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31節(jié)
第792章 送行 謝慕林在前院里盯著管事婆子們把所有裝好行李的馬車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沒有任何遺漏,又讓人按著名單清點所有到場的男女仆婦,省得落下了誰在京城。 等到清點完畢,沒有任何差錯了,她便回頭看向長兄謝顯之。謝顯之點點頭,走向金萱堂,片刻后扶著謝老太太出門上車。 謝老太太一手扶著大孫子,另一只手扶著宛琴,不大滿意地小聲嘀咕著:“天才剛亮而已,大早上的,連早飯都沒好好吃。其實時間也沒多緊,偏你們大驚小怪!” 說完了,她又不高興地轉(zhuǎn)頭瞪了宛琴一眼:“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做什么?!我老太婆都走得比你利索!你是昨兒晚上做賊去了么?!” 宛琴回過神來,面露惶恐之色:“老太太恕罪,是我錯了?!?/br> “當(dāng)然是你錯了!你要是不耐煩侍候我,就滾一邊兒去!”謝老太太說翻臉就翻臉,完全忘了宛琴近日的殷勤小心,拍開她的手,叫過珍珠來扶自己,便頭也不回地走向馬車了。 宛琴竟然也沒跟上去,仍舊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帶著自己的丫頭登上了另一輛小馬車。 謝慕林覺得她有些奇怪,但他們一家都要走了,料想她也出不了什么夭蛾子,便讓香桃給張婆子帶話,多留意宛琴的動靜,然后就不再理會了。 張婆子的男人腿腳上的毛病大有改善,因著張婆子得了謝慕林的青眼,這次他們夫妻也將會隨主家北上,專門替二姑娘跑腿辦事。這意味著他們夫妻的事業(yè)有了新開始,張婆子眼下正積極著力求表現(xiàn)呢。她是在門房上做慣了的人,眼尖得很,宛琴有任何異樣行動,都瞞不過她去。 謝家祖孫一行人在京城的謝家大宅逗留了大半個月,又再度繼續(xù)他們北上的旅程。這座寬敞氣派的大宅,不知要多少年后,才會再度迎來它真正的主人了。 蔡老田夫妻含淚將主人祖孫一行送出了大門,直到馬車隊列消失在道路盡頭,方才回到宅子里,關(guān)上大門。他們要負(fù)責(zé)看守宅子,并經(jīng)營桂園,不能到碼頭上送行主人,但想到自己的兒女能跟在主人身邊,連小女兒小桃都跟著jiejie離開了,將會擁有更加美好的前程,心中的不舍便減輕了許多。 謝家一行人坐著馬車,穿街過巷,出了城門,并在燕王府所定的出發(fā)時間前半個時辰,順利抵達(dá)了京郊碼頭。 燕王府的船隊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但尚未迎來自家主人。碼頭上幾乎已經(jīng)清了場,閑雜人等幾乎不見,除了前來送行的達(dá)官貴人,便是計劃著要隨燕王府船隊北上的客船旅客或商人。謝家的船隊是另外從小莊那邊的碼頭開過來的,已經(jīng)早早停靠在了自己的泊位上,謝謹(jǐn)之還打發(fā)了小廝石硯到碼頭路口等待,遠(yuǎn)遠(yuǎn)瞧見自家馬車到了,馬上就迎上去引路。 謝慕林扶著謝老太太從馬車上下來時,周圍已經(jīng)讓自家仆婦圍好了圍幛,因此看得還不如馬車上清楚。她也不在意,先扶了謝老太太上船。有謝映慧接手,又有珍珠何婆子她們侍候,謝顯之又跟著謝老太太進了船艙,暫時沒她什么事了,她便回身命香桃去指揮下人搬運東西,自己則到了旁邊的船上,給宋氏與謝梅珺請安問好。 她意外地在宋氏那邊見到了幾個熟人。 宋氏那位年輕時的閨蜜,鎮(zhèn)江府推官陶炯的母親陶于氏,帶著兒媳連氏與堂侄女陶櫻,都坐在客艙里。 原來陶家人已經(jīng)在兩天前到達(dá)了京城,目前就寄住在謝家的小莊上。陶炯正在等候大理寺開庭審案,他隨時可以作為證人接受大理寺官員的詢問。 謝映慧的小姐妹盧飛云之父盧少卿,行動的效率非常高。剛剛從謝家人處得到了鎮(zhèn)江知府的情報,轉(zhuǎn)天就開始了偵辦工作。那位鎮(zhèn)江知府也是太大意了,在離京城這么近的地方做官,又清楚自家靠山已經(jīng)靠不住了,卻還不知收斂,正好被盧少卿抓了個現(xiàn)行,眼下已經(jīng)入了大理寺牢獄。隨行的還有許多同黨小伙伴。陶炯作為出淤泥而不染的一股清流,以證人身份來到了京城。據(jù)說連皇帝都關(guān)注到了這樁案子,多次詢問大理寺的審訊進程,非常關(guān)心結(jié)果。若沒有意外,這樁案子一過,陶炯八成是要高升的。 陶家女眷隨陶炯進了京,先去拜訪了宋氏,向她道謝。若沒有宋氏幫忙,將案子報到了大理寺,只怕他們一家還不知要身陷鎮(zhèn)江多長時間。據(jù)說送走謝家人后,陶炯已經(jīng)遭遇了兩次“意外”,差一點兒就有生命之憂。若不是盧少卿帶人來得快,很難說陶家人如今會面臨什么樣的險境。 今日謝家兩房人出發(fā)離京北上,陶家人雖然跟宋氏母女相處了兩日,還是親自送到了碼頭上。陶炯其實也來了,不過不好跟女眷們待在一處,正與謝謹(jǐn)之、楊淳以及黃巖他們在一處說話呢。 謝慕林聽說黃巖也來了,頓時悄聲問了楊沅:“黃舉人也在,是不是他跟大姐的事兒定下了?” 楊沅拿帕子遮了口,沖她眨眨眼,壓低聲音道:“外祖母親自求一位認(rèn)識的老先生給他倆合了八字,已經(jīng)立下了婚書,交換了信物,只是不曾向外宣揚罷了?!?/br> 行了,這就足夠了。宣揚不宣揚的都在其次。等到他們一家到達(dá)北平,與父親謝璞會合,拿著信物跟黃巖的母親見面商量,兩家結(jié)親的消息就可以傳開了?,F(xiàn)在黃巖要在京城備考,當(dāng)然不好隨意傳出風(fēng)聲,惹得那心思叵測的曹家人找上門來生事。 謝慕林回想起方才看見自家大姐謝映慧精神奕奕的好氣色,估計她應(yīng)該挺高興的,便在心中祝福她能心想事成,一生幸福美滿了。 謝映芬?guī)е绢^送了茶點上來,便在謝慕林身邊坐下了。她面上也帶著微笑,順手就給楊沅遞了一份點心,正好是后者喜歡的口味。后者驚喜地接過來,又分了一半給陶櫻,陶櫻抿唇微笑著小聲道謝,三個小姑娘頭碰頭地聊起了天,。 謝慕林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看家里人是否都運完了行李,齊齊上船了,正好碰到了張婆子。 張婆子壓低聲音向她稟報:“租咱們家大宅客院住的一戶姓萬的人家,他家一個婆子方才來瞧熱鬧,看咱們搬行李裝車,偷偷給琴姨娘塞了封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就轉(zhuǎn)身走了。琴姨娘后來進屋看了信,出來后就有些神不守舍。她的丫頭也覺得不對勁,倒想偷看那信里都寫了些啥呢,卻發(fā)現(xiàn)琴姨娘在屋里把信給燒成了灰,什么都沒剩了!這會子葉伙計跟著毛掌柜過來送信,琴姨娘把葉伙計叫了去,姐弟倆避著人正說話呢?!?/br> 謝慕林挑了挑眉。 第793章 耳目 “你到底有沒有隱瞞我些什么?關(guān)于爹交代你告訴我的話?!蓖鹎俣⒅艿苋~金榮的雙眼,十分鄭重地詢問著。 葉金榮疑惑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便果斷地回答:“我什么都沒有隱瞞,該說的都說了。若你還想聽他們罵你的那些污言穢語,那我只能繼續(xù)瞞下去了。就算你聽了無所謂,我還不想臟了自己的嘴呢!” 宛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灰心地道:“罷了,你不說就算了?!彼俅慰聪虻艿?,“你還要在京城逗留幾日?離開后是直接去北平,還是上別的地方?行商辛苦,就算你鐵了心要在謝家商號里做下去,也別總是在外頭跑,想法子謀個分號的掌柜之位吧。你資歷雖淺些,但好歹也是我的親兄弟,四少爺四姑娘如今也大了,就算是為了他們的體面,老爺也不該再讓你在外頭跑腿,而是給你安排個安穩(wěn)些的差使。到時候你盡量爭取留在京城吧,這里總比北平繁庶安穩(wěn)得多,還能就近照看一下家里人。你別嫌我啰嗦,就算你看不慣后娘他們,爹總是親的。他年紀(jì)已經(jīng)大了,我們又還能孝順?biāo)麕啄昴???/br> 葉金榮的想法正相反,他才不想留在京城呢。事實上,謝璞已經(jīng)對他有過安排,明年他就能升任掌柜了,不是天津、滄州就是揚州的分號,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分號的前程也是一片光明?;鼐┏亲鍪裁矗坷^續(xù)被家里那些人吸血么?他還過不過日子了?! 葉金榮有些不耐煩地說:“知道了,jiejie不必總是跟我說這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有數(shù)著呢!我過年時會盡量趕回北平去,到時就去府里探望你和四姑娘、四少爺。你們?nèi)粝胍裁礀|西,就提前讓人給我送信來,我替你們買去。你們在北平人生地不熟的,買東西不如我內(nèi)行,知道哪里才能買到上等又劃算的好貨色!”他頓了一頓,“不管爹后來是不是又托了什么人給你捎話,姐……你都不必管他。有我給他送銀子呢,我還托了京城的毛掌柜盯著,爹還不至于餓死!你眼下最要緊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若能討好老爺最好,若不能,至少也別惹惱了老爺,耽誤了四姑娘的婚事,四少爺?shù)那俺?。他們才是你最最親的骨rou呢!他們過得好了,jiejie你才有未來。你可千萬別犯糊涂!” 宛琴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爹能給我捎什么話?不過是舍不得我離得這么遠(yuǎn),叫我時不時給他送家書罷了。家書里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我心里自然清楚。你就少cao心了!” “希望jiejie你真的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吧。”葉金榮從懷里摸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這是我攢的一些錢,雖然只有二十兩,但置辦兩份生辰禮物,想來還是能辦到的。四姑娘的生日在八月,早已過了;四少爺?shù)纳赵谑辉?,我怕是還在路上,趕不及。jiejie就拿這些銀子,斟酌著替四姑娘四少爺買些他們愛用的東西吧。”他重點提醒了一句,“你可別隨手又把這些銀子用在了別處,或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身上!” 宛琴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臉上一紅,連忙接過了布包:“知道了,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呢。真是的……有銀子不留著給自己娶媳婦,花在四少爺四姑娘身上做什么?他們平日里又不缺好東西使!謝家這兩年漸漸有了起色,二姑娘管家又大方,家里人用的都是上好的東西,哪里就缺了你的禮?” “我送的是我的心意,哪里是銀子能衡量的?”葉金榮抬頭看一眼jiejie,張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心里暗嘆一聲,道了一句“保重”,便轉(zhuǎn)身匆匆下了船。 宛琴目送弟弟離開,心里有些難過。她知道,這個同胞親兄弟,已經(jīng)徹底成了謝家的人,忘了自己其實是曹家出身。 可她又能說什么呢?當(dāng)初是她連累得這個兄弟受曹家人欺辱打罵囚禁,在他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曹家回不去了,也是謝家給了他一份新的營生,讓他有了今日的家業(yè),還說了親事。他怎么可能還念著曹家的恩情?他從頭到尾都已經(jīng)變成了謝家的忠心伙計了! 其實不但是弟弟葉金榮,就連她這個曾經(jīng)的曹家家生子,曹淑卿的心腹侍女,也早已徹底成了謝家的姨娘,再也回不去曹家了。 宛琴想起父親在密信里命她通過家書,向他報告謝璞那邊的情報,無論是與林家或河道衙門相關(guān)的,還是別的什么,但凡是有用的,哪怕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無妨,都可以告訴他。他會從中擇選有用的信息,拿去討好曹家的主子們,爭取重回大管事之列,至少,也得是個二等管事吧? 他還告訴女兒,該通過什么渠道給家里送信,從京城到北平,運河沿線的大城鎮(zhèn)里,都有與承恩侯府有關(guān)的店鋪、田莊等產(chǎn)業(yè),她只需要把信送到那些產(chǎn)業(yè)里主事的人手中,言明是給大少爺曹文泰身邊的心腹寄的信,那些人自會把信送到京城,交到他的手里。 這是可以完全避開謝家人耳目的法子,若不是他新近得了大少爺曹文泰的青眼,還沒這個福份能差遣那些產(chǎn)業(yè)里的人呢。他心里對大少爺感恩戴德,因此更加積極督促長女要多多寫信來了。若是謝家沒有什么值得說的,提一提北平其他的人也無妨,比如燕王府什么的,當(dāng)?shù)仄渌鲞^官員的大家族,估計也能引起大少爺?shù)呐d趣…… 他特地提到了承恩侯府在北平的一處產(chǎn)業(yè),是一家胭脂鋪子,主事的是從前在大少爺身邊侍候過的一個丫頭現(xiàn)如今的夫婿,宛琴應(yīng)該是認(rèn)得她的,兩人時不時見見面,聊聊往事,還能解悶?zāi)亍?/br> 宛琴回想起那封已被自己燒掉的信,心里沉甸甸的。她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懂父親在叫她做什么。承恩侯府的大少爺曹文泰,是想打探北平和燕王府的消息么?曹家勢力再大時,也沒敢對北平和北方軍隊下手,又或者是曾經(jīng)下過,卻沒成功。這種事不是玩兒的,若叫謝璞發(fā)現(xiàn),她會有什么下場?曹家遠(yuǎn)在千里之外,難道還能救下她么?她還知道燕王府如今就是夫主謝璞最大的靠山,若叫燕王府的人知道她是曹家的耳目,遷怒謝家,她的兩個孩子又該怎么辦?! 她還惦記著曹家,是因為曹家在她的印象中既有權(quán)勢又有富貴,強大得令人向往??裳嗤醺鞘潜炔芗腋幼鹳F,更加強大的存在!就算是從前曹淑卿做謝家主母,她宛琴在后宅中風(fēng)光無限的時候,她也沒敢對燕王府有過任何不敬的念頭,更何況是現(xiàn)在? 曹家的大少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第794章 釣魚 宛琴神思恍惚地回了自己的艙房,連走過來打算向她問安的女兒謝映芬和兒子謝涵之都沒留意到。 謝映芬與謝涵之對望了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對勁。眼下是暫時騰不出空來,但等到開了船,他們會找來宛琴的貼身丫頭詢問清楚的。 而謝慕林那頭,也通過張婆子知道了一些內(nèi)|幕消息。 葉金榮離開宛琴后,跟張婆子交談了幾句方才回到毛掌柜等人身邊的,因此張婆子得到了一些情報:“葉伙計不清楚他老子到底給琴姨娘傳了什么信,但看琴姨娘的模樣,肯定是傳了信的。他說他老子壓根兒就沒干過這種探聽消息的差使,也不知道曹家大少爺是怎么吩咐的他老子,用的手段粗淺又愚笨,只怕琴姨娘也看出來了。曹家大少爺肯定沒安好心,可他老子心心念念著要討好主家,重新往上爬,所以壓根兒就不在乎。 “琴姨娘別的事情上可能糊涂,這種大是大非,她想來還是能拎得清的,就算真給家里寫信,也只會寫些不甚要緊的雞毛蒜皮,搪塞過去就算了,也是讓她老子別被主家踢到一邊的意思??伤⒉皇鞘裁绰斆魅耍退闼詾樽约簜鞒鋈サ亩际切∈?,保不住就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坑害到咱們老爺頭上。因此葉伙計求二姑娘別誤會了琴姨娘,也別給她犯傻的機會,寧可攔著她與外頭通信,也好過讓她被老子利用了,做些不利于謝家的蠢事?!?/br> 謝慕林不由得嘖了一句:“葉金榮倒是頭腦清楚,奈何他們一大家子,生父繼母jiejie弟弟meimei……也就只有這一個明白人。一拖五,難為他了?!?/br> 張婆子只聽懂了一半,機靈地沒有多問:“二姑娘,那您覺得琴姨娘這事兒……” 謝慕林卻很淡定地表示:“由得她去。短時間內(nèi),她還到不了爹爹身邊,打聽到什么秘密。不就是些街頭巷尾流傳的小道消息嗎?沒有她也會有別人。曹家既然在北方秘密置辦了產(chǎn)業(yè),自然就能打聽到燕王府的地盤上都發(fā)生了什么事。與其打草驚蛇,還不如放長線釣大魚呢!” 她又問張婆子:“葉金榮有沒有說,曹家都在運河沿線置辦了哪些秘密產(chǎn)業(yè)?” 張婆子搖頭,自己也覺得非常惋惜:“他跟我說的時候,也懊惱得不行呢。早知道他就先聽他老子把話說完了,趁著他老子糊涂,正好打聽些有用的事兒??伤?dāng)時正在氣頭上,又一心想著不能做對不起謝家的事,因此他老子才提了個話頭,就被他堵了回去,事后后悔也沒法回頭問了,就怕他老子起了疑心?!?/br> 謝慕林點點頭:“沒關(guān)系,咱們且看著吧?!彼仡^會把這件事秘密通知蕭瑞的。就算蕭瑞自己沒有足夠的人手,燕王府不是有的是人嗎?要是能通過宛琴這條線,把曹家在北方秘密置辦的產(chǎn)業(yè)、耳目什么的通通找出來,也是件大好事呢! 雖然曹家也許撐不到那時候,但能截斷他們家的后路,把他們家的爪牙通通挖出來,也能避免留下后患。 謝慕林都想要感激曹文泰大少爺這突如其來的cao作了。 她心情愉快地重新回到了宋氏與謝梅珺身邊。陶家人還在,長房的謝謹(jǐn)昆之妻計氏也抱著孩子過來了。謝謹(jǐn)昆在謝謹(jǐn)之一行人那邊說話,似乎和新妹夫相處得也十分融洽,已經(jīng)打聽好了黃巖現(xiàn)下的住處,打算要把店里最新上架的一批文房四寶給他送些過來。另外還有官方新近印刷出版的幾冊新書,據(jù)說在外頭很好賣,供不應(yīng)求的。黃巖派書僮去書鋪問了幾回都說沒貨。謝謹(jǐn)昆卻事先給熟人與竹山書院留了十來套,完全可以勻一套給他,黃巖對此也是驚喜萬分,再三向他道謝。 計氏則親親熱熱地向宋氏道謝,說多虧了她的指點,他們夫妻如今已經(jīng)請動了一位族里的長輩,上京替他們的兒子開蒙。這下他們夫妻就再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作為謝禮,他們也給宋氏所在的二房以及三房送了半車文房用品來,已經(jīng)讓下人運上船了,讓宋氏等人只管使。等到快用完的時候,只需要給京里捎個信,他們夫妻就第一時間把新貨給北平送去。 京城里的文房用品,無論質(zhì)量還是審美、流行,都比北平的強得多。 宋氏不由得啞然失笑,謝過了計氏夫妻倆的好意,這回的禮物她就收了,以后卻不打算再管他們要。謝謹(jǐn)昆兩口子的生意做得不錯,但也只是一家小小的文房鋪子罷了,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消耗?她反而要叮囑計氏,別為了店里的生意,就忽略了兒子。就算有族中長輩前來教孩子詩書,孩子的品德教養(yǎng)還是需要父母來引導(dǎo)的。 計氏恭恭敬敬地聽著宋氏的教晦,表示一定會銘記在心,還想把謝謹(jǐn)昆也叫過來聽一聽,卻忽然聞見舷窗外頭一片喧嘩。謝慕林走到窗邊往外望去,原來是燕王大駕到了。 燕王雖然不是愛排場的人,但這次他離京,皇帝沒有親自相送,卻打發(fā)了四皇子代替自己前來。一同來送行的還有永寧長公主與一大串親王、郡王、宗室子弟們。趕來湊熱鬧刷存在感的文武百官、勛貴皇親也不少。幸好碼頭上提前清過場,否則還真擠不下這么多人??杉词谷绱耍究帐幨幍拇a頭也幾乎全滿了。提前上了船的人被唬得不敢冒頭。象計氏這樣只是來送行的,則是連兒子的嘴都給輕輕捂住了,生怕他哭鬧起來,惹得哪位貴人大怒。陶家人倒是很淡定,陶于是還微笑著跟宋氏說:“看來我們要多坐一會子了,外頭這般熱鬧,只怕孩子們也沒心情陪我們聊天,不如我們手談一局?” 宋氏欣然答應(yīng)。陶櫻微笑著起身,幫著撤走桌面上的茶杯點心碟子等物,謝慕林第二個反應(yīng)過來,進里間找了棋盤棋匣出來擺上。謝梅珺這時候才笑了:“母親與于姨有這樣的閑情雅致,我正好新合了一匣香藥,順便請兩位長輩品鑒品鑒好了?!闭f罷命丫環(huán)送了水盆巾帕上來,凈了手,便取了平日里玩香的家什伙兒來,點燃了一爐新香。 碼頭上仍舊是一片喧囂,燕王與前來送行的親人與湊熱鬧的達(dá)官貴人們進行著套路的對話。位于船隊末尾的謝家船上,宋氏與陶于氏一邊下棋,一邊品香,周圍幾個小姑娘圍觀著小聲交談,連計氏都沉靜下來,哄著兒子睡了。 謝慕林看了一會兒棋,再望一眼窗外,覺得還是這種安靜閑逸的生活更有意思。 第795章 送行 蕭瑞一直跟在燕王身后,陪他應(yīng)付種種繁文縟節(jié)。 可在場送行的人里,除了燕王自個兒的心腹,就只有永寧長公主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面對他的時候,有幾分親切的笑容,旁人基本都拿他當(dāng)個壁花,不是孰視無睹,就是好奇地打探他為何獨得燕王青睞,會在燕王府里任什么職位?年輕一些、知道他從前紈绔名頭的人,關(guān)心的則是別的:為什么柱國將軍府沒人來給他送行呢?是不是他跟家里人產(chǎn)生了什么矛盾? 幸好不久之后,蕭琮趕到撐住了場子。盡管他只是想稍稍彌補一下與蕭瑞這位便宜兄弟之間的隔閡,好在對方成為燕王世子之后,依然念著從前家人的情份,才會越過父母姐妹趕來相送,但好歹在外人面前,他維持住了蕭家的和睦表相,沒有讓其他外人起疑。 蕭瑞有一點感激地跟蕭琮寒暄了幾句,配合地上演了一出兄弟相親相愛的短劇,就被燕王叫了回去,繼續(xù)應(yīng)付著那些禮尚往來的客套。燕王盡管不打算立刻公布他的身世,卻還是希望他能早早習(xí)慣這些事務(wù),將來“恢復(fù)”身份后,也能盡快上手,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燕王世子。蕭瑞心里感嘆又感嘆,卻還是領(lǐng)受了“生父”的好意,繼續(xù)陪在他身邊應(yīng)酬了。 若叫他按照本心去選擇,他寧可早早退場,低調(diào)地溜去探望自己的生母李姨娘,問問她這兩日在船上過得如何,身體是否有了起色?再問問古娘子,信是不是已經(jīng)交給了謝慕林?謝慕林又說了些什么?謝家人已經(jīng)到碼頭了么?是不是都上了船?現(xiàn)在謝慕林是不是在看著自己呢? 在燕王應(yīng)付各路送行人馬的間隙里,蕭瑞從身邊下人處得到了幾條信息,知道古娘子剛剛?cè)ブx家船隊那邊打過招呼,給謝慕林留下了自家船只的位置,并替李姨娘送上了自家做的特色點心;還知道謝家的船隊停在了哪里,謝慕林又在哪一條船上看著自個兒;甚至還打聽到了今日都有哪些人來送謝家人,據(jù)說有好幾個青年才俊呢,生得都俊秀,看著也氣度不凡,只不知是什么身份,跟謝家又是什么關(guān)系。 蕭瑞真恨不得親自往謝家船隊那邊走一走,卻奈何脫身不得,只能耐下性子,陪在燕王身邊,面對那些各有心思的達(dá)官貴人們。 等到燕王將前來送行的人一一應(yīng)付完畢,又跟永寧長公主最后道了別時,他們總算可以登船了??删退闶沁@樣,蕭瑞也依舊要跟在燕王身邊,不能離開,所以他只能往李姨娘坐的船只方向看了幾眼,再往謝家船隊的方向看了幾眼,解解眼饞就算了。 倒是隨永寧長公主前來送行的馬玉蓉,在自家二哥的護送陪同下,來到了謝家的船只,與謝映慧道別。 謝顯之有些緊張地將meimei護送下船,看著謝映慧與馬玉蓉在圍幛里說話,自己退到角落中,客客氣氣又透著幾分熟絡(luò)地招呼著馬二公子。 馬二公子看著他,態(tài)度不象從前那么親切和藹,眼神里透出幾分挑剔,但說話語氣還算和氣。馬大公子與馬三公子據(jù)說都對這個準(zhǔn)妹夫候選印象不錯,馬二公子則是父母下了決定后,心里開始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了,可想想謝顯之確實比其他人選要可靠得多了,也是自己交好多時的友人,只要他將來能時時帶著小妹回京里來住,似乎也不是無法接受的妹夫人選。 這么想著,馬二公子面上的表情就緩和了不少,開始跟謝顯之聊起了京中流傳的幾首新詩,只盼著這個妹夫能多讀點兒詩書,提高一下自己的詩才、畫技、書法什么的,將來郎舅倆見面,也有話可聊??! 在謝顯之滿頭大汗地跟馬二公子聊著自己不大擅長的話題時,謝映慧也在跟馬玉蓉進行最后的道別。她心里滿是不舍:“若是你能來北平玩就好了。燕王府也在北平,你只當(dāng)是來探親。聽說香山的紅葉極美的,什么時候咱們一塊兒結(jié)伴去賞紅葉,豈不美哉?” “我也這么想呢?!瘪R玉蓉有些臉紅地道,“不過不要緊,總會有機會的。燕王舅舅也曾好幾回邀我父親母親去北平游玩,只是我母親放不下太后娘娘,一直沒能下決心罷了。太后娘娘身體康健,反倒叫我母親別顧慮太多,趁著如今還年輕,身體硬朗,能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謝映慧含笑拉著馬玉蓉的手:“那真真再好不過了。我在北平等你來!什么時候定下了北上的日子,千萬記得要寫信告訴我!” 馬玉蓉臉更紅了些:“放心,一定告訴你?!?/br> 兩個姑娘揣著明白裝糊涂地約定了要在北平見面,甚至連明年秋天一塊兒在北平賞紅葉都約好了,可見馬玉蓉會在北平逗留不短的時間。接著,兩人一個害羞,一個暗喜,對望了幾眼,馬玉蓉就先移開了視線:“今日飛云沒來,叫我替她跟你說一聲珍重,一路順風(fēng)。她父親剛剛從外地公干回來,每日家忙得昏天暗地的,她只得留在家里幫著縣主料理家事,實在是抽不出身,讓你別埋怨她?!?/br> “我怎么會埋怨?”謝映慧笑道,“我已經(jīng)見過陶家人了,知道盧大人這一路辛苦。我還要謝他幫我叔祖母的好友一家脫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