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83節(jié)
這點朱瑞也有些抓瞎:“我對他家不太了解。那位叔祖似乎是個很老實的人,從承德年間開始,就沒聽說他出過什么差錯。兩次奪嫡之亂,他都沒摻和,在宗室中是出了名的穩(wěn)妥?!?/br> 這樣的老實人,遠(yuǎn)離朝廷爭斗的中心,安安靜靜地過著自己的太平富貴小日子。除了因為家里兒孫太多,財政上可能有些困難,實在令人想象不出,他家能有什么問題。 只是,謝慕林想到眾宗室女眷相聚期間,朱壽芳幾次有意無意的出言,似乎在幫她帶節(jié)奏什么的……就覺得這場會面,興許會令人收獲頗豐。因此,明天她是一定會去那家首飾鋪子一行的。 朱瑞對此沒有任何意見,還大方地掏出了荷包,里頭裝有一疊銀票:“明兒娘子的花銷,我全都包了!不管那兩位嫂子、姐妹跟娘子說什么,娘子只管把中意的首飾都買回來,正好出門做客時插戴!” 雖然謝慕林不差錢,但聽到老公這么大方的發(fā)言,心里還是非常開心的。她接過了朱瑞手中的荷包,給了他一個親親的獎勵:“那就多謝啦!” 第1425章 隱秘 次日,謝慕林如約在某家首飾鋪子后院的靜室中,見到了朱壽芳與劉氏姑嫂兼表姐妹二人。 這里確實是個相當(dāng)隱秘的會面地點。說是首飾鋪子的后院,其實院子是兩進(jìn),后院離前頭的鋪面還隔著一墻院墻和一個一進(jìn)院。一進(jìn)院中另有幾間茶室,是招待前來光顧的女客用的。據(jù)說只有身份最尊貴的客人,才會被迎到后院來。 院中種了不少樹木花卉,貴客出入也可以直接走后門。后門所連接的道路,跟前頭鋪面所在的街道是分開的,需要繞兩個彎才能相通。若是不想跟前頭鋪子里的客人或伙計碰面,客人直接坐車從后門出入,完全可以辦到。而后院侍候茶水的丫頭婆子,跟前面鋪面里的伙計,以前一進(jìn)院茶室里的侍從,并不是同一批人,可以說是十分仔細(xì)周全的安排了。 劉氏與朱壽芳聲稱這里是她們招待某些貴族家庭女眷的靜室。在謝慕林看來,這里更象是她們要好的姐妹、閨密們私下聚會的場所。有著首飾鋪子做擋箭牌,就算她們暗地里見面商量些什么不方便告知他人的機密之事,家里和外人也不會懷疑吧? 就如同眼下這般。 劉氏與朱壽芳看起來只是家常出門逛個街的打扮,對謝慕林倒是十分親切友好。請她坐下后,前者就把侍候的丫頭婆子都給打發(fā)出去了,還命她們在院子里守門,然后親自執(zhí)壺,替謝慕林倒茶,朱壽芳又給她介紹自己從娘家那邊帶出來的私房點心。這是他們郡王府獨有的秘方,在別家是吃不著的,即使在宗室中,也頗有名氣。 點心很美味,不過謝慕林什么好點心沒吃過?略為品嘗,夸了兩句,她便直入正題:“不知道嫂子與壽芳meimei今日約我出來見面,到底是想跟我談什么事呢?我相信,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你們也不會特地邀我出來。大家也不必彼此試探、寒暄了,我們直接開門見山吧。” 劉氏與朱壽芳對視一眼,也不再扭捏下去,便放下了手中的茶壺,正襟危坐,十分嚴(yán)肅地跟謝慕林說起了她們眼下的煩惱。 劉氏的婆家與朱壽芳的娘家,就是東原郡王府。東原郡王是宗室里輩份頗高的長者了,一向都是不管朝廷政事,只知道過自家富貴太平小日子的老實人。劉氏的丈夫朱壽平,乃是東原郡王長子的嫡長子,即郡王長孫,將來是要繼承郡王府爵位的。朱壽芳的父親與朱壽平之父同是正妃所生,一母同胞,兩房人關(guān)系也比較密切。 同時,二房則是東原郡王的側(cè)妃所生,雖是庶出,但頗有能力,盡管沒有繼承爵位的可能,卻是少有出仕的宗室子弟,而且手里還有了實權(quán)。由于東原郡王府血脈比較遠(yuǎn)了,又一向安分,郡王次子更是直接走武舉出仕得官的,無論是宮中還是朝廷百官,都對此沒什么異議。皇帝對于這種不參與朝廷爭斗、跟曹家也沒什么糾葛的宗室官員,還相當(dāng)信任,早前把人安排到蕭明德將軍手下歷練,幾年后又調(diào)去外地衛(wèi)所,現(xiàn)如今則重新調(diào)回到京西大營去任副將了。別看他現(xiàn)在跟蕭明德父子在京西大營時擁有的權(quán)力不能比,光憑他的出身與圣眷,只要蕭家父子不回來,他走到那一步,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仕途順利,手中又有了實權(quán)的關(guān)系,這位東原郡王次子和他的妻子兒女們生出了幾分野心,想要謀一謀原本跟他們沒啥關(guān)系的郡王府繼承權(quán)。經(jīng)過連月來明里暗里的cao作,長子這一脈已經(jīng)在郡王面前犯過幾次錯,挨了好幾回罵,三子這一脈也因為在賬目上出了問題,令郡王十分失望。一家子兄弟八人,除了其他侍妾所生的沒有競爭力,嫡子接連出錯,就只有側(cè)妃所出的次子,如今最得郡王歡心??ね醺膶俟僦?,也有人開始質(zhì)疑,是不是要換個人做繼承人了,否則郡王府的家業(yè)交到長子手中,恐怕用不了幾年就要被敗個精光! 劉氏跟著婆婆、姨母仔細(xì)留意,發(fā)現(xiàn)了二房做的手腳,可惜拿不出什么實質(zhì)上的證據(jù)。就在她們對二房起了疑心,進(jìn)而追查他們的一舉一動時,她們儼然發(fā)現(xiàn),二房似乎已經(jīng)跟蕭家大少爺搭上了關(guān)系。那位二叔能在京西大營迅速站穩(wěn)腳跟,其實就少不了蕭琮的助力! 蕭琮背后乃是三皇子。難道二房投向了三皇子么?!考慮到那位二叔如今的地位權(quán)勢全都是靠著皇帝的信任才得來的,又關(guān)系到整個東原郡王府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劉氏她們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如果有切實的證據(jù),他們還能來一場大義滅親??墒菦]有證據(jù),他們未必能把二房的氣焰打壓下去,還有可能連累整個郡王府都遭到皇帝的厭棄,從此以后,他們這一脈的子弟就再也難走正式仕途,獲得皇帝的信任了! 除此以外,朱壽芳還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她的娘家哥哥朱壽鄴,跟何家大小姐何穎君,其實算是青梅竹馬。由于何二夫人朱氏亦是宗室女,她這一支與東原郡王府血脈比較接近,她的母親還跟東原郡王府長子妃是一家子的姐妹,所以兩家早年常來常往。當(dāng)時,雙方父母是有過默契,要結(jié)親的! 可惜,隨著何萬全的官越做越高,野心也越來越大,漸漸發(fā)現(xiàn)東原郡王府這門姻親并不能幫到何家什么忙,甚至無法擔(dān)保他們的水師能獲得充足的資源。而朱壽鄴甚至還不是繼承郡王爵位的嫡長一系,將來充其量不過是個輔國將軍罷了。一年八百石的祿米,日子勉強算是富貴,但也太委屈他越發(fā)出色的嫡長女了吧? 隨即便是何大小姐進(jìn)京,成為二皇子妃候選的事了。朱壽鄴一家甚至不敢出聲,因為他們當(dāng)初跟何家只是有過默契,并沒有正式約定,連文書都沒有。一雙玉佩算作是信物,但何家若是否認(rèn),他們又能怎么辦呢?總不能得罪了正風(fēng)光的二皇子吧? 等到二皇子母族出事,他被出繼,何家退親,朱壽鄴還以為自己又有了希望??芍靿鄯寂c劉氏看到的,卻是何大夫人拼命在宗室中為自己找女婿的情形——后者根本就看不上朱壽鄴,從來都沒想過要走回頭路。然而如今的朱壽鄴,從小就認(rèn)定了何穎君會是自己的妻子,為此相思成疾,已經(jīng)病了大半年了。 劉氏看朱壽鄴就象是在看親弟弟,朱壽芳更是他的親meimei。姑嫂二人都不想看到他繼續(xù)頹廢下去,更擔(dān)心他的身體會有個好歹。如今,不管何家心里是怎么想,她們都不希望三皇子那邊的人在慫恿二房爭奪郡王爵位繼承權(quán)之后,又再搶走朱壽鄴的心上人了。 有些事,她們沒有能力做到,也不敢大肆宣揚。但她們相信,燕王府會有辦法幫助她們的。 第1426章 證據(jù) 謝慕林聽完之后,心中其實十分震驚,但面上還要裝作平靜的模樣,看著劉氏與朱壽芳:“你們把這件事告訴我,想讓我——或者說是我們燕王府——幫你們?你們想讓我們怎么幫呢?” 劉氏與朱壽芳對望了一眼,一時間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朱壽芳才小聲道:“昨兒在宴席上,我聽嫂子你說話,分明對三殿下就沒多少好感,也知道他做過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想來燕王叔也是如此,否則就不會寧可在朝廷所有人面前丟臉,也要認(rèn)回私生子,不肯把三殿下過繼回去了。燕王府可不象我們東原郡王府,有權(quán)有勢,手中還握在兵權(quán),燕王叔又是皇上的親兄弟,太后娘娘也看重他……只要他愿意出手,總比我們樂原郡王府強一百倍吧?” 劉氏也道:“弟妹昨兒也說過了,三殿下這人品行不正,心胸狹窄。因為過繼嗣子這事兒,燕王府已經(jīng)得罪他了。若是他做一輩子閑王還好,一旦他繼位登基,將來追究起舊事,哪怕是強如燕王府,也要吃掛落吧?誰還能跟九五至尊過不去呢?可燕王府又做錯了什么?別說燕王殿下了,只怕永安郡王與弟妹心里也會不服氣吧?咱們也不是想對三殿下做什么壞事,只是……既然他本來就不是皇上看重的儲君人選,那就讓他一輩子做個閑王好了,別再上竄下跳地四處顯擺自己,活象他明日就要登基為帝,統(tǒng)領(lǐng)江山一般。” 說白了,就是這姑嫂倆因為二房起意奪權(quán),與三房子弟被背信毀約這兩件事,都恨上了與這兩件事有關(guān)的三皇子,只是她們沒有能力去解決這個問題,在昨天的宴席上聽了謝慕林的話,沒有象別人那樣,以為她只是在說八卦傳聞,而是認(rèn)為她本身就對三皇子沒有好感。既然都是同路人,燕王府又比東原郡王府更有權(quán)勢,她們自然要找大腿抱了。只要燕王府這根金大腿成功搞定了三皇子,她們這些跟班們也能跟著沾點光不是? 最起碼,沒有了三皇子撐腰的二房,就沒那么足的底氣去跟嫡支搶奪郡王長子之位,沒有了三皇子示意的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就不會再勸說何大夫人把女兒嫁給某個宗室貴人做填房,她們的兄弟朱壽鄴便又有了娶得心上人的希望。 謝慕林能理解她們的意思,但這種事不是說幫就幫的。只有在燕王府有需要的情況下,她才會去插手別人家的私事。 無論東原郡王府的二房有意謀奪長房的繼承權(quán),還是三房的子弟曾經(jīng)跟何大小姐有過婚約什么的,都是外人難以探查到的隱私。謝慕林必須承認(rèn),今天劉氏與朱壽芳給她帶來了十分重要的消息,尤其是前面那一條。 倘若東原郡王的次子成為京西大營的副將之后,真的跟三皇子與蕭琮他們勾搭上了,就意味著京西大營又重新回到了蕭家的掌控之中?;实壅{(diào)離蕭明德將軍,又將蕭琮派去了外地衛(wèi)所,就是在防止三皇子借由蕭家的勢利,拿到城衛(wèi)軍的控制權(quán),威脅到皇宮。這件事估計皇帝和燕王都還不知道,畢竟連東原郡王府的長房與三房,都拿不出證據(jù)來證明二房確實跟蕭琮有聯(lián)系。但事關(guān)重大,為了以防萬一,這件事謝慕林決定要盡快通知燕王。 當(dāng)然了,事關(guān)城衛(wèi)軍權(quán),對方又是受到皇帝信任的宗室將領(lǐng),對方的職位任命是十分敏感的事。燕王手握北方兵權(quán),在京城周邊的軍隊事務(wù)上,往往會避嫌,盡可能不發(fā)表任何言論,以免皇帝誤會。他若沒有明確的證據(jù)去證明東原郡王次子與三皇子以及蕭琮有勾結(jié),多半也不會輕易向皇帝開口吧?但他若是連這個消息都不知道,那就連收集證據(jù)的工作都沒法開始了。 不過,如果東原郡王的次子察覺到有人對他的立場與偏向起了疑心,有可能會向皇帝告發(fā),他會不會收手呢?他原本就已經(jīng)混得很好了,就算不去爭那個郡王長子之位,也不見得沒有錦繡前程,又何必為了一個閑王的爵位去冒失去圣上信任的風(fēng)險呢?一旦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哪怕沒有切實的證據(jù)呢,他的前程便也止步于此了。他正值壯年,會甘心嗎?三皇子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利益,能讓他不顧一切? 謝慕林心里有了數(shù),便向劉氏與朱壽芳打聽各種細(xì)節(jié),比如她們是如何在沒有證據(jù)的前提下,發(fā)現(xiàn)二房與蕭琮有勾結(jié)的。 劉氏提供的證據(jù)就是,二房的嬸娘最近幾個月經(jīng)常帶著兒子去一座偏僻的寺廟上香。而蕭琮的乳母也時常會在同一天去同一家寺廟上香。兩人是否在寺廟里見過面,劉氏派出的人手沒打聽到。但世上哪有這么多的巧合?非年非節(jié)的,這兩方人馬還能一連幾個月,都恰好在同樣的日子去同樣的地點禮佛? 除此之外,劉氏還在幾次宴席上發(fā)現(xiàn)二房的嬸娘跟永齊郡主有聯(lián)系。本來,二房嬸娘這種郡王府的庶子媳婦,是一向入不了永齊郡主的眼的,后者也素來對前者沒什么好臉色,近兩個月卻忽然變了態(tài)度,兩人好幾次都避開別人私下說話去了,但說的是什么內(nèi)容,劉氏就不清楚了。她曾經(jīng)試圖命心腹丫環(huán)去偷聽,可惜對方十分謹(jǐn)慎,沒讓她的丫環(huán)近身。 不過,劉氏也因此更加覺得二房嬸娘與永齊郡主之間有勾結(jié),否則,尋常見面聊天什么的,何必小心到這個程度? 另外還有二叔的兒子里有人進(jìn)了禁衛(wèi)軍,二嬸的娘家侄兒在長淮衛(wèi)那邊得到了一個好差使,這些也都是劉氏做判斷的依據(jù),只是沒辦法證明與三皇子或蕭琮有關(guān)而已。就算把事情全都攤在人前,二房也有可能會承認(rèn)他們因為二叔在京西大營的差使,跟蕭琮結(jié)下的交情,托他的關(guān)系給兩個年輕人安排了差事,但這又跟三皇子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宗室皇親之中,彼此托關(guān)系走門路的事十分常見,證明不了什么的。這種事在東原郡王那里就過不去,更別說是拿到皇帝面前去。 第1427章 舊人 謝慕林回到燕王府,時間還早,燕王與朱瑞都不在。 她回房換了衣裳,想了想,便把老總管給請了過來,向他打聽東原郡王府的事。 大概是因為東原郡王在宗室中真的太安分了,一年到頭就沒什么新聞能吸引人眼球的,所以燕王府的情報人員也很少關(guān)注到他家。老總管聽了她的問題,能回答出幾句話,還是因為朱瑞早上離開燕王府之前,稍稍提了下東原郡王府的長孫媳與孫女兒找上謝慕林談話的事,老總管抓緊時間讓人去收集到的一些外圍相關(guān)情報。 據(jù)說東原郡王有八個兒子,女兒若干,其中長子與三子是嫡出,次子是侍候郡王時間最長的一位側(cè)妃所出,另外還有另一位側(cè)妃所出的一個兒子,其余都是侍妾、通房所生了。除了次子朱恪晌以外,其他不是咸魚老實人,就是專心吃喝玩樂的紈绔子弟,但又沒鬧出過什么出格的事。所以,除了他家人口實在眾多,如今老郡王都有不止一個重孫輩了,家中產(chǎn)業(yè)入息不多,支出卻不少,以至于財政方面有點緊張以外,倒也沒啥可煩心的事。 至少沒啥明顯到外人都能察覺的煩心事。 他家唯一值得燕王關(guān)注的,就只有側(cè)妃所出的次子朱恪晌了。他年紀(jì)比燕王小幾歲,因為母親出身武將人家,所以從小就習(xí)武,也熟讀兵法,年紀(jì)輕輕就去考武舉了,為人性格也不錯,因此在軍中慢慢站穩(wěn)了腳跟。雖然他如今的才能和資歷尚有不足之處,也沒有拿得出手的軍功可以力保他高升,但考慮到他是少有的宗室武將,還是不會輕易卷入皇位之爭的遠(yuǎn)支宗室子弟,皇帝非常樂意去培養(yǎng)并賦予重任,所以他的前程還是十分光明的。 燕王這邊,也有跟皇帝提過,北方邊境幾年之內(nèi)都不會有大戰(zhàn)了,但零星小戰(zhàn)事還是有可能會發(fā)生的,讓朱恪晌調(diào)去北方歷練幾年,再給他找個老成持重又有經(jīng)驗的老將手把手教導(dǎo)著,三五年后,他經(jīng)歷上幾場戰(zhàn)斗,也就能獨當(dāng)一面了。那時候,才是皇帝重用他的時候。 因為皇帝忽然失去了對蕭明德將軍的信任,將他調(diào)離了京西大營,又從別處調(diào)了可信任的武將前往京西大營主持大局,所以朱恪晌原本的事業(yè)進(jìn)程被打斷了。以后他會有何發(fā)展,誰也不清楚。但能讓他進(jìn)入京西大營做副將,皇帝顯然對他是抱有期待的。他如今只是個副將,可一旦歷練時間長了,主將年紀(jì)大了告老,他便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厣衔涣恕R院?,他興許會成為蕭明德過去那樣,深受君主信任的城衛(wèi)軍或禁衛(wèi)軍將領(lǐng),卻不會前往邊疆守衛(wèi)歷練吧? 老總管表示,燕王見過朱恪晌不止一次,對他的印象挺好的,感覺上后者不象是什么心懷不軌的小人,也不知道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如今郡王妃只是見過東原郡王府的長孫媳婦和嫡長一脈的外嫁女,一面之辭未必能全信,所以還是先保留意見,待他們把情況打聽得更仔細(xì)些再說吧。 謝慕林對此沒有意見,順便還提了一下何大夫人那邊的事:“眼下也不清楚她會如何選擇女兒的婚配。倘若她真的為了找個身份地位足夠體面的女婿,就把女兒嫁給親近三殿下那邊的宗室成員……我們就得考慮何萬全何提督的立場了。” 老總管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郡王妃放心,老奴這就吩咐下去,一定讓他們盡快打聽清楚,都有些什么樣的人家有意向何大夫人提親,而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又是在為誰家說項做媒!” 老總管自去忙活,謝慕林這邊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也不能光是等別人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就把古東山喊了過來,連帶原本就在院里侍候的古娘子,讓他們想辦法去查一查,東原郡王府二房的女眷,在某些時間前往某家偏僻的小寺廟,到底是什么情況? 那家小寺廟是什么來頭?里頭主事的是什么人?靠什么來吸引香客的?常去的香客又都有誰家的女眷?等等等等。 這些都是外圍調(diào)查就能打探到的消息,只要方法得當(dāng),有能糊弄人的借口,就不會有什么危險。古東山早年也沒少替朱瑞辦這種事,當(dāng)下就答應(yīng)下來了。謝慕林還把他妻子翠蕉,以及熟悉京城道路環(huán)境的賈二派給他做了副手,由得他在前院挑人手去幫襯,他立時高高興興地領(lǐng)著媳婦走了。 古娘子倒是有些不放心:“他倆還是小年輕,哪里經(jīng)過事兒?就怕手段不行,耽誤了郡王妃的正事兒,還是讓我去吧?” 謝慕林笑道:“我另有差事要托付娘子呢,若是你跟著兒子媳婦跑了,可叫我怎么辦呢?” 古娘子聽得眉開眼笑,忙道:“郡王妃只管吩咐,我在京城待了這么多年,不敢說對這里有多么熟悉,但從前家里開鋪子做生意,也有不少人脈。只要郡王妃有令,怎么的我也能找到可以打聽事兒的地方?!?/br> 那就最好不過了。謝慕林摒退左右,把劉氏與朱壽芳提過的情況細(xì)細(xì)跟古娘子說了,道:“我不知道她們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她們是否有所隱瞞。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先打聽清楚情況再說。東原郡王府長房的消息,還有他們家三房那個叫朱壽鄴的,早年是不是跟何大小姐有過婚約……這些都要弄清楚。再來,便是劉氏猜測的那件事,所謂朱恪晌已經(jīng)跟蕭大少爺搭上了關(guān)系,連家中子侄都靠著蕭大少爺?shù)昧撕貌钍??!?/br> 古娘子不必她多說,已經(jīng)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我從前好歹也在將軍府侍候過,便是如今走了,也還有不少熟人在呢。若是想打聽蕭琮少爺他奶娘的行蹤,比別人多些門路,還不容易打草驚蛇。我就主動找上那奶娘聊天好了。她本就是家生子,嫁人之后生了孩子,才回來給蕭琮少爺做奶娘的。做丫環(huán)的時候,跟我也算有些舊交情。我也不必提別的,只說想要給兒子媳婦求子什么的,問她哪家寺廟靈驗。她既是常往那家小寺廟去,順嘴提一提就有了。即使她嘴緊不提那小寺廟,我也能借著這個話頭,跟她重新敘起舊交情來。她不過是個老實婦人,聽主人號令行事罷了,哪里知道我是為什么去找的她?我再想辦法套套話,或是約她出來吃酒……事情就有眉目了!” 朱瑞身邊的這些舊仆,多是出身于蕭家,但又不會總想著忠于蕭家的夫人、大少、小姐什么的,頂多就是念一念蕭明德將軍這位舊主的恩情。有這么好的條件在,謝慕林若是不利用上,豈不是太過可惜了? 第1428章 成果 古家母子婆媳三人的效率當(dāng)然不如專業(yè)的情報人員,一兩天之內(nèi),是不可能調(diào)查出結(jié)果的。 不過謝慕林也不急,總得給時間讓古娘子慢慢攻陷蕭琮奶娘的心防才是,否則如何能讓這位對自己奶大的小主子忠心耿耿的仆婦說出自家主人的秘密? 謝慕林隨后又赴了幾次宗室宴會,總算把燕王府先前積攢的那一大堆請?zhí)校行枰H自出面的宴席給解決掉了,也算是還清了一大筆人情債。只不過隨后,又有宗室人家給她送了新的帖子來,排除掉其中一部分只需要送禮,不需要她親自露面的場合,她在新年前還有好幾筆宴會債要還呢。 忙成這樣,她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辦自家的宴席了,只得向朱瑞說明原委,表示如果他真想招待宗室里的便宜堂兄弟們,可能要等到臘月之后了,起碼也要到正月后期。在那之前,她是不可能抽出足夠的時間籌備這場宴席的。況且,從她了解到的宗室內(nèi)部交際情況來看,正月之前,各家宗室王府、公主府等等,都早早定下了自家請客擺宴的日子,已經(jīng)基本把時間占全了。若是朱瑞想要插隊,就有可能遇到跟某家王府撞期,某位或某幾位宗室子弟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分|身前來的情況。若是他不介意少請幾個人,那倒是還有調(diào)整的余地。 朱瑞聽到妻子這么說,仔細(xì)想了想,嘆了口氣:“那就看看再說吧。如今不但娘子你忙,我其實也抽不出時間來。既然是我要宴客,我就不可能把事情都壓在娘子你身上,自己卻做甩手掌柜,只等著宴席當(dāng)天跟前來的賓客吃吃喝喝,全然不顧娘子的辛苦。在我能抽出閑暇時間之前,此事還是暫且不要再提了?!?/br> 謝慕林聽得心里還有點甜,笑道:“這也沒什么,我也不是一個人負(fù)責(zé)籌備宴席,還有老總管、古娘子他們幫我呢,其實也沒辛苦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我只是覺得宗室里的宴席太密集了,大家都太忙碌。我們燕王府可以挑揀著選擇去哪家,不去哪家,別人卻未必象我們這么悠閑,怕是大部分的宴會都不能缺席的。在這種情況下,正月之前,我們未必能找到合適的時間。就算我們不費什么事就辦好了宴席,也要你想請的人能前來赴宴,這場宴會才算是有了意義?!?/br> 朱瑞卻摟著她道:“娘子能干,又有幫手,所以覺得不算辛苦,但我知道這是很累人的事兒。從前在蕭家的時候,每次將軍府宴客,蕭夫人都要喊一通累,過后起碼要歇上十天半月,才能緩過氣來。后來回到了燕王府,王妃也辦過幾次宴席。她身體不好,事后休息的時間就更長了。永平這兩年能幫襯王妃了,她年輕力健,精力充沛,也每次都說宴席籌備起來太累人呢!我雖然沒有親自經(jīng)歷過這種事,從這些前例來看,也知道這絕不會是一項輕松的差使。娘子再能干,也沒必要在我面前逞強的?!?/br> 其實謝慕林沒有逞強,她也不是沒辦過宴席,主要是事情瑣碎些,只要不缺錢,人手足夠,有具體的規(guī)則細(xì)節(jié)可以依循,又有得力的幫手從旁相助,這事兒真的不算累人。不過,既然老公心疼她,她又為什么非得在他面前硬撐呢? 于是謝慕林軟軟地枕到了朱瑞的肩膀上,柔聲道:“我也不是要逞強,只是想讓你看到我的本事。你也別太小看我了,我很能干的,很多事都能辦得到,也能辦得好。你要多相信我一點呀!” 朱瑞心里都軟得化成了水,把妻子摟得更緊了:“好娘子,我當(dāng)然相信你。你最能干了!天底下少有你這么能干的女子!我知道,無論讓你辦什么事,你都能辦好的。只是我心疼你,希望你能少辛苦一點嘛?!?/br> 夫妻二人于是就這么你儂我儂起來。如今的形勢也不是十分危急,他們沒有繼續(xù)討論某些國家大事,這一晚先加深彼此的感情了。 謝慕林參加完第八場宗室宴席之后,古娘子終于帶著兒子媳婦回來向她復(fù)命了。 經(jīng)過他們一家三口連日的奔走打探,總算打探到了幾個有用的消息。 劉氏與朱壽芳所說的話,并不是編造的謊言。 東原郡王次子朱恪晌的夫人與兒子確實多次前往一家偏僻的小寺廟上香,同時間前去禮佛的還有蕭琮的奶娘。小寺廟本身跟蕭家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只是因為地址離將軍府不遠(yuǎn),又比較隱秘,香客不多,方便有心人藏匿行蹤罷了。廟里的和尚嘴比較緊,但有兩個小沙彌很好收買。古東山只花了幾根糖葫蘆,就從兩個小沙彌處打探到了確切的消息,指朱恪晌夫人以及她的娘家嫂子,確實與蕭琮的奶娘私下見過面,還交換過一些書信或物品,只是內(nèi)容不得而知。 除此之外,古東山還從東原郡王府二房的幾個男女仆婦那邊,打聽到朱恪晌長子的長隨,曾經(jīng)在親友面前抱怨過主家,道:“我們哥兒也時常抱怨,郡王和長子都甘心平庸,不求上進(jìn),還不想讓家中子弟上進(jìn)。二爺好不容易升到了如今的官職,又得了皇上賞識,眼看著就要一飛沖天了,郡王爺還總勸他別出頭冒尖,生怕他惹出什么禍?zhǔn)聛恚B累了全家。 “哥兒自幼聽從二爺教導(dǎo),文武兼修,也想學(xué)二爺一般出仕為官,可幾次都叫郡王攔下了,連長孫也時常勸他,要老實度日,別總想著出風(fēng)頭??墒沁@一大家子那么多人!光靠著原有的家業(yè),日子也就是勉勉強強罷了!不趁著如今年輕一輩的子弟還有希望,趕緊多供出幾個有出息的官兒來支撐門楣,難道將來要喝西北風(fēng)去么?!” 古東山打聽過一輪,確定類似的言論,朱恪晌父子倆都曾經(jīng)在親密的親朋好友面前提起過,而且早幾年就有過了,只是東原郡王不為所動,所以那父子倆日益暴躁起來。 第1429章 算計 關(guān)于東原郡王府幾個房頭的情報,古家母子三人差不多就打聽到這么多了。 其他的諸如東原郡王府各個房頭比較為外人所知的極品事,還有房頭與房頭之間的大小矛盾,以及郡王府財政狀況不佳的種種細(xì)節(jié)等等,古家母子也打聽到一些。不過因為太過瑣碎了,所以謝慕林只是大概聽了聽,并沒有放在心上。 反正,一個郡王府,每年得二千石祿米,聽起來很多,自家又另有田莊、山林、店鋪之類的產(chǎn)業(yè),肯定收入也不少,只要這郡王不是太過生活奢侈,是絕對夠用的。但考慮到東原郡王非常長壽,又生了八個兒子,女兒已經(jīng)出嫁了,帶走的嫁妝不算,八個兒子又各自娶妻,再生了許多兒子女兒,第三代的長孫一輩甚至都有孩子了,一家子光是正經(jīng)牌位上的家庭成員,就有幾十號人,要是算上各房各人的妾室通房,上百人都不出奇!除此以外,他們家還有大量的男女仆婦,一年的支出十分可觀。光靠那兩千三種祿米,以及產(chǎn)業(yè)上得來的收入,真的能供給所有人過富足的生活嗎? 東原郡王府除了朱恪晌以外,其他人幾乎沒什么正經(jīng)官職,大部分人不是咸魚就是紈绔子弟,那就是只有出沒有入的狀態(tài)。而紈绔子弟,同時也是花銷大的代名詞——這家人手頭緊是可以肯定的,要是他們家又不愿意節(jié)省開銷,削減自家的排場,每年再多辦幾次宴會什么的……也怪不得朱恪晌這個顯然比兄弟們要聰明能干些的人,會為自家的狀況著急,迫切是想要另尋出路了。 只是他選擇投靠三皇子,無疑是走錯了路。但愿他只是被近來在宗室中流傳的所謂三皇子眾望所歸的謠言影響了判斷力,而非真的成了三皇子的死忠,否則,他即使有心要為自己一家爭取更好的未來,也不會有心愿得償?shù)哪且蝗铡?/br> 謝慕林又問起了其他方面的情況。 古娘子從蕭家那邊打聽到的情況是,蕭琮確實跟朱恪晌私下有聯(lián)系,不過他同時也有算計后者的時候。比如在京西大營那邊流傳的關(guān)于朱恪晌可能失去了皇帝的重視的說法,就跟蕭琮的親兵與舊部屬脫不開干系。這些不是古娘子從蕭琮奶娘那兒打聽出來的,而是蕭家其他家生子那兒泄露的消息。蕭琮在京西大營經(jīng)營多年,蕭明德將軍更是掌控京西大營兵權(quán)多時,他們手下的人跟京西大營里的將士有私交,是很尋常的事。他們甚至不需要特地去想辦法放謠言,只需要讓下面的人跟熟人偶爾在一處喝酒聊天時,透露一點口風(fēng),消息就會迅速在大營中傳揚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