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81節(jié)
謝慕林迎上樂昌大長公主的大兒媳,半點都不怵:“表嬸娘見諒,方才我與馮表姐討論何為賢妻的標準。我認為賢妻不易做,家里家外要一把抓,這點表嬸娘想必是最清楚不過了??神T表姐認為,只要給丈夫多納幾個妾,就是賢妻了,其他的做得再多都沒用。我們倆一時意見不和,就吵了起來,沒擾著大長公主吧?” 樂昌大長公主的大兒媳頓了一頓,露出一個有些復雜的笑容。 馮氏的母親見狀,暗叫不妙,也跟著苦笑起來。 第1417章 挑撥 樂昌大長公主的大兒媳是宗婦,就是世人常說的那種“賢妻”。 自打嫁進這個家,她就沒省過心。既要孝順公婆,打理家務,又要生兒育女,管理妾室,還要主持香火祭祀諸事,管理家里的大小叔子及妯娌,連帶的小姑子們的婚嫁瑣事也一并扛了。除了一般意義上的相夫教子,她顯然做得更多,也同樣經歷過新婚時的夫妻恩愛,與數年后妾室進門、夫妻感情轉淡的苦楚。世人都稱贊她賢惠,哪怕是挑剔的婆婆樂昌大長公主,雖然總會說她有這里那里的不足,也不會說她不賢惠??杉词谷绱耍@份賢惠的名聲,帶給她的也不是幸福和喜悅,而是包含著無盡的疲倦和苦澀。 今日謝慕林跟她這么說,她立時便有了同感——或者說,但凡是在座的嫡妻,除了腦子里有坑的,就不可能不贊同謝慕林的話。 什么時候賢妻的名號這么好得了?不需要考察她們是否孝敬公婆、友悌叔姑、相夫教子、勤儉持家,只需要看她們給丈夫納了多少個妾,就能斷定她們賢不賢惠?只要后面這一條做不好,前面的所有功勞就都抹消了?就算是再不在意丈夫納了幾個妾的婦人,也不能同意啊! 樂昌大長公主的長媳看了看馮氏那一臉色厲內荏的模樣,嘆了口氣,對外甥女道:“你這孩子在胡鬧些什么?今兒是你外祖母大喜的日子,你不說幫著舅母們招待前來道賀的賓客,倒跟貴客拌起嘴來了。我可不記得你母親教過你這樣的禮數!還不快給永安郡王妃賠不是?!回頭若是你外祖母知道了罵你,我可不會替你說好話!” 馮氏一肚子的委屈,兩眼淚汪汪的:“大舅母怎么能偏幫外人?!就算是外祖母知道了,也不會責怪我的!今兒明明是她故意跟我過不去!”說著還拿手指去指著謝慕林。 謝慕林皺著眉頭睨了她兩眼,一副嫌棄的模樣,看得馮氏心頭大火。 然而,如今不但是她的大舅母和三舅母,就連她的母親,也沒站在她這邊了:“你這孩子,越發(fā)不懂事了!你出嫁才幾年?就把我教導你的規(guī)矩禮數全都忘光了么?!我倒要問問金親家,都是怎么教導你的,怎的把我好好的女兒教成了如今的模樣?!你真真是氣死我了!” 馮氏的母親自然不會讓女兒驚動了自己的母親樂昌大長公主。畢竟樂昌大長公主年輕的時候,也曾因為不肯給新婚不滿三年的駙馬納妾,被婆母小姑指責過不賢惠,連宮里都勸她退讓呢!樂昌大長公主憋了許多年的氣,直到駙馬死了,她一口氣把所有妾室都攆到鄉(xiāng)下莊子去了,連庶子庶女都一并打發(fā)掉,才算是吐了出來。因為當時她對庶子庶女太過刻薄,幾乎可以說是讓人凈身出戶,從此從王孫公子淪為農戶了,被人一狀告到太后跟前,太后勸了兩句,樂昌大長公主便對太后有了怨言,之后幾年都不肯再進宮去。 因此,在“賢惠”這兩個字上,樂昌大長公主興許不會在意別人怎么想,但若是火燒到她自己身上,她是絕對不會幫著外孫女兒的。畢竟她也是吃過苦頭的人。 馮氏的母親想起這一點,就覺得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了,忙賠笑著對謝慕林說:“這孩子犯了擰,鉆了牛角尖了。我?guī)氯デ逍亚逍??!闭f著就硬是要扯著馮氏離開。 馮氏還要硬扛著不肯走,卻聽得謝慕林在旁輕笑:“真有趣,看來在表姐心目中,認為自己給丈夫多納了幾個妾,哪怕是公然在人前誹謗長輩,忤逆生母,也依舊是人人稱頌的賢妻呢!這個笑話我可以笑足一年!明兒就說給太后聽聽,好叫她老人家也樂一樂?!?/br> 馮氏的表情頓時僵硬了,就這么乖乖地被母親拖了下去。 樂昌大長公主的長媳只覺得周圍的人都在往她這邊看,簡直是如坐針氈。她不得不再次跟謝慕林賠笑:“永安郡王妃見笑了。我這個外甥女,從小兒在家里被寵溺慣了,養(yǎng)成了一副壞脾氣,性子又天真。因為落選太子妃一事,她一直耿耿于懷。本來還想去給太子殿下做個側妃的,又被駁了回來,淪為世人笑柄。meimei妹夫擔心她婚嫁艱難,匆忙給她尋了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出去,卻沒有細察女婿的人品,結果她就嫁給了一個貪花好色的紈绔子弟。 “婆婆又一味縱容兒子胡鬧,外甥女婿婚前就已有三四房妾室了,婚后這兩年,后院又添了七八個人。我這外甥女心里明明很苦,卻從她婆婆那兒聽了一肚子的歪理,也覺得家里妾室多,才顯得自己夠賢惠了。我們這些娘家長輩雖然知道這是錯的,可看著孩子落得那樣的處境,也不忍心點醒她,索性就讓她這樣自欺欺人下去。” 謝慕林聽著笑笑:“表姐的境況堪憐,我也不忍心多加責怪。只要她別說我婆婆的壞話,別拿著歪理對我說教,我也愿意多體諒她些的。” 樂昌大長公主的長媳何嘗不知道今天是自家外甥女無故招惹別人在先?只能干笑著道:“郡王妃寬宏大量。我在此先替外甥女謝過郡王妃了。回頭一定叫她來給郡王妃賠罪!” 謝慕林見好就收,笑著表示:“表嬸娘客氣了。自家人不必外道?!?/br> 事情就這么揭過去了。樂昌大長公主的長媳松了口氣,笑著請謝慕林回席坐下,又示意三弟妹坐過來,好生招呼這位不好惹的貴客,自己又回到了正席上。至于那些悄摸著向她打聽這邊出了什么事的人,她自然還要想法子去搪塞,總不能真的把外甥女的丑事公于之眾,讓今日的來賓全都看后者笑話吧?她就算不在乎外甥女,也還要看自家婆母這位壽星的臉面呢。 樂昌大長公主的三兒媳坐到了馮氏的位置上,十分熱情地招呼著謝慕林,簡直就好象在招呼自家嫡親侄媳婦似的。她還暗戳戳地告訴謝慕林:“馮丫頭從前還未出嫁時,就最是刁鉆愛捉弄人的性子。如今出了嫁,再叫她婆婆糊弄一把,越發(fā)不著調了,連我們這些長輩都編排上了。只是大長公主和jiejie們想著她小小年紀就所遇非人,多有憐惜,從不肯教訓她。我們也只能忍氣吞聲。今日郡王妃大展威風,也算是替我們這些被她無端指責過的賢妻出了一口惡氣!” “三夫人客氣了?!敝x慕林笑笑表示,“依我看,馮表姐今日行事大違常理,未必是她的本意,或許有人在暗中挑撥,也未可知?!闭f著,她就把視線投向了不遠處坐著的程王氏,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樂昌大長公主的三兒媳看向程王氏,立刻明白了謝慕林的言下之意,臉色頓時變了變。 自家孩子犯蠢,做長輩的只能替她兜著;但若是有人故意算計了自家孩子,害她出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418章 提醒 當場鬧起來是不可能的。今天是樂昌大長公主的壽宴,她的兒孫們都十分重視,還等著宮里會有天使下降,給樂昌大長公主帶來賞賜,讓全家人都風光一把呢!他們當然不可能拆自己家的臺。 不過,這不妨礙樂昌大長公主的兒媳們把程王氏記在心中,從此列為警惕對象。 謝慕林看著樂昌大長公主的三兒媳與大兒媳頭碰頭地竊竊私語,不一會兒二兒媳與四兒媳,連帶拉著女兒回到席上的馮氏之母與她的姐妹們,都聚在一塊兒交流了一會兒,還時不時往程王氏那邊瞟一眼,心里就有數了。 她笑了笑,拿起筷子挾了一口大長公主府的私家好菜,心情還算不錯。 誰說挑撥離間這種事,就只有程王氏能做呢?她一般不會跟人斗心眼子,但真要斗起來,也不是做不來。 重新回到席上的馮氏老實了不少,也慫慫地為先前的大放厥詞向謝慕林賠了禮。雖然她看向謝慕林的眼神還帶著幾分忿忿之色,但比起先前的口無遮攔,如今她似乎總算有了些規(guī)矩。雖然不再纏著謝慕林啰啰嗦嗦,但也不再象先前那般無視尊卑了。估計她的母親剛才告訴了她,關于她如今的身份與謝慕林這位永安郡王妃之間的差別,或者是樂昌大長公主府、馮家與金家跟燕王府之間的差別。 她平日里聽宗室里的女性長輩們非議燕王妃是一回事,她自己拿燕王妃做貶斥的對象,又是另一回事。她既然沒有那些宗室長輩們的身份,就別以為自己也同樣有她們的底氣。更何況,那些宗室長輩們也不過是仗著燕王夫婦長年不在京城,聽不見她們的嚼舌罷了。燕王若真的要拿她們出氣,她們還真未必扛得住。 壽宴進行到后半段的時候,謝慕林見馮氏還算乖巧,在她這里吃了虧,也沒有跑去找別人宣揚她那番理論,決定要讓她學個乖:“馮表姐,我聽說你也是差一點兒做了太子妃的人。能進入太子妃擇選的最后三甲,你自然不是個蠢貨,怎么你從來沒跟我打過交道,今兒就特特來找我聊天,還說話那么不客氣呢?再怎么說,我也是個新婚才三個月的新媳婦,你來勸我給丈夫納妾,否則就是不賢惠什么的……也太早了些。在人家的兒媳婦面前公然說人家婆婆的壞話,還是你自家的長輩,那就更蠢了。你本不應該是這樣的蠢人,難不成是我從前高估了你?” 馮氏抿了抿唇,忍氣吞聲地說:“永安郡王妃,我已經向你賠過禮了。你犯得著這般得理不饒人么?!今兒好歹是我外祖母的大壽,你既是來道賀的,怎么也該給主人家留點臉面吧?!” 謝慕林涼涼地道:“我要是不給主人家留臉面,方才就不會輕易放過你了。就你方才犯的錯,就算是鬧得宗室里人盡皆知,也是我占理。難不成你還真以為自己抓住了我們王妃的把柄,就可以無視尊卑長幼地亂咬人了嗎?到底是誰給你出的蠢主意?讓你覺得我會輕易放過公然打我們燕王府臉的人?!” 馮氏欲言又止,旋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謝慕林輕笑一聲,瞥了程王氏的方向一眼:“我先前瞧見你跟寧國侯世子夫人使眼色,你們很熟嗎?說起來,我對她可不陌生,想必她也認得我吧?我們兩家可以說是仇人了。不過結仇的不是燕王府和寧國侯府,而是我娘家謝家與寧國侯世子夫人的娘家兄弟。你聽說過沒有?幾年前她的兄弟犯了貪腐的案子,為了逃過罪責,就故意偽造證據,栽贓給我父親。不過我父親為人清正,進了大理寺后,沒幾天就洗刷了冤屈,反倒是她的兄弟暴露了自己,丟官入獄了。后來不知怎么的,聽說寧國侯世子去探了一回監(jiān),隨即寧國侯世子夫人的兄弟就不明不白地死了。雖說她可能知道自己兄弟的死因,但又不可能跟真正的仇人反目,所以只能記恨上我父親這個沒有乖乖被他們陷害的人了吧?” 馮氏的臉色微變。這事兒她不是很清楚內情,只隱約聽父母議論過曹家的事,平南伯府好象就是被這樁案子牽連,才衰敗下去的,好象有人說過這是曹家在滅口什么的……她從前真的沒想起這件事能跟程王氏先前跟她說的話扯上什么關系,如今聽永安郡王妃之言……莫非她是被人算計了?! 想到自己接下來可能會被娘家長輩和夫家婆母丈夫如何責怪埋怨,說她得罪了燕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對兩家有多少壞處,而程王氏卻因為由始自終都躲在暗處,而逃過一劫,她的心情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平靜下來了。 她要找程王氏問個清楚。就算對方是東宮寵妾的親姑媽,也不代表能隨便糊弄她!她畢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一向有著賢惠的好名聲!愿意跟王湄如結交,也不過是因為后者讓薛氏灰頭土臉地,讓她心中大快而已。但倘若王湄如不能給她帶來半點好處,反而讓她的姑媽來算計自己,那她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永安郡王妃是燕王府唯一一位王子的正妃,有可能成為燕王府未來的女主人,手握真正的權勢,還得到太后與皇帝的寵愛,尚能令她退讓三分。 王湄如雖是東宮寵妾,卻受太后與皇帝的厭惡,既沒名分,又沒家世,還只生了個女兒,沒有兒子撐腰,名聲也壞透了。太子本身地位不穩(wěn),很多人都在傳說他快要被人廢了,三皇子才是那個會登上皇儲寶座的人——這也就意味著王湄如風光不了多久了。她還犯得著對這么個賤人瞻前顧后么?! 謝慕林看著馮氏臉上的表情變化,心中感到很滿意。 她現(xiàn)在空不出手來對付自家的仇人,暫且先忽悠幾個婦人去對付程王氏好了。等她忙完了正事,空出手來,再考慮要如何給程王氏一個教訓。 不過……考慮到程王氏如今完全是靠王湄如才囂張得意到忘形的,只要太子被廢,王湄如失勢,她大概就再也得意不起來了吧? 說起來皇帝預備要廢太子,琢磨了這么久,從年頭到年尾,也差不多是時候動手了吧?他到底在磨蹭個啥? 他們這位皇帝啊,實在不是個行事干脆的人哪! 第1419章 逗樂 樂昌大長公主的壽宴平平安安地到了尾聲。 宮里來了兩波人,循例以太后與皇帝的名義賞賜了東西,不過沒有加恩樂昌大長公主的子孫。即使如此,他們家的人也要笑臉以對,對皇家感恩戴德。 謝慕林看著壽宴到了尾聲,與其他人一起離開了大長公主府,回到了燕王府。 席上發(fā)生的事情,對她來說其實算不得什么。她只是遺憾,因為馮氏打岔,她沒來得及去打探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之間到底有什么勾當,也沒來得及去跟何大夫人打交道。晚上她跟朱瑞抱怨這件事,朱瑞卻只關注她是否受了委屈。她心里一邊覺得甜蜜,一邊又認為朱瑞弄錯了重點:馮氏不過是小插曲罷了,關鍵是汾陽王繼妃和永齊郡主她們的秘密??! 朱瑞卻道:“若她們之間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即使娘子不去探查,也自會有探子打聽出實情來的。我就怕你在宗室女眷中受了氣,卻為了大局而忍氣吞聲,還不肯告訴我,就象王妃當年那樣。父王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我自然不能讓你重蹈王妃的覆轍?!?/br> 謝慕林聽得笑道:“我沒事。馮氏自己立身不正,強行想要洗腦別人。她要是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故意在她外祖母的壽宴上跟她過不去。但她既然找上門來了,還把王妃拿來做反例,企圖對我說教,我當然不能輕易放過她!她其實上個軟柿子,好拿捏得很。我不但道理上壓得過她,連身份地位權勢都在她之上,她家里的長輩但凡還有點腦子,都不可能幫著她來懟我,所以最后贏的一定會是我,丟了臉面的只會是她。 “我也正好利用她,向宗室中人展現(xiàn)自己的脾氣。我是個守禮又講道理的好人,但如果有人胡攪蠻纏,非要跟我過不去,我是不會象王妃那般好脾氣的,只會直接駁回去。誰要是不怕丟臉的,只管找我就是了。我一點兒都不會在乎什么大局,什么體統(tǒng),反正有人招惹我,我必定要反抗回去的!誰也別以為我是個新媳婦就好欺負了!” 朱瑞聽得面露笑容,忍不住雙臂一展,抱了上來:“好娘子,你今兒真?zhèn)€威風極了!你說得有道理!就算我是中途才認祖歸宗回去的,你又是新媳婦,那又如何?父王和王妃都沒說什么,太后與皇上都認了我們,哪里輪得到別人說三道四的?!我們脾氣好,那是我們有涵養(yǎng),講禮數。但我們燕王府的人,從來都不會任人欺負!” 小夫妻倆達成了共識,這一晚又好好親香了一番。次日進宮,謝慕林雖然沒有添油加醋,但也輕描淡寫地提了提昨天壽宴上的經歷,只當是個小笑話,說來給太后逗逗樂子。 永寧長公主不知道這件事。由于太后與樂昌大長公主感情不好,永寧長公主向著養(yǎng)母這邊,也不怎么跟樂昌大長公主府上來往,昨天的壽宴,她的兒媳婦們并未參加,只是打發(fā)人送了壽禮就完事。 如今聽謝慕林說來,她還挺高興的,幫著謝慕林在太后耳邊說好話:“樂昌姑媽教出了這么一個外孫女兒,當初還好意思說馮氏才德兼?zhèn)?,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選。母后稍稍遲疑了一下,想要多考究馮氏幾句,樂昌姑媽就不高興了。當時兒臣只覺得姑媽小氣,如今想來,她必定知道自己的外孫女兒是什么脾氣,這是生怕母后問得多了,馮氏會露餡呢!虧得瑞哥兒媳婦昨日揭破了馮氏的真面目,否則我們都要叫樂昌姑媽瞞過去了!” 太后嘴角微翹,面上的笑容雖然不明顯,但心情顯然很愉快:“你樂昌姑媽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馮氏又是她的外孫女兒,不是親孫女兒,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況且這馮氏是嫁人之后,被丈夫婆婆給哄傻了,才會做出如此無禮之事。即使要追究,也不是你樂昌姑媽的錯?!?/br> 謝慕林又跟著添油加醋:“聽說樂昌大長公主的兒媳婦和已經出嫁的孫女兒們,都被馮氏說教過呢。當時她們沒反駁馮氏什么,所以馮氏才以為自己占理,越發(fā)連別家的長輩也敢胡亂編排了?!?/br> 太后淡淡地道:“這孩子就是從小被寵壞了,才養(yǎng)成了這么一副壞脾氣。她家里的長輩以為這么做是疼孩子,卻不知道是害了她一輩子。她在娘家時可以任性胡鬧,到了婆家,到了外頭,難道還人人都讓著她不成?如今在自家親戚手里吃個不大不小的虧,以后學個乖,不再胡鬧了,興許還有救。否則,這馮氏早晚要成為京城里的笑話!” 她嘆了口氣:“當年選太子妃的幾個女孩兒,就沒哪個及得上趙氏。可惜皇后與太子不識貨,錯過了趙氏,最后只能矮子里拔高個兒,選了個薛氏,又是個無用的,還引狼入室,把王氏給帶進了宮。倘若當年給太子挑了個象樣些的太子妃,時時勸誡太子,興許太子還不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br> 永寧長公主臉上的笑容變都沒變:“兒臣替小三媳婦謝過母后的贊賞了,原是那孩子沒福,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她與小三如今夫妻恩愛,過得挺好的?!?/br> 太后笑著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又有些好奇地問謝慕林:“瑞哥兒媳婦,接下來還有幾家的宴請給你下了帖子?昨兒有那么多人看到你跟馮氏相爭,想必以后不會再有人沒眼色地故意拿你婆婆的事,尋你晦氣了吧?” 謝慕林笑道:“到臘月為止,還有七八家呢。孫媳婦不知道是否還會有人故意尋孫媳婦的晦氣,但這世上總是少不了蠢人的。興許過些日子,孫媳婦再進宮,還會有新的樂子告訴太后娘娘,也未可知。”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的蠢人雖然多,比馮氏更蠢的卻不算多。謝慕林選擇去赴的宴席,本身就是事先挑選過的,漏過了那些與燕王府關系平平甚至是不佳的宗室人家,剩下的東道主里,大體上都與燕王府交好,會公然打臉燕王府代表的終究是少數。即使原本還會有幾位賓客看不清形勢,自以為是地找謝慕林斗個嘴。經過馮氏的先例,這樣的人也都消停了許多。 畢竟,永安郡王妃謝氏,明顯跟燕王妃岳氏不是一個路數。這等娘家顯耀、夫家勢大,本身又沒有新媳婦靦腆害羞的弱點,還很拉得下臉面當眾跟人拌嘴的郡王妃,可不是好惹的。 第1420章 小聚 謝慕林來到進京后的第三場宴席,跟主人家客套應酬了一番之后,就被引到了座位上。 她心里有些小失望。今天似乎沒見到有人不長眼地來招惹她了。其實她上回還沒懟過癮,很想再找個機會懟一懟人,好叫宗室皇親圈子里的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然而,今天不但沒人再來找她的麻煩,反而還陸陸續(xù)續(xù)地有許多人來向她示好。 這些人倒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大體上還算是真心與她結交的。她們不是各家王府的年輕媳婦,就是王府出嫁了的女兒,基本都是十七八歲到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少婦,正處于跟丈夫成婚沒幾年,卻已經要面臨納妾問題的年齡段,明明心中不情不愿,還要被馮氏說教,肚子里都憋著氣。由于時下世人對“賢妻”二字的固有思維,她們也覺得自己容不下妾室,定會被人說善妒不賢,因此面對馮氏的指責,都沒有多少反駁的底氣。沒想到前些日子出了一個比她們年紀都小的永安郡王妃,竟然把馮氏給懟回去了!還駁得馮氏無話可說,低頭求饒。這怎不叫她們心中激動?! 于是,本著“你跟我雖然不是朋友,但只要你讓叫我吃了癟的仇敵吃了癟,我們就是好朋友”的想法,她們避過了樂昌大長公主一家以及馮家、金家的女眷,跑來跟永安郡王妃謝慕林相識了。都是年紀相仿、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年輕媳婦,沒那么多復雜的想法,倒是很容易就打成一片呢。 今天的宴席不比先前的兩場壽宴正式,所以來赴宴的賓客們也隨意許多。除了在固定的席位上吃吃喝喝,大家還能各自散開,三三兩兩地在花園中各處小聚,談天說地。主人家把一應桌椅屏風、取暖設備、茶水點心酒菜,以及侍候的丫頭婆子,全都安排得挺周全的,所以大家也都聊得興起。 謝慕林被邀請去了一處遠離人群的水閣。雖說大冬天的水閣四面通風,比別處格外冷些,但因為今天主人家把大部分的玻璃窗都關上了,水閣里擺上了好幾個暖盆,又有許多手爐、腳爐可供來客取用,風口上還擺了高大厚重的屏風,因此水閣里溫暖如春,大約有十來位年輕媳婦都聚在一處,興致勃勃地聊著京中各家的八卦傳聞。謝慕林聽了一會兒,便對她們的話題產生了興趣,索性就留下來了。 主人家的一位兒媳特地跟謝慕林說起了當日馮氏吃癟的情形,關于后者回家后被夫家婆母和娘家母親齊齊罵了個狗血淋頭的事,她也打聽得清清楚楚,今日正好拿出來,讓一眾同樣在馮氏那兒吃過虧的朋友好好樂一樂。 一位穿著水紅錦緞襖裙的縣主念了句佛:“她可算有報應了!原來駁斥她的理由這么簡單,我當日怎么就沒想起來?!還是瑞弟妹聰明,一下就把她駁倒了。以后看她還敢不敢再隨便教訓你!除了給丈夫納妾,就什么都不會干,什么都干不好的廢物,也好意思自稱賢妻,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另一位穿綠襖的郡君安撫她道:“meimei別惱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嘴硬,明明無法收服家里那一群狐貍精,又不敢沖著男人發(fā)火,只好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法子,強行把不相干的人拖下水,好叫大家陪她一塊兒受苦罷了。大家不過是可憐她,方才裝聾作啞的。也就是瑞弟妹年輕,又是新進門不久,不知道她這個脾氣,才直白地揭破了她的臉皮。誰還真把馮家meimei的話當一回事不成?” “jiejie這話可說得不對。”另一位穿鵝黃豎領襖的婦人不以為然地說,“是瑞嫂子聰明善辯,既有底氣,又有勇氣,才能把姓馮的駁倒了。我們這么多人,可沒一個是她的對手。大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非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說我們沒有駁斥姓馮的,是因為我們可憐她呢?那豈不是在說瑞嫂子不知體恤可憐人?姓馮的有什么好可憐的?人家有爹有媽,在家里受寵著呢!若不是自小被寵壞了,也不能養(yǎng)成這樣的壞脾氣!就算當初她落選了太子妃,也是理所應當!jiejie不能因為如今的太子妃不成事,就說馮氏比她強呀?照你這么說,藍氏豈不是比她倆都強?!無論藍氏后來攤上了什么名聲,好歹她如今還是板上釘釘的三皇子妃呢!” 穿綠的那位被噎了一下,忙向謝慕林賠不是:“瑞弟妹別誤會,我方才那話沒有別的意思……”說著臉都紅起來了。 謝慕林懶得理會她是不是真有別的意思,現(xiàn)在的重點不是跟這位才相識不久的宗室女計較對方的小心思,匆匆拿話混過去后,便轉頭問那位穿鵝黃豎領襖的:“今兒好象沒瞧見藍家大小姐?我先前去汾陽王府與樂昌大長公主府的壽宴,都瞧見藍大小姐出席了。難道今兒她沒來?” 鵝黃豎領襖笑了笑:“今日的主家不象先前兩家那么開明,覺得這沒進門的媳婦還算不得朱家媳婦,所以就沒給藍大小姐送帖子。不過瑞嫂子要是真想見她,過兩天有一家王府的喜宴,你就能瞧見她了。那樣的場合,但凡是主家送了帖子的,她就沒有錯過的時候。” 穿綠襖的那位嘆了口氣:“她這樣……也太不要臉面了些。雖說我知道藍家如今沒人能撐場面了,藍綾自己也不容易,但看到她總是厚著臉皮四處參加宗室的宴席,還是覺得有些……” 穿水紅錦襖的冷笑了一聲:“她能有什么辦法?三殿下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在眼里,她不在宗室里多給自己找?guī)讉€盟友,將來做了三皇子妃,甚至是再進一步……焉知會有什么下場?!這門婚事,穿水紅錦襖的冷笑了一聲:“她能有什么辦法?三殿下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在眼里,她不在宗室里多給自己找?guī)讉€盟友,將來做了三皇子妃,甚至是再進一步……焉知會有什么下場?這門婚事,她結了還不如不結呢!換了是別的人家,遇到這種未婚夫不把未婚妻放在眼里,婚前就公然跟表妹勾勾搭搭,珠胎暗結,連側室都定好了的情形,早就把婚退了!偏偏這是皇上御賜的姻緣,三殿下不出事,藍氏就不能象何家那般退婚,明年她還要沒事人一般嫁進宮中,無論三殿下如何輕視冷落,都要維持住三皇子妃的尊嚴。若是三殿下一輩子只做個閑散王爺,倒還罷了。倘若三殿下大位有望,只怕登基之日,就是藍氏喪命之時了吧?三殿下怎么可能讓她坐上六宮之主的寶座?!” 穿綠那位輕聲道:“如今宗室里人人傳說三殿下不日便要取代太子,成為東宮之主,皇上也沒有駁斥的樣子……” 謝慕林眨了眨眼,重重嘆了口氣:“其實三殿下對藍氏如此厭惡,不過是因為藍氏當初選太子妃時的傳聞,可那時候的傳聞……不是跟三殿下有關么?他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何苦還非得跟自己算計過的深閨弱女過不去?” 眾人頓時起了好奇之心:“這話怎么說?那不是二殿下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