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16節(jié)
曹文鳳頓時噎了一下,謝映慧還不肯放過她:“你老實告訴我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湄如算是舅母哪門子的親戚?她竟然能為了這個女子,先是置我們謝家滿門生死于不顧,又甘冒風險違背上命、觸犯國法、私藏欽犯,到底置曹家于何地?!外祖母知道這件事么?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 眼看著謝映慧就要把平南伯之死的責任也算在平南伯夫人頭上,直接把后者打成曹家罪人了,曹文鳳再也忍不得,憤怒地駁了回去:“謝映慧!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我父親是叫大房、二房的人害死的,與我母親有何干系?!你少危言聳聽了!” 馬玉蓉沉下臉看向她,曹文鳳一窒,才咬著牙收斂了一下脾氣:“再說了,我母親好歹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從前多疼你呀,難道你連親舅母的話都不相信了?!” 然而謝映慧已是今非昔比,不會再因為她兩句話就輕易相信了:“程二奶奶也是你的親舅母,難不成表妹也相信她的話么?” 曹文鳳頓時啞口無言。 馬玉蓉笑了,拉起謝映慧的手道:“我們走吧,這平南伯府都要趕客人出門了,我們還留在這里自討沒趣做什么?”謝映慧也不再多言,就這么跟著她出了門。 曹文鳳無措地落在后頭,想要上前解釋些什么,又怕謝映慧再追問不該追問的事,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不過,等馬玉蓉與謝映慧上了馬車,遠離了平南伯府之后,她才對后者說:“今兒這一場戲,只怕那位程二奶奶是故意演給我們看的。這王湄如詐死的傳聞到底有何內(nèi)情,還很難說呢?!?/br> 謝映慧也不是傻瓜,當然也看出來了。程二奶奶程王氏進正房的時候,瞥了她們一眼才進的里間。正常情況下,她怎么也該先向馬玉蓉見禮才是。她們兩個大活人佇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都不可能看不見的??沙掏跏蠀s直接忽視了她們,進入里間后又毫無顧忌地透露種種機密,若說她不是故意把話說給她們聽的,傻子才會相信。 不管程王氏這么做,有什么樣的目的,目前看來,都對平南伯夫人半點好處都沒有,甚至還有些陷害的嫌疑。這是否跟王湄如詐死的傳言有關呢?平南伯夫人到底救了王家母女沒有?若沒有,又怎會傳出那樣的風聲?又是誰告訴太子殿下這件事的? 程王氏之前拋開了殺弟之仇,與平南伯夫人姑嫂和解,關系密切,甚至還不停地替后者出謀劃策,是否與王湄如母女的下落有關? 謝映慧懷疑,即使平南伯夫人沒有救人,她也很有可能向程王氏做出了這方面的保證,讓后者相信她救人了,所以才會愿意為她出力。而現(xiàn)在,很有可能是真相大白,程王氏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所以才會翻臉的。 那么問題來了,王家母女到底死了沒有? 謝映慧的這個疑問,謝家人也同樣想知道答案。但他們?nèi)缃耠x了幾百里遠,鞭長莫及,除了寫信給京中留守的人,讓他們留意這方面的消息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反正如今陷入困境的是平南伯府,興許還有程王氏?他們對謝家人而言,都是仇人,除了謝顯之、謝映慧與宛琴的感受會比較復雜以外,其余人都是盼著他們倒霉的,因此他們只需要看戲就好了。 謝映慧在信尾也提了些從永寧長公主府那邊聽來的小道消息,據(jù)說曹皇后對太子挑中的太子妃人選十分不滿意,可皇帝已經(jīng)認可了,她也無話可說,只得在那三個人選里再仔細挑揀,選出對他們母子最有幫助的一位,為此脾氣都變得暴躁了,連著訓斥了太子三回,身邊的宮人更是頻頻挨打甚至是被攆。后宮諸妃近日都躲起了風頭,但二皇子和他的生母林昭儀,卻上竄下跳地十分活躍,后者娘家麾下的官員,已經(jīng)上本要求嚴查王家大火真相了……等等等等。 謝映慧并沒有說太多這方面的內(nèi)容,不過謝家兄妹幾人還是為此浮想聯(lián)翩。 謝徽之有個猜想:“那王湄如沒死的消息,是誰告訴太子的呀?該不會是林家那邊搞出來的詭計吧?如今不管王家母女是真死還是假死,太子為此亂挑太子妃總是事實吧?他被美色迷昏了頭,二皇子那邊的人還不加倍兒參他呀?太子和曹家該不會是落入別人的圈套了吧?” 謝慕林表示:“不管是不是圈套,太子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算冤枉。天下美人多了去了,這次就算沒有王湄如,將來也有可能冒出個張湄如、李湄如來,太子要是一個個神魂顛倒過去,世界不是亂套了嗎?他本來就不討皇帝喜歡,如今再暴露出這個缺點,以后恐怕有的是苦頭吃了。” 謝顯之嘆息不已。 謝謹之看了看眾手足,微笑著說:“好啦,這都是別人家的事,與我們不相干。如今我們還是先討論一下,要如何說服大meimei搬回湖陰老家來吧。京中太子與二皇子相爭,紛亂漸起,大meimei即使有永寧長公主府庇護,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回老家來住著更安全些?!?/br> 文氏也點頭:“確實,容姐兒那邊好辦,病好后命人送回來就是?;劢銉簠s沒回應,顯之再寫信去勸勸她吧?!?/br> 謝顯之頓時打起了精神,正色點頭。 第368章 不安 謝顯之迅速寫好了給大meimei謝映慧的回信。 他在信里又重復了一次過去提過的理由,勸謝映慧回湖陰老家居住,不過這回又添了一條:程王氏故意當著她與馬玉蓉的面,與舅母平南伯夫人進行那一場對話,就是為了向她們兩個小姑娘泄露消息的。即使謝映慧不提,馬玉蓉也不可能把聽到的話瞞著家里人。而只要永寧長公主知道了平南伯夫人與程王氏之間的糾紛,太后也就知道了,接著皇帝也肯定會知道,對太子的做法產(chǎn)生不滿。這無疑是有利于林昭儀與二皇子的。 就算謝映慧與馬玉蓉沒有那個意思,她們也變相被卷進了太子與二皇子的爭斗之中。 馬玉蓉是永寧長公主之女,有太后與長公主庇護,不會有什么大礙,但謝映慧就比較危險了。她對馬家而言,終究是外姓人;身為曹家外甥女,卻又得不到曹家的助力;做高官的父親遠在北平,遠水救不了近渴,家里人幾乎全都在老家,身邊連個靠得住的親人都沒有。倘若曹皇后遷怒于她,只怕不會手下留情,到時候她要怎么辦? 返回湖陰老家,避開京中的亂局,對謝映慧來說,才是最保險不過的選擇。 謝顯之苦口婆心,寫了厚厚一疊信,只怕meimei不肯聽從他的勸說,甚至還把心腹小廝青松也派了出去,命他跟著信使,一同回京,無論如何也要說動謝映慧回鄉(xiāng)方可。 文氏、謝慕林等人又另有書信、禮物捎給謝映慧,等這封新的家書送了出去,謝家又重新回到了平靜的日子之中。 謝慕林返回老宅,繼續(xù)與謝老太太做伴。謝映慧的來信,她也沒有瞞著謝老太太,只是對于其中皇子奪嫡、東宮秘聞、曹程兩家姑嫂相互算計之類的內(nèi)情,她一個字都沒透露,只把謝映容的情況報了上去。 謝老太太恨得差點兒把銀牙咬碎:“三丫頭真真是狡詐過人!這回居然就這么被她逃了過去!有本事她就裝一輩子的病,死賴在卞家一輩子!我就不信,到時候卞家還能養(yǎng)活她幾十年?!真病到那個程度,傻子才會娶她來家做媳婦呢!她那白日夢,更是別想成真了!” 罵完了謝映容,她又罵大金姨娘:“往日看著還算懂規(guī)矩,比她meimei要老實些,沒成想也是個糊涂的!曹家送來的賤人,果然一個都靠不??!當初我們家就該直接把人攆出門去,也省得白白耗費了錢糧,還要給我們添堵!” 最后,她又罵了卞家,尤其是卞老太太:“整天裝出個端正老封君的模樣,只會瞧不起人,嫌我不夠斯文,還怨我對孫女兒太苛刻,其實不過是個老糊涂罷了!我無緣無故刻薄孫女兒做什么?自然是她做了不好的事!謝映容那等粗淺的手段,竟然能糊弄她這么長的時間,只把那死丫頭當成是好人,早晚要把嫡嫡親的外孫給陷進去!等到謝映容真?zhèn)€算計了她的外孫,我倒要瞧她后悔不后悔,認不認得清誰是好人,誰是歹人了?!” 謝慕林在旁聽著,委婉地說了句公道話:“卞老太太未必看不出來,不過三meimei畢竟救過她,哪怕是看在救命之恩上,她也不好把三meimei掃地出門的。就算她不贊成三meimei的想法,多半也會維護三meimei的名聲。等到程篤的婚事塵埃落定后,她要是手里有合適的人選,說不定還會介紹給三meimei呢?!碑吘怪x映容的心思手段都不算高明,卞老太太只要不是太蠢,都能看出幾分的。 然而謝老太太對謝慕林的“公道話”嗤之以鼻:“什么救命之恩?!三丫頭費了那么大功夫來騙我,還把我支出了金陵城,自個兒卻往卞家老太婆那兒跑了,說她心里沒有盤算,你會信么?!我不在家,慧姐兒年紀小又與她不睦,她受了傷,只要卞家人可憐她,把她留下了,不就是近水樓臺,可以經(jīng)常見著程篤了么?她定是早有準備,知道自己定能因傷留在卞家,才算計的我。那承恩寺后院里倒塌的院墻,若說沒有半分貓膩,我才不信呢!定是三丫頭設的苦rou計!” 謝慕林聽得有些想笑,卻故意道:“不會吧?三meimei哪兒有這么大的本事?” “哼,她本事大著呢,否則怎么可能騙得了我?!”謝老太太似乎有點鉆了牛角尖,把年僅十二歲的孫女兒當成了老jian巨滑之輩,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這么想。 不過謝慕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院墻未必是謝映容搗的鬼,但上輩子這堵墻肯定也倒過,卞老太太也很有可能因此受了傷,不過并未危及性命。謝映容只是利用了這條情報,讓自己成了救人的功臣而已,說是她故意設的苦rou計,倒也不算錯。 當然,這些事,謝慕林就沒法對謝老太太實話實說了。 謝老太太還在忿忿不平中:“三丫頭就是這么狡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這回既然能為了不讓慧丫頭接她回家去而裝病,又憑什么不能弄塌一堵墻,好裝作救人功臣,被抬進卞家大門呢?她費了那么多心思,就為了程篤一個人,我倒要瞧瞧她有沒有本事能成事,最終又會是什么下場!” 謝慕林對她說:“家里人都在想辦法勸大jiejie到湖陰來呢,爹爹從北平來信,也是這么吩咐的。到時候大jiejie要帶著三meimei一塊兒從金陵回來。老太太您也不必費事回京去了,就留在這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三meimei了。到時候隨您如何問她,以三meimei的聰明,定會對您有問必答?!?/br> 至于謝映容的盤算,到時候自然不可能成事。等到她有機會重回金陵,程篤肯定已經(jīng)定親了。 謝老太太冷哼:“你們真能把人弄回來再說吧。那死丫頭狡詐得很,又對自己狠得下心,未必會乖乖聽話。萬一她一直裝成重病的模樣,慧丫頭還真未必能硬將人帶回來?;垩绢^比不得三丫頭,只是嘴上厲害罷了,其實心軟又好糊弄,從來硬不下心腸來害人?!?/br> 謝慕林看了她一眼,笑笑不多言。 隨著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風一日比一日大,湖陰各地的秋收工作也陸續(xù)開始進行了。 謝家三房在本地也有田產(chǎn),文氏還有些記在嫁妝名下的田地,也一并到了秋收的時節(jié)。她把馬路遙派出去收租,又聽說竹山書院幾位送學生去參加院試的老師們回來了,其中就有牛大儒,忙又備了禮物,命謝顯之送到牛家去。 接下來,族里又開始為重陽節(jié)做準備了。 這時候,外界有些令人不安的消息,也傳到了湖陰縣來。據(jù)說,南邊湖廣浙南一帶暴雨成災,秋糧損失慘重。等到入冬后,南邊糧食不足,江南一帶糧價上漲尚在其次,萬一災情嚴重,有流民北上,蘇湖杭嘉一帶的富庶地區(qū)可就要不太平了。 第369章 警告 謝慕林趕回謝家角打聽消息的時候,謝氏族中正在召開全族大會,每個房頭都必須派出家主參加會議,如果家主不方便,那至少也要有個身份足夠的代表出席。 南邊傳來的消息不妙,謝氏族中議論紛紛。宗房大老爺謝澤山更是遍訪幾位湖陰縣里懂天文的名家,又問過積年的老農(nóng),告知族人,近來天氣情況不妙,連著陰沉了幾日,不定什么時候就要下雨,而且很可能不是只下一場就完事。各家有誰還未把田地上的糧食收割完的,趕緊連夜趕工,把糧食收好,免得雨一下,半年的收成就泡湯了。此外,還有加固河堤、清通溝渠、囤積食水衣物、多備舟船等措施,也要各家合力施行。 謝氏全族都是經(jīng)歷過水災大患的,并因此損失慘重,倘若今秋當真又有大雨來襲,他們準備得再周全、防范得再小心,也不為過。 在族中大會的過程中,十三房表現(xiàn)相當突出。十三房現(xiàn)任家主謝謹華,主動捐出了水泥作坊近日生產(chǎn)出來尚未賣出去的水泥,供族中加固堤壩、開挖排水溝泄所用,作坊簽約的工匠,也會出手幫忙,直到入冬之前,水泥作坊都不會再往外賣水泥了,就連原本磚窯積存的磚塊,也都一并獻出來。 近日又有一位工匠想出了把水泥與砂漿混合起來,塑造成一方方水泥塊,用來代替磚頭和石料建筑厚墻或堤壩的技術,據(jù)說效果很不錯,卻比從外地一船一船地拉石塊要經(jīng)濟方便得多了,也省時省力,正好用在這次謝家角加固河堤的工程上。 謝謹華事先已經(jīng)向文氏請示過,也問過主支八房的意思。文氏先說了好,八房自然也不好反對。 族中長輩們見狀,都對謝謹華的慷慨與大公無私贊賞不已,對三房代表文氏同樣是夸了又夸,就連八房都得了不少好話,更別說是文氏禮法上的婆婆所在的二房了。 族人大會一散,文氏回到家中,正遇上謝慕林,便把會上所議得的種種章程都告訴了女兒,以及隨后趕來打聽消息的兒子們。 謝顯之欣然道:“如此大善!我們住在謝家角,就再也不必擔心水澇之事了。書院那邊,聽聞也要跟著加固堤壩呢。不過書院地勢略高些,即使真的發(fā)了大水,應該也淹不到學堂學舍那邊去的,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也順帶叫書院里的學子看看,防雨防災,是個怎樣的章程,日后為官作宦,興許能用上?!?/br> 謝謹之則問文氏:“我們家多是婦孺,我與大哥又還是少年學生,不知能出什么力?” 文氏微笑道:“不必你們cao心,我已經(jīng)跟族里說好了,到時候派出家中青壯仆從去幫工,再出銀子雇些人手,采買些砂石磚木,以備修堤之用,也就是了。” 謝慕林想了想:“排水溝渠一定要萬無一失,后勤工作也要做好,就算是連日下雨,也必須有人每天早中晚三次,負責清掃各處排水溝渠,免得哪里堵塞了,排水不暢。謝家角中若有枝繁葉茂的樹木,也要留意是否會因風雨折斷掉落,傷人或者妨礙道路。還有,如果真的發(fā)大水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也得準備足夠的船和藥物、食水、衣物才行。我們家在族中算是比較富裕的,真有大難,不能事事指望族里伸手。若我們能自救,也能給族里省點麻煩,讓他們把資源用在更困難的族人身上?!?/br> 文氏忙道:“這話很是!就是二房那邊,我們也該多留意些。真有事了,還得把你們二祖母捎帶上,不能讓她老人家cao勞受驚?!?/br> 既然提起了宋氏,自然也免不了提起謝老太太。 文氏對謝慕林說:“老宅位于謝家灣,那里地勢比謝家角低得多了,八年前就遭過水患,族地幾乎被毀。就是我們家老宅,受損雖輕些,卻也被淹了一多半去。如今老宅修是已經(jīng)修好了,但還是有被淹的風險。老太太在那里住著,叫人如何放心?你想辦法再勸勸她老人家,無論如何也要搬回新宅來住的好。新宅人多,一家子守在一處,心里也安穩(wěn)些。況且這里地勢高,比謝家灣安全多了?!?/br> 謝慕林雖然覺得謝老太太那別扭脾氣,未必會答應搬回族中,但誰知道呢?她老人家畢竟是個怕死的人,真的發(fā)大水了,她難道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老宅里不動彈不成? 謝慕林取了些換洗衣物,又領了些御寒的物資,便辭別家人,準備離開謝家角了,誰知才出門幾步,就遇上了宗房大堂兄謝謹文的妻子陳氏。 陳氏見是她,頓時露出了喜色,上前對她道:“好meimei,在這里遇上你就太好了!我們太太聽說你回來了,立刻打發(fā)我去尋你呢。你這是要準備走了?阿彌陀佛!幸好我腳程夠快,才沒與你錯過。” 謝慕林向她行了個禮:“見過大堂嫂??墒谴蟛镉惺裁捶愿??” 陳氏笑著拉起她的手道:“原是我們太太有一句話要囑咐你,你跟我來?!闭f罷拉著她走到路邊僻靜處,左右前后望望,見沒人路過,方才壓低了聲音,“我們太太說了,老太爺打聽得明后兩日皆有大雨,再之后只怕也少不了要下幾日雨的,不定什么時候,河水就要上漲了。再者,南邊好象也有流民開始北上了,就沖著我們這個方向來的。湖陰縣內(nèi)各村鎮(zhèn)都要警惕提防起來呢。 “老宅那地方,太清靜了,附近又沒幾戶人家,后山前灣村那兒雖有不少住戶,但都是農(nóng)家小民,又能當什么用?老宅里那位長輩,還是盡快搬回謝家角來的好。就連老宅,你們也只管把金銀細軟帶走,鎖了門離開,一個人都不用留了,免得出了事,倒害了下人的性命?!?/br> 謝慕林吃了一驚,也小聲問:“事情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嗎?” 陳氏沖她眨眨眼:“這事兒在縣里還不曾傳開呢,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好meimei,你母親經(jīng)不住這樣的事,事不到臨頭,不必叫她知道這些,免得她日夜憂心。謝家角這里,有我們?nèi)迩鄩炎o著,怎么也不會叫你一家受罪的。況且縣城就在邊上,竹山書院名聲在外,府里也不會坐視我們受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br> 謝慕林抿著唇點了點頭:“大堂嫂回去告訴大伯娘,讓她放心吧!這事兒我會辦好的,就算老太太不肯來,我綁也要把她綁了來!” 陳氏撲哧一聲笑了,掩口道:“也不至于如此。眼下大雨未到,那位長輩未必肯聽信我們的話,等到她瞧著不對了,自然就會心甘情愿地回來了。只是這個時機得把握好,不能拖得太久了。meimei最好事先做好準備,等那位長輩一點頭,你們就立刻上船。我再給你一顆定心丸,你去跟那位長輩說,就說是我們老太太發(fā)的話,叫她只管安心回來住著,大不了稱病不見人就行了,不會有人上門打攪,叫她難堪的!” 謝慕林聽得好笑,宗房的長輩們,看來早已把謝老太太的脾氣給摸清楚了呀…… 第370章 天真 “我不去!”謝老太太聽了謝慕林的敘述后,斷然拒絕了搬進謝家角的建議。 她認為宗房那邊只是在危言聳聽:“從湖廣、浙南到湖陰,一路上多少大城大鎮(zhèn)?又有多少富庶之地?就算有流民,也會先到那些地方去,哪兒還能輪得湖陰這樣的小地方?宗房不過是在唬人罷了,虧你還真信了!” 她瞄了孫女兒幾眼,哼哼幾聲:“難不成這是你哄我搬進謝家角的新招術?先前講理講不成,罵我罵不成,如今改用嚇唬人的法子了?” 謝慕林聽得好笑,但想起大堂嫂陳氏的話,也知道現(xiàn)在沒根沒據(jù)的,不可能勸得動謝老太太,也不再多言,反正等到流民真正入境的消息傳來,謝老太太總會害怕的。老宅距離謝家角,不過是兩刻鐘的水路罷了,近得很。 她只拿另一件事再勸謝老太太:“就算不為流民,那暴雨呢?萬一發(fā)了大水,您也要繼續(xù)留守在老宅不走嗎?別忘了,這謝家灣八年前可是遭過災的!咱們家這座宅子,雖說已經(jīng)重新整修過,但既沒有墊高地基,也沒有加固門前的堤壩,河水仍舊有可能會淹進大門來。就算您住在后樓,隨時還可以搬到二樓去住,但這一宅子的男女老少,總不可能個個都擠到二樓上來吧?” 謝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方才繼續(xù)硬著脖子道:“河水哪兒有這么容易淹進咱們家的宅子來?現(xiàn)在連一滴雨都還沒有下呢,你就跟我說什么澇不澇的話,還說不是在唬人?!就算真的連下幾天大雨,也不意味著一定會有災情。先前夏天的時候,還不是連綿下了幾日的雨?那時都說要淹了,其實一點兒事都沒有,也就是院子里積了水,走動不便罷了。我也是在湖陰縣住了十幾年的人,還能不知道這兒的氣候?哪年春夏時節(jié)不是動不動就下雨的?中秋后有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要勸我搬走,好歹也要等到河水漫到咱們家大門口再說吧!” 真等到河水淹到老宅門前,再想走就遲了吧? 謝慕林心里有些惱怒,但還是忍住了氣:“宗房大伯祖母發(fā)過話了,您就算搬回了新宅那邊,也不會有人上門打攪您的。您只當是換了個地方住著,旁人通不理會就是了。這樣也不行嗎?” 謝老太太覺得不行,她甚至還有些惱了:“誰要宗房可憐了?涂氏莫不是以為,她開口叫我回去,我就會感恩戴德了?我想回,什么時候都可以回,幾時需要宗房的允許了?!” 謝慕林懶得揭穿謝老太太的遮羞布,如果她對謝家族地真的是想回就回的話,如今還滯留在老宅做什么?真的貪圖這里夠清靜,風光夠優(yōu)美嗎? 她抿了抿唇,決定稍稍讓一步:“那您要是不回謝家角,另換個地方住,行不行?我讓人在縣城里給您租個宅子,您搬到那里去,不但比老宅這邊安全,也不用見到族里的人。我們稍稍低調(diào)一些,不叫湖陰縣中認識您的人知道消息就是了。等危險退去,您再搬回來,也是一樣的。如今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城里總比郊外暖和些?!?/br> 謝慕林自認為已經(jīng)很忍氣吞聲了,若不是為了謝老太太和老宅里所有下人的人身安全著想,她怎會提這種建議?真以為湖陰縣城里的宅子租金很便宜嗎? 然而謝老太太還是不領情:“我才不要去縣城呢,不是怕見那些認識我的人,是嫌棄那里的宅子都太逼仄了!從前我們家在縣城里也有宅子,住得一點兒都不舒服。我寧可在這老宅里待著!冷有什么要緊?多燒幾個火盆就是了?!?/br> 她還對謝慕林道:“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不必再來勸我。反正我身邊有的是人侍候,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說不定你少來氣我?guī)谆?,我還能長命些呢!你一走,我就關上門過日子,多采買些糧食rou菜就是了,大水來了也照樣度日,一宅子的青壯還能怕幾個流民?” 謝慕林忍不住冷笑:“看來老太太是真要死守在這座老宅里了,不管是發(fā)了大水,還是有流民出沒,都不能叫您改變心意是吧?” “沒錯!”謝老太太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所以你休要在此啰嗦,要走就走吧!不過你要是真走了,就別怪我向你爹告狀了。你是來給我侍疾的,中途丟下長輩逃走,貪生怕死,你跟三丫頭也不過是一般貨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