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35節(jié)
這時蕭瑞又說話了:“三殿下最不該的,是在拒絕了趙家的婚事后,又還要繼續(xù)對趙小姐糾纏不清。” 三皇子皺了皺眉,不高興地看向蕭瑞。 蕭瑞不為所動:“殿下當(dāng)真不明白,世間女子,往往容易愛之深,恨之切么?趙瀅哪里知道殿下有什么考量?她只會覺得,殿下口口聲聲說傾心于她,卻在姻緣唾手可得的時候,把她推開了,這分明就是在戲耍她。當(dāng)初她有多喜歡殿下,事后就會對你有多恨! “若不是因為恨你,馬玉蓉只是在趙家偶遇了連珠,只要趙瀅解釋說,連珠是送衣料去的,馬玉蓉又怎會知道你們的私情?正因為趙瀅不顧一切,向馬玉蓉和盤托出,才會有后來這許多事。馬玉蓉既然已經(jīng)知曉,為了避免她再把事情告知長公主和太后,我只能想辦法盡快將事情平息下來了。給馬玉蓉一個無傷大雅的答案,安撫趙瀅,讓她以后閉上嘴,這事兒才能過去?!?/br> 蕭瑞看向三皇子:“我父親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就算知道了實情,也沒什么要緊。只要殿下讓馬玉蓉與趙瀅都滿意了,大家將來自然會相安無事。殿下真的不能再招惹趙家與馬家了!否則……無論是趙瀅,還是馬玉蓉,都有可能將殿下做過的事告知皇上、太子與二皇子,到時候殿下又要怎么辦?!” 三皇子咬牙:“我……我也沒料到趙瀅會翻臉無情!”誰會想到呢?她分明就是個好糊弄的傻姑娘,還對他一片癡心! 蕭瑞嘆了口氣:“殿下真是太小看女人了……哪怕真要哄得她為殿下所用,也不必拿她的私物來威脅她吧?就算原本她對殿下還殘存幾分情義,看到那些要挾的文字,這情義也一分不剩了,她只會更加恨你!” 三皇子委屈地說:“我沒打算要挾她!我就是……借那些東西告訴她,我對她有多么深情,所以才會將她的私物與針線密密收藏,每日拿在手里觀賞。誰知道她會想歪了呢?!” 蕭瑞又嘆了口氣:“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算了,事情既已無可挽回,殿下就不必多想了,從此只當(dāng)趙小姐是陌路人就好,日后見面了,客客氣氣稱呼一聲表嫂,旁的就不要多提了?!?/br> 三皇子想想就忍不住郁卒,原本很容易就能哄住的女人,怎么忽然變得那般難纏呢?居然主動自曝其短給未來小姑知道,她就不怕永寧長公主與馬三會嫌棄她么?! 對于他的這種想法,蕭瑞十分不以為然:“她與殿下不過就是私會了幾回罷了,每回都有旁人在場,可說是清清白白。有太后賜婚在先,就算永寧長公主與馬家人真的知道了她與殿下有情,也不會毀婚背約,更不會悄悄把她弄死。先前白氏的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馬家已經(jīng)丟過一次臉了,經(jīng)不起第二次丑聞。橫豎她與殿下不算太出格,長公主頂多就是忍氣認(rèn)下這個兒媳,把人娶進(jìn)門后,再給她點臉色看,馬三也有可能與新婚妻子失和。可除此之外,他們也不會對趙瀅做什么了,趙家的名聲更不會有損。如此一來,趙瀅又有什么不敢豁出去的呢?” 三皇子閉上雙眼,什么話都不想說了,滿心只剩下悔恨。 蕭瑞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便道:“想開些吧——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等下次回京時再聚吧,殿下……” “你先別走!”三皇子拉住他的袖角,“舅舅要給我定親,說的是壽昌伯之女。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如何讓舅舅打消這個念頭?!” 蕭瑞怔了一怔。壽昌伯之女?那不是……剛剛落選了太子妃之位的那位閨秀么? 三皇子咬牙切齒:“她跟太子不清不楚的,說不定還有肌膚之親。我若娶了她,這輩子就別想抬頭見人了!這門婚事絕對不能做成!舅舅是氣糊涂了,你要想辦法幫我說服他改主意!” 第434章 隱秘 三皇子簡直要氣壞了,也要急壞了。 蕭明德跟他討要趙瀅之物時,看上去似乎對他所作所為非常不滿,還警告了他,不要再耍陰謀詭計去圖謀儲位。如果他自身表現(xiàn)足夠好,能讓皇帝選中他為新儲君,取代太子,那是他的造化,蕭明德不會阻攔。但如果他要用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去算計兄弟親人,甚至算計到皇帝頭上,蕭明德就不能容忍了。 考慮到三皇子剛剛算計過太子的前任未婚妻,用心險惡,蕭明德直接發(fā)話,要給他安排一門親事,挑的聯(lián)姻對象不是別人,正是曾經(jīng)一度入選太子妃最終三強(qiáng)佳麗的壽昌伯千金。 這位壽昌伯之女藍(lán)氏,生得十分美貌,才學(xué)談吐都很出眾,就是傳聞中臉皮厚了點。她憑著美貌吸引到了東宮太子的目光,若不是太子后來更屬意薛大小姐,只怕成為太子正妃的就是她了! 不過壽昌伯府?dāng)÷湟丫茫感侄际制接?,母親還有妒婦的名聲。只有一位早年分家出去的庶出叔父比較有能力,曾經(jīng)在今上潛邸中任職王府儀衛(wèi)司的正六品典仗,如今已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了,那是正二品的武官??上н@位叔父與壽昌伯府早已分了家,關(guān)系淡泊。壽昌伯府如今是空有伯府名頭,手無實權(quán),寅吃卯糧,要靠典當(dāng)祖產(chǎn)度日,還要硬撐著勛貴門第的架子,不肯腳踏實地。 這樣人家的姑娘,曹皇后自然是看不上的,連個太子良娣的位置都不樂意給。太子良娣也是正三品的品階,若能賜予家世平平卻手握大權(quán)的重臣武將之女,豈不是更劃算? 然而太子卻對那些真正的重臣之女嗤之以鼻,反倒是挑中了三個空有美貌、家無實權(quán)的姑娘,曹皇后簡直要氣死了。還好太子最終選中的,是三人中條件相對較好的薛大小姐,薛老太師雖沒什么用處,起碼還有資歷、聲望、人脈能借一借力,曹皇后這才勉強(qiáng)接受了結(jié)果。 壽昌伯府的藍(lán)小姐一心想要靠著太子,重振自家門楣,候選太子妃時,她就使出渾身解數(shù)去表現(xiàn)自己;等到太子妃人選定下,她知道自己無望成為正妃了,又開始在太子面前顯露出女性的另一種魅力。太子還真的被她勾住了心神,若不是薛大小姐技高一籌,說服太子把人送出宮去,只怕太子良娣之位就到手了。藍(lán)小姐謀劃失敗,如何能甘心?這時候,倘若有另一位皇子上門求親,藍(lán)家人定會一口應(yīng)下的! 然而三皇子想起宮中對于藍(lán)小姐如何勾搭太子的種種傳聞,就忍不住微微發(fā)抖。他寧可娶一個家世平平的妻子,也好過這種艷名遠(yuǎn)播的人選!宮中上下皆知太子曾經(jīng)差一點兒就納了藍(lán)氏為妾,當(dāng)中是否有過肌膚之親,也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若真是一點兒私情都沒有,藍(lán)氏當(dāng)日被送出宮時,何以哭得那般凄慘,仿佛被始亂終棄了一般?!三皇子若真的娶了這個女子,頭上的帽子真的不會變綠么?就算他二人之間如今是清白的,倘若太子日后動了邪心,要對弟媳做些什么,三皇子又如何能制止? 三皇子自己對未來嫂子起過邪念,就不相信太子會是守正君子。他不怕舅舅蕭明德的指責(zé)斥罵,卻害怕舅舅真的給自己說了這門親。壽昌伯府幫不上他半點忙就算了,還要辱他清名,這樣的婚姻,叫他如何能接受?! 他緊緊抓住表兄蕭瑞的手,勒令對方一定要想辦法說服蕭明德。而蕭瑞已經(jīng)聽得呆住了,萬萬想不到自家父親會有這樣的saocao作。 難不成是父親不恥三殿下算計未來長嫂、表嫂,有給兄長戴綠帽的嫌疑,所以也要叫三殿下受此屈辱,好給他一個教訓(xùn)?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父親興許只是嚇唬一下三殿下而已,不會真讓他蒙受這等屈辱的。壽昌伯之女又不是什么賢淑女子,顯然還有不小的野心,真叫她做了三皇子妃,與三皇子沆瀣一氣,只怕會更加麻煩。 于是蕭瑞安撫三皇子道:“父親只是惱怒殿下所為,才會這么說罷了。他只是殿下舅父,如何能決定殿下的婚配?殿下的終身,自然是要皇上決定的。哪怕是父親向皇上進(jìn)言,皇上也會考慮到藍(lán)氏名聲不雅,另為殿下?lián)衽洹5钕虏槐貞n心?!?/br> 三皇子依然很憂心:“即使如此,萬一父皇問起舅舅,為何屬意我娶藍(lán)氏,只怕舅舅會說出實情,那……” 蕭瑞打斷了他的話:“殿下!父親答應(yīng)過我,不會將此事外泄,這是與馬玉蓉事先約定好的。父親斷不會毀諾。他可能只會直接對皇上進(jìn)言,給二皇子與殿下安排婚配時,挑選家世不如太子妃的女子?!?/br> 三皇子怔了一怔,心里頓時不爽:“憑什么呢?太子妃又不是父皇定下的,只是太子為私心所選罷了?!?/br> 蕭瑞微笑著問:“我還不知道太子為何會看中這位薛大小姐呢,聽說她并不是十分出眾的閨秀。” 三皇子嗤笑一聲:“這事兒太子瞞得死緊,連皇后和曹家人都還不知道呢,卻瞞不過我。告訴你也沒什么,那王湄如不是裝死么?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跟薛家搭上關(guān)系的,如今就在薛氏身邊做侍女,日后也要陪嫁入東宮。太子肖想此女已久,終于有望得手,自然是喜出望外了。薛氏就是憑借此女,又向太子許諾日后會抬舉此女為良媛,方才爭到了太子妃之位的。那馮氏昔日與王湄如不和,因此最早被踢出局;藍(lán)氏之母是出了名的妒婦,薛氏聲稱她不會容許王湄如存在,故而太子又舍棄了藍(lán)氏;最終成全了薛氏的太子正妃之位。若不是有王湄如作籌碼,就憑薛氏那點本事,何德何能可成為東宮妃?!” 蕭瑞聽得瞠目結(jié)舌,忽然想到一件事:“殿下莫非打算,日后時機(jī)成熟時,就把此事捅出去……” 三皇子冷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但這已經(jīng)是給了蕭瑞答案了。 蕭瑞暗嘆一聲,也不多勸,只道:“父親那里,只要殿下行事不出格,他是不會多說什么的。馬玉蓉那里,殿下卻還需要小心安撫一二,別觸怒她才是。如今太子已有把柄在殿下手中,只等太子大婚,王氏入東宮,就再難掩飾了;而二皇子背后的林家,更是把柄無數(shù),隨時都能拉下馬來。殿下成竹在胸,如今行事還是穩(wěn)一些的好,千萬不要張揚太過,打草驚蛇,引來曹林兩家的反擊。到時候,殿下還未能成事,就先遭了他們的算計,未免得不償失?!?/br> 三皇子嘆了口氣:“你心里還是向著我的,既然如此,又為何不能留下來幫我呢?舅舅那里,我讓母妃去說,又或是求父皇出面,就不信壓不住舅舅!” 蕭瑞低下了頭:“父親這次惱了殿下,正嫌我離京城太近了,要把我放逐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殿下還是別與他對著干的好。殿下大業(yè)還長,何必爭這一時得失?我若能在外頭有所成就,也能更好地為殿下效力。” 三皇子嘆息一聲,拍了拍蕭瑞的肩:“只好委屈你了?!?/br> 第435章 發(fā)熱 蕭瑞在柱國將軍府的后門下了車,目送三皇子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中,他終于松了口氣。 從看到徐來順那張臉開始,他就知道三皇子此行不善。他本來還指望能趕在三皇子找上門之前,離開京城的。不過這個打算無法實現(xiàn),也不代表他沒法應(yīng)付三皇子。方才那一番連消帶打,總算把三皇子的怒氣給壓下去了,還讓對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趙家婚事的決策失誤上,后來三皇子的心思又叫壽昌伯府這門親事給吸引了過去,算是個意外之喜。如今蕭瑞算是把自己即將遠(yuǎn)調(diào)一事,在三皇子這里報備過,也就不必?fù)?dān)心后者日后再啰里啰嗦了。 等到他去了北方燕王府轄下,三皇子想要再找他幫忙干些什么事,就鞭長莫及了。三皇子也沒那能耐和膽量,敢越過燕王殿下來為難他。 他這一去,與三皇子表兄弟之間,就真的要分道揚鑣了吧?這一天早些來也好,他心里也許會有些難過,但跟三皇子話不投機(jī),早些分開,還省得日后反目成仇。 蕭瑞回身走進(jìn)了柱國將軍府,先去見過姨娘李瑤枝,把今日所做的事報備一聲。父親蕭明德已經(jīng)去了京西大營,不會回家過夜,他打算明日清晨出發(fā)離京的時候,再過去向父親報告一下今日與三皇子的這場交談。他在金山衛(wèi)還有許多事要善后,以及……王湄如居然到了薛大小姐身邊,即將陪嫁入東宮,成為太子身邊的侍妾。這件事他必須得告訴謝家一聲。王家與謝家既然有大仇,謝家人就得提防王湄如的報復(fù),省得禍?zhǔn)屡R頭,還什么都不知情。 此外……他或許也得提醒董慧武留意東宮消息,王湄如與寧國侯府的世子夫人程王氏有何異動,最好都告訴他一聲。哪怕他離得遠(yuǎn)了,來不及做些什么,也不能做個糊涂人。謝家可是對他有恩的,他與謝家兄妹也算是有交情了。王湄如若要報復(fù)謝家,他怎能袖手旁觀呢? 蕭瑞次日清晨離開了京城,中午的時候,謝映慧便在家中接到了馬玉蓉派人送來的信,知道了這個消息。 不過謝映慧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原也不認(rèn)識蕭瑞。趙瀅的事解決得順利,她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只是沒多久,瑪瑙便來報,告訴她外祖母承恩公夫人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她的心情頓時又沉重起來。 這是瑪瑙通過自己的親戚,從承恩侯府下人那里輾轉(zhuǎn)打聽到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幾天前的了。但承恩侯夫人病重的消息,卻是確切無疑的。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太醫(yī)那邊的消息卻一邊比一邊不樂觀,謝映慧三番四次請求去侍疾,都被拒絕了,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暴躁。 母親曹淑卿人還在陜西,一直沒有消息。時間太緊了,承恩侯派出去聯(lián)系她的人,也不知道到陜西了沒有。就算母親收到信,就立刻趕回京,也未必能趕得及…… 承恩公夫人的身體還不知能撐幾天,身邊又沒幾個親骨rou,連平南伯夫人與曹文衡、曹文鳳都躲了,母子三人還借口要為平南伯做法事祈福,直接出城住莊子上去了。如今承恩公夫人身邊只得一個庶出的孫女,算是血脈至親。難不成承恩侯夫妻真的忍心讓繼母在孤寂中死去么? 謝映慧想到這些,就坐立不安。 但她如今什么都干不了,承恩侯夫人拒絕讓她去侍疾,她除了借好友馬玉蓉的面子,從太醫(yī)院那邊打聽自家外祖母的醫(yī)案以外,便束手無策了。她心下怨恨,還打發(fā)人在外頭散布過承恩侯夫妻拒絕讓繼母親骨rou侍疾的不孝行徑,但似乎影響甚微。 也對,她身邊侍候的人,不知有多少曹家的耳目在。她指派他們?nèi)ブ袀芗颐?,他們又怎么肯聽話呢?也就那幾個對她還算忠心的丫頭婆子,成功把話傳進(jìn)了幾個人的耳朵里而已,但那又管什么用? 謝映慧心灰意冷,坐在屋里發(fā)呆,只覺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綠綺來報:“大小姐,金萱堂那邊來報說,三姑娘又發(fā)熱了,看著似乎燒得不輕,都說起胡話來了!金姨娘很擔(dān)心,覺得先前的大夫靠不住,想要請個太醫(yī)來?!?/br> 謝映慧有些不耐煩地說:“先前的大夫算是不錯了,給謝映容開的藥,不是兩劑下去就見效了么?那是金姨娘原本就認(rèn)識的大夫,跟二太太從前的大丫頭還是親戚,哪里靠不住了?!你去跟金姨娘說,讓她別總是想著要請?zhí)t(yī)。謝映容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動不動就請?zhí)t(yī),她配么?!” 綠綺只得去回話,當(dāng)然,語氣辭句都要改得委婉一點。只是謝映慧的意思擺在這里,再怎么委婉,大金姨娘那邊也是不能滿意的。 她對著發(fā)燒越發(fā)嚴(yán)重的女兒哭了一場,拿濕帕子敷了女兒的額頭一遍又一遍,謝映容卻還是嘴里胡話不斷。她坐不住了,起身沖著自己的丫頭香桃跪了下來:“好姑娘,我知道你爹管著門房,與別個不一樣。求你幫我跟你爹說一聲,讓他去幫忙請位太醫(yī)來吧!三姑娘再這樣燒下去,就麻煩了呀!” 香桃連忙攙住了她:“姨娘快起來。我看著三姑娘這樣,心里也十分著急??晌业皇莻€小小的管事,家里老爺太太又不在家,大小姐不肯出面,我爹一個下人,哪兒能請得動太醫(yī)?其實嚴(yán)老大夫就不錯了,他先前開的藥,三姑娘吃著就挺好的。若不是她先前的病耽擱得久了,損了根基,也不會一直不見好。要不我讓我爹再往北門橋送個信去?嚴(yán)老大夫好歹是個知根知底的,其實比隨便找個不認(rèn)得的大夫要強(qiáng)!” 大金姨娘看看女兒的模樣,咬了咬牙:“嚴(yán)老大夫是挺好的,可他離得太遠(yuǎn)了。如今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等蔡管事去了北門橋,再把人請回來,那就得好幾個時辰過去了。三姑娘的病情,如何耽擱得起?!既然請不了太醫(yī),那好歹請個靠譜些的大夫來!總不能就這樣放著三姑娘不管吧?!” 香桃看了看謝映容的模樣,想想也對,便去門房找了父親蔡老田,說明原委。 蔡老田道:“三姑娘的病情耽誤不得。我倒是知道一個大夫,醫(yī)術(shù)不錯,離得也不遠(yuǎn),素日我們家的下人生病,是找過他好幾回的,開的藥也管用,就算比不得那位嚴(yán)老大夫,也差不到哪里去。我這就去請他,好歹先把三姑娘的燒退了再說?!彼槐卣埵局x映慧,直接就出門去了。不過為防謝映慧不滿,他臨走前還是交代女兒,去大小姐那里報告一聲。 謝映慧這時候心情冷靜了些,聽了香桃的話,皺眉道:“三姑娘這兩日不是說已經(jīng)見好了么?既不燒了,夜里也咳得少了,怎的忽然間又發(fā)起熱來?”她看向香桃,“謝映容今日做了什么?” 香桃遲疑了一下:“沒做什么呀?三姑娘如今連床都下不了,還能做什么?今日就是蜜蠟來陪她說了一會兒話,好象是聊了聊外頭的新聞,比如太子妃什么的?!?/br> 第436章 囈語 謝映慧一聽到“太子妃”三個字,便沉下了臉。 香桃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忙忙解釋:“不……不是奴婢要提太子妃,是蜜蠟跟三姑娘聊起了這個。”她只是轉(zhuǎn)述而已! 謝映慧冷哼一聲,倒也不至于怪罪到香桃頭上,只是說話時就越發(fā)沒了好聲氣:“那丫頭平白無事,跟謝映容提這個做什么?!” 香桃便告訴她,自打蜜蠟被調(diào)去做粗活,謝映容身邊沒有了幫手,連大金姨娘也一心勸女兒養(yǎng)病,不樂意幫著搞事了,謝映容也就老實了許多。前兩日,謝映容吃過嚴(yán)老大夫開的藥后,病情有所好轉(zhuǎn),整天坐臥在床,嫌無聊了,就要求把蜜蠟調(diào)回來侍候她。 大金姨娘去找蔣婆子,沒能得到允許,不過那天蔣婆子心情不錯,就開恩允許蜜蠟回來探望一下舊主,歇上半天的假。于是蜜蠟來了,陪謝映容聊了半日的天。謝映容主要是打聽外頭的消息,卞家、程家的情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薛家的她也挺關(guān)心。既然提起了薛家,蜜蠟自然免不了要告訴謝映容,薛家大小姐成了太子妃了。 蜜蠟如今是個粗使丫頭,也少有出門的機(jī)會。她知道的消息,全都是下人間流傳的,不新鮮了,而且有不少還是以訛傳訛的。她會知道太子妃的人選,乃是因為謝家下人相互警告,千萬別在大小姐面前提起薛大小姐已是太子妃的緣故。 當(dāng)時謝映容就炸了:“怎會是她?!太子妃怎會是姓薛的?!不是姓趙的么?!” 原來她自打進(jìn)了卞家養(yǎng)傷,起初卞大姑娘還會跟她聊些外頭的新聞什么的??珊髞硭鋈徊〉梗∏檫€越來越重,卞大姑娘一心以為是自己害苦了好友,全副心神都放在她的病情上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東宮選秀? 卞家雖是寧國侯府的姻親,但本身當(dāng)家人里只有一位六品誥命,以及一個落第的舉人,如果女兒女婿與外孫不跟他們提起,他們是不會拿東宮太子的秩事嚼舌頭的——還不到那個層次呢。程篤去外家次數(shù)少了,無事也不會提起太子妃的人選。于是卞家聽不到什么宮中的消息,更不會在謝映容面前提起,她消息閉塞,還以為外界一切如常,就算私底下命身邊人去探聽程篤的行程,也不會涉及到外界的形勢變化。 等她回到謝家大宅,又是禁足,又是養(yǎng)病的,就更不用說了。連大金姨娘都處于禁足狀態(tài),蔣婆子又對她記恨在心,誰有閑情逸致跟她聊什么太子妃人選? 蜜蠟道聽途說,根本給不了謝映容什么答案。謝映容只得轉(zhuǎn)頭去問大金姨娘,可大金姨娘連姓趙的都還不認(rèn)識呢,更何況是姓薛的呢?她唯一能說的,就只有這位要做太子妃的薛大小姐,是曾經(jīng)在今年老太太壽宴時與二姑娘謝映真一同掉進(jìn)水里那位薛四姑娘,乃是有同一位祖父的堂姐妹。謝映容當(dāng)初不是救了那位薛四姑娘么?說不定日后還能借著這個關(guān)系,攀一攀太子妃的高枝兒呢。只要太子妃愿意幫謝映容說幾句好話,牽線做媒,謝映容想要嫁個家世好些的青年才俊,想必不難。程篤那樣的指望不上,正經(jīng)官宦子弟還是沒問題的。 謝映容根本聽不進(jìn)大金姨娘的安慰話,她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還命令蜜蠟想辦法打聽東宮選秀的更多內(nèi)情,要知道為什么太子妃會是薛家大小姐?如果能打聽到薛四姑娘的近況,那就更好了。此外,如果趙家小姐沒能做成太子妃,那她現(xiàn)在上哪兒去了? 蜜蠟如今還在慘兮兮地做著粗活,起早貪黑的,得蔣婆子開恩才有了半天的休息時間,哪里有辦法去打聽外頭的消息?況且謝家大宅又不是卞家那樣的地方,這里的丫頭婆子男仆有幾個愿意跟她聊天的?萬一觸怒了哪位管事mama,報了上去,大小姐看她不爽了,直接將她發(fā)賣出去,她又能找誰哭呢?她只不過是個剛剛被買進(jìn)謝家當(dāng)了幾個月的差,其實還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而已。從前她以為有三姑娘撐腰,干什么事都沒關(guān)系,可現(xiàn)在她早已弄明白了,三姑娘自己也只是紙做的老虎,就算平時看著威武霸氣,真有事時,是指望不上的。 謝映容氣憤地把蜜蠟罵出了屋子,轉(zhuǎn)頭看看大金姨娘,同樣是被禁足的消息閉塞人士,再轉(zhuǎn)頭去看香桃,又不是心腹,蔣婆子直接連房門都不進(jìn),她心頭有無數(shù)疑問,卻得不到答案,心中郁悶得快要發(fā)火了。當(dāng)天半夜里,她就發(fā)起熱來。 香桃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都報給謝映慧后,才小心地繼續(xù)說:“三姑娘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有時候燒得厲害了,說的那些胡話……我都不敢告訴人去!如今我連蔣mama都不敢放進(jìn)屋里,只有我和金姨娘在床邊侍疾。不過我冷眼瞧著,金姨娘只把三姑娘的話當(dāng)作是胡話,并沒有放在心上,想必是不打緊的。” 謝映慧聽得眉頭緊皺:“她都說了些什么?犯忌諱了?” 香桃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三姑娘總是在念叨,說……明明太子妃是趙氏,怎會變成薛家的?那太子壞事時,恩人怎么辦?趙家可是滿門死絕了呀!” 謝映慧吃了一驚,頓時坐直了身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香桃:“真的假的?!她……她說的是這些話?!” 香桃憂心忡忡地道:“不敢有瞞大小姐,這事兒真真的!我連我爹娘都沒敢說,想著只要等三姑娘退了燒就好了。可她一直燒得不輕,這胡話也是越說越厲害了……萬一叫別個不知輕重的人聽見,胡亂傳出去,那可是要死人的!” 謝映慧恨恨地拍了桌面一掌:“謝映容這個混賬,病了都不肯消停!她到底想要連累全家人到何等地步,方才心甘?!” 她氣沖沖地領(lǐng)著香桃往金萱堂走,為了保密,別說瑪瑙她們了,她連素日不太買曹家賬的綠綺都沒帶上。 她走進(jìn)謝映容禁足的房間時,大金姨娘正坐在女兒床邊抹淚,抬頭看到她來了,立刻沖了上來:“大小姐!三姑娘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您就當(dāng)可憐可憐自己的親meimei吧,好歹給她請個象樣的大夫來呀!” 謝映慧沒理她,徑自走到床邊坐下,看到謝映容滿面紅暈,額角生汗,雙目緊閉,喃喃囈語,便把耳朵湊近過去,果然聽到她在低語:“為什么都變了……太子妃明明是趙家的……四姑娘快逃!不能做太子妃……太子要敗的!離他遠(yuǎn)點兒……” 謝映慧仿佛被火燙著了似的,縮回了頭,兩眼直直瞪著謝映容,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