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91節(jié)
也不知道三皇子在京中是怎么回事,幾次給他寫信,勸他回京去幫忙。當時正值戰(zhàn)時,蕭瑞很簡單就推拒了。但戰(zhàn)后三皇子再次來信,建議他借著回京受封的機會請調回去,就不是那么好推的了。然而蕭瑞并不想離開,他在北邊過得挺好的,日子清靜又省心,京里的煩心事統(tǒng)統(tǒng)離他遠遠的。就算他不能留在開平衛(wèi),也會爭取留在燕王麾下,因此用了稍稍強硬些的措辭,免得三皇子多管閑事,在皇帝面前亂說話,把他調回去了。 蕭瑞把這件事告訴謝慕林,就是提前給她打招呼,讓她安心。他回京后,因為再次惹惱了三皇子的緣故,可能會受些冷遇,嫡母那里更有可能會給他臉色看,在許多事情上給他下絆子,但這都不要緊,他心里有數,也有底氣。他已經想到辦法去說服父親蕭明德,在婚事上順從兒子本人的意愿了。倘若謝慕林在湖陰聽到什么亂七八糟的傳聞,都不要理會,反正相信他就行了。 他在南下途中,會經過北平城,到時候會先去拜訪她的父母,從他們那里獲得提親的許可。只要她的父母點了頭,他再回京說服父親,兩人的婚事就再也沒問題了。若是一切順利,說不定他還能直接在湖陰與她完成訂婚儀式,問她是否介意,在訂婚時,父母并不在身邊? 謝慕林臉紅紅地把信重新折起來,放回信封,低聲罵了一句“呆子”。 正該蕭瑞走運呢,他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了。因為她馬上就要前往京城,再北上北平。她會在京城與他重逢,如果要訂婚,那也該是在北平。到時候她父母俱在,反倒要問一問蕭瑞,是否介意訂婚的時候,父母并不在身邊呢! 第637章 煩心 謝慕林飛速地趕回自己所住的木槿院,寫了一封回信。 她在信里詳細地寫了自己一家預備北上的行程安排與路線圖,好給蕭瑞做參考,安排合適的日子前來拜訪。最重要的一點是,蕭瑞絕對不要到湖陰來了!既費時間又沒有意義,還不如留在京城等她過去。至于其他提親、訂婚什么的,他就看著辦吧。謝慕林含糊地表現出一種“都聽你安排”的態(tài)度,也不知道蕭瑞能不能看明白她的暗示。 寫信完了,她照舊署名“謝慕林”,臉上還微微發(fā)紅發(fā)燙。 雖然她覺得這種事很正常,戀愛談上三年——雖然是遠距離戀愛——會討論婚姻不是很正常的嗎?有什么好扭捏的呢?她沒有跟蕭瑞直接討論婚后的生活、工作、住房等問題,已經很矜持了好不好? 其實也跟他倆并不是面對面交談有關。 謝慕林封好信封的時候,正趕上香桃回來,向她報告了一個消息:“門房上的人說,來了一封京里的信,是給大小姐的,已經給菡萏院送過去了?!?/br> 謝慕林點點頭,不置可否,直接去香樟院找謝徽之。謝徽之去了小四謝涵之的院子還沒回來,她便又轉道去了丹桂院。 丹桂院中,謝徽之、謝涵之與謝映芬都在,三人有說有笑的,見謝慕林來了都高高興興地迎出來,拉她進屋坐。 謝慕林把袖里的信藏好了些,與弟妹們閑談:“四meimei什么時候回來的?今日又跟沅姐兒玩什么了?” 謝映芬抿嘴笑道:“今日倒沒玩什么。沅姐兒功課還沒做完呢,明兒上學時交不出來,可就丟臉了。我過去替她出出主意……”謝徽之插言:“順便幫著做做功課……”被謝映芬一眼瞪了回去,忍不住笑了,“你瞪我做什么?這種把戲我見得多了,你們能瞞得過別人,難道還能瞞得過我?” 謝涵之在旁笑得有些小狡黠:“三哥這么熟稔,莫非也很有經驗?” 謝徽之面上一僵,轉頭對上謝慕林似笑非笑的表情,哇哇怪叫兩聲,便撲過去抱著小弟胡亂揉起他的頭發(fā)來:“臭小子竟敢挖坑給我?!枉我這么疼你,你真是太可惡了!” 謝涵之不但沒有被嚇到,反而還哈哈大笑起來。倒是他的胞姐謝映芬更緊張他的身體:“三哥別鬧他了,他一會兒氣喘不上來,會不舒服的!” 謝徽之白了她一眼,但還是順水推舟地放開了謝涵之,還替他扒拉了幾下頭發(fā):“你就寵著他吧,我看他身體根本沒那么嬌氣,倒有可能被你們寵出毛病來!” 兄妹三個笑鬧一番,各自坐回原位,謝映芬便繼續(xù)跟謝慕林說自己在二房的經歷。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跟平日沒兩樣,兩個小姑娘在一處待上三兩個時辰,楊淳偶爾會過來陪meimei說說話,發(fā)現女孩子們“做功課”的真相后,說教一番大道理,然后被meimei暴躁地攆出門。今日比較特別的,是他出門后也只是在院子里磨蹭,不象平日會直接離開。后來謝映芬告辭回家,便看到楊家兄妹倆在屋里談話,看他們臉上的表情,恐怕談的不是什么愉快的話題。 謝映芬是個很細心的姑娘,只是表面看上去好象大大咧咧地愛說愛笑罷了。發(fā)現楊家兄妹的異狀后,她出二門那一路上就想辦法找下人打聽了一輪,然后便知道了楊意全又派人送了信過來的事。 自打楊意全與謝梅珺析產別居之后,便獨自回到竹山書院中的住所居住。他還繼續(xù)在書院中任教,身邊也不少下人侍候,好象生活變化并不大??蓵豪锏南壬鷤兏星樯隙几蛑x家一些,明里暗里都有人勸他退讓,責備他的行事,他便有些受不住了。他借口要備考科舉,暫時辭了書院的教職,搬回縣城中的楊家大宅。起初還好,楊大太太母子倆都對他不壞,可日子一長,他便感覺到了諸多的不順心之處。 楊家大宅從前曾是他的家,可如今,他在那里卻仿佛是寄人籬下。 漸漸的,縣里的輿論也開始偏向謝梅珺。又因為楊意全沒有了竹山書院未來山長的光環(huán),只有舉人功名又一直未能考取進士,他遠不如從前受人尊敬了。楊大太太倒是給他安排過妾室通房,可習慣了妾室通房的年輕貌美之后,他又開始覺得她們愚蠢無趣了。 隨后,他手頭上緊了起來,本家沒人會給他銀子零花,失了教職后他又沒有了收入,原本還有妻子的補貼,如今這些補貼自然是落了空。他只能依靠名下本來就不算多的兩處小產業(yè)支撐花費,遠在揚州的伯父楊大老爺也會時不時給他送些紙筆錢,偶爾他還能賣點詩文什么的,方才維持住了自己的體面。 但這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楊意全可能是后悔了,他開始不停地在外人面前表現自己的悔意,又總是托人送信給謝梅珺,只不過很少親自到謝家角來而已。他在外人面前做出“浪子回頭”的模樣,反倒害得謝梅珺受人指責,被人說“心腸太硬”。然而謝梅珺早已鐵了心,不肯回頭,無論他在外頭如何行事,她都充耳不聞。哪怕是書院里有些先生的內眷好意來勸她或開解她,她也拒絕去談論任何前夫的問題。 謝梅珺不為所動,楊意全的動作卻越來越大了。今日他又在縣城里當著外人的面做作一番,這回還出了新招數,擔心起兒女的婚配問題了。隨后楊家那邊就托熟人來給謝梅珺傳話,言道楊大老爺在揚州看中了一戶不錯的人家,想要說給楊意全的兒女,希望謝梅珺能看在兒女的份上,與楊意全重歸于好,至少也要在人前做出和睦的模樣來。 謝映芬對謝慕林道:“楊姑父如今變得如此面目可憎,我當初真真是意想不到。梅珺姑姑為了這事兒,跟二老太太好一陣煩惱。有心要回絕,又很難推拒楊大老爺的好意。可若真要答應去相看,光是應付楊姑父,就夠讓人心煩的了。這事兒姑姑原本沒告訴淳哥兒與沅姐兒,可二房就只有那么大,淳哥兒又是全家的寶貝,他有心要打聽,總有人會告訴他。他便是煩惱這事兒,要跟沅姐兒商量對策呢。我說他是個糊涂人,沅姐兒能有什么主意?到頭來還不是一塊兒發(fā)愁?” 謝慕林皺了皺眉頭,心里多少有些覺得那位楊大老爺站著說話不腰疼,太多事了!當初因為他寫了信回來,雖然沒有說什么指責的話,只是談些故人舊情,就已經讓二老太太宋氏小病了一場,心情抑郁,如今又要插手楊淳楊沅的婚姻。他這么能,怎么不好好管管自家老婆兒子侄兒呢?! 謝徽之在旁嗤笑:“這種事有什么好發(fā)愁的?楊姑父也就是在湖陰縣里鬧一鬧罷了。明年春闈,我看他連會試都未必會參加。索性叫梅珺姑姑帶著淳哥沅姐兒四處游歷一番,也叫淳哥長長見識。人都不在,楊姑父不過是媚眼做給了瞎子看,想生事也沒處生了!” 第638章 主意 謝徽之的主意聽起來簡單好cao作,但實際上可行性不高。 這兩年宋氏的身體越發(fā)衰弱了,精神也不如從前,謝梅珺與她相依為命,怎么可能丟下老娘,出遠門四處游歷,還把兒子女兒也帶走?謝家三房連帶著謝謹之、謝慕林這對二房的嗣孫嗣孫女都要去北平了,到時候宋氏豈不是又要孤零零一個人生活了?就算還有宗房與其他族人在,別人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顧,她還是不得不忍受孤獨的。 可若是謝梅珺不離開湖陰,只讓兩個孩子出門,就不可能讓楊意全與楊家人停止在孩子的婚事上打主意。這個年代,年輕小輩們的婚事,從來就不是他們本人能做主的,往往都是父母長輩們拿主意。楊意全只會繼續(xù)一次又一次地sao擾謝梅珺,謝梅珺也只能繼續(xù)忍受。 謝映芬越想越替楊家兄妹頭疼:“楊家也好意思說是自己是湖陰名門,書香望族,這等行事手段,哪里及得上咱們謝家的清明正派?!那位楊大老爺說是二老太爺生前的知交,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他多事,沅姐兒他們母子三個哪里會受這樣的委屈?!” 謝慕林哂道:“他怎么會是多事?從促成楊姑父與梅珺姑姑的婚事開始,楊大老爺的心思就是明擺著的。他想要利用竹山書院的影響力,想要讓侄兒成為竹山書院的執(zhí)掌,所以他才會一再慫恿楊姑父與梅珺姑姑復合,又一再寫信給嗣祖母與梅珺姑姑,為楊姑父說好話。 “他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雖然在揚州那等繁華之地做官,但也只能做到五品,對比爹爹專門挑那些窮地方任職,卻一路高升到如今,他能不眼紅嗎?既然沒有家世也沒有本事,他就只能走人脈的路子了。倘若楊姑父成為了竹山書院的山長,書院出身的那些官員,應該都會給他面子吧?”那么謝璞與宋氏的人脈,便會成為楊大老爺的人脈了。 謝徽之、謝映芬與謝涵之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謝映芬忿忿地道:“敢情他也沒安好心!改日我一定要好好勸勸沅姐兒,讓他們母子三個別再老是顧忌那個楊大老爺了。就算是二老太爺生前的好友又如何?他的侄兒把梅珺姑姑坑成這樣,那個楊大老爺又有什么臉面來強求謝家人?!” 謝徽之想了想,笑著對她道:“你要是真的想勸他們,也別說什么楊大老爺的壞話了,直接把我的想法告訴沅姐兒,讓他們自己拿主意去?!?/br> 謝映芬不解:“難道你還真打算讓梅珺姑姑與沅姐兒、淳哥兒一塊兒出門游歷?他們怎么可能丟下二老太太不管?” 謝慕林心中一動:“誰說他們一定要丟下老人不管呢?嗣祖母是北平人士,素來很想念家鄉(xiāng),水路平穩(wěn),不象陸路那么顛簸辛苦,興許她老人家有興趣回家鄉(xiāng)看看呢?不過現在已經入秋了,倘若她真要跟我們北上,怕是要在北方過冬天,也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身體撐不撐得住?!?/br> 撐不撐得住,那就要看宋氏自己的想法了。要是她覺得自己能行,說不定愿意一起北上呢?大不了她冬天時就一直待在溫暖的室內得了,謝家也有條件燒暖炕、用銀霜炭什么的。謝慕林還想到小湯山有溫泉,母親文氏曾經在家書里提到,她與父親謝徽去年正月曾在熟人家的溫泉莊子上小住了三天,過得很舒服。這兩年謝家日漸寬裕,應該買得起一座小小的溫泉莊子吧? 謝慕林與幾位弟妹討論了半日,謝涵之的丫頭小螢便來催促,說晚飯時間到了,讓他們盡快到謝老太太那兒去,謝慕林等人方才將這個話題暫時擱置起來。 如今謝家三房的規(guī)矩是,晚飯一定要盡可能全家一塊兒吃,又為了將就謝老太太的腿腳,他們都在謝老太太的屋里用餐。除非謝老太太生病了,又或是累了、困了,不想見孫子孫女們,才會改變聚餐地點,否則,這就是三房所有身在湖陰老家的成員每日雷打不動的相聚時光了。 謝映芬催著謝涵之洗手換衣裳去了,謝慕林趁機將謝徽之拉到外間,把寫好的信塞給了他,囑咐道:“盡快送出去,一定要盡快送到蕭瑞手中!” 謝徽之好笑地把信塞進袖子里,沖自家二姐挑挑眉:“怎的這般心急?難不成蕭二哥終于說要上門來提親啦?二姐這是生怕他準備的聘禮不足,因此急著給他出主意去?” 謝慕林白了他一眼,頓了頓,才實話實說:“他要回京受封賞,預計是在八月中旬到京,還說到時候會抽空過來看我。你想想,若是不盡快把我們家北上的消息告訴他,他過來時,正趕上咱們家到了京城,他趁興而來,卻撲了個空,多慘哪!” 謝徽之驚喜不已:“真的?!蕭二哥要回來?!”他有些興奮地合掌道,“總算能見面了!我都有兩三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他今春是剛跟北邊打過仗吧?應該沒受傷?但他既然要回京受封賞,那定是立下了大功勞!真的沒受傷么?肯定有吧?唉呀,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謝慕林聽著也有些擔心:“他說是皮外傷,實際上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估摸著應該是沒有大礙的,就是不清楚受完封賞后,他要怎么辦?是回開平衛(wèi)繼續(xù)打仗嗎?還是會高升到更安全一些的地方去?” 謝徽之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沒事的,二姐,蕭二哥那么聰明,能立下軍功的人,武藝肯定也很好。他既然在信里說只是皮外傷,就絕不會有大礙。他本來就是將軍府的公子哥兒,皇親國戚,有軍功在身,能出人頭地,也就夠了。誰還會苛求他繼續(xù)留在邊疆冒性命之險呢?況且這幾年難得有大戰(zhàn),今年這一回已經算是打得厲害的了。敵軍已經元氣大傷,接下來起碼要休養(yǎng)生息好幾年呢,邊境應該會太平一段時日,就算蕭二哥要回去,也不會有什么危險。等到他任期結束,想上哪兒去還不容易么?他親老子就在皇帝身邊帶兵,早就想把他調回京城去了。” 不過說起這事兒,謝徽之又忍不住擔心起來:“要是蕭將軍把蕭二哥調回了京城,那二姐你怎么辦?你肯定要去北平見父親和太太的,到時候豈不是又要與蕭二哥分隔千里?” 自家二姐這段姻緣怎么如此命運多舛呢?蕭二哥也是,什么時候才能順利把二姐給娶回去呀?! 第639章 心事 謝映芬與謝涵之很快就走了出來,謝慕林與謝徽之便停下了談話。 雖然跟兩個弟妹很親近,但有些事還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四人齊齊前往謝老太太所住的后院用晚餐。他們到達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先來一步了。謝顯之與謝謹之繼續(xù)坐在桌邊討論一篇文章的用辭用典;謝映慧獨自坐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發(fā)什么呆;謝映容挨著謝老太太坐,滿臉堆笑想討好,但后者不怎么有興趣理會她,倒是出人意料地給了宛琴一個好臉色;宛琴幾乎是明擺著把大金姨娘擠到了角落里,拼命地拍著謝老太太的馬屁,而且拍得顯然很成功。 宛琴從前知道謝老太太不待見自己,一向很有眼色不會主動靠上前去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年開始她就一改常態(tài),變得殷勤起來。她畢竟是在大宅門里長大的,真想要討好什么人的時候,很少會失敗。謝老太太原也不是什么久經世事的老狐貍,從前就被宛琴奉承慣了,一來二去的,冷淡的表情也沒撐多久,如今已經把宛琴當作是貼心小輩一般了。除了出手依舊小氣,不象從前那般動不動就賞這個賞那個以外,她如今待宛琴還是很舍得笑臉與夸獎的。 看到謝慕林一行人來了,謝老太太習慣性地批評兩句:“怎么磨蹭到這時候?全家人都在等你們呢,好大的架子!” 謝慕林等人早已習慣了,只當沒聽見,笑吟吟地向她行禮問好,謝徽之就直接吩咐開席了。 謝老太太也是被懟習慣了,嘴里固然是嘀咕不斷,但也沒多啰嗦。她的三餐飯食都是謝慕林交代小廚房另外特制的,跟大廚房的菜色有些不大一樣,特別清淡軟糯好消化,營養(yǎng)均衡還兼顧食補功效,又時不時有補身的湯水。謝老太太心里不是很滿意,總看著隔壁孫輩們大桌上的魚rou眼饞。 可想到這兩年自己的身體確實漸漸恢復了元氣,走動起來也不費勁了,知道是藥食的功效,她也沒好意思抗議,只能在嘴上抱怨幾聲。別說謝慕林聽得不在乎了,就連一向小心守禮的謝顯之,都能淡定以對,充耳不聞了。 謝老太太自己獨占一個小桌,謝慕林等兄弟姐妹們圍坐一張大桌,另有宛琴與大金姨娘在旁分享一張小桌,屋里三桌人吃飯,偶爾說笑兩句,不過兩刻鐘功夫,晚餐就結束了。 晚餐過后,根據謝慕林的安排,謝老太太會小坐一會兒,便到院子里轉幾圈散步消食。這段時間近來都被宛琴和謝映容霸占了去,她倆圍著謝老太太獻殷勤,偶爾大金姨娘也會跟上。但謝映芬與謝涵之是不會加入的,哪怕宛琴幾次暗示他倆過去,他們也不理會,一個聲稱要回去看書練字,一個拉著jiejie們的手說話,飛快地逃離了后院。 不過離開后院后,謝映芬就很快與jiejie們分開了。不是她不愿意跟jiejie們親近,而是她跟大姐謝映慧一向不大合得來,感覺脾氣不相投。平日里相處友好是沒問題的,但私底下就沒必要說什么心里話了。她眼看著謝映慧一副很想跟謝慕林單獨交談的模樣,自然會很有眼色地避開。 謝徽之也很有眼色,他斜眼睨了謝映慧兩眼,便加快兩步,追著哥哥們去了。當然,這都是假象,哥哥們是要回去繼續(xù)讀書論文的,他怎會愚蠢地加入進去自討苦吃?當然是聊上兩句,就出門找族里的堂兄弟們一塊兒玩耍呀! 謝慕林與謝映慧落在了后面。她看了看后者:“大姐有話要跟我說?” 謝映慧點點頭,拉著謝慕林拐進了過道,直接去了自己所住的菡萏院。 樂夏上了茶,便與游春、綠綺一塊兒出去了。本來馬玉蓉的這兩個丫環(huán)只是來陪謝映慧回鄉(xiāng),當年年底前就該回馬家去的。然而馬駙馬傷愈之后,永寧長公主更改了原本的出游計劃,不在江南繞一個大圈游玩了,而是先回老家祭祖,然后便溯江而上,去了蜀中賞景。這么遠的路,游春與樂夏如何追得上去?謝映慧還很遺憾未能與好友再會呢。等到長公主一家從蜀中回來,謝映慧這邊又恰逢換季,生了小病,馬玉蓉來信命兩個丫頭留下來照顧病人。這一拖,就拖了兩年多。 如今謝家三房北上,定要路過京城,游春與樂夏是總算能回到主人身邊了。這兩年多的時間,謝映慧出手大方,謝家待她們亦不薄,因此積攢下不少身家。眼下她們也要忙著收拾行囊,與新結識的朋友們告別,還要買些土產,預備回京后送親朋好友呢。 謝慕林看著幾個大丫頭都退了出去,便好笑地問謝映慧:“大姐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竟然如此鄭重,還摒退左右?方才吃飯時,我就發(fā)現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不成是馬家姑娘那邊又出了什么變故?” 謝映慧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少胡說!玉蓉能出什么變故?她只不過是相看失敗了一回,差點兒訂了一門不靠譜的婚事而已,過后也沒怎么著。況且有了這一次,長公主殿下定會在女兒婚事上慎之又慎的。玉蓉自己都沒發(fā)過愁,我還用得著替她cao心?!” 謝慕林便問:“既然如此,你現在又有什么可愁的?” 謝映慧嘆了口氣:“今日京城來人,飛云給我寫了封信來。” 這是說的盧飛云,馬玉蓉的好姐妹,大理寺少卿盧復之的女兒,母親是一位宗室縣主。謝映慧與馬玉蓉交好,自然也跟馬玉蓉的小姐妹成了好朋友。馬玉蓉去蜀中游玩期間,另一位交情不錯的朋友趙瀅正趕上理家懷孕生子,忙得不可開交,大半年才有一封信,于是便只剩下盧飛云與謝映慧保持每個月的書信往來了。謝映慧偶爾會從她那里打聽些京城的消息,尤其是跟曹家相關的。 所以謝慕林一聽就明白了:“可是你母親那邊又生出什么變故來?” 謝映慧氣道:“除了她還有誰?!她若是老實待在陜西做她的將軍夫人,別回京城出乖露丑,也就罷了。我反正離得遠,只當不知道就是。可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跟方聞山那種人鬧翻了,還好意思跑回京城來求皇后娘娘替她做主。當初可是她自己要死要活地嫁給方聞山的,為了姓方的,連哥哥與我都不要了,怎么才過去不到三年,她就跟方聞山鬧崩了呢?!” 本來,鬧崩就鬧崩了吧,曹淑卿也不是頭一回跟丈夫鬧崩了。但這一回,她鬧回了京城,鬧出了頗大的笑話。謝映慧馬上就要路過京城,還要尋親探友,正撞上生母這一出大戲……她也是要面皮的呀! 第640章 黑鍋 謝慕林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曹淑卿跟方聞山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她懷疑可能是自己的鍋。 當年方聞山派人襲擊謝璞未遂,失陷了一個人手在燕王手中。燕王手下的人對那人嚴加拷問,卻遲遲未能問出有用的消息。后來某一日,負責看守的獄卒略微松懈了一些,這個人就直接死在了獄中,看起來似乎是自殺的。 燕王為此重罰了獄卒,還懷疑過這是有心人把手伸到他的王府中來了。哪怕他一直對前代燕王的家眷后人優(yōu)容有加,也有些不能容忍——誰樂意自己的家里出現心懷不軌的人呢? 在那之后,某些人似乎吃了不少暗虧,連帶的被服案的涉案人員們也都被嚴加懲處。原本還考慮過要從輕發(fā)落部分人的燕王忽然就狠下了心腸,而且還有把案子追查到達,將所有嫌疑人捉拿歸案的意思。北平與周邊幾大軍鎮(zhèn)一度風聲鶴唳,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詛咒指使死士襲擊謝璞的人,認為是他沒事找事,把小事鬧大,連累了所有人倒霉。 但是,倘若不是文氏抵達北平,給謝璞帶去了真正指使者的消息,燕王府說不定壓根兒就沒發(fā)現方聞山才是那個幕后黑手。 很簡單,被服案與他八竿子打不著,他曾經在陜西的黑歷史不為人所知,旁人頂多是知道他的好友被卷入被服案,而他很有義氣地來救人罷了。誰能想到,他還能搞出襲擊與案情無關的官員的saocao作? 可這個消息既然是方聞山新婚妻子的心腹婢女透露的,又通過曹淑卿親生兒女的口傳出來,當然不可能是胡編亂造。謝璞把消息報給了燕王,本意只是想提醒燕王,別查錯了方向,不料燕王卻順著這條線索,查到了陜西一眾武官頭上。雖然最終他并沒有查出方聞山的確切罪證,卻把陜西都司的二把手給揪了出來,抄家、下獄、斬首,罪名定得明明白白。 陜西都司上下都老實了許多。本來有怨言的不敢再怨,本來要在軍備軍資里做手腳的也都收了手,幾個頭上小辮子太明顯的就趕緊辭官走人,嘗試著躲一躲,若能躲過去,是他的造化,躲不過,也會保守秘密,好讓同袍們幫著照看家小。 這時候,方聞山那位在北平被卷入被服案的老朋友,終于輾轉托人帶了話出來,告訴陜西的故人們:他不會胡言亂語的,只是身后事還要拜托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