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19節(jié)
朱瑞遲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說實話,他看到三皇子沒有更多的動作,只是持之以恒地為母親蕭貴妃求情,順帶表明自己不愿意出繼宗室的決心,心里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朱瑞從小所認(rèn)識的三皇子,不象是這么莽撞少謀的人。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皇帝無意給蕭貴妃平反,倒是很想借機(jī)打壓蕭貴妃母子,斷絕他這個皇子肖想儲位的可能之后,怎么也該做些什么,去改善自己的處境。哪怕仍舊要為蕭貴妃求情,他也會弄點新花樣出來,而不是僅僅苦求而已。 若不是四皇子中的毒更象是曹家的手筆,又有太后從中背書,朱瑞真的會懷疑這毒是三皇子命人下的,好把所有有資格坐上儲君之位的兄弟都解決掉,只剩下自己一個健康的人選,那皇帝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選擇他了。只要他成了儲君,還怕什么生母蕭貴妃會被問罪?皇帝自會對她從輕發(fā)落。 但這一切都僅僅是朱瑞的猜想罷了,他沒有證據(jù),也只能接受其他人的結(jié)論。不過他離京之前,曾經(jīng)囑咐過萬隆,要多加留意三皇子的動靜,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四百里加急快馬,往北平送信。 朱瑞眼下只能告訴謝慕林:“蕭貴妃還打著把三殿下出繼燕王府的主意,曾經(jīng)求到太后面前。太后不樂意,婉拒了,告訴她,即使她身上有著不體面的罪名,三殿下也依然是金枝玉葉,日后總會封王的。可蕭貴妃卻執(zhí)意要把三殿下出繼,太后便罵她,是存著不可告人的念頭,打算利用燕王府的權(quán)勢,讓三殿下掀起內(nèi)亂呢!” 太后當(dāng)然不樂意讓三皇子出繼燕王府,因為燕王如今已經(jīng)有了兒子。都是孫子,她怎么可能讓一個不怎么討自己喜歡的孫子搶走了另一個孫子應(yīng)得的東西?況且三皇子不出繼也照樣能封王,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蕭貴妃非得讓兒子去肖想燕王府,不過是看中了燕王府的兵權(quán)能讓三皇子有機(jī)會更上一層樓罷了。別外患才消,便生內(nèi)亂。太后再不理政事,也是個明白人,不可能讓人把她兒孫的大好江山給敗壞了。 太后把蕭貴妃罵走了,三皇子過后又來替母親賠罪。太后都不想見他!離京的時候,三皇子前來送行,她也不想召他到跟前說話。二皇子已經(jīng)正式出繼了,太子又為了妻妾爭風(fēng)之事,惹得她不快。一想到三皇子也是個不省心的,太后就心里堵得慌,索性眼不見為凈了。 謝慕林忙問朱瑞:“太子那邊又出事了?他現(xiàn)在還有心情鬧這種夭蛾子?!” 說起太子,朱瑞也覺得十分無語:“也不是他在鬧,他雖說不肯放棄儲位,硬要跟皇上對著干,還說了些抱怨承恩侯府只顧自身富貴卻不肯幫他這個外甥的話,但大體上并沒鬧出什么風(fēng)波來。主要是那個王湄如,與太子妃薛氏吵個沒完,總說太子妃欲對她腹中皇孫不利,偏還每次都能讓太子撞見現(xiàn)行。太子妃無法辯解,受了太子掌摑,卻只知道哭著鬧著喊冤,一點兒反制的法子都拿不出來。 她在太后那兒鬧了兩回,太后娘娘只得傳了王湄如過去訓(xùn)話,讓其安分些,與太子妃好生相處。誰知王湄如竟然在慈寧宮暈了過去,說是動了胎氣,太子趕來接人,連太后都沖撞了,太子妃更是討不了好。太后見他們夫妻在自己面前不顧體面地爭吵不休,惱怒不已,也懶得理會東宮家務(wù)事了,索性早早出了京,躲個清靜。” 謝慕林只覺得在聽書似的:“王湄如這么有膽子的嗎?她在東宮跟太子妃爭風(fēng)斗氣也就算了,到了太后面前,也敢這么著?太子竟然還能縱容她!就沖太子為了一個侍妾,就敢沖撞太后的膽量,太后娘娘也不樂意看到太子繼位吧?” 誰說不是呢?本來太后就無意插手皇子爭儲的事,反正誰上位都一樣是她的孫子,但如今,看到太子的荒唐行徑,她這位老祖母不知不覺間就有了偏見。太后原也是官家女,自幼飽讀詩書,知道不少歷史上昏君美人的典故。她是萬萬不愿意看到孫子當(dāng)中出這么一位昏君的。反正皇帝廢儲,也不是要殺了太子,只是覺得他不適合作一國之君罷了,日后還要另行封王的。太后并不會失去一個孫子,便也愿意支持皇帝廢掉大孫子了。 至于王湄如腹中胎兒,已經(jīng)臨近產(chǎn)期,雖不知男女,但作為皇孫輩的第一人,太后對其也曾經(jīng)抱有極大的期待,然而,如今她的心已經(jīng)淡了很多,寧可出京游玩,也不愿意看著大曾孫出世了。 朱瑞還告訴謝慕林,由于太子妃薛氏與王湄如明爭暗斗不停,后者不知摔了幾回,也不知吃了多少次有問題的東西,動了多少次胎氣。反正眼下她的胎并不是很穩(wěn)當(dāng),太子固然是對她越發(fā)心疼了,但其他人心里都覺得她愚蠢,為了一時爭風(fēng),竟然把肚子里的皇孫折騰到這個地步,萬一有個好歹,難道她將來就有好日子過?太子妃再怎么樣,也仍舊是太子正妃呢! 謝慕林忍不住道:“這個王湄如為什么折騰到這個地步?她身世有問題,皇上一天不下旨赦免她的父親,她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太子身邊,也沒什么位分可言。就算她有太子寵愛,也不可能做太子妃的,安安分分過日子就行了,為什么非要跟太子妃過不去?當(dāng)初她還是靠著太子妃才能順利進(jìn)宮的吧?雖說薛家也是利用她來爭太子妃之位,可好歹她順利進(jìn)了宮,也得到了太子的寵愛,怎么現(xiàn)在反而對付起太子妃來了呢?兩人之間有仇?” 這事兒萬隆曾經(jīng)做過調(diào)查,朱瑞離京前也拿到了最新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薛家昔日制約王氏,靠的是以王氏的meimei為質(zhì)。但王氏進(jìn)了東宮得寵后,仗著太子的寵愛,逼著薛家將她的meimei放了,送到了寧國侯府程二太太手中,之后人便一直被秘密安置在程二太太的陪嫁莊子上??汕靶r候,薛老太師傷重,薛家人不看好太子,有意另起爐灶,私下派人去接觸寧國侯府的大房與大房姻親卞家。他們之間是否有交易,無人得知,反正沒幾天的功夫,程二太太的陪嫁莊子上,王氏之妹便忽然失蹤了。王氏疑心是太子妃讓娘家人搗了鬼,便瘋了一樣地報復(fù)??裳乙恢痹诤霸?,再三聲明他家薛四爺與卞舉人、程家大爺相識,只是偶然,交情并不深,更沒見過王氏之妹。但王氏不相信,她似乎認(rèn)定自家妹子被薛家害了……” 謝慕林挑了挑眉:“她為什么會這么認(rèn)定?誰告訴她的?如果她不清楚自己meimei的狀況,怎么敢跟太子妃翻臉?她就不怕薛家手里有她meimei,惱羞成怒之下,會對她meimei不利嗎?” 朱瑞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所以薛家認(rèn)為這都是她的借口,她的meimei壓根兒就沒失蹤,她只是要借機(jī)對付太子妃罷了?!?/br> 第1160章 無能 朱瑞會有這樣的想法,一點都不奇怪。 正常情況下,重視的親人落入仇家手中,當(dāng)事人就算再恨仇家,也會為了親人的安危,行事束手束腳,即使不愿意從此受制于人,也該想想救人的法子。 但如今,王湄如堅稱meimei被薛家人擄走了,既不問薛家有何要求,看看自己是否能做到,也不求太子幫忙救人——太子幫過一次還成功了,當(dāng)然就能再幫第二次——只一個勁兒地沖太子妃薛氏撒火,好象一點兒都不擔(dān)心薛家人會被惹怒,對她meimei不利似的。這可不象是親人被綁架的人該有的反應(yīng)。她也拿不出證據(jù)來證明薛家確實綁了人。薛家懷疑她只是找借口對付太子妃,朱瑞也不相信她真的是因為meimei被綁才發(fā)了瘋,那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朱瑞還對謝慕林道:“薛家如今明顯對太子已經(jīng)冷淡了許多。薛老太師受了那么重的傷,也沒見太子有什么觸動,再加上太子寵妾滅妻,更令薛家人心冷。他家有意放棄太子,但又與三殿下結(jié)了怨,眼下顯然有意靠近四殿下。薛家四爺刻意去結(jié)交卞家人,就是為了借卞家親近四殿下與喬家人。許多人以為他們靠近寧國侯府大房的人,是為了寧國侯府二房程二太太的侄女,王湄如的meimei,但事實上,程家人恐怕只是順帶的,卞家人才是重點。” 程大太太卞氏的弟弟卞舉人,如今已經(jīng)成為卞進(jìn)士了,今年春闈高中,名次不高不低,是個中間靠后的位置,也不提什么館選不館選的了。他沒有尋求外放,而是如昔年與四皇子約定的那樣,成為了四皇子府的屬官。哪怕四皇子至今年紀(jì)尚小,不曾正式出宮開府,屬官還是可以有的。他手下的團(tuán)隊大部分是皇帝指定的人選,喬美人的母家喬家沒什么出色的人才,只占了一個低品階官員的位置,卞大爺頂著進(jìn)士名頭,反倒越過喬家,得了更高的官職,在四皇子面前頗受重用,連四皇子前往普陀山,他都是“隨行”人員之一。如今喬家人對卞家客氣了許多。剛剛?cè)⒌帽暹M(jìn)士長女的平昌侯府二房,更是比從前志得意滿了。 喬美人的母家對卞大爺尚且如此,薛家想走他的路子,向四皇子一派靠攏,搏個從龍之功,好在薛老太師下野、太子被廢后,再延續(xù)自家的富貴,也是理所當(dāng)然。 卞大爺成為四皇子的屬官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而皇帝有意廢長立幼,亦不是什么秘密,朝中為此早就爭吵不休。王湄如身為東宮太子的寵妾,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但她還是要拿自己的meimei為借口,死咬薛家,就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了。 謝慕林問朱瑞:“王湄如與太子妃之間有大仇嗎?她們原本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關(guān)系破裂了,除了妻妾爭風(fēng)的原因,還有什么深仇大恨嗎?王湄如寧可折騰腹中胎兒,也非要對付太子妃,還到了不顧大局,引起太后對太子不滿的地步,何至于此?!太后傳她過去訓(xùn)兩句話,又不會對她做什么,她虛應(yīng)幾句,回東宮后照舊行事,別人也拿她沒辦法??伤且b暈引太子前來,沖撞太后,這可不象是盼著太子能保住儲位,將來順利繼位登基的模樣。要不是她與太子早有感情糾葛,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存心來破壞太子前程的了!” 朱瑞皺眉道:“太子妃與王氏之間因為爭風(fēng)吃醋,確實有不少積怨,但在我看來,都沒什么大不了的。太子妃有些不識大體,可王氏對太子妃也過于傲慢無禮了,鬧到如今這個地步,其實兩人都有錯。太后娘娘生氣,就是覺得太子妃無能,又不懂事,把妻妾爭風(fēng)的小事鬧得人盡皆知,丟了太子的臉,也丟了皇家的臉面。至于王湄如,太后其實不大在意,那只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侍妾罷了?!?/br> 眼下太子妃與王氏之間的矛盾有些不死不休的意味了,別說朱瑞覺得莫名其妙,太后、皇帝與宗室皇親中的長輩,也都不約而同地認(rèn)為太子妃太無能,連個小小侍妾都轄制不了。這里頭就算有太子偏寵的原因,也不至于鬧得這么大。當(dāng)然,王氏行事無禮,大家也都是公認(rèn)的,普遍的看法是這王氏有貌無才,沒什么見識,又眼空心大,才會跟太子妃對著干,大概是妄想著斗倒太子妃后,自己就能上位了?真真是白日做夢! 然而,王湄如固然只是東宮中一個小小的侍妾,丫頭上位的貨色,問題是她本來也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知書達(dá)禮,原本是要做太子側(cè)妃的,自然早就學(xué)過宮規(guī)禮儀,清楚皇宮中的生存法則。她會是這等眼空心大、愚蠢莽撞的人嗎?若她真的沒有頭腦,又怎能把太子迷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第一個懷上了太子的孩子,還能把太子妃治得狼狽不堪?! 謝慕林向朱瑞提出了一種可能:“王湄如有沒有可能……是故意干這些事的?當(dāng)年她家破人亡,固然有她父親自作孽的原因,但事情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跟曹、程兩家的縱容脫不了干系,可這兩家人最后都選擇了背棄盟友,她父親甚至死得不明不白。她現(xiàn)在是得到了太子的寵愛,可她對曹家與寧國侯府中除了她姑姑以外的人,就真的沒有恨嗎?太子當(dāng)年也沒有救助她一家,她對太子是否也有怨言呢?” 朱瑞沉吟片刻后,道:“王氏若真有意要報復(fù)曹程兩家當(dāng)年的背棄之舉,定然少不了太子的助力。她只會盼著太子平安繼位,而不會想到要害太子失去儲位。真到了那一日,她本人的性命不保,只怕連姑媽與meimei也要受牽連。她不可能不管這兩個僅剩的親人。倒是曹程兩家……若說她在背地里挑撥太子與承恩侯府的關(guān)系,令太子對承恩侯府越發(fā)不滿,這種事是有可能的??蛇@跟太子妃薛氏有何干系?又何必得罪了太后?這種事對太子一點兒好處都沒有?!?/br> 說得也是…… 謝慕林咬了咬唇:“那么……王湄如既然聲稱是薛家綁架了她meimei,卻不顧薛家心情,不停地折騰太子妃,好象不怕薛家對她meimei不利的樣子,那有沒有可能……她其實清楚自己的meimei不在薛家人手上,無論她怎么折騰,薛家都對她無可奈何,但她要是不折騰了,反而有可能對自己……不利?” 朱瑞心下微微一動:“我倒是在宮中聽過一個傳聞,道是太子妃吃了王氏的虧后,曾經(jīng)說過要去母留子,趁著王氏生產(chǎn)之際動手腳,如此,便既能得到皇上的長孫,又不必再受王氏的氣了?!?/br> 謝慕林訝然:“太子妃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可是……她竟然說出來了?!還連你一個外客都聽說了?!” 朱瑞無奈地點點頭。太子妃確實這么說了。 這種事只該暗地里籌謀,她竟然能傳得人盡皆知。別人覺得太子妃愚蠢無能,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謝慕林一時無語。 第1161章 疑點 如果說王湄如是為了不被“去母留子”,才盯緊了太子妃薛氏不停地打擊報復(fù),倒也說得過去。 可這解釋不了她為什么要破壞太后與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她不可能不清楚,太子如今地位不穩(wěn)?;实蹐?zhí)意要廢儲另立,朝臣們雖說反對他廢長立幼,但要是太子有明顯的過錯,被證明不配做儲君,那朝臣們也不可能堅持原本的想法。而沖撞太后、對親祖母不孝無禮,這顯然是一個大把柄。在太后并沒有要對王湄如不利的情況下,王湄如演了一場沒必要的戲,使得太子失去理智,與太后關(guān)系惡化,這就顯得很奇怪了。 謝慕林依然覺得王湄如的動機(jī)十分可疑,她明明是必須依附太子、太子得勢她才能得利的處境,偏偏所作所為都是在為太子減分。如果說納王湄如為妾之前的太子,僅僅是在某些事情上跟母親曹皇后與舅家承恩侯府對著干,對長輩看好的未婚妻人選及其背后的家族勢力缺乏尊重,顯得稍嫌叛逆的話,那么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完全是個昏君苗子了。他只是還沒有犯下足夠大的錯誤,又有一位愿意為他犧牲生命的母親為他殫精竭慮,以退為進(jìn),引得了不少人的同情,愿意替他出頭,否則他早就地位不保了,還哪里有閑情逸致上演什么寵妾滅妻、妻妾爭風(fēng)的戲碼?! 所以,謝慕林才覺得王湄如對太子的感情十分奇怪,她難道就真的不知道太子如今的處境嗎?現(xiàn)在正是東宮上下一心,共度難關(guān)的關(guān)鍵時刻,而她居然為了斗倒太子妃,避免被嫡妻害死,便折騰個沒完了?!她獨得太子寵愛,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自救了嗎?只要她一句話,太子難道還能讓太子妃的人接近產(chǎn)房?!告?zhèn)€狀的事,犯得著鬧這么大? 她的存在本來就是太子的把柄,如今她越發(fā)拖后腿了。她這么折騰,到底是圖什么?就不怕太子真?zhèn)€因為她,落人話柄,丟了太子之位?等太子不是太子了,她這個身份存疑的罪官之女,真的能逃脫法辦嗎?只怕連她的meimei以及知情的姑姑程二太太,都要一并受罰。 因此,謝慕林十分鄭重地問朱瑞:“是否有王湄如對太子有特別的怨恨,存心報復(fù),壞他前程……又或者王湄如被他人指使,故意拖太子后腿的可能?如果有,指使她的人會是誰?” 朱瑞訝然,仔細(xì)想了想,說話的語氣也有些遲疑了:“若那王氏不是個蠢貨,而是被人指使,那謝二meimei你的猜測確實不無可能,但眼下還沒有證據(jù)能證明這一點……我會讓人留意的。只是……與其說王氏是在進(jìn)宮前就被人收買了,欲對太子不利,倒不如說……她的meimei可能真的落入他人之手,而她為了保住meimei,才不得不出手拖太子的后腿。這種可能性更大一些?!?/br> 如果王湄如真被人脅迫了,那么那個能對她作出威脅的人,定然也在宮中,甚至連人選都十分有限。二皇子已然被出繼,沒有了折騰的資本。四皇子本就勝券在握,只需要等待皇帝廢儲后躺贏就行了,壓根兒就犯不著多此一舉。最后剩下一個最有可能的人,便是三皇子了。 三皇子跟王湄如扯不上關(guān)系,但薛家的四姑娘,乃是他的資金提供者兼未來側(cè)妃人選,不能排除薛四姑娘在薛家為他通風(fēng)報信的可能。他跟薛老太師受傷一事早有牽扯,估計也不會在乎再給薛家添個鍋。只要太子能因此鬧出點事來,把儲位給鬧沒了,他就賺到了! 難道這就是他在發(fā)現(xiàn)皇帝不會主動寬恕蕭貴妃后,暗地里施行的計劃?加快太子倒臺的進(jìn)程,他自己就能得利了?可眼下最有希望登上儲君寶座的,難道不是四皇子嗎?! 謝慕林再一次覺得四皇子中毒的事十分可疑:“如果三皇子同時在太子和四皇子兩邊做手腳,讓自己成為那唯一的贏家,這是有可能的,否則他只對付了太子,就只會便宜了四皇子。雖說四皇子中的毒很有可能是曹皇后留下來的,但下毒的人是否真的是曹家的心腹呢?是否存在嫁禍的可能?瑞哥,我覺得你們還是仔細(xì)調(diào)查一下吧,千萬別被人蒙蔽利用了!” 朱瑞皺著眉頭,緩緩點頭:“好,我會仔細(xì)留心的?!彼緵]想到有這種可能性,聽了未婚妻的一番分析與推測,才驚覺自己有可能真的疏忽了。這樣的計謀才象是三皇子能想出來的,而不是死等皇帝松口開恩。無論事實如何,朱瑞都覺得自己應(yīng)該仔細(xì)調(diào)查一番,而不是看到周圍的人都覺得是曹家干的,就真的忽略了心中察覺的疑點。 但不管怎么說,四皇子的情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那背后下毒的人不管有什么樣的陰謀,現(xiàn)在都失敗了。只要提防此人再施毒手,保得四皇子平安無事,那么朱瑞這一方,就能穩(wěn)坐不敗之地,不懼任何陰謀詭計。 四皇子在北平期間的安危非常重要。朱瑞想想就覺得心頭壓力大增了,明明他快要娶妻了,娶的還是心上人,本該歡歡喜喜的,可一想到四皇子在此,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準(zhǔn)備下黑手,他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帶結(jié)婚的喜悅,都打了一分折扣。 謝慕林聽朱瑞這么一說,立時就不干了,嗔道:“這可不行!咱倆結(jié)婚,跟那些爭儲的皇子有什么關(guān)系?憑什么因為三皇子可能有陰謀詭計,你就覺得少了幾分歡喜?你又不是只有一個人,有什么煩心事,只管跟長輩傾訴好了。太后娘娘與永寧長公主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燕王也會有自己的思考呀?他對蕭貴妃與三皇子的警惕不比咱們少。 “你只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燕王,向他求援。事關(guān)燕王府的未來,燕王應(yīng)該是不會輕忽的。哪怕他不十分相信你的想法,也該派人去京城核實。反正他現(xiàn)在也要調(diào)查四皇子中毒一事,順道就查了三皇子,又能如何?本來三皇子就是嫌疑人之一呀!” 朱瑞聽得笑了,笑完后便定定看著她:“你希望我高高興興地來娶你,是不是?” “那當(dāng)然啦?!敝x慕林嗔了他一眼,“我既然要高高興興嫁給你,你就不許愁眉苦臉地來娶我,不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不中意我,不想跟我結(jié)婚呢。那可不行!我才不要聽這種莫名其妙的閑話。盼了那么久的婚禮,當(dāng)然要完美無缺才可以!” 朱瑞忽然間心情大好,再度握緊了未婚妻的手:“你說得對,我們的婚禮,當(dāng)然要辦得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管他是誰,都不能在我們的婚禮上攪風(fēng)攪雨,大煞風(fēng)景!他若真敢這么干了,我定會狠狠給他一個教訓(xùn),叫他知道,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任人捏的軟杮子了!他想欺負(fù)我便罷了,想連我的媳婦一并欺負(f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第1162章 商討 朱瑞在謝家逗留到了晚飯以后,陪著未婚妻謝慕林說了許多話,方才依依不舍地告辭離開了。 雖然他爭取到了這一次探訪的機(jī)會,但并不代表他接下來的日子能如同從前在北平時一般,三天兩頭地來看望未婚妻。且不說太后與四皇子還在紫禁城內(nèi),需要他日夜護(hù)衛(wèi)侍奉,就是四皇子中毒之謎,還有京城那邊的諸多疑團(tuán),也需要他花時間去調(diào)查。他得先把自己的想法(以及未婚妻謝慕林的猜測)跟父親燕王進(jìn)行商討,說服對方同意自己的調(diào)查,才能調(diào)動燕王府在京城的大部分人手。其中有需要向皇帝報備,并爭取皇帝許可、配合的地方,更是需要花時間與精力去準(zhǔn)備。 再往后,他與謝慕林的婚期便近了。長輩們都在身邊,若是講究一些,還很有可能會阻止他常去見未婚妻。他得想辦法跟長輩們斗智斗勇,盡力讓他們放自己自由行事才行。 這么一想,朱瑞就覺得自己真的好忙哪! 好忙的朱瑞回了燕王府,第二天一早便又入了紫禁城,把小袁將軍替換下來,讓其終于有機(jī)會回家與祖母、母親團(tuán)聚,還能討論一下他跟永平郡主的婚禮安排。 如今,有了給太后治病的借口,燕王府可以放心打著自家旗號,為病人采買收羅各種藥材了。雖然有些有心人發(fā)現(xiàn)燕王府拿出來的藥材清單與先前謝家收藥時的部分藥材相重合了,可由于謝家還收了許多其他的藥,又確實拿出了新熬制出來的膏方,暫時也沒引起多少人疑心。頂多是一些通藥理的人,暗地里疑惑太后到底得了什么病,為什么要用的藥多與解毒、溫補(bǔ)氣血之類的相關(guān)? 難不成太后是中毒了?!誰敢給太后下毒?! 北平城的醫(yī)藥圈子隱隱起了一陣波瀾,沒人敢多說什么,可誰也擋不住有的人會胡思亂想。燕王府暫時還顧不上鎮(zhèn)壓這種小范圍內(nèi)節(jié)制傳播的流言,他們內(nèi)部因為朱瑞提出的幾種構(gòu)想,正爭論不休中。 但不管爭論的結(jié)果是什么,燕王還是親自帶著兒子求見了太后與四皇子,四個人面對面地進(jìn)行了一番商討。無論四人對于幕后黑手的真面目有著怎樣的猜想,都統(tǒng)一認(rèn)為穩(wěn)妥為上、有備無患。于是,次日燕王便派出了心腹,快馬往京中送去密折,同時送去的,還有給京城燕王府總管與臨時情報負(fù)責(zé)人萬隆的秘密書信。 而謝家這邊,則終于迎來了準(zhǔn)大女婿黃巖,以及準(zhǔn)親家母黃太太的上門拜訪。 黃巖雖然隨著太后的船隊返回北平,但一路上他都是坐著自家租來的客船隨行在后,別說知道太后船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添了什么貴人了,就連馬家父子這等已經(jīng)混熟了的新朋友,他也很少得見。他甚至沒怎么見過未來連襟朱瑞。 他能察覺到太后船上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才會在途中忽然決定加快行程,盡速趕到北平。雖然不清楚是什么事,但他本就歸心似箭,倒也樂得一路跟隨。本來還有幾位有意同行的北方籍進(jìn)士,都因為受不了船速過快,難以適應(yīng),紛紛打了退堂鼓,脫離了大部隊,另行租船北上。最后能跟著太后一路到達(dá)北平的,除了身為皇親的馬家人與幾位將軍的親友家眷,也就只剩黃巖一個外人了。 到了北平后,太后的船駕在燕王府的引領(lǐng)下直入太液池,進(jìn)了紫禁城,馬家人轉(zhuǎn)道去了燕王府,黃巖這樣的外人,自然是只能在積水潭碼頭靠了岸,待前來接駕的宗室官員誥命們散盡后,再低調(diào)地上岸,回了自己的私宅。 他第二天就給謝家報了平安信,但沒來得及上門拜訪。 黃氏一族終于又出了一位正經(jīng)科舉出身的二榜進(jìn)士,前途似錦,就算族長心里有些小九九,也不敢再得罪了這家族中身份地位最高的新秀。他親自帶著幾位族老與族中讀書有成者,趕來北平迎接黃巖母子回鄉(xiāng),當(dāng)中有幾位老人都是曾經(jīng)為他們母子說過公道話的。 有這幾位老人的面子在,黃巖無法推托,只得立時收拾了行李,與母親黃太太一同回鄉(xiāng),風(fēng)光地祭祀了祖宗先人,讓全家族上下先高興一把,在鄉(xiāng)人面前顯擺了一番。然后他又跟著長輩們四處拜訪了一圈親友鄉(xiāng)鄰,先把家族有成員在外做官的同鄉(xiāng)都重新認(rèn)識一遍,加固了自身的人脈。他還要去拜訪昔日曾經(jīng)求教過的名師大儒,見見幾位同窗、同年,以表示自己并未因為一朝顯貴,就忘了舊人恩誼。 等這些事都辦完了,他才能與母親一同返回北平城中,騰出手來拜訪岳家,討論他與謝映慧的婚禮。 謝映慧自打聽說黃巖母子進(jìn)了家門,就開始緊張了。她今日裝扮一新,無奈卻只能留在自己的房間內(nèi)端坐,不能往前頭正院去。謝璞休沐在家,與妻子文氏一同接待親家黃太太與未來女婿黃巖,長子謝顯之、次子謝謹(jǐn)之陪坐在側(cè),雙方十分鄭重地討論婚禮的具體安排。這種場合沒有新娘子出面的道理,饒是謝映慧心急如焚,也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后宅,等待消息。 謝慕林如何忍心看到自家大姐獨坐著急?便拉了謝映芬一同來陪坐。三妹謝映容本不想來,但打聽得謝慕林來了,她有心要討好這位即將成為郡王妃的二姐,只得順便給嫁給普通翰林的大姐也一塊兒討好了,便也湊了過來,姐妹四人坐得整整齊齊。 謝映容討好得不情不愿,她的生母大金姨娘卻比她識趣多了。自打朱瑞身世泄露,大金姨娘知道二姑娘會成為郡王妃,也沒想過以后誰會倒霉什么的,立刻就認(rèn)定一位做郡王妃的jiejie能給自己生的三姑娘帶來不少好處。她盡可能小心地給謝慕林獻(xiàn)著殷勤,由于謝慕林與謝映慧、謝映芬交好,她又進(jìn)一步跟另兩位姑娘也獻(xiàn)起了殷勤,只盼著這些姐妹日后能成為謝映容的靠山,助其在夫家站穩(wěn)腳跟。 今日謝映慧的婆婆與夫婿上門商量婚禮事宜,她在正屋里打簾子端茶,順便聽了個現(xiàn)場,找著機(jī)會,就派小丫頭跑腿,往大姑娘謝映慧那兒通風(fēng)報信。 另一位姨娘宛琴見狀,也不甘其后地做起了同樣的事,還打聽得比大金姨娘更加仔細(xì)用心。她想要討好二姑娘,只能輾轉(zhuǎn)先從大姑娘這邊下手。謝映慧本來就是她舊主之女,至今與她還有一份香火情,這份殷勤她獻(xiàn)得心甘情愿,一點兒都不別扭。但既然是要獻(xiàn)殷勤,宛琴就絕不容許大金姨娘搶在了自己前頭! 第1163章 體貼 有了大金姨娘與宛琴這兩位姨娘通風(fēng)報信,謝映慧即使在后宅端坐,也依舊能聽到父母與未來夫婿、婆婆都商量了些什么。 比如關(guān)于新房,黃家在原本城中的那座小宅的基礎(chǔ)上,又把鄰居家的一個院子給買下來了,擴(kuò)建成了一個大跨院,黃巖與謝映慧成婚后,婆婆黃太太便會退居這處跨院,讓兒子媳婦住得更寬敞些。 比如新房里的家具,由于謝映慧打算把陪嫁的家倶用船沿水路運送到京城去,預(yù)備日后兩人在京城的新家使用,所以北平城里的新房,需要黃家另外準(zhǔn)備家具。哪怕原本的家具樣樣齊備,黃巖還是提前幾個月給母親來了信,讓她找同鄉(xiāng)手藝好的匠人精心打造一套全新的,再把充作新房的屋子重新粉刷過,才好嶄新嶄新地迎來新人。 再比如黃巖已經(jīng)跟熟悉的船行約定好了,婚后十日內(nèi)出發(fā)南下,他們夫妻單包一艘大船,不跟別人混居在一處,路上也不會在沿巖的城鎮(zhèn)多加逗留,一路直下京城,以免延誤了行程。只要能趕在他的假期結(jié)束前抵達(dá)京城,他們完全可以稍稍晚一點出發(fā),讓謝映慧能有更多的時間與家人道別。 又比如謝映慧的準(zhǔn)婆婆黃太太,已經(jīng)在兒子的勸說下,同意與兒子兒媳同行南下,幫襯他們在京城安頓下來。但她不會在京中久留,等到今年冬天過去,明春她就會回北平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了。當(dāng)然,如果謝映慧在她回來前就懷了身孕,她是肯定要留下來照顧兒媳與孫子孫女的。只不過黃太太本人的想法是,在她還年輕,生活可以自理的時候,更傾向于在熟悉的北平城里生活,不打算陪在兒子兒媳身邊。黃巖留京,她若同住,就要面對從前那些傷害過她的故人;黃巖若外放,她要同往,也要忍受外地生活的種種不便。相對來說,她覺得留在北平更輕松一些。 黃太太還表達(dá)了自己對孫子孫女并沒有執(zhí)念,兒媳婦無論生男生女,她都一樣喜歡的態(tài)度。 謝映慧聽著懵懂的小丫頭一五一十地轉(zhuǎn)述著兩位姨娘的話,雙頰早已紅得象熟透了的蘋果一般,窘得恨不得在地面上挖條縫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