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78節(jié)
“我一直都是照她老人家的吩咐行事的,所以承恩侯府的人找到我,說了你外祖母的死訊,我也沒回來。只是我心里到底惦記著你外祖母,因此……才會悄悄趕回來祭拜?!?/br> 但她不能讓曹家其他人知道她回來了,所以祭拜完之后,她就得走了。只是她聽說兒女此刻都在京城,便有些按捺不住,無論如何都想見他們一面。兒子性情天真,早就偏向謝家那邊。若是貿(mào)然相見,萬一兒子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反倒傷了母子間的情份。因此,她才會特地讓過去的故人幫忙,引感情上與她更親密的女兒來見。 然而曾經(jīng)與她十分親密的女兒謝映慧,此刻卻用一種非常陌生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對她的話半信半疑:“你這話是真的?那……你到底嫁給那個方聞山了沒有?!” 第588章 問題 曹淑卿又默了一默,方才繼續(xù)道:“說白了,你還是不信你的母親。為什么?是因為受了曹家其他人的哄騙么?還是對你外祖母有怨言呢?你外祖母在世的時候,是不是對你很冷淡?愛搭不理的?你不要誤會,她早就跟我說過了,若是她對你和你哥哥太在意了,你大舅二舅他們就會拿你們兄妹做籌碼威脅她的,到時候你們還不知會受什么樣的傷害。因此,她才會故意裝作對你們漠不關(guān)心的模樣,其實心里還是很疼你和你哥哥的?!?/br> 若謝映慧是在半年前聽到這些話,她一定二話不說就相信了,并且深深為外祖母承恩公夫人的慈愛而感動,不會再追問別的。但現(xiàn)在,見多識廣并且已經(jīng)看穿了曹家人真面目的謝映慧,卻沒那么容易上當(dāng)受騙。 她看著母親,板著臉道:“外祖母曾經(jīng)有多么疼愛哥哥和我,我心里很清楚。只是她老人家再慈愛,也沒攔著三舅和你陷害父親,侵吞謝家的財產(chǎn)。她明明知道這么做,哥哥和我的前程都會大受影響,本該屬于我們的財富也會落到別人手上!可她還是寧可讓承恩侯府、曹家二房、四房五房他們分得好處,也不愿意給我和哥哥留一些家底。 “所以……外祖母疼愛三舅,我是信的,但她對母親你的疼愛,絕對比不上三舅,因此當(dāng)年她才會明知道你不樂意,依然把你嫁給了父親。至于你的兒女,哥哥和我,那自然就更排在后面了。外祖母去世,我很難過,但與其說我是為了她老人家的去世傷心,倒不如說……我舍不得的其實是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童年吧?” 曹淑卿一時無言以對。在這件事上,她對自己的兒女確實是有所虧欠的。她已經(jīng)盡力為兩個孩子爭取更多的利益了,無奈侄兒曹文衡負(fù)心薄幸,三嫂程氏翻臉不認(rèn)人,破壞了她原有的計劃。 她難得地低下頭來,柔聲安撫女兒:“這事兒是你三舅母與文衡表哥的錯。我離京時,實在想不到他們會做得如此過分!本來我還以為,他們怎么也要念及你三舅在世時的意愿的……是我信錯了他們母子。”她看向女兒,有些遲疑,“你對那樁婚事,如今……是怎么想的呢?倘若你執(zhí)意要嫁給文衡……” 不等她說完,謝映慧就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別開玩笑了!他那種混賬,憑什么要我嫁給他?!況且,他如今會不會變成瘸子,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呢,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娘?竟然要我嫁給一個廢人?!還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廢人!” 曹淑卿忙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本來我也對文衡不大滿意。他的名聲都壞成這樣了,將來很有可能無法繼承平南伯的爵位,你若嫁給他,豈不是一輩子都?xì)Я??!只是我想著,你從前那么喜歡你表哥,萬一你還是惦記著他,那我身為你的母親,怎么也要幫你實現(xiàn)這個愿望才是。” 謝映慧冷笑:“從前是他有意哄騙,我才誤把他視作良人罷了。如今我既然已經(jīng)認(rèn)清了他的真面目,當(dāng)然不可能自個兒往火坑里跳!他們母子對我有多冷酷無情,你不在京城,當(dāng)然不知曉。可前不久曹文鳳才把我燙傷了,傷口至今都還未好全呢!不然我也用不著天天去永寧長公主府復(fù)診了。難道你對此也一無所知么?還是你知道了,也覺得我依然會對曹文鳳的兄長一往情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曹淑卿當(dāng)然不會覺得自己的親生女兒傻,只是她本人就是個專情又長情的人,又曾經(jīng)見過女兒滿心滿眼都是曹文衡的模樣,才會以為女兒依舊執(zhí)著于與曹文衡的婚約,還打算要勸女兒放棄呢。畢竟曹文衡如今不再合適了,嫁給他實在不是什么好前程。 謝映慧若知道母親的想法,一定會嗤之以鼻。她母親自己都未能堅持與方聞山的感情,為了幫助同胞兄長,聽從母命嫁給了謝璞,直到方聞山功成名就之后,方才重燃舊情,又憑什么認(rèn)為自己是個專情之人,女兒也會認(rèn)定一個男人,就再也無法接受嫁給別人了? 謝映慧如今最關(guān)注的,依然是那個老問題:“你到底嫁給了方聞山?jīng)]有?若沒有,大舅就是在騙我。如今他們夫妻在京里把你的名聲傳得臭不可聞,幾乎要攆你出族譜了,已經(jīng)牽連到了哥哥和我。倘若這都是謊言,我就要替你澄清事實,多少替你挽回些名聲,至少別讓哥哥和我一出門就遭人嘲笑才行!” 曹淑卿已經(jīng)不止一次想避開這個話題,沒想到女兒依然緊追不舍。她知道這件事瞞下去也無用,因為一會兒她就要提出帶女兒走,若不提前把話說清楚,等女兒見到方聞山時再鬧起來,就難以收拾了。 她只能用盡可能委婉的語氣回答:“你外祖母早就有過囑咐,因此我離京之后,先去了你方叔叔任職的地方附近落腳。本來還想,等過了你三舅的孝期,我再與他完婚的,沒想到你外祖母又……不過你外祖母她老人家從前都想到了,因此我便跟你方叔叔商量了,趕在熱孝里完婚,就象是娶荒親似的,等三年孝滿,再……再圓房完禮……” 她剛說完就急急解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雖打出了曹家女的旗號,卻又得不到娘家庇護(hù),一年半載的還好說,時間長了,定會有人起疑心。你方叔叔與我一日未成婚,便一日不方便護(hù)著我,對我的名聲也不好……一年的孝還勉強(qiáng)能撐過去,若再守上三年……實在是太不方便了!而我與他若先辦了婚禮,至少名義上他是我的夫婿,遇事也能替我出面。我在陌生地方,也不至于無依無靠……” 她說了那么多,還一再強(qiáng)調(diào)這是奉了亡母遺命行事,并非私奔嫁人,但謝映慧看著她,還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就知道……娶荒親又如何?根本無法掩飾你是頂著熱孝嫁人的事實。諸多借口都只是掩飾罷了,擔(dān)心自己獨自在外會不方便,那為什么非要在陌生的地方生活?為什么不回來?外祖母都去世了,只要你不故意跟大舅、大舅母做對,他們還有必要搭理你么?!你滯留在外,還不是為了跟方聞山在一起?!大舅大舅母說話是難聽了些,卻不曾冤枉了你。我和哥哥身為你的兒女,也只能肩負(fù)起你的壞名聲帶來的一切苦難了……就算被人嘲諷輕視,也是理所當(dāng)然!” 謝映慧看著母親,面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淡漠:“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居然還對你抱有一絲奢望,盼著你并非大舅他們所說的那樣……我真傻,真的!” 第589章 難堪 曹淑卿不禁覺得一陣羞惱難堪。她覺得女兒似乎不象以前那么乖巧貼心了,說的話句句都戳人心肝。 盡管她早就知道女兒一向反對她與方聞山在一起,可都過去這么久了,她與方聞山也成了婚,女兒若是孝順的,就該接受這個事實,怎么還是如此抗拒的模樣? 于是她便沉了臉:“你如今還是不能接受你方叔叔?可你明知道母親這輩子最鐘情的就是他!我愛了他二十年,卻只能忍受悲痛與他分離。如今好不容易能終成眷屬了,親生女兒卻連一句祝福的話都不愿意說出口么?!你心里倒是惦記著謝璞這個父親,可你從小到大,能見過謝璞幾回?!他對二房那對兒女的關(guān)心,遠(yuǎn)超你和顯之這兩個真正的嫡長子嫡長女!即使如此,你也依舊依戀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卻不愿意接受母親真正深愛的男人么?!哪怕母親會因此傷心難過,你也一點兒都不在乎?!慧姐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謝映慧聽了她的話,起初倒是急切地想要反駁些什么,但聽到后來,卻反倒冷靜下來了:“這不是很正常么?父親長年在外任上,無法回京,你不愿意帶著哥哥和我隨他到任上去吃苦,也不肯讓曹家?guī)透赣H調(diào)回京中任職。父親會與家人分離這么多年,又有什么可值得指責(zé)的?我知道你不愿意見到他,寧可留在京中,享受著謝家的財富過奢侈的生活,一邊把謝家的錢財往平南伯府送,一邊對哥哥與我說父親的壞話。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今倒來怪父親不負(fù)責(zé)任了? “父親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更偏向文氏母子,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畢竟那才是他原本想要娶的女人,想要生的孩子。是你為了謝家的錢,強(qiáng)行插一腳進(jìn)來,破壞了人家的婚事,心里又還惦記著別的男人,不愿意跟父親好好過日子。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如今又憑什么把責(zé)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呢?” 謝映慧看著母親,只覺得心中波瀾不興:“哥哥與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離開平南伯府后,我們也接觸到了許多人,了解到許多事,清楚了這些年曹謝兩家之間的是非糾葛,有了自己的判斷。母親,你想要再象從前那樣,用謊話來哄騙哥哥與我,是不可能成功的。你還是不必白費力氣了。” 曹淑卿的表情非常難看:“這是你做女兒的該對親生母親說的話么?!你認(rèn)為我做錯了?!” “難道你沒有么?”謝映慧半點不為母親的變臉而動搖,“你若僅僅只是想要與舊情人雙宿雙棲,直接跟父親說就行了。他還巴不得早日擺脫你,擺脫曹家呢,一定不會拒絕和離的。那你就能順心如意地跟方聞山在一起,父親也能跟文氏相依相守了。至于謝家的錢,這么多年,三舅和大舅也撈到百萬兩銀子了吧?也足夠了。若是實在舍不得,大不了拿和離的事威脅父親,再多付一百萬兩銀子。父親很會掙錢,手下的人也能干,他知道能擺脫你,不會吝嗇這百萬巨財?shù)?,反正過得十年八年,他又能掙回來了。 “這么一來,曹家得了好處,母親遂了夙愿,謝家也能得回清靜了,豈不是皆大歡喜?偏偏你和三舅貪心,非要把父親逼上絕路,非要不顧哥哥與我的未來,把事情做絕!若不是你們太過分了,手段太過狠辣,引得宮中不滿,甚至威脅到了皇后娘娘與承恩侯府,三舅怎么會死?你又怎會狼狽出京,想要回來拜祭外祖母,都要藏頭露臉?!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做錯了事?是不是還打算一條道走到黑,即使明知前方是絕路,也不肯回頭?!” 曹淑卿有些狼狽,只是勉強(qiáng)在女兒面前支撐起一副理直氣壯的虛架子,維持住身為母親的尊嚴(yán):“你如今在謝家住得久了,已經(jīng)被他們糊弄得分不清親疏遠(yuǎn)近了!你是我的女兒,除了你哥哥,謝家其他人幾時真正關(guān)心過你,在意過你?!你卻為了他們,在我面前說這些傷人心的話……你這樣叫我如何放心把你留在謝家?!這才過去一年不到的功夫,你就已經(jīng)站在謝家那邊,冷臉指責(zé)你的親生母親了。倘若我再讓你在謝家住幾年,日后再見時,你是不是連我都不肯認(rèn)了?!” 謝映慧看著曹淑卿,面露嘲諷之色:“母親想說什么?難道你還想帶我離開謝家不成?當(dāng)日為了方聞山那個男人,你能拋下我和哥哥出走,連重病的外祖母都不顧了。如今你回來說這種話,以為我會相信你對我還有多少慈愛之心么?你都跟方聞山成婚了,怎么可能再回來與我同???還是說……方聞山發(fā)現(xiàn)你這個曹家女已徹底被曹家厭棄,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翻臉不認(rèn)人,你只能回頭投奔你的親生骨rou?!” “休要胡言!”曹淑卿厲聲喝斥女兒,“你方叔叔怎會是這種人?!我是想帶你走,但并不是要拋開他與你同住,而是要把你接到方家去!我如今已是方家主母,自然要與夫婿同住。他家也還有幾個兒女需要管教,家中中饋更是離不得人。我是見你獨自滯留在京,謝璞也不管你的死活,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里度日,才想要接你回去。從今往后,你方叔叔便是你的繼父了。他會把你視作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絕不會象謝璞那樣,冷漠無情,毫不負(fù)責(zé)!” 謝映慧這回終于變色了。她恨恨地啐了一口:“我才不去呢!那姓方的算我哪門子的繼父?憑什么把我當(dāng)成親生女兒看待?!他不過是母親的姘頭罷了!一個身份低微的奴材秧子,膽敢肖想主家之女,本就是膽大包天!還敢設(shè)計陷害我的父親,根本就是我的仇敵!因為他回來了,你和三舅才會生出陷害父親、奪取謝家財產(chǎn)的心。沒有他這個禍根,所有人都不會死,我和哥哥還好好的過著日子呢,不必承受家族分崩離析之苦! “我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又怎么可能會與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母親還是不要再做這個夢了!你再這么說,索性也別認(rèn)我這個女兒!反正當(dāng)日你能拋下我,跟著他私奔,如今也自甘墮落嫁給了他,不如就老老實實做個家生子媳婦吧,何苦再回頭認(rèn)我與哥哥?!” 曹淑卿終于無法忍受了,出手扇了女兒一個耳光:“住口!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我生了你,養(yǎng)了你,疼了你十三年!你怎敢在我面前說這種不孝的話?!” 謝映慧被扇得差點兒摔倒,但還是站穩(wěn)了。她頂著漸漸紅腫起來的臉頰,沒有哭,只是平靜地看著母親:“反正曹家一向有不孝的傳統(tǒng)。三舅死了,表哥表妹在熱孝內(nèi)還能肆意玩樂;外祖母死了,母親能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就嫁給野男人,表哥繼續(xù)花天酒地,表妹等不及先人出殯就忙著盤算嫁人了。我身為曹家外孫女兒,身體里流著一半曹家的血,在母親面前說幾句頂撞的話,不是很正常么?母親有什么好生氣的?” 第590章 對峙 謝映慧如今看著母親曹淑卿,整個人都很平靜,不復(fù)早前那激動又怨忿不平的模樣。 臉頰挨了這么重的耳光,當(dāng)然很疼。她非常想哭??扇缃竦哪赣H已經(jīng)不再真心疼愛她,她哭又有什么用?能把曾經(jīng)最珍惜她的母親哭回來么?到頭來只是白費力氣而已。她才不做這種蠢事呢,想哭也可以等回到家后,再沖著哥哥與二meimei哭。至少他們會擔(dān)心她,會哄她高興,而不會沖著她發(fā)火,再扇她一記耳光。 她對母親早已失望了,如今確定了自己對母親的看法沒有錯,這種失望索性就變成了絕望。既然已經(jīng)絕望,她自然不會再在乎母親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了。哪怕曹淑卿對她說再多傷人心的話,她都無所謂。反正她這輩子已經(jīng)被母親和方聞山、三舅三舅母以及曹文衡毀了,就算再多添一個不孝的罪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謝家的兄弟姐妹們還關(guān)心著她,不嫌棄她,好友馬玉蓉也愿意繼續(xù)與她來往,那她就能平靜愉快地生活下去。哪怕將來因為名聲所累,嫁不出去,也無所謂。 然而這樣平靜的謝映慧,絕對不是曹淑卿想見到的。她萬萬沒料到,大半年不見,女兒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出人意料。 她真的還能說服女兒跟自己走么?若是不能…… 曹淑卿咬了咬唇,冷聲道:“慧姐兒,你如今真是越說越不象話了!沒有長輩在身邊教養(yǎng),果然是不行的!這才過去多長時間?你就變得這般不懂禮數(shù),再放任你胡鬧下去,日后還有誰家兒郎愿意娶你?!就算你不想嫁給文衡了,將來也不能隨便低嫁個尋常士子!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留在身邊日日教導(dǎo),把你這長歪了的性子給扭轉(zhuǎn)回來!” 說著說著,她就向門外的心腹下了令:“把大小姐請到門外的馬車上去,讓她安靜一些,我們只在城里住一晚,明兒一早就離開!” 門外傳來兩聲“是”,隨即便有人推門進(jìn)來,都不是陌生面孔,謝映慧認(rèn)得一個是桂珍,一個是杜mama。 她面色微變,往后退了幾步,高聲喚著:“綠綺!賈大!”又大聲質(zhì)問母親,“你要干什么?!” 茶室外傳來綠綺的尖叫聲:“放手!你們要干什么?!小姐!大小姐!”還有賈大與兩個護(hù)衛(wèi)在茶室外的叫喚聲:“大小姐,綠綺,發(fā)生什么事了?!”似乎還想要闖將進(jìn)來,卻被曹淑卿這邊帶的人給攔住了。 緊接著,隨著綠綺一聲驚呼,某種重物墜地的聲音傳來,謝映慧就再也沒聽到自個兒心腹丫頭的聲音了,她頓時心中一緊,氣憤地把茶桌上的所有茶具朝桂珍掃落,又踢倒椅子,擋住了杜mama的腳步。 她轉(zhuǎn)頭瞪向母親曹淑卿:“你瘋了?!你這是想要綁架我么?!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口口聲聲說有多么疼我,卻讓手下的人來強(qiáng)行抓我離開,到底是真心為了我好,還是另有目的?!難不成你的姘頭近來需要與人聯(lián)姻,好搏個升官發(fā)財,卻沒有女兒拿得出手,你就打算為了那個男人的前程,把你的親骨rou也賣了么?!” 曹淑卿聽得又好氣又好笑:“你胡言亂語些什么?!你方叔叔才不會這么做呢!當(dāng)初本來我就不該把你留在京城的,讓你吃了這么多苦頭,沒了婚約,還變得如此粗俗無禮!不把你帶走,留在身邊仔細(xì)教養(yǎng),我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你毀了自己,看著謝家毀了你么?!” 謝映慧啐了她一口:“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若是真心為了我著想,就該離我遠(yuǎn)些!有個不孝不義,伙同jian夫陷害夫婿,還不顧母兄熱孝與人私訂終身的母親,我本來就不指望嫁得什么好人家了。再讓你帶在身邊教養(yǎng),外頭的人會如何想我?!就算我是個再正經(jīng)不過的好姑娘,也會被當(dāng)成你這樣不守婦道的人吧?!那我這輩子才是真的毀了!” 曹淑卿的臉色頓時黑了。 杜mama想要再上前抓住謝映慧的手腕,嘴里還說著:“大小姐,這可不是你該說的話,你還是老實些吧!”謝映慧卻迅速從頭上抽出銀簪,飛快地朝她的手上一劃,頓時在她手背上留下了一條重重的血痕:“給我滾開!狗奴才!” 杜mama尖叫一聲,撲倒在旁呼痛。桂珍見狀,連忙搶上前去,想要制住謝映慧,卻又顧忌她手里的簪子,躊躇著不敢上前。 謝映慧與她倆爭持片刻,便索性把簪尖對準(zhǔn)了自己的脖子,瞪向母親曹淑卿:“你叫她們退下!放我走!否則,我就一簪子捅死自己!我說到做到!”說著還把簪尖往自己的脖子上按,立刻便有血珠子冒了出來。 曹淑卿當(dāng)然不是真的不顧女兒死活的人,嚇得亡魂直冒,連忙勸止:“快把簪子放下!我讓她們退下就是!別傷著自己!” 桂珍與杜mama領(lǐng)會了主母的暗示,只得互相攙扶著退到曹淑卿身后。后者緊緊用右手按住左手背的傷口,一臉的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 曹淑卿看著女兒脖子上的傷,努力試著讓自己說話的語氣委婉一些:“慧姐兒,你看,她們都退下了。你不愿意跟母親走,母親不逼你就是。但你受傷了,還流了血!需要立刻包扎一下!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夫來,你把簪子放下,好不好?” 謝映慧不但沒有立刻將簪子放下,反而一直拿簪尖比著自己的脖子,反問曹淑卿:“你到底為什么非要我跟著你走?別說什么教養(yǎng)不教養(yǎng)的話。我留在謝家,依然是嫡出的大小姐,三品高官家的千金。就算別人背后說我母親不好,當(dāng)面卻還要給父親留臉面。若我跟你走了,我又算什么?!讓我認(rèn)方聞山為父是不可能的!他也比不上父親體面!我在方家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過得比在謝家好?!若不是為了拿我聯(lián)姻,我實在想不出你非要帶我走的目的是什么?!” 曹淑卿聽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好孩子,你這話太傷母親的心了!若不是因為惦記著你,擔(dān)心你在謝家過得不好,我又何必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危險,特地來帶你離開?!” 謝映慧冷笑:“我在謝家過得很好,比在平南伯府和承恩侯府都強(qiáng)得多。父親不在家,可二太太是個好人,其余兄弟姐妹們也都與我是血親手足,怎么可能會對我不好呢?方家那群陌生人難道還能比得上他們?!母親,你就老實說吧,到底是為了什么?!” 第591章 緣由 曹淑卿遲疑著不肯開口,但看她的模樣,謝映慧就知道,她這么堅決地要把自己帶走,果然是有原因的。 就算不是為了拿自己這個女兒去聯(lián)姻,替方聞山爭取利益,也一定是因為某種上不得臺面的緣故,否則母親不會如此吞吞吐吐不敢明言。 于是謝映慧便笑得更冷了:“你為什么不敢回答?難不成真的被我說中了?!” 曹淑卿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聯(lián)姻是為了結(jié)兩家之好。你心里還怨恨著你方叔叔,我怎么可能讓你去聯(lián)姻?萬一你在外人面前胡說些什么,那就是不聯(lián)姻而是結(jié)仇了!我也早就說過,你方叔叔不會有這種念頭!我們純粹就是因為擔(dān)心你在謝家過不好,方才決定帶你走的?!?/br> 謝映慧一個字都不相信:“母親真把我當(dāng)好哄騙的小孩子了,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話?你們都沒問過我,在謝家過得到底如何,就想要將我強(qiáng)行帶走,這是擔(dān)心我的人會做的事么?!還有,哥哥也是母親的親兒,你要帶我走,卻不帶哥哥?這又是什么道理?!要想讓我相信你們沒有歹意,至少也要拿出個象樣點的借口吧?!” 曹淑卿只能說:“你哥哥不一樣,他是男孩兒,將來要讀書科舉,留在謝家更好。可你是女孩兒,明年就及笄了,在謝家若過得不好,被隨便許個人家,這輩子就毀了!我寧可讓你嫁入平南伯府,也不愿意看到你被謝家人毀了終身,因此特地回來接你。我這一番苦心,你就多多體諒吧!別總是說這些傷我心的話了!” 謝映慧輕笑了一聲,也不說相信不相信,只道:“那母親就不必?fù)?dān)憂了。我在謝家過得挺好的,家里人對我都很和氣,我覺得他們比曹家人可靠多了,更比方聞山可靠!就算我與兄弟姐妹們會吵架,對二太太也還有幾分心結(jié),對族人也一無所知,但至少我知道他們不會害我。 “但是你……還有方聞山,那就不一定了。我不會跟著你走,還要勸你在方家也多提防著些?,F(xiàn)放著好好的原配當(dāng)家主母不做,非要上趕著給人做后娘,對著一個娶過兩房妻室還兒女滿堂的男人,認(rèn)定他對你一心一意。我不明白母親是怎么想的,只能勸你好自為之,將來不要后悔才好。” 曹淑卿聞言不由得露出氣急敗壞的表情:“你如今怎么變得如此任性了?你以前一向很聽母親的話,如今卻……我要帶你走,自然是為了你好,你為什么寧可相信那些一向與你不和睦的謝家人,還有跟你相處不超過一年的謝璞,也不愿意隨我去方家?!”她甩了袖走到屋角坐下,眼圈都被氣紅了,還忍不住低頭抽泣起來。 杜mama與桂珍對視一眼,后者上前一步,對謝映慧正色道:“大小姐,您這樣做可不對。太太疼了您十幾年,這份慈母之情不是假的。就算外人如何指責(zé)太太的不是,大小姐總該理解太太的難處才是!興許您心里還有幾分為謝老爺遭陷害而不平,可謝老爺跟太太和離已經(jīng)一年了!過去的事,也不是太太能決定的,都是平南伯生前做的主,又有承恩公夫人默許,我們太太除了聽令行事,還能怎么辦?!總不能為了個感情不睦的夫婿,就棄至親于不顧吧?! “可如今承恩公夫人與平南伯都去世了,太太也被曹家所棄,無所依靠,除了嫁給方將軍,還有什么路可走?她也不是故意丟下您和大少爺離京的,實在是當(dāng)時被皇后娘娘與承恩侯逼得緊了,才奉了承恩公夫人之命離開。如今她已安頓下來,不是回來接您了么?!不帶大少爺走,也是為了他的前程著想!大小姐,太太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為了您和大少爺好,您何必一再追問些旁枝末節(jié),故意傷太太的心呢?!” 謝映慧看著她:“既然是旁枝末節(jié),又為什么不能告訴我?吞吞吐吐、顧左右而言他的是你們吧?!你們越是如此,我越是會懷疑你們的用心!既然完全是為了我和哥哥好,那又有什么可隱瞞的呢?!” 桂珍皺眉。她沒想到一年不見謝映慧,對方會變得如此難纏,從前的大小姐可沒那么多問題,只要告訴對方,這是主母曹淑卿的意思,對方就立刻會順從的。這一年里,謝映慧在京城到底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平南伯夫人至于如此冷酷無情么?!平南伯才死了不到一年,她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桂珍還在那里發(fā)呆,曹淑卿卻已經(jīng)忍不住了。她忿忿地道:“我有什么可隱瞞的?我還能害我的親生女兒不成?!我不過是生怕謝璞記恨我與你方叔叔,拿你們兄妹倆出氣,才會特意趕來帶你走罷了!你哥哥還好說,他本來就向著謝璞,主動要求回謝家,又與你舅舅們翻了臉,謝璞再怎么遷怒于他,明面上也不敢做得太過。 “反正他如今不在謝璞跟前,只是在書院里讀書罷了,等過幾年有了功名,娶妻生子,無論是放外做官,還是分家出去另立門戶,都不用看謝璞的臉色!可你不同,你明年就及笄,又沒了平南伯府那門親事,萬一謝璞一氣之下,把你許個不好的人家,你這輩子就毀了!我正是因此才會急著進(jìn)京來接你,偏偏你還把我當(dāng)成仇人,全不懂得母親的一番苦心!” 謝映慧聽得面色微變:“這是什么意思?父親跟你們結(jié)怨,早就過去了。你們一敗涂地,只能狼狽出走,父親也有了新的去處,在北平過得好好的,他還能怎么記恨你們?!莫不是你和姓方的又去招惹了他?你到底想怎么樣?!害人一回還不夠,非要把人害得全家死絕,方才心滿意足么?!” 曹淑卿聽得幾乎氣倒:“你怎么張口就說是我在招惹他?!明明是他在跟我們作對!” 謝映慧冷笑:“他哪兒有空搭理你們?!他要忙北平的公務(wù),家里也有嬌妻美妾,兒女滿堂,想著如何把失去的百萬家產(chǎn)掙回來,接我們?nèi)胰ケ逼綀F(tuán)圓還來不及,才沒那清閑功夫跑去搭理你們這對……”她咬咬牙,看在親生母親的面上,咽下了“jian|夫|***”四個字,“……這對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冤家!” 但曹淑卿已經(jīng)聽出來了,她憤怒地瞪著女兒,只覺得喉嚨隱隱有一絲血味,心中劇痛。 她說不出話來,杜mama便替主母說出了心中的憤怒:“原是隔著千里的,可方將軍的一位至交好友被燕王府問罪,方將軍去了北平城救人不成,打聽得是謝老爺在燕王殿下面前進(jìn)了讒言……這可不是我們太太的錯!謝老爺要怨恨,只管怨恨我們太太好了,太太原也不在意這些??伤辉摏_著方將軍的好友下手!就算是朝廷要問罪于人,也只是牽連親族罷了,萬萬沒有拿不相干的外人泄憤的道理!這叫我們太太如何面對方將軍?!” 第592章 上門 曾經(jīng)用陰謀詭計陷害無辜者的人吃了大虧,被陷害的無辜者反而成了加害之人? 謝映慧都快要笑出來了:“真的假的?父親原來也會有發(fā)火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只會一時礙于曹家權(quán)勢,不敢對母親和方聞山做什么呢,原來他也是會報復(fù)的?那太好了!我和大哥近日做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會高興地夸獎我們吧?” 她又看向母親曹淑卿和杜mama:“你們也別在我面前說父親的壞話了。他要是那種會因為私人恩怨而迫害無辜者的人,也就不會這么多年來只會被曹家吞銀子,卻無力反抗,最后還被一腳踢開,連全副身家都幾乎賠進(jìn)去了!他根本就不是那種人!他的人品,不是你們曹家還有姓方的能比的! “若他真的在燕王殿下面前說了方聞山那個朋友的壞話,那必定是那人本就做了錯事,父親只是實話實說而已!燕王殿下也是個嚴(yán)厲肅正的王爺,無緣無故的,怎會問罪一個無辜之人?他才不會因為手下的官員幾句讒言,就胡亂抓人呢。方聞山那個朋友一定是罪有應(yīng)得,能跟姓方的交好,又會是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