二太太特地給王安貴家送了帖子,是指望王家女能與自家閨女一道結(jié)盟,將來合力對付太子正妃的。

    王家母女到來后,曹二太太還好生款待了對方呢。她哪里想到,當時王湄如一臉笑意盈盈的模樣,又柔順又溫婉,處處禮敬曹文鶯,竟然就已經(jīng)在暗中盤算著陷害她女兒了呢?若不是那對小偷夫妻陰差陽錯,偷走了玉佩,只怕曹文鶯的名聲早就被敗壞了。當時會試還未結(jié)束,王安貴尚未案發(fā),誰能想到他的女兒竟有這樣的膽量?

    曹二太太想起來就覺得老天保佑。只是王湄如當時陰謀失敗了,今日卻又卷土重來。這回是真的害到了曹文鶯,只不過影響不算大而已。

    承恩侯夫人表示,她明日就進宮去,向曹皇后解釋清楚事情原委,好還曹文鶯一個清白。

    承恩侯則覺得自己可以跟心腹們商量一下,如何給林家找點麻煩,特別是那個江寧縣令,實在是沒眼色得緊。曹家暫時對付不了林昭儀,難道還拿捏不了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曹二爺表示他會派人去搜索那對逃走的小偷夫妻,只要他們當眾承認,是他們先后把江紹良與曹文鶯的玉佩偷走之后,改制成佩飾,轉(zhuǎn)賣給黑店店主的,那就能把整件事蒙混過去。至于店主的供詞?那肯定是他記錯了!

    曹二太太則安慰了自己的女兒一番,回頭越想越氣,便與曹榮的母親曹蘇氏商議,要給王湄如一點顏色看看才行。王安貴自尋死路,他的妻子、女兒與長姐,都要為他的死負一份責任,王湄如憑什么算計到他們曹家頭上?!當初的jian計,是王湄如為了爭寵做的,失敗了就算了。如今王湄如早已成了喪家之犬,沒有了入宮的資格,憑什么還要再害人呢?!

    曹二太太認定了罪魁禍首,便帶著曹蘇氏與幾個交好的妯娌們,找上王家去了。她們在王家鬧了一場,使得王家族長與族人們都決定要把王安貴的妻女關(guān)得更嚴實一些,不許她們再出門,只等王安貴的案子結(jié)案,判決下來,他們就可以把她們母女三人送去流放了。

    曹二太太去了這一回,王安貴的老母親病了多時,終于撐不住了,已到彌留之際。這位老太太一向很低調(diào),又病了幾年,少見外人?;实圻w怒王安貴家眷時,都沒想起來要把她的誥命也一塊兒剝奪掉,因此王家其他人對她還不敢太過分,但心里也覺得她已是個死人,只等她兒媳孫女一走,便可以下手奪產(chǎn)了。

    王安貴搜刮了無數(shù)財物,除去被官府抄沒的部分,還有些不能動的祭田祖產(chǎn),以及外人不知道的隱秘之財。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當然是要歸族中所有的,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只是王老太太畢竟還有誥命在身。她快死了,別的倒罷了,她的女兒程王氏卻不能不回來送老人家一程。程王氏還在寧國侯府被禁足呢,王家族長猶豫,是否真的要通知她?

    第90章 火光

    王家族長還沒有下決定,程王氏便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知道她的老母親快要不行了。

    鬧了幾天后,程王氏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聽說王湄如姐妹二人在承恩侯府大門前的際遇,她更是懊悔不已。倘若她不是被禁了足,兄弟出殯,她肯定是要跟著去的,這樣就可以及時阻止侄女兒做下蠢事了!

    害了他們王家的是平南伯府和寧國侯府,承恩侯府以及宮中的曹皇后固然是有責任,但并不算罪魁禍首,王湄如想要惡心人,為什么不多走幾步,到平南伯府大門前惡心他們?nèi)ィ咳绱藳_動,卻連累得王安貴的遺骸下落不明,承恩侯府與曹家二房更是與王家結(jié)下大仇,消息傳進宮中,連太子都有可能產(chǎn)生不滿,這有什么意義?!

    程王氏痛定思痛,非常迅速地讓一雙兒女去丈夫面前,為自己說情,表示她不會再鬧了。程禮出人意料地狠心絕情,她哪里是他的對手?如今王安貴人都死了,她再鬧也救不回他,還不如多為活下來的人著想。

    王安貴的遺體總是要入土為安的,老母親的后事也要好生cao辦,還有弟媳與侄女兒們,若真的避不開流放的命運,那會被判流放去哪個邊城?這一路上如何安排?去了邊城后又要如何生活?找什么人去保護年輕美貌的侄女兒們?將來遇到大赦時又如何回京?這些事都是要安排的。

    程王氏倘若一直被禁足,她就無法對娘家親人提供任何助力,叫她們依靠誰去?即使她心中有再多的怨氣,也要分得清,孰輕孰重。

    如果運氣好,曹家人夠果斷夠狠心的話,太子很有希望在幾年內(nèi)繼位登基,大赦天下。到那時候,王湄如倘若還能保住美貌與清白,太子又還未忘情的話,說不定會召她入宮,那王家就還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屆時,那些欠了他們姐弟的,害了她弟弟王安貴的,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全都別想好過!

    程王氏下了狠心,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討好丈夫。程禮與她畢竟做了多年的恩愛夫妻,見她已經(jīng)認了命,不會再給自己添麻煩了,便松了口。岳母一向?qū)λ诲e,他親手殺了小舅子,絕了岳家香火,心里也有幾分愧疚,答應(yīng)妻子后,還在母親面前為妻子說情。寧國侯夫人被他磨了一個時辰,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只是另外派了幾名心腹,緊跟在兒媳身邊,不放兒媳與任何人獨處,以防萬一。

    程王氏順利見到了老母親,又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弟媳與侄女兒們。無論是王安貴之妻洪氏,還是王湄如姐妹倆,如今都瘦得有些脫了形,可見這幾天被折磨得不輕。程王氏心中大痛,但在眾目睽睽下也不好罵人,只得記下了這個仇,嘴里說幾句安撫寬慰的話,便留在王老太太身邊了。

    王老太太經(jīng)歷過喪子之痛,以及族人親戚的背棄迫害之后,已經(jīng)是彌留了,如今見過女兒最后一面,便帶著深深的悔恨含淚而逝。程王氏與王安貴的妻女撲在床邊大哭一場。等她們醒過神來時,王家族人已經(jīng)開始了喪事的cao辦,一切都是早有準備,根本用不著她們cao心,也不許她們插手。

    不過,王老太太身為罪人之母,又絕了香火,兒媳孫女即將流放,王家族人早就打定主意要謀他家這一房剩下的余財了,又怎么可能為她風光辦后事?

    喪禮辦得很簡單,一應(yīng)用品的規(guī)格,只能說勉強襯得起她誥命的身份而已,靈堂也很小,沒請和尚道士來做法事,就連負責招呼賓客的下人都極少。王氏族長派了一個族中的后生來,臨時客串了孝孫的身份,替王老太太披麻戴孝。但這個后生沒有正式過繼——沒人愿意冒著成為罪人家眷的風險,萬一被判與洪氏母女一同流放,那豈不是冤死了?但作為回報,王老太太的嫁妝私房,便要落在這個后生手上了。

    原本王老太太的東西,是早就說好了要留給王湄如的。但王湄如即將流放,他們這一房的財產(chǎn)除了祖產(chǎn)與祭田,都會被官府抄沒,誰還顧得上老人的意愿?趁著如今官府還沒朝王老太太的體己下手,王氏族人自然是要把能占的好處都占了。

    程王氏看著冷清寒酸的靈堂,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想沖上去與王氏族長理論,卻被弟媳洪氏一把拉住了手。她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塞進了什么東西,心中一凜,回頭向洪氏望去。洪氏神色麻木,面無表情地說:“算了吧,大姐,便是跟他們理論了,又能如何?讓老太太清靜地走吧。”說罷轉(zhuǎn)身走開了。

    程王氏看了四周的人一眼,慢慢縮回了手,將那東西緊緊握在手心里。她沒有再找人吵鬧,而是讓貼身丫頭回寧國侯府取銀子,自掏腰包,將亡母的棺木以及靈堂用品全都升了幾個檔次。雖然沒有什么親友前來吊唁,她還是想讓老母親別走得太凄涼寒酸了。

    回家路上,程禮一路溫柔體貼地安慰著程王氏,程王氏只默默低頭垂淚,沒有多說半句話。但洪氏塞進她手心的紙條,已經(jīng)被她藏好了,還趁著更衣的時候偷偷看過了。想到上面的話,她心如刀絞,但她心里也明白,這興許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曹家竟然因為王湄如的算計,懷恨在心,盤算著要在流放路上置她于死地。為了救侄女兒,有些犧牲是免不了的。洪氏能狠得下心,她為什么不能呢?

    程王氏一直沒表現(xiàn)出異樣來,十分沉得住氣地辦完了老母親的喪事。王家扣下了洪氏母女三人,不許她們出門去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免得橫生變故,只讓那臨時客串孝孫的族中子弟主持了王老太太的入土儀式。程王氏竟然也沉默地接受了,從頭到尾沒有表達過任何不滿。這讓王氏族長大大松了口氣。

    等頭七出殯結(jié)束后,程王氏便哀求丈夫程禮幫忙,在從城外回來的路上,陪她去了一趟平南伯府,尋平南伯夫人程氏商量一件秘事,然后才返回寧國侯府,乖乖做起了溫柔賢妻。

    緊接著,就在當天晚上,王氏族人聚居之處,忽生變故。

    王安貴這一房所住的宅院,半夜里忽然燒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