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贈園

    女兒們的嫁妝基本都安排完畢了，剩下的就算需要調(diào)整，也只會是細(xì)節(jié)，大致需要用的銀錢數(shù)目是不會有大變化的。

    謝璞事先就跟妻子文氏商量過了，如今看的是兩個嫡子的意見。

    謝顯之與謝謹(jǐn)之都沒有意見。父親為meimei們安排的嫁妝都很妥當(dāng)了，比他們原本預(yù)想的更好，他們也沒什么可挑剔的。

    不過謝謹(jǐn)之前后算了算賬，覺得有些不對。謝慕林的嫁妝就差不多花去六七萬兩銀子，謝映慧的嫁妝花錢少很多，但那是因為她本身就擁有大筆私房的緣故，這一筆可以省下來，然而論總數(shù)，其實跟謝慕林是差不多的。這兩位嫡出的meimei出嫁就要花上十幾萬兩。兩個庶出的meimei，就算謝映芬至少要到明年年底或后年才出嫁，暫時不必籌備她的嫁妝，要備也是先備些家具之類需要花時間去制作的物品，支出有限，但謝映容卻是今年就要出嫁了，單是她一個人，嫁妝也至少要花上三萬兩。

    這三位meimei的花銷加起來也有十五六萬了，而父親謝璞拿出來預(yù)備給幾個今明兩年辦婚事的兒女用的銀子，本身就只有二十多萬，剩下的錢是打算全用在長兄謝顯之一人身上么？

    謝謹(jǐn)之想想永寧長公主一家對馬玉蓉婚事的重視，還有特地打著“散心”的旗號同行北上的太后娘娘，有些擔(dān)心父親準(zhǔn)備的銀子不夠使。

    謝謹(jǐn)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謝顯之連忙道：“我哪里用得了這許多銀子？雖說馬家顯赫，永寧長公主身份也尊貴，但我畢竟是娶妻，與meimei們出嫁是不一樣的。我又不用另行置產(chǎn)充作奩田，只需要預(yù)備好新房，再籌備酒席，也就夠了。聘禮花費(fèi)有限，我那兒剛得了父親給的好東西，正好能用上呢！”

    謝璞笑道：“倒也沒你說得這么簡薄，排場還是要有的，只別弄得金光閃閃，銅臭逼人就是了。三天的酒席，應(yīng)該是擺在北平城，體面足夠，卻花銷有限，剩下的銀子足夠使了。聘禮也不必你自個兒出。你若愿意送什么好東西給你未來媳婦兒，隨你送去。但聘禮上正經(jīng)要用的東西，自然是由我們做父母的打點(diǎn)，這是禮數(shù)，你就別啰嗦了?！?/br>
    北平這邊的新房好辦，謝顯之如今的院子就挺寬敞的，眼下還有好些空房呢，只怕馬玉蓉陪嫁的丫頭婆子住進(jìn)來，也是綽綽有余的。這院子本身房屋就不舊，四處修整修整，家具梁柱重新上個漆，換了窗紗帷幔，添置些古玩擺設(shè)，再補(bǔ)種些鮮花草木什么的，就煥然一新了。

    謝璞重點(diǎn)要提的是另一件事：“你們成婚之后，明年看看京中局勢，倘若儲位之爭已有了定論，不復(fù)眼下的紛亂動蕩，你們小兩口就索性回南邊去。先到湖陰老家祭祖，把你媳婦兒的名字記到族譜上去，然后轉(zhuǎn)道回京。今后你們就直接住進(jìn)桂園，你安心讀兩年書，你媳婦也方便回公主府省親?！?/br>
    謝顯之怔了怔，面上不由得顯露出幾分不安來：“父親，您這話的意思是……”

    謝璞微微一笑，將手邊一個紅木小匣放在了桌面上：“這是桂園的地契，以后就是你的了。我不是要分家，只是單將這一處產(chǎn)業(yè)記在你名下。橫豎家里沒人住在京里，桂園白放著也可惜，哪怕把園子租出去掙些花銷，也不過是用來維持園中的建筑花木與人員耗費(fèi)，一年能有幾百兩盈余就不錯了，這點(diǎn)銀子夠做什么用的？還不如收回來，重新翻修一遍，再加建幾處院落，讓你們小兩口住進(jìn)去呢。

    “桂園與珍珠橋的大宅只隔著一面墻，倘若日后我回京任職，兩邊來往也方便，你仍舊跟住在家里是一樣的，可你媳婦獨(dú)掌桂園，日常行事就會自在許多。長公主殿下想必也樂意看到女兒不受公婆約束。倘若你或馬家人要在園中設(shè)宴待客，就不必問過我們了，你自己便可做主?！?/br>
    謝顯之抿了抿唇：“這樣不妥當(dāng)，父親！您既然說，這不是分家，那又為何單把桂園記在兒子名下？這是家里的產(chǎn)業(yè)，那么一大片地，本就耗費(fèi)甚巨，過去十幾年里，為了把園子建起來，再往里頭添那些名家字畫、古玩珍品與名貴花木，前前后后更是起碼花了十幾萬兩銀子，用了無數(shù)人力物力！這都是謝家的錢財，理當(dāng)由謝家人同享！”

    謝顯之心里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受這件事。父親長期在外任上，祖母與嬸娘都不是愛園林的人，這座桂園完全是因為他生母曹淑卿一個人的喜好，花費(fèi)巨資建造起來的。曹淑卿因為不舍桂園，設(shè)計陷害了謝璞后，還想讓舅舅平南伯用手段把這座園子弄到手，只是最終因謝璞及時脫罪而未能成事罷了。若把這座園子交到曹淑卿的兒子手上，對謝家其他人何其不公？！謝顯之只覺得父親糊涂了，力勸他收回成命。

    謝璞卻道：“多什么心？園子給了你，可家里人若要去游園，難道你和你媳婦還會叫丫頭婆子攔著我們不成？家里若要找地方擺宴待客，你們夫妻難道還會管我收銀子？不過是把這處閑置的園子給你們夫妻打理，從此之后我們夫妻就省了心，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就算要埋頭讀書備考鄉(xiāng)試，也可以為父親分憂的嘛！”

    謝顯之可沒那么容易被父親哄住：“那父親為何把園子記在兒子名下呢？記在二弟名下，也是一樣的。二弟也同樣可以為父親分憂！”

    謝璞無奈地道：“說什么傻話？這處園子明擺著是三房的產(chǎn)業(yè)，你二弟是二房的嗣孫，你以為你二伯祖母會允許他收下這處園子？！”

    謝顯之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謝謹(jǐn)之在旁笑道：“大哥只管安心收下園子就是了。這也沒什么不好的。桂園給了你，可你又沒分家搬出去，等于這園子仍舊在咱們家手中?？梢歉嬖V永寧長公主殿下與馬駙馬，父親單把桂園送給你和嫂子住了，這份新婚禮物的份量可就不輕了！有這么一份禮在，父親便是在別處節(jié)省些，太后娘娘、長公主殿下與馬家人也不會覺得他小氣的。大哥不是說，不必在你的婚事上頭耗費(fèi)太多么？你就收了桂園，只當(dāng)是為父親省銀子了吧？”

    謝顯之聽得瞠目結(jié)舌，仔細(xì)一想，竟然覺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謝璞聽得笑了：“不錯不錯，正是這話。為父雖說備了二十多萬兩銀子，但也不是非得全部用光了才行，能省一筆是一筆嘛。顯之只管聽話就是了，不要再鬧別扭！我已經(jīng)讓人去桂園看過，挑了幾處可以增建房屋院落的地方，回頭把圖紙給你送來，你自己決定要建什么樣的屋子。那里日后便是你們夫妻安居之所了，可不能輕忽！若是拿不定主意，去問馬家人也使得。七夕之前就必須定下了，中秋后正好開工，爭取年內(nèi)就加建完畢，正好備著你明年婚后入住！”

    第1117章 糾結(jié)

    離開了正院后，謝顯之的臉上就一直帶著憂愁之色。

    謝謹(jǐn)之笑著安撫他道：“大哥不必想太多，父親的安排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對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很公正。只要大哥別老是想到你生母身上去，你所認(rèn)為的煩惱其實都是虛的?！?/br>
    謝顯之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的兄弟，不敢說他其實曾經(jīng)有過日后將生母接到身邊來奉養(yǎng)的念頭。當(dāng)然，那是在曹家落敗，曹淑卿無人可依的前提下。而且那時候，他必定已經(jīng)不在家里住了，多半是已經(jīng)中了進(jìn)士，外放為官，雖未分家，卻也與分家無異，擁有了單獨(dú)的住所。他不會把罪責(zé)在身的生母接進(jìn)謝家，礙父親與嬸娘的眼，但若是在外任上，那就不一樣了。這畢竟是他的生母，總不能真的不管她死活。

    可是，如果是在桂園，哪怕地契房契是在他手上，他也不會把曹淑卿接進(jìn)來的?？粗@座曾經(jīng)耗費(fèi)了巨資營建而成的精致園林，他只會想到母親當(dāng)初是如何揮霍著父親的財產(chǎn)，回報父親的卻是差一點(diǎn)兒將他送入萬丈深淵！他甚至不會考慮，在自己面臨人生大事，比如成親、中舉、生下子嗣或是過生日的時候，請母親上門飲宴。讓母親進(jìn)入這座差一點(diǎn)兒就被她盜走的園林，那簡直就是罪過！她最好有多遠(yuǎn)避多遠(yuǎn)，永遠(yuǎn)都不要再踏進(jìn)這座園林一步！

    謝顯之告訴自己，現(xiàn)在其實也沒什么好煩惱的，曹家不曾落敗，以后也可以繼續(xù)享受外戚之尊，只是不如從前有權(quán)有勢罷了。母親雖然沒有兒女在身邊侍奉，但靠著娘家，也沒什么人會欺負(fù)上門，哪怕他不能接她到身邊侍奉，她也依然能得享錦衣玉食。所以，就算不把人請到家里來赴宴什么的，參與自己的人生大事，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姓謝，謝家的地方，哪里有曹淑卿的立足之地呢？她本來也早就放棄了他這個兒子，想必也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而傷心難過。

    至于到外任上……謝顯之覺得這個問題不需要問生母，他就知道答案了。除了為方聞山，曹淑卿幾時出過京城？她大概不會有興趣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去生活吧？

    謝顯之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又不好在兄弟面前露出來，只得勉強(qiáng)笑了笑：“我并沒有多想，只是有些不安罷了。為了我的婚事，家里花了那么多銀子，還有大meimei那一份……父親待我們實在太好了，叫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他?！?/br>
    謝謹(jǐn)之笑道：“做父親的對兒子好，兒子該怎么報答？這種事還需要問么？多多盡孝便是了。父親盼著大哥能用心備考，將來順利高中進(jìn)士、出仕為官，一輩子順順利利地，夫妻和美，兒孫滿堂。只要大哥能如父親所愿，在朝中做個清正廉明的好官，在家里做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父親就覺得心滿意足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報回父親慈愛的方法？”

    謝顯之低聲應(yīng)道：“二弟說得對，我……我必定竭盡所能！”

    謝謹(jǐn)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回去好生休息吧，把地契收好了，可別弄臟弄破了?！彼噶酥钢x顯之手里的紅木匣。

    謝顯之握緊了匣子，點(diǎn)頭道：“二弟放心，我一定會把它收好的。”又放緩了神色，“二弟今日趕了遠(yuǎn)路回家，必定已經(jīng)很累了，快回去歇息吧！明兒我再來尋你說話?！?/br>
    謝謹(jǐn)之答應(yīng)著，與他告別，便轉(zhuǎn)身往前走進(jìn)了自己的院子。

    謝顯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走進(jìn)自己的院門，反而繼續(xù)往前走，轉(zhuǎn)道去了胞妹謝映慧的院子，找到謝映慧，摒退左右，將今日父親跟自己說的話告訴了她，又拿出那紅木匣子里的契書給她看。

    謝映慧聽得呆住了：“桂園？！這么大一個園子，父親就直接給了大哥你？！二哥沒說話么？嬸娘也沒說什么？！”

    謝顯之道：“父親說園子是三房的產(chǎn)業(yè)，二老太太是不會允許二弟收下三房產(chǎn)業(yè)的。父親的話也有道理，但嬸娘在旁絲毫沒露出勉強(qiáng)的意思，可見她早就從父親處知道了這件事，心中真的不反對?！?/br>
    謝映慧盯著紅木匣子里的契書，咬了咬唇：“雖說父親與二哥都說，這是為了省銀子，也是給永寧長公主與馬家體面，可這園子當(dāng)初建起來的時候，前前后后就花了十幾萬兩銀子，頂?shù)蒙衔遗c二meimei兩份嫁妝！這份禮太重了……若是大哥當(dāng)作沒契書這回事，只是日后與大嫂搬進(jìn)去住著而已，那還罷了。園子仍舊是謝家的，日后一代一代傳下去……”

    話未說完，她就頓住了。因為謝謹(jǐn)之是二房嗣孫，謝顯之才是三房的繼承人。就算桂園留在謝家人手中，一代一代傳下去，也只會傳到謝顯之的兒孫手中。謝徽之與謝涵之都是庶子，將來年紀(jì)大了，娶妻生子的，肯定是要分出去的。桂園本來就不會由他們繼承。

    這么說來，父親謝璞其實只是提前將桂園的所有權(quán)交到了謝顯之手中。他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用意？

    謝映慧與胞兄相互對視著，都覺得心下不安。父親對他們真的太寬容了，就好象他們不是差一點(diǎn)害死了他的前妻曹淑卿所生，而是同樣出自他真正的原配正室文氏腹中一般。父親看著他們的時候，心里就真的沒有半點(diǎn)遷怒的意思？

    謝映慧又問了胞兄，關(guān)于自己與二妹的嫁妝單子，嘆息道：“父親先前跟我商量過，嫁妝里都有些什么東西，我大致是知道的，但我……不清楚二meimei的嫁妝有多少。我原以為……父親會給她更多的東西。其實我的私房里頭，有好些都是母親從謝家?guī)ё叩恼渫?，本就不該歸屬我一人所有。二meimei出嫁，分上一半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筛赣H不答應(yīng)，我又不好硬塞……”

    明明二meimei謝慕林就要嫁進(jìn)燕王府這樣尊貴的門第，陪嫁的東西里頭，論珠寶、古玩等貴重之物的數(shù)量與質(zhì)量，竟然還不如嫁入尋常官宦人家的長姐謝映慧多。父親謝璞也沒打算做些什么。謝映慧實在沒辦法理解。

    謝顯之低聲道：“父親讓我將母親送來的東西與meimei你平分時，提過一兩句話，說東西花的雖是他的銀子，卻并非是他做主收羅來的，又不是他喜愛之物……”

    謝映慧道：“那些東西又哪兒是你我兄妹喜愛之物了？不過是需要用它們撐個場面罷了。二meimei才是需要撐場面的那個人呢！”

    她抿著唇，不想在這里繼續(xù)糾結(jié)了，索性起身走到窗邊叫綠綺：“去請二姑娘過來，就說我有事要與她商量！”

    第1118章 情誼

    謝慕林聽完兄姐的話，再看一眼那只裝有桂園契書的紅木匣子，人還有些懵：“爹爹這么做有什么問題呢？他想省些錢，就拿現(xiàn)成的東西給大姐做陪嫁，而不是另外花錢去買新的，這樣不對嗎？你們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不要總想著東西是從前你們親生母親弄走的就好了，反正如今東西都回到謝家手里的呀！”

    謝映慧嘆息道：“這種事怎么能不想呢？事實上這些貴重的物品就是我們的母親從謝家卷走的！父親一聲不吭就把東西分給了大哥和我，你們心里就一點(diǎn)兒怨言也沒有么？這對你們太不公平了！”

    謝慕林哂道：“這有什么不公平的？父親把這些東西給了你們，可家里其他的就沒有你們的份了呀？都是謝家的東西，還要講究哪些東西曾經(jīng)落入何人手中？真正為了你們母親曾經(jīng)的行為糾結(jié)別扭，遲遲不能忘記的人是你們倆！家里誰在乎過這些往事了？都是四五年前的老掉牙了，你們也早就跟曹淑卿劃清了界限，怎么還總拿自己當(dāng)曹家外孫，而不是謝家子女呢？！”

    謝映慧漲紅了臉，抿著唇低下頭不說話。有些事，哪兒有這么容易忘呢？不是她與兄長把自己當(dāng)外人，而是曹家與曹淑卿的所言所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是誰的骨rou！

    謝顯之也面露黯然之色：“我們心里自然清楚自己是誰家的兒女，也心知曹家早已與我們是兩路人了?？赡赣H……心里未必會這么想。東西落到我們兄妹手中，她興許會生出妄念，將來又打起這些東西的主意來……”

    謝慕林打斷了他的話：“難道大哥大姐你們會乖乖把東西獻(xiàn)出去嗎？覺得不這么做，就不孝順了？‘孝’字是這么定義的？！那你們對父親的‘孝’又在哪里？不能越過你們對曹淑卿的‘孝’嗎？！”

    謝映慧忙道：“當(dāng)然不會！她就算把嘴皮子磨破，我和哥哥也不會把這些財物與產(chǎn)業(yè)交給她的！她若真的快要餓死了，我們又不是養(yǎng)不起她，找個宅子，雇兩個人，每個月花上十兩八兩銀子，足夠她衣食富足了。我們又怎會傻到把父親贈予的珍貴物件交到她的手里？！”

    謝顯之也連連點(diǎn)頭，他與meimei是同樣的想法。

    謝慕林把雙手一攤：“這不就得了？東西落到你們手里了，也不會落到曹淑卿手中，那爹爹要怎么分配他名下的財物與產(chǎn)業(y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是不知道大哥大姐糾結(jié)些什么，在我看來，爹爹這么做大概只是為了省事而已。既是要省下另行花錢購置珠寶古玩的財力物力精力，也是要避免后患，免得曹淑卿將來見曹家平安無事，又重新做回了尊貴的外戚，便跑上門來仗勢奪產(chǎn)了。她對我們其他兄弟姐妹們是不會留什么情面的，但對你們這兩個親生骨rou，大概還能記得些面子情，不會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爹爹估計是不想跟她打交道吧？反正，若曹淑卿真的找上門來，你們替爹爹擋了就是。東西只管安心收下，將來若是拿出去走禮，又或是敬獻(xiàn)給什么貴人之類的，都無所謂。只要是對你們倆有好處，這些東西說送也就送了，還能省一筆錢呢！”

    謝映慧默默聽著，與胞兄謝顯之對視了一眼，似乎都接受了謝慕林的建議。不過前者又提出：“二meimei將來嫁的是燕王府，同樣不必顧慮曹家權(quán)勢，不用擔(dān)心我們母親會找上門去，那不如二meimei也挑一些古玩字畫珠寶的充作陪嫁吧？有這些東西充場面，宗室皇親里的人就算要挑剔二meimei的家世，也會被這些東西堵住了嘴！”

    謝慕林不以為然地道：“我正尋思著要多弄些珍貴藏書或藥材什么的充作陪嫁呢，珠寶古董什么的倒在其次了。我感覺這些東西在京城和江南一帶比較吃香，在北平這兒其實不大時興。這邊武人風(fēng)氣更重些，陪嫁藏書與字畫可以顯擺咱們家書香門第的底蘊(yùn)，讓人別再黑我們家是商人出身、暴發(fā)戶什么的，至于其他的古董……前來看嫁妝的人里又有幾個識貨的呢？我還不如讓家里的掌柜們從江南給我多弄些華麗的綾羅綢緞，起碼這城里的人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是貴價物了。燕王與燕王妃都不是愛好虛排場的人，他們不看重這些，我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呢？”

    謝映慧嗔道：“你不需要這個虛架子，難道我就需要了？讓你拿，你就拿好了，啰嗦什么？！”

    謝慕林笑道：“大姐將來跟著黃姐夫去京城，少不了要給上官送禮打點(diǎn)的時候，有幾樣拿得出手的古董，可以省事許多。字畫類的東西，你可以分給大哥。馬家全家都是有名的大詩人、大畫家，大哥哪怕是拿這些東西討好丈人，也是好的，也可以辦個鑒賞會什么的，多請些文人名士來聚會，趁機(jī)開拓人脈，打響自己在京城士林的名聲嘛！爹爹這么安排，是真的要給你們省錢。我那兒有的是好東西，真不必拿大哥大姐的私房充場面?！?/br>
    她覺得她手里的各種配方與農(nóng)工業(yè)知識是更寶貴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她在家里做閨閣小姐，行事不大方便，等嫁給蕭瑞后，上頭婆婆燕王妃看著是個開明的長輩，不大約束家里人的，她有了自己的錢和地盤，就可以放手施為了。有了技術(shù)，還怕沒錢嗎？她覺得自己手里的東西，比起大哥大姐所有的幾箱子死物強(qiáng)得多了。

    謝慕林笑著對兄姐道：“我對爹爹安排的嫁妝很滿意，雖然原本要買的地，爹爹沒買，而是另買了小湯山的地皮，我也覺得挺好的。我要這些東西有大用，也相信從這些地里，我能得到更多的財富。相比之下，大哥得的桂園，只能自住或是宴客，又仍舊是謝家的東西，不可能賣掉或送出去。大姐得的古董珠寶，也是同理，不到艱難時，還不好變賣呢?？梢娔銈兊玫闹皇撬牢?，不能生錢，比起我可虧得多了。我聽說了爹爹的安排后，還覺得他對你們太不公呢，勸他多給你們一些能生錢的產(chǎn)業(yè)，好歹要保證日常生活的花銷呀！”

    謝顯之與謝映慧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他們覺得自己得到了太多的好處，損害了弟妹們的利益，怎么如今他們反而成了吃虧的那個呢？他們也心知這是謝慕林在安撫自己呢，心里溫暖之余，越發(fā)希望能給弟妹們多留點(diǎn)好東西了。

    謝顯之清了清嗓子，柔聲道：“罷了，二meimei既然這么說，二弟也執(zhí)意認(rèn)定我該遵從父命，那我就不再啰嗦了。只是東西到了我手中，要如何安排，那就是我的事了，對不對？”

    謝映慧心領(lǐng)神會：“大哥說得是！這不是父親分配姐妹們的嫁妝，而是姐妹之間的情誼，旁人都干涉不得的！”

    謝慕林挑了挑眉：“你們想干什么？”

    第1119章 親疏

    謝顯之與謝映慧兄妹倆研究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把曹淑卿先前托付給他們兄妹的那幾箱東西里頭，屬于謝家所有的那部分古玩珠寶挑選了一番，找出了幾幅價值最高的名家字畫與幾套最難得的首飾頭面，分別送給了幾位兄弟姐妹。

    連三妹謝映容的份都有，只不過她得的是比較平常的字畫與首飾，價值遠(yuǎn)不能與其他姐妹所得的比。

    謝慕林有些哭笑不得，但大哥大姐說得明白，這是他們身為手足至親的情誼，若她認(rèn)他們?yōu)樾纸?，就不能推拒，只?dāng)是他們給即將出嫁的meimei一個念想了。

    謝璞與文氏那邊聽說了，問了一下各人收到的都是什么東西后，就沒有了下文。謝慕林見他們不發(fā)表意見，親哥謝謹(jǐn)之也默默把東西收了，也只好把這兩份珍貴的禮物收下。只不過，她心里也在估算著這兩份禮物的價值，尋思該如何回禮才好。

    謝顯之與謝映慧也不理會她想些什么，兄弟姐妹們愿意收下他們的禮物，他們就很高興了。如今雖然送出了幾件私房收藏中最珍貴的藏品，卻還有大量財物仍舊在他們手中，兄妹倆可以安心分配這些東西了，心里不再象先前那般糾結(jié)，但兩人私底下約定好了，將來就算真有需要把這些東西送出去，也絕對不能送給與曹家有關(guān)的人，尤其是不能讓親生母親曹淑卿沾手！

    就算曹淑卿不顧母子情誼，厚著臉皮跑來向他們討要這些財物，他們也絕對不能歸還！哪怕母親指責(zé)他們不孝，他們寧可認(rèn)下這個罪名，也絕對不能辜負(fù)了父親與弟妹們的信任！

    謝家其他兄弟姐妹們得了如此珍貴的禮物，都十分驚喜，紛紛前去向兄姐道謝，也跟謝顯之、謝映慧更親近了幾分。只不過，當(dāng)謝映容發(fā)現(xiàn)自己得到的禮物是所有兄弟姐妹中價值最低的，她立時就覺得惱火了，差點(diǎn)兒當(dāng)著謝映慧、謝慕林與謝映芬的面與前者翻臉。即使勉強(qiáng)忍住了氣，她也沒說出什么好話來，含沙射影地酸了好些話，可惜姐妹們都沒搭理她。

    于是她更生氣了。

    在大金姨娘屋里，沒有旁人在，她就放心地發(fā)了一頓火：“這分明就是瞧不起人！都是一樣的親姐妹，憑什么我就不如別人了？憑什么我得的東西就比別人的差？！倘若是因為我是庶出，也就罷了，可四丫頭得的東西也比我強(qiáng)，叫我如何服氣？！她大小姐若不把我當(dāng)姐妹，那還不如不送我呢！真把人當(dāng)成叫花子了么？！”

    大金姨娘在旁一邊嗑著瓜子兒，一邊涼涼地道：“三姑娘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大姑娘倘若真?zhèn)€不送你，其他少爺姑娘們卻人人有份，三姑娘只怕越發(fā)要生氣了。罷了，反正是白得的東西。你姨娘我也算見過些世面，大致能看出這字畫是前朝名家之作，值個幾百兩銀子，首飾也是上等貨色，還是內(nèi)造的呢！三姑娘得了這些，在萬家人面前也不失禮的，有什么好生氣的呢？”

    謝映容氣惱地瞪著大金姨娘：“姨娘是我親娘，怎么如今說話都不向著我了？！前兒太太叫你去說起我的嫁妝，你也是一個勁兒地念佛，只會說太太仁慈，老爺大方了。你也不仔細(xì)瞧瞧，大姐二姐嫁妝單子上有多少好東西，我又得了多少？！哪怕是四丫頭，那兩間陪嫁的鋪?zhàn)釉诤贾莩?，也比我的陪嫁鋪?zhàn)釉诤莩菑?qiáng)得多！姨娘不但不替我委屈，反而處處說太太的好，還勸我別去鬧騰，非要我忍下這口氣，這也是親娘干得出來的事？！”

    大金姨娘無奈地道：“三姑娘就只知道跟別的姑娘比，也不想想，那嫁妝單子上，光是壓箱銀子，三姑娘就能得六千兩，這是多大一筆錢哪？！想當(dāng)初曹氏還在謝家當(dāng)家的時候，我就想法子試探過她的口風(fēng)，她給庶出的姑娘們準(zhǔn)備的嫁妝，統(tǒng)共也不過三千兩銀子而已！”說起往事，大金姨娘就不由得激動起來，坐直了身體，“三千兩！那時候謝家還富貴著呢！號稱百萬身家！三姑娘與四姑娘還要管她這個皇后的親妹子叫母親呢！三千兩……她也拿得出手？！”

    罵完之后，大金姨娘稍稍緩和了語氣，又重新歪坐回去：“相比之下，如今的太太真的太大方、太仁厚了！老爺也舍得出錢！姑娘一份嫁妝就值二三萬兩銀子，比得上高官顯宦家的嫡出小姐了，這又有什么好不滿足的呢？鋪?zhàn)釉谀膬海惺裁匆o？湖州城也是大城了，鋪?zhàn)佑衷谧罘比A的街道上，一年下來，光是租子也有二三百兩呢，別說姑娘的脂粉錢，只怕衣料錢都夠了。

    “四姑娘的鋪?zhàn)釉诤贾荩鞘且驗樗顺梢藿o楊家表少爺?shù)?，楊家表少爺將來備考鄉(xiāng)試什么的，還要往杭州去，在那里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更方便一些。而三姑娘你，萬家姑爺又不用考科舉，要杭州的鋪面做什么？湖州雖然離得遠(yuǎn)些，但咱們老家就在湖陰，姑娘的奩田也在湖州府，正好方便老家族人替姑娘照看產(chǎn)業(yè)，不怕叫萬家人占了便宜去。這都是為了姑娘著想，怕你叫萬太太那個惡婆婆算計了去！姑娘要知道好歹！”

    謝映容聽了，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更生氣了：“我要什么老家族人替我照看產(chǎn)業(yè)？！我自己就能照看得了！若是覺得我夫婿不必往杭州去考鄉(xiāng)試，那也沒必要把鋪?zhàn)淤I在湖州城呀？！京城那么大，哪里的鋪?zhàn)硬荒苜I？大jiejie陪嫁的就是京里的鋪?zhàn)?，憑什么我的就要在湖州？！”

    大金姨娘看了謝映容幾眼，低聲道：“姑娘怎么好跟大姑娘比呢？嫡出、庶出，差著一等呢。姑娘也別抱怨了，誰叫你沒那個福氣，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太太是原配正室，還受了曹氏那個平妻十幾年的氣呢。相比之下，姑娘算是過得輕松的了，只是如今太太當(dāng)家，你才覺得自個兒不如姐妹得寵罷了。可你一向不愛親近其他姑娘們，對少爺們也是愛搭不理的。就算是有什么事，需要在太太面前獻(xiàn)殷勤，事兒辦完之后，你也就不理會了，整天縮在屋里，也不幫襯太太打理家務(wù)。連做戲都不肯做全套，怎怨得旁人與你疏遠(yuǎn)？”

    謝映容臉微微一紅，自知理虧，卻還要強(qiáng)辭奪理：“姨娘這話就冤枉我了，我這不是忙著做嫁衣么？！”

    大金姨娘笑笑：“太太都說了，姑娘們的嫁衣可以叫外頭的織繡坊來做，手藝比自家做得強(qiáng)。偏姑娘一定要親手做，太太才依了你。我也不管這是不是姑娘找的借口，反正姑娘躲起來不理人是實情。就算是一樣的兄弟姐妹，也還有個親疏遠(yuǎn)近呢。姑娘自個兒都不愿意做人情，倒埋怨大少爺與大姑娘待你不如別的弟妹親熱了。就算你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我也覺得姑娘沒道理呢！”

    謝映容聽得越發(fā)惱怒了，偏偏沒法駁回，只能自個兒生悶氣。

    第1120章 差別

    謝家里頭只有謝映容一個生悶氣，其他人個個都心情很好，也沒什么人留意三姑娘在生什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