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84節(jié)
關(guān)于蕭琮為什么要做這種事,家生子出生的親兵圈子里,也有自己的理解。大部分人的想法是,蕭琮不甘心失去京西大營的控制權(quán),所以他早晚會回來的。在那之前,他得防著別人搶走他的位置,所以他需要一個信得過又有一定身份的人去霸占那個位置——郡王府出身的宗室將軍朱恪晌就是一個上好的人選——等到他調(diào)回京城后,他可以隨時把這個替代自己的人選調(diào)走,然后京西大營便又回到他手中了。 就算是蕭琮算計了朱恪晌又如何?對方雖是宗室,當(dāng)初要不是得了蕭明德將軍的指點,也不可能在軍中混到如今的地位,況后對方又沒吃虧,將來肯定會有好去處的,稍稍為蕭大少爺所用,也是應(yīng)該的。 蕭琮的親兵們都是這么想的,半點不覺得自家小主人的做法有什么不對。蕭琮如今已經(jīng)是蕭明德將軍唯一的兒子了,本身有才能又有資歷,憑什么被調(diào)到外地衛(wèi)所去吃西北風(fēng)呢?皇帝的調(diào)令全無道理,蕭將軍更是受了委屈!既然皇帝身體不好,三皇子有望繼位,那蕭家肯定要盡力為自家爭取更多的利益!蕭將軍都沒攔著他們,所以他們什么都沒做錯! 古娘子如今向謝慕林報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心里也依舊有些膽戰(zhàn)心驚:“當(dāng)時我真怕會露了餡,又或是有人對我的話起疑。還好,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又總是絮叨些家?,嵤拢麄冎话盐耶?dāng)成是個俗不可耐的婦人,并沒有多少提防。但我下回再去,若沒什么特別的需要,就不敢再跟他們家里人提什么郡王府的消息了。蕭琮少爺?shù)哪棠镫m是老實人,但還是有幾分機靈的,否則當(dāng)年也不會被安排了這么重要的差事……” 謝慕林笑著應(yīng)了她,心里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么說來,并不是朱恪晌有意抱三皇子的大腿,而是三皇子那邊,由蕭琮出面,刻意算計了朱恪晌,讓他主動靠向自己一方,而且用的手段還有幾分欺騙的意味。這是不是意味著,朱恪晌其實是可以爭取的? 蕭琮分明對京西大營還有幾分影響力,只是不在其位罷了,三皇子拉攏到了他,還不滿足,非要再拉攏一個京西大營的現(xiàn)任武將,莫非是打算利用這座大營的數(shù)萬兵力做些什么?總不會是逼宮造反吧?京西大營又不是三皇子掌控下的軍事力量,被糊弄著去干些小事還有可能,逼宮造反?大營里的將士又不是傻子! 所以,三皇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還有,汾陽王繼妃與永賢郡主找上何大夫人做媒,背后是不是三皇子在指使的?他的目的何在?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拉攏一個握有實權(quán)的喪偶宗室吧?他會不會也在打何大夫人之夫、何大小姐之父,cao江提督何萬全的主意? 他是想借著一樁婚姻,去cao縱拉攏何萬全,唆使對方背叛皇帝與四皇子嗎? 且不說何大夫人是否能獨自決定自己女兒的姻緣,不必經(jīng)過丈夫的認(rèn)可,何萬全當(dāng)初既然能選擇向皇帝請旨退婚,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放棄了長女的婚事與前程。他真的會為了女兒將要嫁的鰥夫的政治立場,放棄侄女兒幾乎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拇蠛靡鼍?,放棄何家rou眼可見的光明前程,去做一個亂臣賊子嗎?! 三皇子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覺得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會照著他的想法行事,而無論他做什么,皇帝一方也不會對他有任何阻攔呢? 第1430章 古怪 十一月底的最后一天,謝慕林參加了京城宗室在臘月前舉辦的最后一場宴會。 馬上就是臘月了。進了臘月之后,即使是熱衷于請客擺酒的宗室皇親們,也會稍稍按捺一下自己對于宴會的熱情,轉(zhuǎn)頭專注于自己家里的事務(wù)了。因為臘月里各種需要遵守的傳統(tǒng)規(guī)矩不少,宗室成員們自家要忙的事情很多,還要為了新年做準(zhǔn)備,又要接見各家的產(chǎn)業(yè)管理人,清點一年的收入與支出,盤賬以及還清欠債等等,真正能騰出空來請客擺宴的日子十分有限。也就只有目前宗室里最有體面的那些人家,才有可能在這種時候給人下帖子請客,而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埋怨“添亂”,在別人忙碌的時候還非得占用他人的時間。 由于今天這場宴席的東道主,并不是宗室人家,而是一位長公主的后代,其實算是皇親國戚的范疇。只不過這位長公主乃是皇帝、燕王與永寧長公主的一位親jiejie,在他們小時候也曾對他們關(guān)照有加,所以,即使她已經(jīng)去世數(shù)年了,她的兒女子孫們要擺什么宴席,請什么客,無論皇帝、燕王還是永寧長公主,都依然很給面子。 皇帝早早就派出心腹內(nèi)侍送來了賞賜,慶賀自家外甥的生日;永寧長公主帶著在京的兒子兒媳們親自出席;燕王也難得地親自出席了宴會,不過并沒有久留,稍稍跟主人家夫妻寒暄一番之后,喝了杯水酒意思意思,便先行離開了,不過他留下了朱瑞和謝慕林作為代表,一直參與宴會,直到宴罷為止。這算是十分給面子了。 謝慕林先前參加的那十來場宴會,除了極少數(shù)是親王府或關(guān)系比較親近的郡王府,能讓燕王稍稍露個臉,朱瑞也與妻子一同赴宴以外,其他的基本只會看到謝慕林這個永安郡王妃做代表罷了。燕王和永寧長公主都這么給今天的東道主面子,跟他們這位外甥的安分守己以及高情商好人緣脫不開干系。據(jù)說這家人基本上都很會做人,因此在宗室、皇親與勛貴圈子里,都很受好評,朝臣們對他們的評價也挺高的,幾乎視作皇親國戚的典范了。 謝慕林對這家人并不是十分了解,充其量只是提前從朱瑞以及老總管、古娘子他們口中聽說過些大致的情況。不過當(dāng)她來到對方侯府中之后,就明白他家的好人緣不是空xue來風(fēng)。 今天的東道主不僅僅情商高會做人,人脈也很廣,擅長結(jié)交朋友。今天的來賓,不但有曹家承恩侯府與二房這兩房的成員,連寧國侯府、蕭家等幾家立場對立的人家都派出了代表赴會。聽說,若不是薛家人正在守孝,薛家也會派人來呢!至于宴席??退{大小姐和何家妯娌,就更不用提了。 幸好今天舉行宴會的場地很是寬敞,又有許多花木、假山、游廊、水池之類的景致稍稍隔開了整個場地,使得宴席分散開來,才不至于讓那一堆關(guān)系十分微妙的女眷撞在了一處,否則,天知道今天的宴會上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謝慕林遠(yuǎn)遠(yuǎn)看著前方幾十米處的修羅場,心中有些好奇,朱瑞在外頭男賓席上,會不會也遇到類似的場面?曹蕭兩家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藍大小姐遇上蕭夫人,表面上還維持著對長輩的恭敬,但眼神卻明顯地透露出鄙夷之色。這估計是正室對于妾室母親的輕視?雖說以藍家壽昌伯府的權(quán)勢地位,她在蕭家人面前本不該如此強勢,但她就是這么表現(xiàn)出來了。蕭夫人大概也有所察覺,臉色難看得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幸好有與她交好的夫人們干笑著尋了借口,把她拉走了。 藍大小姐看到蕭夫人走了,似乎也不打算放過人家,還跟身邊的人嘲諷道:“真可笑,都說蕭家禮數(shù)周全,教養(yǎng)也好,怎么他家的夫人出門見到我,也不來跟我見禮?也就是如今我還未過門,他家女兒也未出閣,所以我不好以禮法為由斥責(zé)他家,否則,方才我就該給他家的人一個教訓(xùn)才是!就算是有權(quán)有勢又如何?不懂得禮數(shù),終究不是皇家能倚重的臣屬!” 聽到她這么說的女眷,也只能干笑著應(yīng)付過去,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倒是藍大小姐這么說的時候,何大夫人就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的表情十分奇特,明明是在皺眉看藍大小姐諷刺蕭夫人,可轉(zhuǎn)頭去看蕭夫人時,她又面露出幾分不以為然了。她就這么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換著視線,好象十分關(guān)注她們的言行。何二夫人過來跟她低聲說話時,她瞥了妯娌一眼,沒好氣地說了句什么,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何大夫人的舉動有些太不客氣了,在別人家里如此對待自己家的妯娌,是很容易被人非議的。不過她絲毫不在乎這一點,除非別人在議論時,從質(zhì)疑她的禮數(shù)轉(zhuǎn)而懷疑起她寶貝女兒的教養(yǎng),否則她好象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會指責(zé)她與妯娌明顯不和的事。 何二夫人則非常淡定,看起來一點兒都不覺得尷尬,整個人落落大方的,仿佛沒有被妯娌下了臉面,繼續(xù)微笑著與其他女客攀談。她是宗室女,人緣名聲都比何大夫人強得多,很快就在宴席中如魚得水了。被何大夫人奚落幾句,根本影響不了她什么。 接著,永齊郡主又找上了何大夫人,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話。前者還跟不遠(yuǎn)處站著的汾陽王繼妃交換了一個眼色。謝慕林正留意她們?nèi)说膭屿o,冷不防被人從背后拍了一下,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朱佳媛。 朱佳媛前些日子偶感風(fēng)寒,缺席了好幾場宗室宴席,今日看起來氣色還有些差。謝慕林慰問了她的身體情況幾句,便示意她看向她的繼母:“我聽說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正想辦法與何大夫人說一門親事,興許是在為哪位子侄求娶何大小姐吧?” 朱佳媛的臉色頓時變了一變:“嫂子誤會了,那個女人才沒那么好心呢!我父王也聽說了傳聞,原本還以為她是要把何穎君說給我哥哥的,還覺得要是因為這事兒得罪了二殿下,倒不好了,特地找那女人問了,才知道不是。她是替別的宗室牽線呢!真是可笑,我哥哥一把年紀(jì)了還未說親,她自己的兩個兒子也未有婚配。如今有了這么一位才貌雙全的閨秀急等著嫁人,她還有空替別人說親,卻不為自家人想一想?八成是那個能勞動她出面做媒的人,能給她和她兒子帶來什么好處吧?!” 謝慕林眼見著永齊郡主領(lǐng)著何大夫人離席,兩人一同拐進了一條小路,進了花園深處外人難以窺視之處,隨后汾陽王繼妃也跟了上去。她心中一動,便小聲對朱佳媛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繼母和永齊郡主到底是在為誰家奔走做媒?咱們悄悄兒跟上去看看吧?” 第1431章 偷聽 明明是謝慕林提出來的建議,但朱佳媛看起來比她還要感興趣。不需要謝慕林具體交代要怎么做,她就先扯著前者跟上了自家繼母,還低聲吩咐自己帶著的隨身侍女先行一步,替她們做個探子。 她的侍女也十分積極,估計在汾陽王府里,就習(xí)慣了聽從自家郡主的命令,跟繼妃及其兒子一方的人手斗智斗勇了。她躡手躡腳地綴在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何大夫人后頭,竟然能做到腳下無聲,前進速度還很快,又挺擅長尋找遮蔽物擋住自己的身形,同時也不會讓外人覺得她這個探子的行動過于顯眼,實在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人才! 謝慕林本來還要腦補許多打探消息的決竅,再考慮到自己在這方面只能算是理論上的熟手,實際上的菜鳥,很容易會被前方三人發(fā)現(xiàn),所以她連被發(fā)現(xiàn)后搪塞人的理由都想好了,沒想到這些都派不上用場。朱佳媛帶來的丫頭在這方面十分能干,主動攬過了跟蹤打探的任務(wù)。謝慕林只需要跟朱佳媛一起,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頭,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眺望監(jiān)視著汾陽王繼妃、永齊郡主與何大夫人的行動就可以了。 不但謝慕林覺得喜出望外,就連隨她前來的香桃與秋紋,也覺得大開眼界。香桃還好,她掌握的技能挺多的,并不需要考慮增加自己在這方面的本事了;但秋紋心里很想跟著目前的女主人永安郡王妃返回北平,長長久久地做她身邊的大丫頭??吹郊焰驴ぶ餮绢^的表現(xiàn),她就好象打開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門,隨后便盯緊了前者的動作,竭盡全力地學(xué)習(xí)著什么。 汾陽王繼妃雖然落后一步,但沒多久就跟上了何大夫人與永齊郡主,然后永齊郡主便裝作偶遇的模樣,熱情地跟前者打了招呼,拉著她一塊兒同行了。三人來到一處花木環(huán)繞的小亭子里坐下。亭中有東道主家的侍從事先準(zhǔn)備好的茶爐子和茶水,以及一匣子干點心和干果,連取暖用的手爐和備用的銀霜炭都有。這三位夫人雖然沒帶侍候的人,卻很容易就把自己給侍候好了,暖暖和和地圍坐著亭中石桌,抱著手爐,開始談話。 朱佳媛的丫頭這時候才悄悄摸到了離亭子不遠(yuǎn)處的一叢花木。這里是她能找到離亭子最近的一處遮蔽物了。其他花木都普遍稀疏,遮不住她的身形。她只好將就著待在那里,隱隱約約聽得亭中三人的談話聲。 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似乎在勸說著何大夫人什么事,何大夫人面露猶豫,中途甚至還想過起身走人,卻被汾陽王繼妃攔住,勸了回來。不一會兒,她開始抓住自己的衣襟口,滿臉的糾結(jié),甚至連眼圈都紅了,很快就低聲啜泣起來。 何大夫人哭了,站在她身后的汾陽王繼妃卻翹起了嘴角,跟永齊郡主對視了一眼。永齊郡主看起來心情也挺不錯的樣子,慢慢站起身,閑閑走到亭子邊上。 這時候她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朱佳媛的丫頭正好聽了個分明:“何jiejie,你可要想好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想想那些人從前是如何奉承討好你的,如今對著你又是什么嘴臉?你就甘心被人嘲笑一輩子,看著你那位妯娌一輩子踩在你的頭上么?!現(xiàn)如今明明就有大好機會,能讓你們母女真正吐氣揚眉,好好打一打那些勢利小人的臉!放著光明的大好前程不要,坐視別人富貴風(fēng)光?這也太蠢了吧?!” 何大夫人聽了,哭得更大聲了。但聽到她這么哭,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反而越發(fā)笑得歡。朱佳媛的丫頭聽得一頭霧水,又不敢再往前走了,更不敢有任何動作,生怕永齊郡主會發(fā)現(xiàn)自己。 可是,緊接著汾陽王繼妃就開始勸解何大夫人了,勸她別哭得這么傷心,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異狀,還貢獻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荷包里的小粉盒,讓她把臉上的淚痕遮一遮。永齊郡主則道:“今日的主人向來設(shè)宴請客時總是會安排得十分周全。這處亭子雖清靜,但侍候的人一定不會離得太遠(yuǎn)。我去叫個人取水,再把何jiejie的丫頭叫過來,侍候何jiejie梳洗吧?” 朱佳媛的丫頭聞言大急。永齊郡主若真的要去叫人,很可能會經(jīng)過她身邊,那她豈不是要露餡了?! 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幾十米外小心監(jiān)視著這邊動靜的謝慕林立刻有了動作。她拉了拉朱佳媛,使了個眼色,兩人裝作無意間逛到此處的模樣,嘴里還說著:“聽說這邊有一處亭子可以歇腳,景致也不錯。我們過去坐一坐吧?” 朱佳媛十分機靈地提高了聲量嚷嚷:“秋香,你去前頭亭子里看看,擦擦桌椅,免得一會兒臟了我和嫂子的裙子!” 這時候,秋香是不可能出聲應(yīng)答的,于是秋紋上場了:“是,郡主?!边€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腳步聲,往亭子方向走著。 永齊郡主雖然還沒見到人,光是聽到聲音,就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她回頭對汾陽王繼妃道:“聽著是佳媛過來了?嫂子去把她打發(fā)了吧?” 汾陽王繼妃面露難色:“佳媛素來任性,哪里是這么容易打發(fā)的?況且近來她又總是打聽我跟你見面的事兒,若叫她撞見我們在這里,還不定會怎么胡思亂想呢。我倒是不覺得這個蠢貨能猜出什么,可若她什么都不知道,胡亂把你我與何jiejie相見之事往外說,引得有心人懷疑,那倒不好了?!?/br> 永齊郡主有些嫌棄地瞥了她一眼,便輕聲對何大夫人道:“何jiejie,我們還是避一避吧。佳媛那種不懂事的小年輕,素來沒什么好教養(yǎng),還不知會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我們姑嫂二人遭小輩編排兩句倒沒什么,若是連累了何jiejie,還有你那有大好前程的千金,那就是我們的罪過了?!?/br> 何大夫人聞言忙起身道:“那我們就走吧?!彼嘈α艘幌拢肫鸱陉柾醺募焰驴ぶ饕苍?jīng)是諷刺過女兒的人,便不想跟這種沒教養(yǎng)的小姑娘碰面了。 三位貴婦走得很快,謝慕林與朱佳媛則是有意放慢了腳步,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們?nèi)穗x開了,方才走到亭子旁,與秋紋、秋香會合。 朱佳媛還特地打量了秋紋幾眼:“你這丫頭,還真有幾分機靈!恰好秋香與你的聲音有幾分象,我那繼母一時間沒聽出來,否則說不定就露餡了!” 秋紋靦腆地笑著低下頭去,眼角瞥見謝慕林眼中贊賞的神色,心下暗喜。她當(dāng)然是留意到秋香的聲音更接近自己,卻與香桃差別比較大,方才主動出的這個頭。如今看來,她是賭對了! 謝慕林走到亭中坐下,示意其他人也都走過來,然后問秋香:“如何?她們在亭中談了些什么?” 秋香面露猶疑之色。 第1432章 寧王 秋香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形,不讓汾陽王繼妃、永齊郡主與何大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偷聽,藏身的地方離亭子有點遠(yuǎn),再加上那三位在說正經(jīng)事時,似乎都挺小心,說話聲量不高,所以,除了永齊郡主說的最后那番話,秋香其實基本什么都沒聽到。 朱佳媛覺得有些掃興,張口就罵自家丫頭:“蠢死你了!明明你都離得這么近了,怎么還會只聽到這么幾句話?!這樣根本就猜不出她們到底在說什么嘛!” 秋香已經(jīng)習(xí)慣了挨罵,低頭束手,老實認(rèn)錯,表示自己確實很蠢。反正自家郡主罵完之后,還是會照樣倚重她,該賞的錢也不會少半文,所以她半點都不覺得傷心難過,老實低頭認(rèn)錯就行了。 謝慕林不知道她們主仆之間相處的習(xí)慣,還有些于心不忍,勸著朱佳媛道:“你也別罵她了,方才汾陽王繼妃、永齊郡主與何大夫人行事小心,說話聲量不高,她能偷聽到那么一段話,已經(jīng)不容易了。根據(jù)這些話,其實也不是不能猜到幾分線索。”她就把那次宗室宴席上一眾年輕宗室女眷小聚會八卦時透露的情報分享給了朱佳媛,“由此看來,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給何大夫人說的媒,應(yīng)該是某位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否則永齊郡主就不會說,何大夫人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她們母女倆就能吐氣揚眉了,不會再面臨他人的嘲笑諷刺?!?/br> 說實話,這么一個人選……到底是誰?何大小姐退婚的對象可是皇帝的前二皇子,雖說如今已經(jīng)出繼宗室了,將來頂多就是個郡王,但他與何大小姐的婚約存續(xù)期間,乃是堂堂皇子的身份。若是想讓何大小姐母女倆不再因為此事被人嘲笑,她新的婚約對象身份地位起碼不能比皇子差太多,那是哪家親王、親王世子,還是郡王呢?估計郡王已經(jīng)是最低的要求了吧? 京城宗室圈子里,郡王以上爵位又是鰥夫的宗室,其實數(shù)量還是有限的,能配得上何大小姐的就更少了。若是老夫少妻,又或是男方的條件太差,那就算何大小姐將來做了王妃,也未必能逃脫被人嘲諷的命運吧? 謝慕林暗暗思索時,朱佳媛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人選:“她們說的該不會是寧王叔吧?!寧王叔的年紀(jì)倒也不算大,不到三十,已經(jīng)算年輕了,又生得儀表堂堂……可他輩份大呀!他可是皇上的親兄弟!何穎君到底是曾經(jīng)跟皇子有過婚約的人,就算如今退婚了,轉(zhuǎn)頭去嫁給皇子的親叔叔……這也太荒唐了吧?!” 寧王乃是皇帝與燕王的小兄弟,是皇帝正式開始參與皇位爭奪時,年紀(jì)還很小的一位皇子,母家勢力也不大,所以壓根兒就沒能參與先帝末年的皇位之爭——當(dāng)所有事都塵埃落定時,他還是個剛開蒙沒幾年的小學(xué)生呢!考慮到前頭的哥哥們但凡參與了奪嫡的,幾乎都沒啥好下場,唯一一個最看重的胞弟,又早早被出繼燕王府了,所以皇帝對寧王和另一位小兄弟還是挺寬待的,只要他們不惹事,幾乎是隨他們怎么折騰。 不過相對于另一位親王的紈绔行徑,寧王已經(jīng)算是少見的正派王爺了。他不算交游廣闊,閑時喜歡待在家里看看書,寫寫詩,畫畫書畫,欣賞一下古董什么的,養(yǎng)了幾個清客陪自己談詩論賦,還會自費印印詩集文集,散到外界去,有不少人稱他是宗室詩人什么的……其實詩才也就那樣。不過他出手大方,舍得花錢去供養(yǎng)一些有名的文人墨客,因此名聲相當(dāng)不錯。 他與永寧長公主的駙馬是好友,但又比馬駙馬要宅一些,王府里偶爾舉辦宴會,邀請的也多是京中文人名家,很少跟宗室皇親們在一處廝混。 他有一正妃二側(cè)妃,不過正妃眼下正病重,聽說快不行了。如今寧王府中是兩名側(cè)妃合力主持中饋,順便照顧一位小王子和兩位小郡主的生活起居。太后與永寧長公主閑聊的時候,提過一嘴,似乎有些為寧王著急的樣子。雖說寧王府里不愁沒人侍候,但三個孩子還是需要有嫡母教養(yǎng)的。側(cè)妃們雖說也都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可終究不是什么世家名門之后,可以打理家務(wù),但教養(yǎng)一位親王世子,還是差了些。所以,一旦寧王妃去世了,寧王為了孩子,也最好盡早續(xù)娶一位名門閨秀。 朱佳媛幾乎立刻就確定了自己的推測是最有可能的結(jié)果:“宗室里年紀(jì)身份都合適的,除了寧王叔也沒誰了,一定就是他!雖說眼下他還沒有喪妻,但寧王妃病了兩年,太醫(yī)都說只是時間問題,搞不好都撐不到正月!” 她拍了桌面一下,有些氣憤地道:“我那后娘前不久還跟幾位嬸娘一道去探過寧王妃的病呢!當(dāng)時回來還跟家里人感嘆了一番,好象跟寧王妃是什么要好的交情似的。結(jié)果如今人都還沒死,她就想替人家男人cao辦續(xù)弦的事了,這也太過分了吧?!” 謝慕林有些遲疑:“這……聽起來似乎挺符合打聽到的結(jié)果,可是寧王妃畢竟還沒死……現(xiàn)在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就要求何大夫人答應(yīng)她們介紹的婚事,會不會太早了些?何大夫人怎么可能會在這時候答應(yīng)呢?!” 上回一眾宗室女眷們列出的懷疑目標(biāo)名單里,根本就沒有寧王這樣的大人物,因為寧王妃現(xiàn)在還活著呢!當(dāng)然,她一旦死了,寧王早晚會再娶,可那似乎并不是近期就能定下來的事。就算何大夫人急著嫁女兒,何萬全也不可能那么沒節(jié)cao,明知道寧王妃還沒死,就先答應(yīng)下女兒跟寧王的婚約。再說了,寧王續(xù)娶與否,并不是三皇子需要關(guān)心的內(nèi)容。而寧王本身就是個富貴閑王,手中并無實權(quán),全靠皇帝對小弟弟們的優(yōu)待,才過得這么滋潤。他能幫到三皇子什么忙呢?三皇子為什么要指使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去促成這樁姻緣? 謝慕林看著朱佳媛那篤定的表情,心中反而搖起了頭。她并不認(rèn)為,寧王就是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要幫著牽線做媒的對象。 不過……如果連元配還沒死的寧王,都能成為嫌疑人選……那么符合條件的男子,可能就不僅僅是眾宗室女眷們列出的名單上的人了。 謝慕林想起方才何大夫人看向藍氏與蕭夫人對話時的古怪表情,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 如果連未來的鰥夫都算數(shù)的話,那三皇子要是真的順利繼位登基,他應(yīng)該容不下正妃藍氏吧?倘若他心狠一點,直接讓藍氏“病逝”,那他豈不是也成為鰥夫了? 嫁給新君,豈不是比嫁給二皇子或是某位親王更加體面、更能讓何家母女揚眉吐氣的婚事?聽起來,也對何萬全更有誘惑力? 第1433章 驚愕 “不會吧?”朱瑞驚愕地看著妻子謝慕林,連手中脫下外套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謝慕林的猜想顯然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沖擊,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位已經(jīng)與他反目了的發(fā)小三皇子,會沒節(jié)cao到這個地步。 然而謝慕林覺得,三皇子壓根兒就不象是什么有節(jié)cao的人:“為什么不會呢?他如果想要拉攏何家人,有什么比一個皇后之位更有誘惑力呢?何家原本讓何大小姐去爭取到二殿下未婚妻的身份,本身就是看中了二殿下當(dāng)時正如日中天,未來有望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子,連帶的他的妻子也能水漲船高,才會無視了林昭儀與二殿下的種種性格缺陷,促成這樁婚約吧?如今何大小姐二皇子妃是做不成了,反倒是何家二房的女兒要成為四皇子妃,將來還會成為一國之后。何萬全跟自己的兄弟一家關(guān)系親近,對此還能欣然接受,可何大夫人既然一向跟何二夫人過不去,又怎會心甘情愿接受這樣的未來? “如今宗室里人人都顧慮到二殿下的想法,明知道何大小姐本身很出色,也不愿意與她結(jié)親,何大夫人抱病奔走,出入各種宴席場合,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在這種時候,如果讓她知道有一位身份尊貴、年貌與何大小姐相當(dāng)?shù)幕首釉敢庥⑺呐畠簽檎?,將來能讓她們母女徹底走出低谷,吐氣揚眉,甚至連何二夫人母女都要仰望她們,她肯定會心動的吧?只要她心動了,愿意去跟何萬全說項,再進一步說動了何萬全,三殿下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不是嗎?” 謝慕林邊說邊替朱瑞繼續(xù)脫外套,趁著他發(fā)呆思考的時候,把他推到炕邊坐下,又給他塞了腳爐和手爐過去。他今天白天一日都在外奔走,又吹了風(fēng),還淋了雨,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寒。如今丫頭們已經(jīng)去備洗澡用的熱水了,在他去沐浴之前,還是先給他上點取暖的手段,讓他的身體重新暖和起來吧。 擺到手邊的guntang羊rou湯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把朱瑞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他端起碗一口氣喝下了大半碗羊rou湯,才算是醒過神來了。 朱瑞捧著湯碗沉默了一會兒,才對謝慕林道:“如果只是如此,我認(rèn)為何萬全是不會輕易動心的。何萬安之女對他來說與親生女兒差別不大。既然何家本來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能出一位未來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他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改把自己的女兒送上皇后寶座呢?那樣的風(fēng)險太大了,一但失敗,何家就要落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原本差一點兒就能到手的富貴也會丟了,就只是為了原本就能得到的東西?不值得。何萬全此人,確實有野心,但他不是蠢貨?!?/br> “我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謝慕林嘆道,“可是,眼下明擺著何大夫人沒辦法冷靜面對這個問題,而她又是何萬全的妻子,這事兒還關(guān)系著何萬全嫡長女的未來。就算何萬全最終選擇了忠于皇上,忠于四殿下,這件事對他家族的傷害也不小。若能提前防范一二,不讓悲劇之事發(fā)生,也是對忠臣的體恤,不是嗎?” 謝慕林這個說法就委婉許多了,朱瑞覺得甚是有理:“不錯,三殿下若真的打起了何大小姐的主意,那就太過分了!二殿下是他親兄長,被他算計得不得不出繼宗室,連未婚妻都丟了,如今他還要再算計二殿下的未婚妻……這哪里是正人君子的作派?若是叫朝臣知道了,誰會認(rèn)同他呢?” “三殿下什么時候做過正人君子了?”謝慕林哂道,“他這些年用過的手段,不是早就把他的本性暴露無疑了嗎?想想當(dāng)年的趙瀅,那也是差一點兒做了他長嫂的女子,還對他一往情深呢!他又是怎么利用人家的?利用完了就一腳踢開,仿佛恨不得把人往死里逼。他若是個有節(jié)cao的人,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況且,蕭琳還是他的嫡親表妹呢,又一心盼著嫁給他,為此甚至不惜反抗父命,拒絕嫁給他人。他又是怎么對蕭琳的呢?為了讓蕭將軍支持他,他竟然誘騙蕭琳,使得蕭琳珠胎暗結(jié),又沒保住秘密,害她名聲掃地。三殿下除了許諾會娶蕭琳為妾以外,又負(fù)起過什么責(zé)任了?這回他打何大小姐的主意,起碼沒有親自出手,而是讓別人代為說親,雖然做法鬼祟了些,但已經(jīng)算是手下留情了!” 朱瑞道:“何大小姐可不象蕭琳那么輕信好騙。她是個正經(jīng)姑娘,又跟三殿下沒什么交情,怎會輕易被他誘騙,落得蕭琳那般的境地,又或是象趙氏一般,在三殿下手中留下了把柄?三殿下若真的對她出手了,只會引來何家兄弟的不滿,那時候他就休想再拉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