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破，直接把信還給了謝映慧，微笑著：“恭喜大姐了。大姐如今總算可以安心入京，不必總想著要在城外的莊子上住下了?！?/br>
    謝映慧的神色還帶有幾分憂愁：“希望如此吧。我反正是不會到處亂跑，參加什么宴席、茶會的，到了京城也只會去見幾個好朋友，其中玉蓉與趙瀅還是一家子。我只會去永寧長公主或者馬家，再多去一個盧家，就沒什么需要出門的了。應(yīng)該不會遇上哪個不懷好意的碎嘴婦人，在我面前我母親的閑話。如今連我母親都被大舅大舅母關(guān)起來不出門見人了，想必我也能省心許多?！?/br>
    她只擔(dān)心一點(diǎn)：“不過我母親如今人在承恩侯府，倘若我過門不入，連承恩侯府都不去，會不會有人我不孝無禮什么的？就算我不在乎這些，我哥哥呢？”

    謝慕林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你行事低調(diào)，只去長公主府與盧家的話，外人恐怕還未必知道你回來了呢。但大哥不同，他起碼要往焦銀臺家拜訪的，行蹤未必能瞞得過外人。他是讀書人，如今又有了功名在身，不象從前還是孩子時隨意了。如果真的明知道你們母親在京城，也不上門去探望，肯定會有人背后嘴?！?/br>
    謝映慧皺著眉頭道：“若是先前曹家還未出孝時，他家被林家攻擊得不輕，還有可能想著行事收斂些，別叫人拿住把柄，從而給永寧長公主殿下一點(diǎn)面子，不為難我與哥哥。就算我們不上門，他們也可以當(dāng)作沒這回事?？扇缃袼页隽诵?，正值二皇子與林家又倒霉了，他家肯定想著要趁機(jī)東山再起，要給那些曾經(jīng)不看好曹家的人一點(diǎn)教訓(xùn)。這種時候，些許事都能引起他家的怒火來。我和哥哥若是真的不去他家，恐怕真會引得他們發(fā)作，胡亂些不中聽的話來中傷我們了?！?/br>
    她反正覺得自己要么是終生不嫁，要么是在北平尋婆家的人，倒不是很在意這些，可謝顯之不同，他要走科舉仕途，早晚還是要回到京城來考試、做官的，她不能讓兄長的身上落下無法洗刷的污點(diǎn)。“不孝”的罪名，足以壓倒任何一個讀書人，斷絕掉他的前程。

    謝慕林想了想：“那你們就意思意思，往承恩侯府遞個帖子算了。曹家其他幾房人就不必理會了，尤其是三房，他家如今連爵位都丟了，不過是落魄人，沒必要搭理。同時，還得擠出時間來，到城外報恩寺去祭拜承恩公夫人，可以搞得張揚(yáng)一點(diǎn)，好讓人知道你們兄妹其實對長輩非常孝順。就算有人想往你們頭上潑污水，也有人替你們擋了。如今的曹家，在京城可沒有以前那么一不二，肯定會有人跟他們唱反調(diào)的?！?/br>
    謝映慧忙道：“那要是承恩侯府真的接了我們的帖子呢？難道我們還真要去見他們么？！”

    謝慕林?jǐn)傞_雙手：“要見就見，有什么大不聊？你們當(dāng)初離開京城之前，也不是沒跟曹文泰打過交道呀？也別太走心，照著規(guī)矩，做足了表面上的禮數(shù)就校現(xiàn)在你們兄妹又沒什么可利用的價值，難道承恩侯府還能逼你們干什么壞事嗎？哪怕是見到你們的母親，也沒啥可慌的。知道她如今際遇不佳，安慰幾句，勸她放寬心，保重身體，這就夠了，旁的一個字都不要多?！?/br>
    謝映慧撇嘴道：“雖然我不是不會做戲裝乖，但真看到她……我怕我會忍不住譏諷幾句。當(dāng)初勸她那么多好話，她一個字不聽，還差點(diǎn)兒為了方聞山把我賣了。如今事事都被你我中，她沒落得好下場，簡直就是現(xiàn)世報！若到了這個份上，她還不醒悟，早早與方聞山劃清界限，離曹家人也遠(yuǎn)遠(yuǎn)的，少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真心實意地向父親贈罪道歉，將來就真的別想讓哥哥與我認(rèn)她這個母親了！不把話明白些，她怎能知道我們的真正想法呢？”

    但謝慕林勸她：“這種事還是別想太多的好。你們母親即使如今有心與方聞山分開，也多半不會認(rèn)為自己當(dāng)年奪產(chǎn)害人是做錯了。身處承恩侯府的地盤，你們兄妹跟她這種話，也沒啥意義，反而很容易得罪主人。我覺得，大姐和大哥你倆最好連和離的事，都別給你們母親出主意。無論她最終是選擇跟方聞山分開，還是繼續(xù)做夫妻，都與你們無關(guān)。你們要是多嘴了，就怕日后她后悔了會落埋怨。反正她還沒落魄到無家可歸的地步呢，如今曹家明擺著還愿意養(yǎng)她，哪里用得著你們兩個半大孩子cao心？”

    謝映慧白了她一眼：“誰是半大孩子？我都十六歲了，比你還大，好不好？！”

    謝慕林笑了：“行行行，你們不是半大孩子，是大人了！反正你們還是輩，你們母親如今手里有錢，手下有人，還有娘家兄姐可依靠，要擔(dān)心以后養(yǎng)老的問題，還早著呢！更何況，你怎知道她不會嫁第三回 ？”

    謝映慧沒好氣地啐了她一口，本來想要罵兩句的，但回頭仔細(xì)一想，又開始發(fā)愣。

    這種事很難的呀！萬一呢？

    謝映慧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忙忙拉住謝慕林的手道：“不成……我看不得這種事。我們家在京城別待太久了，該見的人見過，該辦的事辦完了，就趕緊走吧！等我們?nèi)チ吮逼?，就算她……她再和離再嫁人，我也可當(dāng)作不知道了！”

    謝慕林看得好笑：“行啦，就算她真要再嫁，那也得先跟現(xiàn)任丈夫和離，那可不是十半月能辦成的，而十半月，已經(jīng)足夠我們在京城辦完所有該辦的事，繼續(xù)北上了。你擔(dān)什么心呀？”

    謝映慧捂著胸口道：“怎么由得我不擔(dān)心？曹家如今會干出什么事來，我都拿不準(zhǔn)。二皇子與林家害得他們那么狼狽，如今有了轉(zhuǎn)機(jī)，他們肯定要報復(fù)回去的。三皇子那邊，皇后與太子也越發(fā)看不順眼了，三皇子本人亦不是省油的燈。我看著玉蓉與飛云的來信，只覺得京城接下來就是個大泥潭，任何人一不心，就會陷進(jìn)去。我們不過是過路人，還是躲遠(yuǎn)些的好，萬萬不要再陷進(jìn)去了！”

    謝慕林聽得好奇：“馬姑娘與盧姑娘在信里也跟你提到京城眼下的局勢了嗎？能不能跟我？也好讓我心里有個準(zhǔn)備，知道如何去約束家里人別出門生事?！弊谑一视H的圈子，肯定會比蕭瑞知道更多內(nèi)|幕消息吧？

    謝映慧嘆息著道：“京城眼下的局勢？還不是一團(tuán)亂麻？聽如今曹家已有人提出燕王府無嗣的話，開始討論，哪位皇子更適合過繼給燕王了。這分明就是要排除異己，卻不知道哪一位皇子會倒霉？可哪位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反撲起來……還不知會亂成什么模樣呢！”

    第661章 點(diǎn)燃

    謝慕林一驚。

    燕王府無嗣？確實……她都快忘了這事兒了。但謝映慧忽然提起，看來是馬玉蓉或盧飛云在信中說了些什么。

    她問謝映慧：“怎么好好的，曹家會提起燕王府無嗣的話題來？這是盯上哪位皇子了嗎？”

    “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么？”謝映慧毫不猶豫地回答，“反正太子是絕對不會被過繼出去的，剩下的無論哪位皇子中選，對太子都有利無弊，曹家為什么不做呢？”

    東宮太子如今固然是地位不穩(wěn)，可只要皇帝一天沒有透露出廢儲的意思，他就還是太子。一國儲君當(dāng)然不可能被過繼出去，他哪怕是死了，都不會被過繼的。剩下三位皇子中，二皇子與他針鋒相對，一旦過繼了就徹底無望儲位了；三皇子同樣沒少算計他，被過繼出去，正好沒法再給他添亂；而年紀(jì)最小的四皇子，雖然實力最弱，卻最得皇帝寵愛，太子同樣對他有戒心，除非他被過繼出去，否則他絕不會成為太子心目中的乖巧小弟。

    這么一看，無論哪位皇子過繼出去，太子都能少一位競爭對手，何樂而不為呢？當(dāng)然，燕王府也是十分有實力的，手中兵權(quán)不可小覷，太子與曹家人也得提防哪個不省心的皇子成為了燕王府嗣子后，反而利用燕王府的兵權(quán)反逼皇家，奪了他的皇位去。因此，曹家那邊隱隱約約傳出了一些口風(fēng)，曹皇后與太子應(yīng)該都更屬意四皇子成為燕王嗣子的人選。

    這不僅僅是因為四皇子年紀(jì)最小，實力最弱，也從來沒做過什么不利于皇后、太子與曹家的事，還因為四皇子的生母喬美人，娘家勢單力薄，卻幾乎全族都在京城一帶生活。他們不可能跟著四皇子北遷，一旦四皇子有異心，他們就是現(xiàn)成的祭旗人選?？紤]到四皇子與生母以及母家的親密關(guān)系，皇后、太子與曹家人都認(rèn)為，他是最不可能生事的一個。

    謝映慧對曹家的計劃不予置評，事實上，她也認(rèn)同四皇子是個不錯的燕王嗣子人選，她只是忍不住吐嘈曹家行事太不慎密了：“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什么都沒做成，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話到處亂說了。且不說四皇子本人樂不樂意認(rèn)旁人做爹，單皇上本人，就未必愿意舍去自己疼愛的小兒子了。聽說喬美人那個沒腦子的，已經(jīng)跑到太后面前哭訴去了，煩得太后跟什么似的，又怕皇上日后當(dāng)真會這樣下旨，因此也不敢給她打包票，說不會把四皇子過繼出去。

    “喬美人就跑到林昭儀與蕭貴妃那兒去鬧，又說了燕王府的種種好處，勸她們答應(yīng)將自己的兒子過繼出去。林昭儀直接把她打出了門，蕭貴妃雖沒說什么，但過后也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狀。喬美人已經(jīng)被罰了禁足，不過這事兒在后宮之中并未消停下來?；噬虾孟笥譀_著皇后娘娘發(fā)火了，皇后娘娘只得回頭把曹四太太給罵了一頓，因為就是曹四爺夫妻倆嘴上不把門，把這事兒到處亂說的……

    這還不僅僅是喬美人的一番胡鬧而已。在胡鬧過后，宮中也有各種謠言紛起。

    有人說，由于二皇子形勢不妙，林家已經(jīng)有人不再奢望搏個從龍之功了，倒是覺得二皇子可以考慮去燕王府試試，好歹也是實權(quán)親王，手里有兵有權(quán)的，在北平做一地大佬，還能

    把林家人全都拉過去加以庇護(hù)，總比在未來新君手下忍氣吞聲要強(qiáng)。

    有人說，皇帝本來是屬意三皇子做這個嗣子的，因為燕王府與柱國將軍蕭明德的關(guān)系很好，從前差一點(diǎn)兒就娶了蕭貴妃的親jiejie為正妃，如今這位王妃，也是蕭將軍做的媒。三皇子若去了燕王府，肯定比別的皇子更容易融入燕王府這個大家庭。

    還有人說，皇帝其實最疼愛的就是小兒子四殿下，如今他坐視二皇子打擊太子，又反手打擊二皇子，再給三皇子挑一樁不合意的婚事，全都是在為小兒子鋪路呢，所以曹家提議把四皇子過繼出去，他才會大發(fā)雷霆……

    宮中的流言很快傳到了宗室皇親的耳朵里，接著又通過外戚的嘴，傳到了高門權(quán)貴們的圈子中。事實如何，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猜測，但有一點(diǎn)是大家都有共識的。

    曹家提出燕王府嗣子這個議題，簡直就是點(diǎn)燃了炮仗堆，正式開啟了本朝的皇子奪嫡之爭，把很多本來只是掩蓋在臺面下的事實提前揭破了，直接把局勢推向了一個不可測的境地。

    馬玉蓉覺得曹家這回又要有麻煩了，所以擔(dān)心謝映慧回到京城后，與曹家有所交集，會惹禍上身，因此才特地提醒她一聲。

    謝映慧并沒有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她對于政治方面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又一心離曹家遠(yuǎn)遠(yuǎn)的，內(nèi)心也早已將自己與曹家?guī)追咳硕紕澢褰缦蘖恕Ｋ藭r跟謝慕林談話這個話題，只是拿它做個談資，抱怨一下曹家不消停罷了。

    謝慕林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懷疑，三皇子如此急躁地想要擺脫藍(lán)氏這門婚事，哪怕是用愚蠢淺薄的手段去威脅蕭瑞，也在所不惜，會不會也有燕王府嗣子這個威脅在？

    按照蕭瑞、馬玉蓉與盧飛云三人信件中透露的信息來看，燕王府無嗣，肯定要過繼一位皇子，皇帝絕對不會容許手握大軍的燕王府落到別家王府子嗣的手上。而皇帝膝下四位皇子，太子絕不可能過繼；二皇子……這樣的蠢人，又傲慢又自以為是，燕王當(dāng)然不可能看得上；四皇子年紀(jì)小又得寵，倘若皇帝當(dāng)真屬意他為儲君，那么唯一一個最有可能被過繼出去的，自然就是三皇子了！

    倘若三皇子就是皇帝屬意過繼給燕王府的那個嗣子，他當(dāng)然不可能與柱國將軍府聯(lián)姻。否則北方邊軍與城衛(wèi)軍的大權(quán)雙雙落在他一人手上，新君登基后還怎么玩？能讓他去繼承燕王府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對他很好了。

    那就怪不得皇帝想要把藍(lán)氏指婚給三皇子了，反正又不是真正的綠帽，三皇子戴了就戴了。關(guān)于藍(lán)氏與太子的緋聞幾乎只在京中流傳，離開京城，誰知道藍(lán)氏是誰？去了北平做燕王世子妃，也不會有幾個人敢嚼她的舌頭。但她的父親如今卻是御前的紅人，全家都在京中過活呢。連三皇子的生母與舅家也都在京中，有他們牽制，三皇子在北平生不了事，身邊來自京城的耳目也都齊備了……

    這個皇帝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謝慕林開始擔(dān)心了，蕭瑞就在燕王麾下當(dāng)兵，本家又是三皇子的親娘舅家。他想要置身事外，恐怕不大容易，不但要提防三皇子，其他幾位皇子，他也需得小心戒備才行。一個不慎，很容易成為炮灰的。

    他人在京中，應(yīng)該也聽說了那些流言吧？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662章 故交

    當(dāng)謝家的船隊?？吭阪?zhèn)江城外的碼頭上時，謝慕林再次收到了蕭瑞的來信。

    信是謝徽之從外頭帶回來的。蕭瑞在鎮(zhèn)江并沒有產(chǎn)業(yè)，因此是專門派的信使，先聯(lián)系上了謝徽之，再請謝徽之轉(zhuǎn)交。

    謝徽之這孩子記吃不記打，把信往懷里一揣，就覺得自己又有機(jī)會可以打趣二姐了，便掛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意，跑到姐妹們坐的船上來找謝慕林。

    然而謝慕林這會子不在自己的船上，她到二房坐的船上去了。姐妹幾個都在，陪著宋氏說話呢。

    宋氏今日心情挺好的，她在鎮(zhèn)江沒遇到什么先父或先夫的故人，倒是遇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閨蜜。這位閨蜜昔年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的才女，與她很淡得來，只是后來出嫁后，便隨夫離開京城了，只聽說其夫后來官至四品，卻因病在任上去世了。今日宋氏到了鎮(zhèn)江，本來只是想在碼頭附近的街上逛逛，看看書鋪文房鋪什么的是否有好東西，沒想到就遇見了這位閨蜜。

    對方的兒子在此地任官，雖然只是小小的七品推官，但以他的年紀(jì)來看，未來前程定然光明。眼下他已經(jīng)娶了妻子，尚未有兒女，但夫妻恩愛，妻子對婆婆也很孝順。宋氏很高興看到昔年閨蜜能在此安享老年生活，見她上了年紀(jì)還有興致買新書、作新詞，便覺得自己又找到了可以筆談的知己了。

    就算將來宋氏將來從北平回到湖陰，湖陰與鎮(zhèn)江也不過是三百里路罷了，書信往來還是挺方便的，她還能把老朋友邀來小住，回憶一下曾經(jīng)逝去的青春。

    閨蜜邀請宋氏去自家小坐片刻，因為時間太過倉促，宋氏沒準(zhǔn)備好得體的見面禮，便與對方改約了明日再正式上門?；氐酱虾螅问暇烷_始為明日的禮物忙活了。謝梅珺積極地為母親提供意見做參考，楊沅還把謝家姐妹幾個都叫來幫忙出主意，一屋子人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隔壁船上的謝老太太已經(jīng)幾次探頭來看，一臉的不爽，卻又不敢上門砸場子。

    謝慕林剛剛打發(fā)人出去打聽宋氏那位老閨蜜的推官兒子在此地風(fēng)評如何，兒媳又有什么喜好、忌諱之類的，很滿意地聽說了對方的清正名聲，又打聽到人家推官太太最近想要求購卻沒求到手的一款松江上等細(xì)棉布。正巧謝家?guī)媳逼降男欣罾锞陀?，謝慕林連忙讓人取了兩匹出來，再把自家出的細(xì)棉布也多備上幾匹，湊夠六匹，另外再添些干果、糕點(diǎn)，并謝梅珺準(zhǔn)備的紙墨，就是一份很體面的禮物了。

    謝慕林還告訴宋氏：“這位推官大人恰巧就是三年前會試高中的，當(dāng)時他同科的一位舉子告了王安貴一狀，王安貴又把我爹爹給拖下了水。我估計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樁河工案上了，您可能沒留意到，您老朋友的兒子也是高中的進(jìn)士之一呢。聽說是二榜進(jìn)士，名次在百名以內(nèi)，很快就授了官，起初是在福建的一個小窮縣，但他做得挺好的，三年任滿，評為上上，剛剛調(diào)到鎮(zhèn)江來做推官。雖然還是七品，但環(huán)境、條件都大有改善了?！?/br>
    宋氏微微點(diǎn)頭：“他家老爺去得早，聽聞夫家也不算顯赫，估計在官場上找不到什么助力，因此仕途上才不大順利。明兒我去見他們母子時，多打聽打聽就是了。若是力所能及，我也會給故交們寫信的。我這位閨中密友，她的先父當(dāng)年也是我父親的知交呢！這些年一直沒聯(lián)絡(luò)上，我都不知道她如今境況如何了。早知道她來了鎮(zhèn)江，我早就該打發(fā)人來的?！?/br>
    謝慕林笑著不去評論宋氏說的“仕途不大順利”這句話，反正從自家老爹的升官速度來看，那位年輕的推官大人，確實說不上發(fā)展順利。她只是微笑著問宋氏：“明兒可要哥哥們陪您去做客？我和姐妹們也要同行嗎？”

    宋氏微笑道：“讓你大哥二哥帶著淳哥兒一塊兒隨我去就是了，其他的，有你梅珺姑姑在呢。沅姐兒我就不帶了，你們姐妹幾個在船上玩吧。若想進(jìn)城去逛逛，記得多帶幾個人，不要逛太久了，也別往偏僻少人的地方去。家里下人有從前來過鎮(zhèn)江的，讓他們給你們帶路?！?/br>
    謝慕林應(yīng)下了。

    謝徽之拼命在艙房門外擠眉弄眼，沖著謝慕林做手勢。謝慕林沒看見，宋氏倒是發(fā)現(xiàn)了，笑著示意嗣孫女往外看：“徽之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急著找你，你們說話去吧。今兒多謝你幫我打聽了這許多消息，還替我準(zhǔn)備好了明日做客的禮物。”

    謝慕林嗔怪著瞪了謝徽之一眼，方才回頭起身，向宋氏行禮：“祖母言重了，這都是孫女兒應(yīng)該做的?！庇窒蛑x梅珺母女和謝映慧告了罪，方才退出了艙房。

    謝徽之拉住二姐的袖角就要往外走。謝慕林納悶地說：“你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急得這樣？！”

    謝徽之也不說話，只把手伸進(jìn)懷里按了按那封信，叫謝慕林看見他衣裳底下那明顯的長方形痕印，然后沖她做了個鬼臉。

    謝慕林明白了，連忙左右看看，沒好氣地說：“你跟我來！”帶著自家三弟上了岸，又上了自己坐的船，進(jìn)了自己的艙房，見丫頭們都不在，才伸出手：“還不快拿出來？！”

    謝徽之笑嘻嘻地問：“二姐，我替你們作了這么多回信使，難道你就不賞我點(diǎn)什么？”

    謝慕林瞪他：“要賞回頭再說，這時候賣什么關(guān)子？難不成你皮又癢了？！”

    謝徽之也不在意，仍舊笑嘻嘻地拿出信來，塞到她手里：“回頭蕭二哥要是在信里說了什么讓二姐你開心的事兒，二姐千萬要記得弟弟的功勞，回頭多賞我?guī)讉€上等封兒。弟弟剛剛進(jìn)了兩批上等好貨，手頭正緊呢……”

    謝慕林也不等“回頭”了，直接從床頭邊上的梳妝匣里翻出一張銀票來，塞給了他：“吶，辛苦錢，跑腿費(fèi)，封口費(fèi)……隨便你說是什么費(fèi)用吧，反正別隨便亂花，也別隨便告訴人去！”

    謝徽之一瞧銀票是五十兩的面額，頓時喜出望外：“多謝二姐，二姐以后有事只管吩咐我，弟弟一定盡鞍馬之勞！”拍完馬屁，就干脆利落地走了。他早上因為錢不夠，沒能買到幾樣心儀的貨物，正扼腕呢，如今總算有錢能補(bǔ)上這個遺憾了！

    謝慕林自然知道這個弟弟有了錢會做什么，好笑地目送他離開，便看向了手中的信封。

    蕭瑞在收到她的信后，會在回信里寫些什么呢？

    第663章 嗣子

    蕭瑞得知自己的書信真的被謝慕林收到了，欣喜萬分。原來他也只是撞運(yùn)氣而已，并不確定心上人一定能收到這封信。

    信里雖然沒寫什么情話，卻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對他的關(guān)心與擔(dān)憂，他心里美得不得了，忍不住在回信里又訴了一回衷腸，看得謝慕林面紅耳赤，必須時刻留意沒人走進(jìn)艙房里看見她如今的模樣，才能安心。

    大概是因為估計到謝慕林一行人快到京城了，也有可能是為了趕時間，想盡快把回信送到謝慕林手上，蕭瑞這封信寫得并不算長。但他在信里承認(rèn)了三皇子目前確實面臨著燕王府過繼嗣子這個難題。而由于蕭瑞長年與燕王一家保持著不錯的關(guān)系，又在燕王麾下的軍隊里干了兩三年，他知道的內(nèi)情，比馬玉蓉與盧飛云從京城聽說的還要多一些。

    燕王府無嗣這個問題，無論是當(dāng)今皇帝還是燕王本人，早就注意到了。隨著燕王權(quán)柄日益加重，對北方軍隊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皇帝對這個同胞弟弟卻始終信任有加，當(dāng)中未嘗沒有燕王無嗣，而根據(jù)皇室慣例，將來定會有皇子入繼燕王府的緣故?；实郛?dāng)然不擔(dān)心燕王是否會過于位高權(quán)重了，他眼下權(quán)勢再大，將來也是要交給皇帝的親生兒子繼承的，得益的依然是皇帝，他心里穩(wěn)著呢！

    而挑選哪個皇子入繼燕王府，皇帝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在發(fā)現(xiàn)太子越來越不合他心意，二皇子又日益暴露出自大魯莽、心胸狹窄的缺點(diǎn)后，皇帝就開始盯著剩下的兩個兒子，打算從中挑一個合意的儲君人選了。無論他最終選定的是哪一個，另一個都會自動成為燕王嗣子的人選?；实劭刹淮蛩阕屪约簝?yōu)秀、寵愛的兩個兒子中任意一人，成為儲位之爭的炮灰。

    早些年，三皇子還是頗得皇帝歡心的，四皇子母家不顯，母妃愚蠢，年紀(jì)也偏小了些。但如今，皇帝的想法可能有些不一樣了。燕王那邊收到過皇帝的暗示，似乎皇帝更屬意讓三皇子入繼燕王府。三皇子的外家姑母差一點(diǎn)兒就嫁給了燕王為正妃，如今的燕王妃與他那位姑母也曾是十分要好的閨蜜。皇帝顯然認(rèn)為，燕王夫妻都會很樂意接受他這個安排。

    燕王沒有對此發(fā)表過什么意見，但燕王妃私底下卻曾經(jīng)透露過，她不是很喜歡蕭貴妃的為人。蕭貴妃雖是她的至交好友蕭明珠的親meimei，但當(dāng)年姐妹之間情份很一般。蕭明珠對蕭貴妃，還不如跟燕王妃親近。蕭貴妃年少時，似乎還做過點(diǎn)什么不大厚道的事，得罪了自家jiejie，也得罪了燕王妃。如今燕王妃想到要認(rèn)對方的親生兒子為嗣子，心里就不是很樂意了。

    為了以防萬一，燕王妃還提出，想要先解決了自己的獨(dú)生愛女永平郡主的婚事，把女兒嫁出去了，再提過繼的話。那么一來，就算嗣子日后不孝，也不會太過影響了永平郡主的生活。

    燕王妃私下的這番言辭，并沒有受到燕王殿下的阻攔。蕭瑞只能猜想，恐怕他們夫妻連帶永平郡主這一家三口，都對三皇子沒多少好感，未必歡迎這位嗣子人選。倒是前些年，永平郡主隨燕王回京晉見的時候，見過四皇子，還在一塊兒玩得挺開心的，興許會更屬意讓四皇子做弟弟，也未可知。

    反正，在皇帝給出嗣子人選的暗示之前，燕王妃和永平郡主都認(rèn)為四皇子才會是那個將要來到燕王府生活的人。后者私底下還與四皇子保持了通信呢。

    當(dāng)然，燕王與燕王妃在嗣子的問題上，未必能做得了主。他們也許可以提出一點(diǎn)意見，但最終決定權(quán)還是握在皇帝手里的?；实廴缃駥λ幕首拥膶檺垡呀?jīng)很顯眼了，而四皇子雖然年僅十一歲，依舊是個小孩子，卻已經(jīng)不是可以任人輕視的年紀(jì)。

    十一歲已經(jīng)很大了，過上兩三年，他就可以步兄長們的后塵，入朝聽政了。哪怕是現(xiàn)在，他在人前說話，也不再是朝臣們可以隨意忽略的了。據(jù)說他人很聰明，雖然性情率直，但遇事思路清晰，鎮(zhèn)定自若，做事也井井有條，比起三位哥哥在同等年齡時，都顯得機(jī)敏許多。

    不過，他并不是個愛張揚(yáng)的孩子，大部分時候都在人前表現(xiàn)得很乖巧，就算偶爾調(diào)皮一下，也不會過分，是個討喜的性子。他也不會去四處結(jié)交達(dá)官貴人，或是與權(quán)貴子弟們一處胡鬧，要么是留在自己的宮殿里看書習(xí)字，要么是去陪伴他的母妃，約束她別四處招惹仇人。除此之外的時間，他基本都會陪伴在皇帝身邊，有時還會親自侍候父親飲食，或與宮人聊天，除非皇帝開口相問，否則絕不會在朝廷政事上發(fā)表意見。

    所以皇帝總覺得小兒子孝順又貼心，而且淡泊名利，無心權(quán)勢，簡直處處都合他心意，比前頭三個大兒子都要強(qiáng)許多。

    謝慕林不知道四皇子是否真的聰慧機(jī)敏過人，但若蕭瑞信中所言都是真的，他一定是個十分謹(jǐn)慎的孩子。在他這個年紀(jì)，能做到這一點(diǎn)，就已經(jīng)是極為聰慧了。

    這并不代表他沒有野心。

    他的做法顯然正合皇帝心意，只要他不出差錯，皇帝再順利廢了現(xiàn)任太子，四皇子的儲君之路就是光明順?biāo)斓摹?/br>
    而即使他最終未能成為儲君，繼位的是其他皇子，那也不打緊。因為四皇子從來沒有對哥哥們表現(xiàn)出任何敵意，他始終是個乖巧貼心的小弟弟。既然太子跟二皇子、三皇子彼此間水火不容，那無論誰最終勝出，肯定都要留下一位仇恨沒那么深的小弟做仁善友悌的招牌。四皇子還可以去燕王府做嗣子，他早早就刷到了燕王妃與永平郡主的好感，簡直就是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