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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慕林在線閱讀 - 慕林 第309節(jié)

慕林 第309節(jié)

    反正她一天到晚都只是縮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愛搭理別人。就算她生氣了,也只有生母大金姨娘與她自己院里的人知道罷了。她不想跟家里其他人打交道,時間長了,其他人也就慢慢忽略了她的存在。只要她不鬧出什么事來,她在家里就基本是個小透明了。

    本來還會分心盯著她的幾位兄姐,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

    謝謹(jǐn)之隨宋氏去了一趟昌平祭拜宋家先人,結(jié)識了好幾位北平本地的名家大儒,得到他們的許可,可以時時去向他們請教功課。他是個勤奮好學(xué)的人,回到家里后,沒歇兩天,打聽得其中一位名家回了城,便立刻帶著自己的文章功課上門了,順便還捎帶上了長兄謝顯之。

    這趟請教之行,還算順利。謝謹(jǐn)之與那位名家相處融洽,得對方指點,也弄明白了好幾個疑惑的地方,對自己寫文章的技巧也有了新的想法。他還順便與對方的子侄交了朋友,相約日后有時間就時常見面,討論文章。有這幾位新朋友的引領(lǐng),謝謹(jǐn)之可以算是順利融入了北平年輕讀書人的圈子。

    但相比之下,謝顯之得到的待遇就沒那么好了。那家人對他雖然也很客氣,謝謹(jǐn)之隨名家進(jìn)書房請教功課時,還派了子侄在客廳里陪他聊天,態(tài)度很是溫和有禮。然而,他沒有得到單獨向名家討教的機(jī)會,對方也明顯沒有用心指點他的打算。他心里的疑問,還是托了兄弟謝謹(jǐn)之在當(dāng)面向名家請教功課的時候,順便提出來,才得到了指點。謝顯之在這戶人家作客,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自己與兄弟在他人眼中的不同。

    若說這一次請教之行,讓謝顯之產(chǎn)生了疑慮,兩天后他們兄弟前往另一位大儒家的經(jīng)歷,就更讓他確定了,在北平讀書人圈子里,自己跟二弟謝謹(jǐn)之的身份真的有很大的差別。

    謝謹(jǐn)之頂著宋氏嗣孫的身份,在本地士人眼中,便是宋祭酒的正統(tǒng)后人。宋祭酒在國子監(jiān)任職多年,不但桃李滿天下,還沒少提攜、幫助北平出身的讀書人,本地士人圈子里都記他一份香火情,待他的后人自然親切三分。再有宋氏的引介,謝謹(jǐn)之很輕松就能得到各位名家的指點,日后若是在外做官,遇上了北平出身的官員,也能敘得上交情。

    但謝顯之卻是外戚曹氏的外孫。

    哪怕他與謝謹(jǐn)之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但身份不同,別人對他們的看法也就不同了。曹家過去是勛貴、武將,然后又成了外戚,還把持朝政多年,是一度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臣。哪怕曹家曾經(jīng)處境不佳的傳聞早已人盡皆知,他們的身份也沒有改變過。再加上曹家掌兵時期,并未在邊關(guān)抵御過外敵,反倒是掌權(quán)后沒少打壓北平主政的燕王與幾位大將,所以他們在北平?jīng)]多少好名聲。

    勛貴、武將、外戚、權(quán)臣,四個身份每一個都點在傳統(tǒng)文人的鄙視鏈上,除非是不知道謝顯之身世的人,否則本地讀書人沒一個會看他順眼的。

    他們當(dāng)然不會當(dāng)面給謝顯之難堪,還會處處以禮相待。若他能厚著臉皮求教學(xué)問,被他求教的人也會簡單說上幾句,回答他的疑問??沙酥?,就不會有更多的了。那些名家大儒們不會用心指點他的學(xué)問文章,更不會象對謝謹(jǐn)之一般,把他當(dāng)作世家子侄后輩愛護(hù)。他們會視他為權(quán)貴子弟,并不認(rèn)為他是真心要做學(xué)問的人,更不需要靠著寒窗苦讀,才能在科場上搏得一個出仕為官的機(jī)會。

    這種差別待遇雖然不是很明顯,但當(dāng)事人的感受卻非常分明。謝顯之覺得十分困惑,但他又不能說別人做得不對。過去他還是一副耿直的書生脾氣時,也不是沒有對京城的勛貴、武將、外戚等人有過不以為然的想法。只是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他才會感到不好受罷了。

    他又不想跟家里人說起這件事,更不打算跟二弟謝謹(jǐn)之傾訴!二弟本是好意,才帶上自己去拜訪眾位名家大儒的,自己既然是去蹭課,又怎么好意思抱怨人家沒把自己當(dāng)成正經(jīng)學(xué)生看待?若是抱怨了什么話,令二弟心生顧慮,不再去向那些名家請教,又或是幫他向?qū)Ψ教崾裁匆?,那豈不是壞了二弟與眾位先生們的良好關(guān)系?!

    謝顯之不希望二弟因為自己的關(guān)系,失去得到名師指點的機(jī)會。

    他只能私底下去尋胞妹謝映慧:“先前我聽父親說話的口氣,似乎打算讓我在婚后便回京長住,不再留在他身邊盡孝了,心里一直感到很不安,擔(dān)心父親是嫌棄我了??扇缃裎也胖?,父親其實是一片苦心。他是為了我的前程著想,方才勸我回京城去的?!?/br>
    如今曹家不再象從前那般勢大,他就算回京也不必?fù)?dān)心會受到曹家的sao擾了。等他迎娶了永寧長公主之女,夫妻回京長住,還能讓長公主與馬駙馬不必承受骨rou分離之痛,算是他這個女婿的孝心。而有永寧長公主夫婦庇護(hù),他在京城也能過上平靜安樂的生活。到時候,靠著岳家馬家在士林文壇的聲望,他不必?fù)?dān)心會找不到名師大儒來指點自己的功課文章??嘧x幾年后,再去下場鄉(xiāng)試,中舉的把握也能高許多。

    他在北平是得不到這么好的師資的,父親謝璞讓他回京去,完全是在為他考慮!

    謝映慧默默聽著兄長的話,低聲道:“哥哥只管聽父親安排就是。父親對我們兄妹真真是寬仁慈愛,比起母親強(qiáng)了無數(shù)倍,我們又有什么好顧慮的呢?若是哥哥擔(dān)心二哥的功課,大不了你在京城得了名師教導(dǎo),便把他們說的要點都記下來,寄給二哥看就是了。若你能得到名師青睞,說不定還能請動他們把二哥的功課也一并指點了呢,就象是二哥如今也帶著你去拜訪那些名家一般。咱們雖說是兩房人,可事實上卻都是至親手足,何必分什么你我?相互扶持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謝家將來只會越過越好,再也不會遇到四年前那樣的事了……”

    謝顯之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1121章 上門

    自打紫竹院之行后,永平郡主朱珮又邀請謝慕林出了兩回門,一次去什剎海游船賞景,一次去一家茶樓品嘗他家新出的點心。兩次聚會都挺愉快的。

    永平郡主其實也有邀請別家的千金同行,有燕王府旁支宗室的女兒,也有幾位將軍家的千金,都是她比較熟悉的姐妹或朋友了。可相處的次數(shù)多了,她便隱隱感覺到,還是跟未來的嫂子謝慕林在一塊兒比較自在些。

    旁支宗室的女兒,雖然與她分屬同族姐妹,但由于身份地位都在她之下,父兄又有可能在燕王手下辦事,所以多少有些看她臉色的意思,說話行事都帶著拘謹(jǐn)。若是碰巧燕王府或北平有什么大事發(fā)生,這些姐妹們興許還肩負(fù)著幫家里人從她這兒探口風(fēng)的職責(zé)。雖然永平郡主能夠理解她們的難處,但這種事見得多了,她也覺得沒意思得很。

    至于將軍家的千金們,性情倒是爽快許多,也樂意陪她出城游玩或騎馬打獵什么的。可永平郡主有時候總?cè)滩蛔岩?,明明她們一個個都是騎射高手,為什么與自己比賽的時候總會落???到底是自己的騎射功夫果然在眾人之上,還是這些朋友們在刻意相讓呢?哪怕郡主沒發(fā)現(xiàn)什么明顯的破綻,這種懷疑也始終令她心中有關(guān)礙,再加上她們的父兄也有需要通過女兒打探燕王府消息的時候,她沒辦法真拿這些千金們當(dāng)自己的好朋友,暢所欲言。

    至于文官家的千金,永平郡主與她們相處時就更拘束了。她總需要收斂自己的脾氣和性子,以免過于隨意,嚇著了這些斯文端莊的姑娘們,又或是讓她們誤會她盛氣凌人。她更不習(xí)慣這些閨閣弱女們含蓄的表達(dá)方式,討厭她們說話總是拐彎抹角的,仿佛有許多暗示。對于她們談?wù)摰脑掝},也大多不感興趣。

    相比之下,與謝慕林相處的時候,永平郡主可以安心又隨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北平布政使謝璞從來就沒指使過兒女從她這兒打聽些什么消息,因為他想知道什么,通常直接問燕王或燕王手底下的人就行了。他與燕王相互信任,又是個用心實事的人,從不做這種私下打探的事。這令永平郡主面對他的女兒——包括謝慕林與謝映慧、謝映芬在內(nèi)——時,都不必?fù)?dān)心她們話里是否有試探之意。

    謝慕林能跟她聊閨閣女兒的話題,也可以談?wù)撛娫~歌賦,說起北平的景致、特產(chǎn)、美食、風(fēng)土人情,也都能搭得上話,雖說不大擅長騎射,可從來不會覺得她這個女兒家象男人一樣騎馬射箭有什么問題,反而還感到興致勃勃呢!

    她想要聊別人家的家長里短,吐槽一下別人讓她看不慣的言行,謝慕林也不會義正詞嚴(yán)地指責(zé)她不該背后說人,偶爾還會跟她一塊兒吐槽。

    所有的這些,都令永平郡主對未來嫂嫂謝慕林好感大增,認(rèn)為她是個可以平等結(jié)交、相處的好朋友,將來成了自己的嫂嫂,兩人關(guān)系就更密切了。有些不好跟人說的機(jī)密之事,她也能放心跟謝慕林聊。

    所以,永平郡主增加了跟謝慕林的接觸,哪怕兩人不能時時見面,她也會三天兩頭地打發(fā)人送信來。信未必寫得很長,有時候只是一兩句話,說在城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吃的,又或是說起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甚至是跟哪位閨密或親友鬧了不愉快,在短信里抱怨幾句。謝慕林也時常給她回信,隨收隨回。郡主似乎很喜歡這種交流方式,還特地指定了一個心腹女侍衛(wèi),專門負(fù)責(zé)替她與謝慕林之間跑腿送信,以免那些信落在了別人手里,引發(fā)閑言。

    四月中旬的一日,謝慕林剛剛從四妹謝映芬與表妹楊沅那兒回來,品嘗過她們新研制出來的一種新糕點,是從前收集過的食譜中沒有的花樣。她覺得這糕點味道不錯,正想要跟新熟悉起來的閨密永平郡主提起,看哪天她把配方帶去燕王府,讓郡主小廚房里的嬤嬤試制一下,讓燕王妃與郡主嘗一嘗——她可不打算直接帶成品去燕王府,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誰知這時候前院就傳了話進(jìn)來,說是永平郡主來訪了。

    郡主來得挺突然,事前也沒打聲招呼。不過文氏正好在家,跟謝映慧在討論后者嫁衣上用的金線與珠寶呢,見郡主上門,便熱情地接待了她。

    謝慕林趕到正院上房的時候,郡主正給文氏和謝映慧提建議:“那家首飾鋪子常年給我母妃做首飾,手藝很好的,用料也實在。你們只是需要些邊角料罷了,又不是要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大塊寶石和大顆珠子,完全可以找那家鋪子問問,若有零碎的珠寶邊角料,幾十兩銀子買上一大袋,就完全夠使了!他家并不向外兜售這些東西,都是熟人才知曉他家還做這門生意呢。你們上門去,告訴掌柜的,是我介紹你們?nèi)サ?,包管他會替你們挑最好的,價錢也開得實惠。”

    文氏笑著向郡主道謝:“若不是郡主提起,我們是真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巧宗,本來是想讓底下鋪子里的掌柜們?nèi)ツ线叴蚵牭?,可惜打聽了半年,也只找到些零碎珠子,還未必夠慧姐兒一個人使的?;劢銉赫f不必了,可這兩年京城人家嫁女,正時興在嫁衣上嵌小塊的珠寶,北平今年也學(xué)起來了。倘若慧姐兒的嫁衣少了這一宗,還不定怎么叫人笑話呢。多虧郡主提醒,如今我們可就不用再犯愁了!”

    謝慕林進(jìn)屋與永平郡主見禮,正要問她們怎么聊起了這個話題,便看到永平郡主朝她擠眉弄眼地,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謝慕林還在猜,謝映慧已經(jīng)笑著開了口:“郡主想必有什么要緊話要跟二meimei說呢。兩家既然是姻親,郡主也叫我們別拘束,那索性大家便自在些。二meimei帶郡主回你那兒去吧,方便說話。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讓人傳話,太太和我這里立刻就給你們送去?!?/br>
    郡主立刻回了謝映慧一個贊賞的眼神,顯然后者的話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文氏明白了,不由得苦笑了下。不過這種事雖然不合禮儀,但郡主本就是微服上門,只帶了兩個隨從罷了,并沒有張揚的意思,郡主如此和氣,不擺架子,她這個做長輩的若還要講究俗禮,那就太沒眼色了。

    文氏微笑著向女兒謝慕林點了頭:“去吧,好生招待郡主,不可怠慢失禮?!?/br>
    第1122章 朱瑞

    謝慕林帶著永平郡主朱珮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永平郡主四處打量了一圈,又興致勃勃地翻了翻謝慕林書架上的書籍,對其中一些書的名字產(chǎn)生了興趣:“你這兒怎么有那么多的讀書筆記?都是你看過書后親筆寫下來的么?這是什么意思?土木工程……是建房子的意思么?你還喜歡研究怎么建房子?”

    謝慕林無奈地從香桃手里接過兩碟子點心,放到桌面上:“郡主方才那么心急火燎地要求到我屋里來,這會子到了地方,卻又不著急了,也不說今兒為什么會忽然上門作客,只會翻我的書架,您這到底是做什么呢?”

    永平郡主放下手里的筆記,回到窗下的大炕旁坐了,瞄了幾眼那兩碟子點心:“這是什么?我沒見過這個花樣的,聞著還挺香。”

    謝慕林道:“這是我四meimei和表妹一塊兒新近研制出來的新點心。我吃著覺得還行,正想著要請郡主嘗一嘗,碰巧郡主就來了。這是新鮮做出來的,外頭是米糕皮,摻了些牛乳,里頭是玫瑰餡和薄荷餡,還拌了些干果碎進(jìn)去,顯得沒那么甜。我四meimei她們正尋思著要再弄桃花餡的呢!”

    永平郡主揀了一塊吃了,立時笑瞇了雙眼:“玫瑰餡的太常見了,薄荷的挺好,我不喜歡桃花,倒是有興趣嘗嘗荷花餡兒的,夏天吃了清爽。嫂子讓你的meimei和表妹研究研究荷花餡兒的吧?”

    謝慕林也揀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那得等到夏天荷花盛開了,才好弄呢。這會子上哪里找荷花荷葉蓮蓬什么的去?”

    永平郡主吃完了薄荷餡的點心,又挑了另一塊隱隱透出紅色的糕點,猜測這是玫瑰餡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一口,同時又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推到謝慕林面前:“哥哥剛來的信,今天一大早送進(jìn)王府的?!?/br>
    謝慕林頓時驚喜不已:“原來是蕭二哥的來信!多謝郡主,還特地給我送信過來?!闭f著就拿過信拆開。

    “哥哥這回來信,說了好些大消息呢。我有一肚子話想要跟人說去,偏父王母妃都有許多事要忙,沒空理我。我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個合適的人,想起哥哥還有信給你,索性就找瓊?cè)~姑姑要了給你送信的差使,特地跑過來了?!笨ぶ餍χf,“我這小姑子對你是不是很好?作為回報,嫂子讓你妹子多做幾塊點心,讓我?guī)Щ厝ヂ穱L吧?”

    謝慕林笑著放下信道:“這有什么難的?她們今兒做了不少,說是要定下花糕外頭的式樣來,還要調(diào)整干果的比例,這會子只怕還在蒸新的呢。我這就讓人拿去,只是……這畢竟是才研究出來的新式糕點,材料的配比還沒穩(wěn)定下來呢,不一定每塊糕吃著都是一樣的美味,興許會有太甜的,又或是干果少的……”

    不等謝慕林說完,永平郡主就擺了擺手:“這有什么?不一樣的味道吃起來才有趣呢,如果都是一樣的,反倒很容易膩煩?!钡犝f謝映芬與楊沅還在改配方,郡主就有些坐不住了,“我覺得多放些干果碎挺好的,花生很香,薄荷味再濃一些也不錯,別太甜了,甜了反倒容易膩人。唉呀,她們在哪里做這個?索性我過去看一看,讓她們照著我的口味做一鍋?”

    這更好了,讓永平郡主親自盯著食物做出來,自然更顯得安全些。

    謝慕林讓香桃領(lǐng)著永平郡主到謝映芬的院子去,做點心的小廚房如今就設(shè)在那里呢。謝映芬也見過郡主好幾回了,楊沅又是大方活潑的性子,想必不會在意新添一位捧場客?倒是趁著永平郡主去看糕點制作的空檔,謝慕林正好把手里的信讀了。

    蕭瑞這封信是七天以前寫的,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隨太后與永寧長公主一行人,坐船離開京城,沿運河北上了。因此,當(dāng)燕王府收到這封信時,他事實上已經(jīng)走了一段路,起碼已經(jīng)過了揚州城,哪怕是太后與長公主一家有興趣在揚州城游玩一番,時間也是足夠的。

    與他同行北上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之前曾提過的那幾位,其中黃巖館選順利,已經(jīng)定下了入翰林院深造的名額,只待三個月探親假結(jié)束,便可以入館讀書。蕭瑞在信里提到這位連襟,也是在示意謝慕林,要提醒家中上下,開始籌備大姐謝映慧的婚禮了。若無意外,最遲五月,謝映慧就要與黃巖完婚,婚后不久便要隨夫回京上任。她們姐妹家人相聚的時間已經(jīng)不長了。

    謝慕林看到這里,暗嘆一聲,心里雖有不舍,卻并不感到難過,更多的是為大姐高興。大姐的婚姻順?biāo)?,大姐夫前途光明,這代表著他們將來的日子會過得順心如意,親人自然該為他們歡喜了。

    除了黃巖以外,太后北行的船上,還有一位身份尊貴卻必須暫時保密行蹤的客人,那就是四皇子殿下!

    蕭瑞成功地說服了皇帝與太后,讓四皇子隨太后北上,暫時離開京城那些紛紛擾擾,躲個清靜了。至于為什么讓四皇子暫時保密行蹤,那是為了四皇子的安全著想。

    據(jù)說,前不久,宮中發(fā)生了幾次有可能威脅到四皇子人身安全的小事故,雖說暫時沒發(fā)現(xiàn)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這些事故是有心人故意為之,但為了穩(wěn)妥起見,皇帝還是松口,放了小兒子出京。對外他只宣布四皇子是奉了太后之命,往普陀山禮佛還愿去了,事實上前往普陀山的只是太后宮中的內(nèi)侍、宮人與四皇子身邊的兩名親信。四皇子出京之后,便隱藏身份,躲在了永寧長公主駙馬家族的一處莊園中,等到太后船駕離京,方才在某個碼頭與太后會合。

    太后與皇帝都希望,四皇子起碼要等到船隊到了北方地界上,方才泄露出真正的行蹤來,也免得有心人聞訊趕來加害。等四皇子到了燕王的地盤,那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證了。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誰都威脅不了他親侄兒的人身安全。

    蕭瑞沒有詳細(xì)介紹四皇子在宮里都遇到了什么危險,只是提醒謝慕林別把這件事外傳,哪怕父母親人也別說。反正需要讓謝璞知道的時候,燕王自然會告知的。四皇子在北平逗留期間,可能還會參觀布政使司衙門,學(xué)習(xí)一些執(zhí)政方面的經(jīng)驗。當(dāng)然,這些燕王府自會安排,不必謝璞和謝家人cao心。

    蕭瑞又提到了自己。這次進(jìn)京,本是為了謀求正式封爵去的。他的目的也達(dá)到了,只是可惜,未能直接被冊立為燕王世子,而是另封了一個郡王爵位——永安郡王。

    他的身份也被正式公開了,玉牒上的姓名也得以公之于眾。從此,他就不是蕭瑞,而是朱瑞了。

    燕王庶子,永安郡王朱瑞。

    第1123章 疑慮

    謝慕林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管自己的未婚夫叫蕭瑞,雖然早就知道他是燕王之子,在玉牒上早已改了姓氏,但因為他的身世目前還是個“秘密”,他本人仍舊以“蕭瑞”的身份活躍于人前,所以她也就無視了實情,仍舊把他當(dāng)成從前那個蕭二哥了。

    但如今,蕭瑞的身份被公之于眾,還正式冊封了郡王。認(rèn)識他的人都不能再把他當(dāng)作蕭家子弟,而是真真正正將他視作宗室貴胄了。

    謝慕林感到一陣不適應(yīng)。但是沒辦法,她遲早要習(xí)慣他“朱瑞”這個身份的。等他回到北平城的時候,她就不能再管他叫朱二哥,而是要稱他為郡王了。

    謝慕林嘆了口氣,繼續(xù)往下看信。

    蕭瑞……不,朱瑞對于自己的封爵并不是十分滿意,并不是對爵位不滿——他原本就沒指望皇帝會一口氣直接封他為燕王世子——而是發(fā)現(xiàn)皇帝對待他的身份,態(tài)度似乎過于含糊了,竟然沒有直接寫明他的生母身份!

    明明當(dāng)初他隨燕王回北平之前,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登上了宗室玉牒,當(dāng)時的生母寫明了是蕭氏明珠??蛇@一回,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生母的身份僅僅是一個語焉不詳?shù)摹笆捠稀睍r,他就知道皇帝變卦了,卻又不知道皇帝為什么要變卦。

    燕王庶子朱瑞的生母是侍妾蕭氏,既非柱國將軍府的大小姐蕭氏明珠,也并非蕭家的侍女李氏瑤枝,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朱瑞不理解皇帝這么改的用意是什么,又有什么意義?然而,太后認(rèn)可了這個改變,宗室里的幾位長輩都沒說什么,他作為已經(jīng)被正式封了爵位的晚輩,又能說什么話呢?提得多了,說不定會被人誤會他對自己生母的名份僅是侍妾而非側(cè)妃感到不滿呢!

    朱瑞已經(jīng)不指望皇帝會再改變宗室玉牒上的登記了,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新君身上。這段日子,他打著與四皇子熟悉的旗號,已經(jīng)跟后者混得很熟了,很有信心日后能求得這位未來儲君的許可,為自己的生母正名。

    反正眼下宗室玉牒上,關(guān)于他生母的身份只寫了一個簡單的侍妾蕭氏,沒有明言那是柱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將來把這“侍妾蕭氏”改成“侍妾李氏”,也沒什么麻煩的。一個侍妾的身份,有誰會在乎呢?倘若是正式冊封了側(cè)妃頭銜的側(cè)室,改起來反倒麻煩呢?;实蹠崦敛磺宓呐e動,倒是給朱瑞提供了些許方便。

    朱瑞吐槽了皇帝好些話。不知是不是信任這封信是由燕王府心腹信使負(fù)責(zé)傳遞的關(guān)系,他放心地在信中表達(dá)了自己的真正想法,沒有太多顧忌。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也叮囑了未婚妻謝慕林,看完信后就把它燒了吧,免得叫旁人看見,徒惹是非。

    謝慕林早就燒過好幾封類似的信了,對這類cao作非常熟悉,并不放在心上。對于朱瑞的種種猜測,她也深有同感。皇帝到底是在干什么?!真的是糾結(jié)于蕭明珠大小姐的名分,而遲遲不肯給親侄兒封爵,哪怕有朝一日封了爵,也要把他的生母身份給改過來,免得他真被當(dāng)成了蕭明珠與其他男人的兒子嗎?!

    而且,既然皇帝都含糊地把朱瑞的生母記作“侍妾蕭氏”,稍稍跟蕭大小姐蕭明珠撇清了,那又為何不直接冊封朱瑞為燕王世子,而是弄個永安郡王的頭銜呢?永安……是在南方地界上吧?并非燕王府治下領(lǐng)地。這又暗示了什么?

    謝慕林腦中一片混亂,晃了晃腦袋,才勉強(qiáng)冷靜了些。

    不過,朱瑞雖然獲封永安郡王,卻并非實封,不會就藩。他仍舊是在燕王府生活,只是禮部會按年給他發(fā)放俸祿。暫時來說,他不會得到永安當(dāng)?shù)氐亩愂兆鳛槭杖搿?/br>
    既然不是實封,永安地方上的事務(wù)也跟朱瑞毫無關(guān)系,那么他的封號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謝慕林猜想,大概只是因為“永安”這個地名聽起來比較吉利,才被皇帝當(dāng)成了朱瑞的封爵吧?

    朱瑞這封信寫得比較匆忙,但考慮到他正在回北平的路上,不用多久就能面對面與未婚妻謝慕林說話了,所以信寫得短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謝慕林看著他在信的末尾簡單寫了些瑣事,心中雖然還覺得有些不足,卻也并不難過,倒是開始期盼起他的歸來了。

    只是,他這次回北平,是隨太后娘娘、永寧長公主一家以及四皇子殿下一同回來的。就算他回到了北平,估計也會有許多事務(wù)要忙活,需要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用在陪伴京中來的親人上,未必會有多少時間來陪她這個未婚妻。不過,反正他們預(yù)計今年之內(nèi)——大概率是在秋天——就會結(jié)婚,就算是犯相思病,也犯不了多久。謝慕林想一想,心情還是比較愉快的,并不覺得有什么可難過的。

    她倒是開始犯愁起另一件事:朱瑞的身份得以公開,又正式封了爵,等他回到北平成親的時候,就得按照郡王娶妻的規(guī)矩行事了。那可比一般官宦子弟的婚禮要繁瑣許多!再者,原本只是部分人知道的朱瑞身世一旦公開,她也會面臨種種議論吧?別的不提,謝家內(nèi)部那些本來還不知道朱瑞身世的人,如今知道了實情,又會如何反應(yīng)呢?

    宋氏與謝梅珺以及楊家兄妹這等守禮又冷靜的親人還罷了,謝老太太、大金姨娘、宛琴姨娘……她們只怕就要炸了吧?想到謝老太太可能會為孫女婿的身份大呼小叫,謝慕林就忍不住犯頭疼。

    還有謝映容……她雖然沒有明說過她上輩子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燕王府與朱瑞又將會面臨什么樣的困難,可她應(yīng)該是知道朱瑞的身份才是。上輩子朱瑞是否有被正式冊封王爵呢?倘若沒有,那是否意味著他這輩子有望擺脫未來的噩運?如果有,那將來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又是什么?

    是那野心勃勃又不擇手段的三皇子嗎?

    四皇子隨太后北上避禍,是否會改變這一切?他在宮里遇到的那些所謂事故,又是否三皇子所為?燕王府與他拉近關(guān)系,積極替他籌劃將來,是否能擺脫日后的災(zāi)禍?三皇子面對這種情況,又是否會甘心?他會不會在四皇子的北上之行中,做些手腳,為自己掃除上位的障礙呢?

    所有的這一切,是否會影響到朱瑞?

    第1124章 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