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99節(jié)
剛到了酒樓,還未下車呢,謝慕林掀起一角車簾,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座酒樓既然是鎮(zhèn)江府最好的,那應(yīng)該客似云來、生意興隆才是,那為什么今日好象有些人員寥落?雅間是在二樓,一樓大堂內(nèi)統(tǒng)共也就三五桌有人,而且表情都有些不大自然,時不時就往他們這一行客人身上瞄,盯著那些人高馬大、衣著統(tǒng)一的男仆們,臉上神情變幻莫測。謝慕林還聽到酒樓有個表情特別諂媚但手頭技術(shù)很生疏的小二跟謝徽之搭話,打聽他們是什么來頭。謝徽之那機靈鬼,非常驕傲張揚地表示自家是三品高官,即將往北平去,父親十分得燕王殿下器重,云云…… 聽說他們這一行人是要北上去北平與做高官的家人團聚的,大堂里幾桌的客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 謝慕林透過帷帽的紗幔看了個分明,心里就有數(shù)了。還好宋氏一直都在跟人說,自家這一行人是要去北平的,沒有強調(diào)過他們要先往京城修整,陶老太太與陶推官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隨便跟人亂說。鎮(zhèn)江知府要是知道謝家人是要繼續(xù)北上的,而且背后還有燕王府撐腰,那應(yīng)該就不敢對謝家人怎樣了。至于謝家的船隊離了鎮(zhèn)江后,是要繼續(xù)北行還是繞西進京……關(guān)他什么事?他還能在長江上攔著別人的船不成?長江航運可不歸他管。 謝家人在雅間里落座不久之后,陶家人就到了。謝慕林跟在長輩們身后,與一眾姐妹們一起與陶家眾人見了禮。 陶老太太是個身材有些嬌小的老太太,看起來比宋氏顯得蒼老些,滿頭都是白發(fā),但她臉上常常帶笑,說話也十分風(fēng)趣,果然是個令人愉快的性子。她笑瞇瞇地把謝慕林姐妹幾個一一夸了個遍,連臉上沒什么好表情的謝映容也得了她一句好話,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可見她有多么會做人了。 陶推官匆匆見過禮后,就與謝家兄弟們以及楊淳坐一塊兒去了。隔著屏風(fēng),謝慕林只能隱約聽到他們在談詩論文,說些鎮(zhèn)江以及沿路各城鎮(zhèn)的風(fēng)土人情。 陶太太是個斯文婦人,話不多,一直坐在婆婆身邊,照顧她飲食,十分細心周到,只可惜不大愛說話。謝梅珺有心要與她搭話,她也只是說些詩文或家常,至于陶推官在公事上遇到了什么麻煩……她是一問三不知,全看婆婆眼色。 陶櫻小姑娘同樣斯文穩(wěn)重,抿嘴笑著與謝家姐妹幾個說話。楊沅對她很感興趣,有心拉著她聊天,她也只是聊了詩文與本地風(fēng)土人情。謝慕林多問些別的,她頂多說說從前在福建時的經(jīng)歷,再不談其他。 謝慕林正發(fā)愁,忽然聽得門外一陣喧嘩。 第668章 不言 謝慕林迅速給侍立在旁的香桃使了個眼色。久經(jīng)歷練的香桃立刻知機地退出了雅間,到外頭看是怎么回事。 謝家今日帶了不少男女仆婦過來侍候,雅間里斟茶倒水的都是自家丫頭小廝,不用酒樓里的小二侍候,連門外都有謝家的兩個婆子守著聽候吩咐,樓下大堂還有兩桌長隨、車夫,專門預(yù)備著跑腿辦事。香桃出雅間,壓根兒就不用擔(dān)心會被外人欺負為難什么的。 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挨到謝慕林耳邊稟報:“有個小二送菜過來,卻在門外賴著不走。守門的婆子看他不象話,要把他打發(fā)掉,推攘間吵出了火氣,就鬧起來了。剛剛賈大聞聲上樓來,把那小二趕跑了,眼下已經(jīng)無事?!?/br> 香桃還挺細心地,詳細地說了這個小二,就是先前迎客時纏著三少爺謝徽之說話那一個,雖然一臉巴結(jié)討好的笑容,但做起事來一點兒都不象是名店里的小二,簡直就是個外行! 謝慕林心里有數(shù)了,瞥見陶櫻那邊側(cè)耳靜聽著她主仆二人的對話,一臉的若有所思,秀雅端莊的面上也難得地出現(xiàn)了憂色,也不明言,只吩咐香桃退下,便微笑著對陶櫻道:“這家酒樓的小二怎的如此不懂規(guī)矩?今兒遇上我們這樣過路的官眷也就罷了,難不成本地的達官貴人前來光顧,他們也是這般亂來?” 陶櫻微微一笑:“這里的小二雖然不能說個個機靈,但也是懂禮數(shù),知進退的,否則早就被掌柜的辭退了,哪里待得長?這個小二如此不懂禮數(shù),想必是新來的吧?應(yīng)該只會做一天而已。等我們離開,他也就該走人了。” 這話似乎有些深意呀。 謝慕林就怕陶櫻閉緊牙關(guān)一字不露,如今眼看著她好象有透露口風(fēng)的意思了,忙繼續(xù)追問。然而陶櫻好象馬上就忘了這回事似的,聽著楊沅與謝映芬討論桌上的菜色,便加入進去,給她們介紹這家酒樓的招牌菜,又說起了鎮(zhèn)江的特色美食,以及城中有名的糕點鋪什么的。楊沅與謝映芬被她說得大感興趣,便決定宴席過后,在回船路上繞道過去瞧一瞧,買幾樣被陶櫻大贊的糕點嘗嘗。 謝慕林在旁聽著,幾次想要插話,把話題引回到那奇怪的小二,又或是陶家在鎮(zhèn)江的處境上,陶櫻都能自然而然地把話岔回到美食或本地風(fēng)土人情上,叫人不由得沮喪萬分。 這一次是巧合,次次都是如此,就代表著陶櫻知道謝慕林的意思,卻不想配合。難道陶家人真的不擔(dān)心自家處境嗎?還是他們真的對自己在鎮(zhèn)江的安全有足夠的信心?這種底氣又是哪里來的?這一家子住在府衙后衙,周圍的鄰居幾乎全都對他們有敵意或戒心,如何能安下心來? 謝慕林心中暗暗嘆氣,打消了再試探下去的念頭。人家既然不配合,她也沒辦法,只能看謝謹之與謝徽之那邊探查的結(jié)果了。 這家酒樓的小二雖然不大靠譜,但菜色還是挺好的。兩輪菜色上齊,每桌都是八菜一湯,每一種菜肴都十分美味,并沒有哪一樣是眾人吃不慣的。謝家人很滿意,自覺今日宴客還算體面;陶家人也很高興,覺得鎮(zhèn)江美食沒給自個兒丟臉。酒足飯飽之后,丫頭婆子們把杯盤撤下,改上了香茶。謝陶兩家人又開始就著茶水聊天。 香桃第二次向謝慕林報告,針對那個不靠譜的小二一事,酒樓掌柜的娘子很快就特地過來賠了不是,后來還在外頭侍候著幫忙傳菜。家里的婆子趕不走她,又見她安靜不多話,手腳也利落,說話還十分得體,只得由得她去了。這掌柜娘子一直帶著個丫頭在雅間門外侍候,招待得謝陶兩家人吃完了宴席,這會子喝茶了,她還在那兒呢。 謝慕林有些疑心那掌柜娘子是想偷聽什么的,心中不喜。不過這一屋子的人誰也沒大聲聊起某些敏感的話題。男賓席那邊至今還談著詩文風(fēng)景呢。女賓席這邊,陶老太太陶于氏不是笑呵呵地說些夸獎謝家晚輩的話,就是拉著宋氏的手說說自己兒媳的孝順言行;陶連氏幾乎不開口,開口也是在自謙;陶櫻更不用說了,謝慕林幾次想要岔開話題,問些自己想知道的事,她都不接口,只專心跟楊沅、謝映芬討論鎮(zhèn)江的美食。這樣的話,就算叫旁人偷聽了去,又有什么要緊呢? 謝慕林死了心,也是不想叫外頭偷聽的人聽見她與陶櫻討論些什么敏感的話題,引起鎮(zhèn)江知府一派的人對陶家的不滿。她索性也加入了meimei們關(guān)于本地美食與糕點的談話,還十分熟練地談起了東鄉(xiāng)羊rou、水晶肴rou、蟹黃湯包、鍋蓋面什么的,還提到鎮(zhèn)江的香醋很有名。 陶櫻很是佩服地說:“謝二jiejie真是見多識廣,我只知道眼下正是吃蟹的季節(jié),方才的菜色里就有蟹黃湯包,水晶肴rou也是嘗過的,但我不知道東鄉(xiāng)的羊rou有名。我在鎮(zhèn)江住了大半年,知道的還不如謝二jiejie多,實在慚愧。” 謝慕林干笑幾聲,沒好意思說自己其實在現(xiàn)代下過鎮(zhèn)江菜館子,吃的幾樣特色菜正不正宗不好說,但名頭她是知道的。她很快岔開了話題:“本地美食我們嘗過不少了,只可惜沒有機會游覽本地名勝,不知道都有哪些地方景致特別好?雖然沒有時間去了,但陶meimei跟我們說一說,將來興許我們還有機會能再度前來此地呢?” 陶櫻便笑著給她們姐妹介紹起本地的風(fēng)景名勝來。大部分是謝慕林在現(xiàn)代時聽說過的,但也有一些從來不曾聽聞,估計在后世都漸漸消失了。她還真起了幾分興趣,若不是時間實在不足,又有煞風(fēng)景的人礙事,真想在鎮(zhèn)江再多留幾天。 老太太們都有睡午覺的習(xí)慣。如今宋氏與陶老太太吃飽喝足,又聊過天,慢慢地就感覺到了困境,哪怕有茶水撐著,也沒撐多久。謝梅珺與陶連氏很有默契地提議散席,相互告別了。后者還問了謝家人明早啟程的時間,打算到時候與丈夫一同到碼頭來相送。 陶老太太緊緊拉著宋氏的手,在晚輩們的簇擁下,下樓來到酒樓院子里,送謝家人上馬車。她低聲對宋氏說:“老jiejie的心意,我都是明白的。你放心,我們家不會有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別沾染了晦氣,高高興興地回北平去吧。路過徐州時,若是有時間,就替我去瞧瞧我娘家的老宅……我們老于家人,想必還住在那兒呢。我這輩子怕是沒機會再回去了,老jiejie替我去看一眼,再寫信告訴我……我能知道老宅一切安好,就心滿意足了?!?/br> 宋氏看著她,嘆了口氣,捏了捏她的手:“放心,我一定會去的。地址我也知道,等到了徐州,看過你家老宅,我就寫信給你。你可一定要回信給我才行!” 第669章 暗示 謝家人辭別了陶家人,踏上了返回碼頭的路。 一直很安靜的謝映慧等到馬車開動,方才有閑情逸致嘲笑謝慕林兩句:“雖然早就知道二meimei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但是……你竟然連鎮(zhèn)江府有什么名菜都知曉,還知道這里的醋有名?我就從來不問家里廚子用哪里的醬油和醋,你還真是有閑心!” 謝慕林干笑兩聲,眼神有些閃爍:“畢竟鎮(zhèn)江府是咱們北上的必經(jīng)之路嘛,多了解一些總歸不會有壞處……三弟還打算把沿路各地的特產(chǎn)都買一些,運到北方去出手,好大賺一筆呢。若不是搬運不便,你以為他不會在鎮(zhèn)江買一大批醋,銷到北方去嗎?” 謝映慧撇嘴道:“我也不知道謝徽之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書香官宦人家子弟,家里也是錦衣玉食的,除了那年家里出事,經(jīng)歷過幾個月清貧些的日子以外,誰也沒虧待過他,怎的他的眼睛就跟長在錢眼里似的?書也不好好讀,整天就愛搗鼓他的生意,難道家里的銀子,還不夠他使的么?用得著他一個少爺在外頭做買賣賺錢?!日后兩位哥哥都科舉出仕為官,四弟也必定能考得功名,少說也是竹山書院里的名師,外人一看,這行三的兄弟反倒是個一身銅臭的商人,豈不是丟臉?biāo)懒??!?/br> 謝慕林無奈道:“大姐也不必這么說。咱們家老祖父當(dāng)年就是行商起家的。爹爹考中進士之前,也是生意場上有名的善財童子,就算如今做了官,也以擅長理財而聞名。這是咱們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了,哪里丟人了呢?三弟這也是家學(xué)淵源,若不是咱們家的出色子弟,他還沒本事把生意做得這么好,十幾歲就已經(jīng)腰纏萬貫了呢!” 謝映慧白了她一眼:“你就縱得他吧!父親本來是希望他也考中秀才的,結(jié)果如今只得個童生就算了。等他到了北平,你以為父親會任由他繼續(xù)胡鬧?肯定會拘著他在家里讀書。到時候還有得是苦頭給他吃呢!” 謝慕林笑道:“那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事了。反正讀書也是好事,三弟多用點功也好嘛?!?/br> 謝映芬也在她們這輛車上,倒是楊沅跟她外祖母、母親湊一處了,謝映容與兩位姨娘坐一輛車。見兩位jiejie聊了幾句,暫時安靜下來,謝映芬便湊到謝慕林耳邊小聲道:“二jiejie,方才陶家jiejie跟我和沅姐兒聊天時,特特多說了幾次那家糕點鋪子的名字,連怎么去都說得十分詳細。方才臨行前,她又跟我再提了一回?!?/br> 謝慕林與她對視一眼,心下一動。 謝映芬是個有心人。別看她平日里總表現(xiàn)得天真嬌憨,其實心計一點兒都不輸給大姐謝映慧,在某些手段、技巧上,可能還更優(yōu)秀一些。方才在席間,謝慕林因為陶櫻不肯配合而煩惱,有些心不在焉地,沒有留意到她與謝映芬、楊沅在聊美食糕點時,暗示了什么,謝映芬卻注意到了。 謝映芬不知道宋氏曾經(jīng)跟謝謹之、謝慕林與謝徽之商量過什么,但陶家是二房宋氏的故交,她當(dāng)然會更上心一些,也留意到了那座酒樓里舉止怪異的小二與掌柜娘子。她擔(dān)心這里頭有什么不能放到臺面上的隱秘,只能拿出來跟二姐謝慕林商量了。整個謝家三房,她能放心與之討論秘密之事的,也就只有這一位姐妹而已。哪怕是大姐謝映慧,她都不敢輕易去打攪的,頂多就是不回避后者。 謝映慧此時也聽到了她的話,特地轉(zhuǎn)頭多看了她兩眼,又看向謝慕林:“有什么不對么?陶家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謝慕林簡單地回答:“這里的知府好象跟陶推官過不去,背后是林家人。嗣祖母很擔(dān)心陶老太太一家的處境,但陶老太太似乎不想連累咱們?!?/br> 謝映慧冷笑一聲:“區(qū)區(qū)林家而已。若是今年以前,二皇子風(fēng)頭正盛,咱們還有可能避其鋒芒。如今二皇子就是秋后的螞蚱,林家更是自身難保,我怕他怎的?!真逼急了,我就告上曹家,叫曹文泰出手。反正我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曹家外孫女兒呢!” 謝慕林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只跟謝映芬商量:“一會兒我們繞路去逛一逛那家糕點鋪子,就算什么收獲也沒有,至少也能買到不少想吃的點心?!?/br> 謝映芬點頭,又遲疑了一下:“這么多人一塊兒去,太張揚了吧?” 謝慕林想了想:“那就我和你兩個人,再帶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叫上三弟帶上小廝護送,也就齊全了?!?/br> 謝映芬正想應(yīng)下,謝映慧便在旁翻白眼:“你們?nèi)プ鍪裁矗拷兄x徽之帶兩個人去就好。不就是買幾樣點心?誰家還特特讓小姐出門跑腿?沒得引人懷疑!謝徽之一個人去就足夠了,多派兩個人,是預(yù)防有人截他的道!反正家里姐妹們有事,也該叫兄弟服其勞。去的人少些,旁人還能少幾分疑心呢!” 她這話倒也有理,謝慕林與謝映芬商量兩句,便掀車簾去喊謝徽之。 謝徽之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叫上兩個有力氣的長隨就要離隊。謝梅珺那邊聽見動靜,忙打發(fā)人來問是怎么回事,得知是謝映芬聽陶櫻說起本地的點心鋪子,有些饞了,就央三哥去跑腿買點心,立時笑了:“跑腿的差使,叫淳哥兒去做呀。沅姐兒也念叨著那幾樣點心呢,淳哥兒怎能偷懶?”于是把楊淳也給派了出去。 謝映芬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楊淳與謝徽之一塊兒跑了,謝慕林便在她耳邊說:“放心吧,三弟聰明著呢,他知道該怎么辦,不會叫楊表哥吃虧的。”謝映芬吃驚地回頭看了她一眼,臉頓時漲得通紅,再不敢多言了。 謝慕林含笑與謝映慧交換了一個眼色,姐妹倆都意味深長地掩去了臉上的笑意。 等他們回到船上后不久,謝徽之就帶著楊淳回來了。他們身后的小廝手里大包小包的,數(shù)一數(shù),竟買了有二三十盒點心!全都送到宋氏的船艙里來了。 謝徽之還對謝梅珺嘲笑人家的兒子:“糕點鋪里有許多女客,鶯鶯燕燕的,淳哥兒見到就怕了,連店面都沒敢進,一直在馬車里等到我買完點心回來,慫得叫人沒眼看!” 楊淳強自辯解:“她們個個盯著我瞧,換了誰不慌張?只有三表弟膽量大,臉皮厚,才能言笑如常呢!” 謝梅珺笑著戳兒子腦門:“休要強辭奪理,分明就是你行事不夠大方,要歷練的還多著呢,何必說你三表弟的不是?” 楊淳面露愧色:“是我錯了?!?/br> 謝梅珺看得好笑,拉著兒子女兒一塊兒去料理那堆點心了。這么多,也不知能保存幾日,恐怕進京后要先送一撥禮出去。 謝徽之則走到宋氏面前,沖著她與謝謹之、謝慕林眨了眨眼,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錦布小包,聲音壓得極低:“二jiejie與四meimei猜對了!糕點鋪里果然有東西!” 第670章 錦包 這個錦布小包,似乎是陶家人事先寄存在那家糕餅鋪子里的。 鋪子的老板有個同胞親弟弟,今年春天攤上了官司,受了冤屈,幸好陶推官明察秋毫,還了他的清白,他才免去了牢獄之災(zāi),因此一家大小全都對陶推官感激涕零。 他家平日里可能跟陶家也沒多少往來,頂多就是陶推官的母親、太太與侄女兒陶櫻喜歡吃他家的點心,時常打發(fā)人來買一兩包回去解饞罷了。這樣的客人也多得是,因此眼下并沒有什么人前去盯梢。至于陶家人為何會如此信任這家人,將那錦布小包托付給他們,而這家人又緣何如此膽大,敢冒著得罪知府一伙人的風(fēng)險,替陶家保存東西,那就是他們兩家人之間的事了。 謝徽之沒有去問,只是多留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陶櫻跟謝映芬與楊沅提到的糕點種類是有不為外人所知的奧妙的,其中有兩種竟然都是糕點鋪里尚未推出的新品,其中有一種還是陶櫻告訴糕點鋪老板娘的,此時根本不為外人所知。因此,當(dāng)謝徽之到鋪子里來問起那幾種糕點,其中有兩樣是外人不可能聽說的時候,對方就知道,他是陶家人委托來的了。 他連謝徽之的姓名來歷都不問,就借口貨物量大,需要時間打包,把人請到后堂用茶。等問過謝徽之,確定他是從陶家那里得到的消息,而他們家又與陶老太太很有交情,家里還有大官之后,那老板夫妻倆就干脆利落地交出了錦布小包。 謝徽之不知道錦布小包里包的是什么東西,只知道陶家能如此隱秘地傳遞一樣物品,這物品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他十分鎮(zhèn)定地把錦布小包貼身藏好了,然后言笑如常地跟老板與老板娘搭話,問些點心的保存期,還有在北方可有類似點心賣之類沒什么營養(yǎng)的問題。沒過多久,便有人掀了簾子進來,雖然嘴里聲稱是要光顧店里的生意,但對方那警惕又詭異的眼神,擺明了另有來意。 謝徽之表現(xiàn)得象是個天真好騙的紈绔少爺,只念叨著家里也有糕餅鋪子,覺得自家做的最好,外頭的點心除去幾家老字號,就沒誰家的點心比得上自個兒家里出產(chǎn)的。也不知道為什么家里的姐妹們對外頭的點心如此好奇,聽說有好吃的就非得喊他來跑腿,害得他剛剛吃過酒菜,就要勞累雙腿,辛辛苦苦跑一趟,還未必能攤上一口吃的,云云。 那老板夫妻倆也是個妙人,同樣有著好演技,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個接著謝徽之的話頭搭茬,一個熱情地給新來的客人端茶倒水,推銷自家價高的貴點心,還成功賣了三四斤出去。 等謝徽之領(lǐng)著提滿大包小包的小廝回到街邊車上的時候,他也不忙著走動,只一邊倚著馬車打趣嘲笑靦腆的楊淳,一邊叫小廝往這家店買兩杯茶,往那家店要一籃果子。等看見那幾個盯梢到糕餅鋪子里的人一臉掃興地出了鋪子,方才嘻笑著叫上楊淳,一塊兒坐車出城。 那幾個人竟然也跟在他們的車后面跟著往城外去了。謝徽之索性沿路瞧見一家糕點鋪就打發(fā)人去買幾包招牌點心,足足買了四五間,一路到了碼頭,也沒人來攔車。而楊淳除了抱怨兩句他買的點心太多以外,竟沒察覺到半點不對勁。 謝徽之插科打諢地說了自己的經(jīng)歷,引得宋氏與謝謹之、謝慕林兄妹都忍不住笑了幾回。宋氏笑罵道:“可憐淳哥兒,你做了這么多,他竟一無所覺!真真是讀書讀懵了!回頭你多帶他出去見見世面,歷練一下人情世故,否則將來真真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 謝徽之撒嬌道:“二叔祖母,您不能這么說,我原也是個純樸率直的好孩子,不比淳哥兒差什么。他原是對此事一無所知,才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可不是因為他比我純良呢!” 謝謹之笑罵:“住口!這話聽得我惡心!你也好意思說自己純樸?心里還有沒有點數(shù)了?!” 謝慕林則笑問:“三弟,那你回來路上買的那些點心在哪兒?方才你送到艙里來的,分明都是陶櫻說的那家鋪子的出品,點心匣子上印著店名呢!” 謝徽之哂道:“今兒勞累青柳他們幾個做了一回苦力,我做主子的總不能一毛不拔,因此把后來買的點心都賞給他們了,每人又再添了一個賞封。若是有誰嘗著哪家的點心好,回頭告訴我一聲,再打發(fā)人去買也使得。不過我是真心覺得,別家的點心未必比咱們自家姐妹店里的強,拿去走走人情,送送禮,也就罷了,自家吃就算了吧!” 說得眾人又笑了一輪。 宋氏拿出那個錦布小包,打開來瞧了瞧,發(fā)現(xiàn)里頭是兩封信,一封封了口,上頭寫了一個人的名字,似乎是個大理寺的官員;另一封是開了口的,她打開來看了,發(fā)現(xiàn)是陶櫻的親筆。大約陶櫻把東西藏到糕點鋪時,也不能確定最終來取東西的是誰,因此信中沒有抬頭。信中寫了事情的詳細經(jīng)過,也提到了陶家認為鎮(zhèn)江知府一伙人不敢對他們下手的依仗。只是宋氏把信看完后,深覺陶家的依仗有些不太穩(wěn)當(dāng),怪不得陶櫻這個小姑娘會留了一手,以防萬一呢。 其實事情說白了,就是鎮(zhèn)江知府自打上任以來,手上就一直不太干凈,冤案、錯案什么的一大堆就不提了,官府的賬目上也很有問題。此前他背后有林家撐腰,他自個兒也有官宦背景,再加上舍得花錢收買人心,因此知府衙門里的屬官與吏員們大都愿意與他同流合污,不愿意的,或是被他打擊迫害得丟官遠走,或是直接丟了性命,最終也沒人再敢與他做對了。 鎮(zhèn)江府里也不是沒有人看這位知府大人不順眼的,但在幾家有小官宦背景的富戶遭了殃之后,就沒人再敢多說什么了。而他做事還顧著分寸,沒敢招惹那些家中出了高官的人家,表面上也能粉飾太平,便也沒多少人與他認真計較。那時候二皇子勢力正如日中天,朝中一直都有易儲的傳聞。鎮(zhèn)江離京城近,聽到風(fēng)聲的人不少,都覺得知府大人背靠著未來的新君,何必往死里得罪?反正他有這樣的靠山,只是在鎮(zhèn)江謀個資歷罷了,任滿就要高升進京的,大家不如忍上幾年,把人送走了干凈?若能結(jié)個善緣,未來說不定能借力呢? 于是,鎮(zhèn)江府里再無人敢捋他虎須。 等到今年春天,鎮(zhèn)江府的推官馬上風(fēng)死了,京中局勢開始對二皇子不利,林家官員忙著自救,無暇關(guān)注鎮(zhèn)江知府這個關(guān)系戶,后者來不及找人接任推官一職。陶炯任滿調(diào)任,經(jīng)由吏部正常遷到鎮(zhèn)江來接任推官,局面頓時就生出了變數(shù)。 第671章 選擇權(quán) 陶炯是個正人君子。 他并不迂腐,性情也不是非常耿介。畢竟身為一個少年喪父的孩子,與寡母相依為命,倘若沒有一點圓滑的性情,很容易會變得不討喜,從而遭受到周圍饒欺壓。 但他有自己做饒底線,從從父母師長那里受到的教育,也讓他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從來不會越過那條界線。 他也不是個死讀書的書呆子,在實務(wù)上還是頗有才能的,而且在任職縣太爺期間,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挺會查案子、判案子。因此,當(dāng)在吏部任職的同榜友人告訴他,鎮(zhèn)江推官一職出缺的消息后,他立刻就接受了任命。哪怕他多等幾個月,就有可能找到一個從六品的官缺,順利升遷,他也不在意。 倒是鎮(zhèn)江比先前的任所繁華得多,他心里挺高心。他的老母親從生活在繁華的城市,嫁人后也生活富足,從來沒受過窮,哪怕是在喪夫后,也沒吃過多少苦頭。可因為他這個兒子出仕后去的是一個窮縣,她也二話不跟著去了,著實受了幾年罪。如今只要母親能重新過上富足閑逸的生活,他在七品的官位上多耽擱三年有什么要緊呢?反正他本來就年輕。 可等他到了鎮(zhèn)江,就發(fā)現(xiàn)事情跟想象中不大一樣。鎮(zhèn)江知府橫行霸道,行事又十分刻薄,令他十分看不慣。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與對方相抗,若是雙方鬧得太僵,他自己死了也就罷了,連累了母親與妻子還有侄女兒,他就萬萬不能接受了。所以,他采取了一種佛系對抗的態(tài)度,不去主動招惹知府,但也不愿意與對方同流合污。反正他才從京城過來,深知二皇子與林家麻煩纏身,暫時顧不上鎮(zhèn)江知府這種人物了。他什么都不必做,只需暗暗留意對方的罪證,等到朝廷派使下來清查時,把那些罪證往上一送,事情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