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34節(jié)
只要筆跡上不會叫人看出來,添上那樣一張小箋,就顯得她當(dāng)初對三皇子的要挾感到氣憤與畏懼,是有原因的,她不是擔(dān)心自己的私情敗露,而是怕叫未來的小姑看到那張小箋,會影響未來婆家人對她的看法而已。 趙瀅只見過蕭瑞兩三面,還真不知道他是這樣細(xì)心周到的人,滿心都是感激。她對大丫頭說:“我知道該怎么做,你也要記得把這個謊替我圓上?;仡^我們對一對口供,免得玉蓉問起來的時候,我們說辭不一,會漏了餡?!?/br> 大丫頭連忙應(yīng)了,只是還有些擔(dān)憂:“若是因為這張小箋的事,馬小姐或是長公主對您有了不滿,那該如何是好呀?蕭二公子若是沒添這張小箋就好了!” 趙瀅搖了搖頭:“他這樣才是替我解決了后患呢。沒有個真正的把柄,你當(dāng)玉蓉就真的相信,三殿下只憑兩件繡品,就自信能拿捏住我么?” 她這大丫頭也是個聰明女子,略一想便明白了,笑道:“這位蕭二少爺素日在京中名聲不顯,人人都說他只是個不成器的紈绔子弟,氣度才干都遠(yuǎn)遠(yuǎn)不如他兄長??膳厩浦@蕭二少爺分明是個極聰明又辦事極周全的人,蕭世子若真能事事將他比下去,那該是何等的神仙人物呀?!” 趙瀅笑了笑:“他是個庶出,家里又有爵位,你以為他能有什么好名聲?能象如今這般,往京外尋到一條出路,就是極好的了。我只嘆往日全副心神都放在旁人身上,竟沒多留意蕭二少爺?shù)氖?,日后也不知道如何回報他的恩情?!?/br> 大丫頭道:“小姐放心,小姐即將嫁入長公主府,日后便是皇親國戚,還怕沒有機(jī)會幫上蕭二少爺?shù)拿γ??只是需得小心行事,萬萬不可叫人說閑話才是?!?/br> 趙瀅抿了抿唇,鄭重點了一下頭:“這事兒回頭還得跟哥哥說一聲。叫他擔(dān)心了這幾個月,如今總算可以松口氣了。我是深閨女子,未必有機(jī)會回報蕭二公子的恩情,可哥哥在外頭,興許能幫上他點忙?!?/br> 大丫頭忙道:“小姐放心,一會兒奴婢就去請少爺過來說話。” 就在趙瀅主仆為了兩封信后患不再的事而松了口氣之時,馬玉蓉也坐著馬車,來到了珍珠橋謝家大宅。 自打出了趙瀅這檔子事,馬玉蓉不敢在家中討論此事,怕隔墻有耳,泄露出去,叫母親與三哥傷心,便每每往謝家來尋謝映慧說話。謝映慧家中沒有長輩在,只有一個生病禁足的meimei,與一個身份卑微的姨娘,又與謝映慧不住在同一個院子里,沒有大礙。馬玉蓉在謝映慧的房中議事,比在長公主府要方便多了,因此幾乎天天都過來。 今日一瞧見她來,瑪瑙與綠綺都非常有眼色地奉上茶水點心,往炭盆里添好了新炭,送上手爐、腳爐,便齊齊退到門外去了,還順手把門帶上。小姐們要說私房話,她們是不能聽的,幾次下來,早就做熟了。 馬玉蓉見屋里只剩下她與謝映慧,就立刻拉著后者走到桌邊,讓她看丫頭剛剛放下的一只錦匣:“這是蕭瑞剛剛送過來的,說是三皇子親手交到了蕭將軍手里,蕭將軍看都沒看,就原封不動地交給了他。他也不知道這里頭是不是我們要的東西,讓我驗看呢。” 謝映慧好奇:“那你看了沒有?” “自然看過了?!瘪R玉蓉掀了匣蓋,拿出兩幅繡品來給她看,又拿起了一張熏有淡淡香氣的小箋,“就是因為看過,我才知道,趙瀅那日那般驚慌失措,原來是因為這東西呢!她可真真是把我瞞得不輕!” 第430章 接木 謝映慧好奇地拿過小箋看了,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這也算不得什么。那時候人人都以為她做定太子妃了,想必她自己也想不到會有后來那許多變故,寫這東西,不過是為了提前巴結(jié)一下未來婆婆而已,算不上大罪過?!?/br> 馬玉蓉沒好氣地說:“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懂?只是素來覺得她是個端莊高潔之人,哪里想到她還會有這般諂媚的時候?她與我三哥定了親之后,也曾讓趙家的人給我母親送了禮物,很是合我母親心意。我母親平日里沒少夸她貼心孝順,如今想來,就跟這小箋一樣,不過是為了提前巴結(jié)未來婆母罷了。至于這未來婆母是誰?一點兒都不重要!皇后娘娘賞識她,她是這般殷勤。我母親救她于水火,她也是一般做法!” 謝映慧笑著說:“我倒覺得是不一樣的。她獻(xiàn)給皇后娘娘的不過是一幅繡品與一張小箋罷了,值得什么?可她獻(xiàn)給長公主的東西,又是什么價值?” 馬玉蓉想了想,面色緩和了不少:“那當(dāng)然了,我母親是她正經(jīng)婆母,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屎竽锬铮坎贿^就是口頭上放點風(fēng)聲出來罷了。太子殿下一點兒臉面都不給趙家,從頭到尾就沒把趙瀅放在眼里,害得她處境尷尬。皇后娘娘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為了她,去委屈自己的兒子,如何能與我母親對趙瀅的愛護(hù)相比?倘若趙瀅當(dāng)真把我母親與皇后娘娘一般對待,我才要惱她呢!” 謝映慧又把小箋的內(nèi)容看了一遍,聞了聞上頭的香氣:“這個香我記得,是他們趙家獨有的香方。我從前聞著喜歡,想要自己試著配,可惜沒能配出來,又不好意思向趙瀅討要,也就作罷了?!辈贿^這香氣比起她記憶中的略淡了點兒,可能是染的時間太短,又放置太久了的緣故。 馬玉蓉冷笑道:“那三皇子也算是費盡心思了,也不知用什么借口,騙得趙瀅寫了這張小箋,又獻(xiàn)了繡品,卻扣下不送到皇后那里去,到得如今才發(fā)難。我就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又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趙瀅會與我哥哥定親。若不是太子殿下任性,趙瀅早就成了太子妃,這小箋繡品本就是獻(xiàn)給皇后娘娘的東西,又能對趙瀅有什么害處呢?!” 謝映慧想了想:“興許他本來是想要勾引趙瀅的,只是趙瀅不為所動,他拿到的就只有這幾樣?xùn)|西,本來以為派不上用場了,結(jié)果如今卻似乎還能威脅到趙瀅?” 馬玉蓉冷臉道:“我倒是覺得,他時常往東宮太子那兒去裝好弟弟?;屎竽锬餅樘佣ㄏ纶w瀅,太子心中不情愿,早就說過嫌棄趙瀅的話。三皇子多半是察覺到太子要干什么,知道趙瀅是做不了太子妃的,所以才會故意扣下了這些東西,用作把柄。趙瀅做不了太子妃,日后必定要出嫁,以趙家的家世,無論嫁到什么人家,都不可能是小門小戶。倘若當(dāng)中有重臣貴勛,三皇子手里的東西不就能派上用場了么?哪怕是趙瀅的夫家不能為他所用,至少趙家還是會愛惜名聲的。怎么看,三皇子都吃不了虧,他這算盤打得精著呢!” 謝映慧想了想,贊嘆道:“你好聰明!這么一來就說得通了!” 馬玉蓉氣憤不已。雖然馬家算是遭了池魚之災(zāi),只因為恰好做了趙瀅的未來夫家,才會被三皇子盯上,但三皇子身為永寧長公主的親侄兒,對著親姑姑、親表兄都能生出這般歹毒的心腸,如何令人不生氣?! 謝映慧問她:“這事兒到此算是了結(jié)了吧?三皇子那邊既然得了蕭將軍警告,想必是不敢往外說的。趙瀅也沒有把這種事泄露出去的理兒。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真的不告訴長公主殿下了?” 馬玉蓉緊緊抿著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告訴母親,又能有什么好處?趙瀅說來也是被算計了,她有心要巴結(jié)未來婆婆,只是巴結(jié)錯了人,算不上什么大罪,叫母親知道了,也不會拿她怎么樣的。但母親本來很喜歡她,日后應(yīng)該也能婆媳相得,倘若因為知道了這件事,對趙瀅有了心結(jié),以后不與她親近了,豈不是不利于我們一家和睦?” 謝映慧道:“既如此,索性咱們就不說了吧?本來我們就答應(yīng)了趙瀅,不說出去的。你寫信給蕭二的時候,也答應(yīng)過,只要三皇子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對此事閉口不言,你便不會把這事兒告訴宮里的長輩。” 馬玉蓉撇了撇嘴:“便宜他了!我確實答應(yīng)過,也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害了趙瀅。既如此,我們就把此事揭過。我會將小箋留下,繡品還給趙瀅。只要她日后在我們家里安份守己,孝順我父母,照顧好我三哥,我就不會再往外泄露一個字。等到她為我三哥生下子嗣,我便把那張小箋也燒了,省得她提心吊膽!” 謝映慧聽得笑了:“我就知道,你原是個最仁厚心軟的好人,看不得別人受苦的。” 馬玉蓉白了她一眼:“這是因為趙瀅沒有真的跟朱玏有私情!她若真叫我三哥頭上戴了綠帽子,你瞧我還能饒得了她?!” 謝映慧笑著把小箋放回錦匣,又合上了蓋子,還特地從自己的妝匣里翻出一把小小的鎏金銅鎖鎖上了,才連鎖帶鑰匙給了馬玉蓉:“給你,這樣別人就輕易發(fā)現(xiàn)不了匣中的秘密了。” 馬玉蓉把鑰匙收好了,才嘆道:“如今回想起來,那日趙瀅見到我們時,還算鎮(zhèn)定的,是聽我問起了連珠,才開始驚慌。她不是怕叫外人知道她與三皇子有什么往來,而是擔(dān)心叫我這個未來小姑知道了她曾經(jīng)給皇后娘娘寫過那般諂媚的辭句,傳到我母親耳朵里,我母親會生出不悅吧?因此只提繡品,壓根兒就不提這小箋的事,也不怕三皇子記恨她,只交出繡品,卻留下小箋做日后要挾她的把柄。她原本哪里是這般膽小的性子?還不是進(jìn)了一回宮,遭了一次罪,才成了驚弓之鳥的?幸好我尋了蕭二來處置此事,又請動了蕭將軍,干凈利落地把東西要回來了,否則趙瀅還不知日后會再叫人算計幾回呢!” 謝映慧若有所思:“三皇子故意連小箋一并送過來,還放得這般顯眼,而不是直接燒掉,只怕也存著惡心人的想法呢。他這是記恨上趙瀅了吧?存心要給你添堵?!?/br> “男子漢大丈夫,卻這般小雞肚腸,不過是裝出來的溫文爾雅罷了。我近年少與他往來,果然沒看錯了他!”馬玉蓉冷哼道,“這件事我許諾趙瀅在先,瞞就瞞了。只是朱玏用心何其險惡?!為了他自己的私利,還不知要算計多少個人呢!這件事不可不防。我得提醒我母親一聲,另想個借口,只說是發(fā)現(xiàn)朱玏在私底下圖謀造勢,意在爭儲。反正不能叫朱玏漁翁得利就是了!” 第431章 會友 蕭瑞悄無聲息地辦好了事,又陪了姨娘李瑤枝半日,還抽出空來,與多時不見的好友董慧武吃了一頓酒。 前些日子,董慧武病了一場,看著消瘦不少。蕭瑞也不敢讓他多喝酒,反倒勸他多用些飯菜。 董慧武把京中近來的消息簡單跟蕭瑞說了說,嘆道:“我因為要養(yǎng)病,出門少了,也沒打聽到多少消息,這都是底下人去打探到的,能派上多少用場,我就不清楚了,但愿能幫得上你的忙?!?/br> 蕭瑞笑道:“這已經(jīng)很好了。我被大水和時疫困在湖陰那么長的時間,對外頭的事是一概不知,除了你,還不知道找誰幫忙去呢?!?/br> 董慧武湊近了小聲問他:“你老子打算把你調(diào)去長淮衛(wèi),是真的假的?長淮衛(wèi)可是個好去處,天下三大衛(wèi)所之一,長淮又繁華,比起金山衛(wèi)那等只能吹海風(fēng)吃咸魚的地兒,可是強(qiáng)了一百倍!” 蕭瑞笑笑:“父親是這么說的,但調(diào)令還未下來,誰能說得準(zhǔn)呢?我倒是更想到北方看看,若能掙個軍功回來,日后不必依靠家中恩蔭就能升職,在軍中說出去,也更休面些?!?/br> 董慧武搖頭道:“我知道你武藝好,可打仗這種事,是會死人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升遷,又何必非得冒性命之險?就算升得慢些,也不算什么。你老子對你還不錯,蕭琮雖然不是真心關(guān)愛你這個兄弟,卻也不算刻薄,將來總會給你安排個好前程的,你又何必拿性命去搏呢?若有個萬一,叫你姨娘日后依靠誰去?” 蕭瑞笑而不答,只道:“這種事難道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你替我cao什么心呢?” 他轉(zhuǎn)開了話題,跟董慧武議論起了京中時新玩意兒,與最近的新聞。董慧武卻好象對那些吃喝玩樂的事兒沒那么感興趣了似的,隨口便他說兩句,便又轉(zhuǎn)回到蕭瑞身上來:“宮里的三殿下近日似乎挺忙碌的。你不在他身邊,他一點兒都不寂寞,跟幾家王府的公子哥兒們打成一片,轉(zhuǎn)頭又與幾位重臣家的子弟開文會詩會去了,人緣忽然變得很好,聽說出手也頗大方,還有文人專門替他做詩,稱頌他仁厚才高呢!” 蕭瑞頓了一頓:“哦?是么?三殿下能尋到新玩伴,也是件好事。我離開京城,也能走得安心。” 董慧武白了他一眼:“少在這里裝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三殿下這是想干什么!如今曹林兩家爭得厲害,雖說二皇子時不時會出來為林家站臺,但曹家那邊,太子殿下還真的很少為他們說好話,幾乎都是皇后娘娘與承恩侯府在cao心。本來曹林兩家相爭,明面上跟二位天皇貴胄不相干,可不知為何,京中興起一種說法,指曹林兩家不管誰是誰非,都是為了一己私利,就把國法與百姓置之不理的人家,太子任性妄為,刻薄寡恩,二皇子心胸狹窄,偏幫外家,都不是明君之選。無論他們誰成為新君,朝廷與百姓都要受苦了!你聽聽,除了你們家那位三殿下,還有誰能編得出這種話來?他這也太大膽了吧?!” 蕭瑞皺起了眉頭:“這流言傳得很厲害么?” “反正我私下沒少聽見別家子弟這般議論?!倍畚淦沧斓?,“說真的,我能理解三殿下的心情。天家皇子,誰不想要那把椅子?倘若上頭兩個哥哥靠譜些,三殿下這么想可能會有點過分??缮项^那兩位各有短處,近日更是頻頻露丑,三殿下會生出點想法來,也是人之常情。我是我爹的嫡長子,還不甘心把世子之位讓給后娘生的弟弟呢,更何況三殿下還是皇上的骨rou?! “只是吧……這事兒不該這么做的,他也太急了些!一下把兩位皇子都貶下去了,誰還猜不出是他在背后放的謠言?總不能猜疑只有八歲大的四皇子吧?!可他難道就不能等一等?想要漁翁得利,好歹也得等到那鶴與蚌真?zhèn)€兩敗俱傷了,再出手不遲吧?!如今這么急躁出手,萬一叫那兩位察覺出來,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蕭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董慧武:“宮里最近可有什么特別的消息?是關(guān)于皇子們的?”姨娘沒提,父親沒說,他以為沒什么事呢??煽慈首幽羌鼻械哪?,難不成是宮中有所變故? 董慧武想了想:“也沒什么事兒呀,不就是皇后娘娘與林昭儀打?qū)ε_,二皇子拼命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自己么?太子定下太子妃人選后,也沒干什么了。不過他與未過門的太子妃倒是難得地恩愛,也不知道那位薛大小姐是如何迷倒他的,出宮后也依然每日與他通信?;屎笤?jīng)讓太子別給薛大小姐寫信了,太子嘴上答應(yīng)了,其實私底下照寫不誤,時不時還送些衣料、首飾、補(bǔ)藥過去,真真上心!說起來我也不是沒見過薛老太師這個大孫女兒,并沒覺得是什么稀罕的絕色呀?就算是才學(xué)、才藝,也稱不上十分出眾。太子怎么就如此喜歡她了呢?為著太子挑中了這么一位太子妃,皇后娘娘據(jù)說發(fā)了好幾天脾氣呢!” 蕭瑞皺眉:“就算太子喜歡未過門的太子妃,你家里如今也沒有誥命進(jìn)宮請安了,怎么你還能知道這些消息?是誰放出來的?” 董慧武怔了一怔,慢慢地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了:“是呀,這些消息是誰放出來的?東宮的私密之事,那些宮女太監(jiān)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膽子,東宮屬官也不會是長舌婦吧?至于曹家……皇后好象不大喜歡這位未來兒媳,沒道理在外頭宣揚兒子如何喜歡這兒媳婦。至于薛家,又有什么必要傳這種話,顯得他家女兒不是很端莊矜持呢?” 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謠言嗎?可這么做又能達(dá)到什么目的?難不成還能敗壞未來太子妃的名聲,好破壞她的婚事?莫非是在太子妃之爭里敗下陣來的閨秀家里做的? 董慧武道:“太子最后擇定了三位佳麗,其中樂昌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兒不得太后喜歡,皇后也嫌棄她性子不好,是最早被踢出宮去的;壽昌伯府的千金則是最后關(guān)頭才敗下陣來,還差一點兒做了太子良娣。不過她家里雖然早已敗落了,到底是伯府千金,給太子做側(cè)室,薛家女壓不過她,所以也叫薛大小姐給踢出宮去了,連個良媛都沒撈著。若說她們記恨薛家女,故意放這些流言出去,中傷她的名聲,也不出奇。可是……難道她們就不怕會觸怒宮中貴人么?她們家里人也不會那么蠢吧?!” 蕭瑞不置可否,卻轉(zhuǎn)而問起了另一個人:“最近四皇子可有什么新聞?” 第432章 夜客 四皇子? 這位年僅八歲的小皇子一向低調(diào)。他的生母喬美人是以美貌聞名的,不過本人好象不太聰明的樣子,娘家也不顯赫,親戚里倒是有幾戶官宦人家,但并沒有手握大權(quán)的重臣。 皇帝近年來頗為寵愛喬美人,但也只是寵幸得比較多而已,連位份都沒給她提上去,讓她在生了皇子后,也依然屈居四品“美人”之位,可見這位喬美人的受寵有多大的水份了。雖然偶爾會有傳聞,提到喬美人在宮里為爭寵鬧了什么笑話,又或是皇帝賞了喬美人多少好東西,但無論是曹皇后、林昭儀還是蕭貴妃,都沒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知道她僅是靠著年輕貌美立足,等到年老色衰,自然會有更年輕美貌的新人把她取代。 京城里中下階層的官宦人家,興許會把喬美人和她背后的家族視作大人物,但真正高高在上的名門世族,從來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至于四皇子,年紀(jì)還小呢,雖說有傳聞指他自小聰慧,開蒙后讀書也讀得很好,因此很受皇帝寵愛。但一個八歲的孩子,只要學(xué)得不算太差,周圍的人里誰都會夸他聰明的,更別說這位還是天子血脈了,估計這些美譽(yù)里也有不少水份。太子也好,二皇子也好,都沒想過要把一個孩子當(dāng)成是競爭對手,只會拿他做工具,在皇帝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友愛孝悌。真要提防,也是提防年紀(jì)比他們小不了多少的三皇子朱玏。 因此,蕭瑞問起董慧武,近來有什么四皇子的新聞,后者還真有些說不上來:“四皇子很少有消息傳到宮外來,頂多就是說他讀書讀得不錯,人聰明,學(xué)東西快,又或是得了皇上的什么獎賞之類的……如果你要知道的是這些,那還真有一條,是上個月的事兒了,那時候我還沒生病呢,在外頭跟人吃酒的時候,聽到一個喬家的小子吃醉了,跟別人夸口,說他們家四殿下如何如何聰慧過人,把整本《論語》和《孝經(jīng)》都背下來了,簡直是倒背如流啊!皇上龍顏大悅,還夸他象自己小時候一般聰明,順道把少年時用過的一套文房四寶賜給了他。 “喬家的小子可笑極了,說什么皇帝覺得四皇子象他,就是屬意四皇子繼位的意思,嚇得跟他同桌的人把他嘴堵了,當(dāng)場拖走。也虧得那時候沒有曹家和林家的人在場,否則他還能活命么?!” 董慧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喬家人不成器,沒出息,但有時候真的很蠢,總愛在外頭說些大話,喝醉酒后,嘴上就沒把門的,鬧笑話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不就是為四皇子臉上貼金么?有什么稀奇的?要不是親眼目睹了那天的情形,董慧武都不稀罕去打聽! 然而蕭瑞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件事若叫三殿下知道了,估計會無法置之不理吧?”三皇子要把上頭兩位哥哥拉下馬來,就夠辛苦的了,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小弟弟也后來居上了,他能不著急?若不能趕在四皇子長到足夠威脅他的年紀(jì)之前,坐穩(wěn)了儲位,到時候誰會成為新君,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呢。 如今這位皇帝,明擺著就是個忌諱外戚坐大的君主,林家不如曹家顯赫,所以他偏愛林家。而跟蕭家比起來,喬家豈不是更加弱勢?蕭家手里好歹也有城衛(wèi)軍大權(quán)呢。蕭家外孫不做儲君、不爭權(quán)位還好,要是他爭了,皇帝還會繼續(xù)信任蕭家人么? 蕭瑞冷笑了兩聲,再次覺得三皇子是在作死。就算他心急,也不用趕這一兩年,四皇子才八歲呢!等到他長成,還有好幾年的功夫。難道三皇子在幾年之后,還沒有把握獲得皇帝與朝臣們的支持么?興許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要靠真本事去贏得儲君大位吧?! 蕭瑞不想理會這位表兄弟的事,轉(zhuǎn)頭一看,董慧武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釋疑:“好兄弟,你給我說清楚,莫非四皇子得了皇帝幾句夸獎,三皇子就心急了,想盡快解決了太子和二皇子,把自己送上太子寶座?犯得著么?!四皇子不過是個八歲的奶娃娃,能礙著他什么?!” 蕭瑞笑笑:“他怎么想,是他的事兒,你就別理會了。如今你在家里沒了繼母礙事,你父親又只剩下你一個兒子,必是指望你能繼承家業(yè)的。我走了之后,你就少在外頭吃喝玩樂了,或是認(rèn)真讀幾年書,跟你父親學(xué)些人情世故,或是謀個正經(jīng)差事,好好歷練幾年。哪怕是熬資歷,慢慢謀升遷,好歹你也要開始熬才行。雖說爵位遲早是你的,但事事都要看你父親的臉色,和靠自己就能立穩(wěn)腳跟,不必受他約束,那是兩回事?!?/br> 董慧武摸了摸鼻子:“我這回病了一場,請來的太醫(yī)也說過,是因為早年不注意保養(yǎng)身體,留下的后患,大理寺那段牢獄日子,也不是沒有影響。就算你不提,我原也打算要好好收收心,少出門胡鬧了。反正我后娘跟弟弟都沒了,再沒人能給我添麻煩,我也犯不著把我老子往外逼。萬一他又娶個年輕后娘回來,再生個兒子來搶我的位子,我冤不冤?!不過將來的路要怎么走,我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你就放心吧,我不傻,不會做出把到手的家業(yè)拱手讓人的蠢事來的!” 蕭瑞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兩人又高高興興地喝了一杯酒,一邊吃菜一邊聊些閑話,等到宵禁時間將近,方才相互告別,各自往家中走去。 蕭瑞本就沒喝醉,叫夜風(fēng)一吹,人一哆嗦,腦子更清醒了。他加快腳步,往自家將軍府的方向行進(jìn),卻在拐入一條岔路口后,停下了腳步。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停在路邊的樹下,三皇子的手下徐來順縮著脖子,牽馬守在車邊,看到他,立刻往車中低聲報了一句,車簾隨即被掀開,三皇子朱玏那張臉露了出來。 蕭瑞暗暗嘆了口氣,走了過去,溫順地上了馬車。徐來順立時跳坐到車轅上,慢慢駕駛著馬車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車廂里只有蕭瑞與三皇子二人對坐。車中并未點燈,蕭瑞看不清三皇子臉上的表情,只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情很不好。 他想了想,決定先開口為強(qiáng):“殿下為何如此不謹(jǐn)慎?趙小姐與馬三婚約已定,無可更改,殿下只當(dāng)往事都如云煙就是了,為何還要送信去?就是送信,也該小心些,怎能叫馬玉蓉認(rèn)出來?!殿下可知道,當(dāng)馬玉蓉寫信質(zhì)問我此事的時候,我心中有多么震驚么?!一旦她向長公主殿下告狀,殿下如今在宮中會是什么處境?貴妃娘娘又會是什么處境?您可都想過么?!” 第433章 悔恨 三皇子今夜來見蕭瑞,本是打算興師問罪的,沒想到蕭瑞反過來搶先質(zhì)問起他來。他不由得呆了一呆,隨即沉下臉:“你還有臉來問我?你既然知道這件事如此要緊,不該向外泄露,又為何要向舅舅告密?!” 蕭瑞嘆道:“父親當(dāng)面問我,我還能隱瞞他不成?若真讓他自行去查探,只怕經(jīng)手的人個個都知道三殿下你的秘密了。我父親素來忠于圣上,手下的人十個里起碼有八個是皇上的心腹。三殿下,你真覺得讓我父親下令去調(diào)查你與趙小姐的事,是更好的安排?!” 三皇子噎了一下,無話可說,但又不甘心承認(rèn)自己錯了,忿忿地扭開頭去。 蕭瑞又道:“殿下當(dāng)日說對趙小姐情難自禁,我信了??商笥幸赓n婚的時候,你為何要拒絕?!別拿什么兄弟情誼來說事兒,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想娶趙小姐,二皇子不過是要跟太子嘔氣,被拒婚后又惱羞成怒,方才跟趙家過不去罷了。太后賜婚,你只要點了頭,婚事就成了,二皇子難道還能尋你的晦氣?難道就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到時候,二皇子若不收手,那就是他無兄弟情誼,皇上自會敲打他。你和貴妃娘娘母子倆都有太后娘娘撐腰,還怕什么?!” 三皇子其實早就后悔當(dāng)初走了一著臭棋,只是不肯承認(rèn)罷了。此時見蕭瑞再提起這件事,他的臉色變得更僵硬了:“那是你不知道二皇兄有多可惡。我也是不得已!” 蕭瑞嘆道:“我大概能猜到三殿下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你是覺得趙家說不定要敗落了,結(jié)這門親不劃算吧?可是……當(dāng)時所謂的情勢不妙,幾乎都是二皇子與林家的人嚷嚷出來的,趙家頂多是有個子弟卷入了官司,前景不明罷了。只要三殿下你答應(yīng)了太后的賜婚,二皇子礙于太后娘娘的臉面,是萬萬不能再對趙家不利的。他一收手,外頭的種種流言自然煙消云散。 “到時,趙家哪怕是折了一個年輕子弟,那些大學(xué)士、侍郎、布政使等高官都還在,實力又能削弱多少?三殿下你若能在趙家危難之時,伸出援手,又成了趙家的女婿,還怕趙家上下不傾力助你更上層樓么?!太后娘娘送到殿下手中的大好機(jī)會,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三皇子心中頓時悔恨無比。他是錯了,判斷錯了形勢!怪只怪當(dāng)時二皇子與林家人做出來的假象太真實了,皇帝又毫無反應(yīng),他誤以為趙家真的情勢不妙,才會把到手的助力推了出去。倘若能讓他有第二次機(jī)會,他一定會答應(yīng)下太后的賜婚的! 事后他想要彌補(bǔ)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趙瀅兄妹怨恨他,拒絕聽他的辯解,而永寧長公主又下手太快。他還沒把趙瀅哄回來,太后就已經(jīng)給趙瀅與馬三賜了婚…… 他好恨哪!為什么所有人都跟他過不去?! 三皇子咬牙切齒,最恨的就是二皇子了。若不是后者橫插一手,他又怎會錯過與趙瀅的姻緣?!雖然他原本沒打算娶趙瀅為妻,可是趙家……真的是個很好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