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事兒有些匪夷所思：“這種事會是真的么？三殿下竟會拿皇位之位來誘惑何家母女，說服何萬全一家投向自己一邊？就算他真的成功拉攏了何萬全，可何大小姐與二殿下的婚約人盡皆知，哪怕是退了婚……何大小姐嫁給宗室，也就罷了，嫁給二殿下的兄弟，那只會讓三殿下也跟著受人指謫！皇上是不會答應(yīng)這種事的?！?/br>
    “皇上真的能決定得了這種事嗎？”謝慕林壓低了聲量，湊到朱瑞耳邊，“你也看見了，皇上如今的身體狀況不佳，倘若他撐不過三年，三年后何大小姐再嫁，也不算晚吧？況且三殿下讓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告訴何大夫人的，本就是讓何大小姐去做繼室。只要何大夫人與何大小姐愿意，三兩年又有什么不能等的呢？本來，何大小姐就宣稱過，自己暫時不想議親，要留在家中侍奉母親，為家人祈福了。倘若何萬全真的助三殿下奪得了皇位，三殿下繼位登基，那時候皇上必定已經(jīng)……他又能阻攔得了什么呢？”

    更有甚者……

    “倘若三殿下只是拿話搪塞何家人，讓何萬全一家以為何大小姐將來坐穩(wěn)了皇位之位，所以愿意為他冒天大的風(fēng)險?？傻鹊绞鲁芍?，三殿下坐穩(wěn)了皇位，再拿皇上遺命反對又或是太后娘娘反對之類的理由，不讓何大小姐做皇后了……”謝慕林沖一臉愕然的朱瑞眨了眨眼，“難道何萬全還能嚷嚷著告訴所有人，他曾經(jīng)跟三殿下有過什么樣的約定嗎？”

    真到那時候，何家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吧？

    第1434章 警告

    朱瑞抬手抹了一把臉。

    有些猜想，一旦接受了，他很容易就會想得更多。

    “沒錯……三殿下不一定真的會把何大小姐立為自己的皇后，他只需要讓何家人相信他會這么做就夠了?！敝烊鸬穆曇粲行┥硢。熬退愫稳f全不相信，何大夫人也會相信的。她一向覺得自己的女兒十分出色，有足夠的資格成為一國之后！”

    謝慕林接過了丈夫的話茬：“沒錯。三殿下對藍(lán)綾的厭惡已經(jīng)人盡皆知了，只是因?yàn)榛拭谏?，無論是他還是藍(lán)綾，都無法擺脫這份婚約。只要明年開春后，三殿下還未掌握到絕對的權(quán)利，他倆注定就要成親?？伤粽娴挠欣^位登基、大權(quán)獨(dú)攬的一日，未必會容得下藍(lán)綾這個正宮皇后，若是有良心一點(diǎn)，他可能會想個借口把她廢掉，又或是貶后為妃；但他要是心狠一點(diǎn)，直接讓藍(lán)綾‘病逝’，也沒什么難的。他手里又不是沒有能神不知鬼不覺把人殺死的毒|藥！”四皇子就是這些藥的受害者。

    接下來的話，不必謝慕林詳細(xì)說，朱瑞都能猜到了。

    藍(lán)氏這個正妻不再坐在正宮皇后位子上了，那誰又能得到這個殊榮成為新的六宮之主呢？原本蕭琳還有希望，但她如今名聲狼藉，已經(jīng)確定了要成為三皇子的妾室了，連側(cè)妃的名分都沒爭取到。即使將來三皇子對她還存有幾分情義，也不可能再冊立她為正宮皇后——朝臣們一定會極力反對的。如此一來，三皇子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另立正宮。如今京城的權(quán)貴圈子里，還有誰家女兒有資格成為新的國母呢？何家的女兒無疑在候選之列。只要三皇子表示自己半點(diǎn)不在意未來的妻子曾經(jīng)是自己的準(zhǔn)嫂子，甚至覺得這么做還能羞辱一番曾經(jīng)欺負(fù)過自己的二哥，那何大夫人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

    只要何大夫人與何大小姐相信了三皇子的許諾，力勸何萬全疏忽職守，或是監(jiān)守自盜，讓四皇子受到無法救治的傷害，三皇子的勝局幾乎就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太子被廢的前期準(zhǔn)備已經(jīng)進(jìn)行到差不多了，箭在弦上，不可能不發(fā)，皇帝也不會容許曹家有機(jī)會再借著太子威脅到皇權(quán)；二皇子已經(jīng)被出繼；只要四皇子再出點(diǎn)事，徹底失去繼位的希望，而不是那似是而非沒辦法確定的所謂可能子嗣艱難的假設(shè)，就算皇帝再不樂意，他也只剩下三皇子這一個選擇。

    到時候，三皇子大局在握，地位穩(wěn)固，就算他不愿意履行對何大夫人的承諾，何萬全夫妻也是有苦無處訴。倘若三皇子再狠毒一些，借口四皇子受到傷害的事，追究何萬全的失職之罪，連帶的把何萬安的職位也一擼到底，整個何家都被清洗干凈，難道何家還能替自己辯解，表示他們只是奉三皇子之命行事嗎？

    真到了那一天，只怕連皇帝都會對他們恨之入骨，比三皇子更盼著他們?nèi)胰ニ腊桑?/br>
    朱瑞想到這里，就覺得心頭發(fā)涼。

    他沉著臉對妻子道：“這件事不得不防！雖說我覺得何萬全應(yīng)該不至于蠢到會相信三殿下空口白牙的許諾，但四殿下的安危要緊，我沒理由把四殿下的性命寄托在何萬全到底有多聰明這一點(diǎn)上！”

    謝慕林還道：“就算何萬全頂住了誘惑，拒絕為三殿下效力，我們也不能斷定何大夫人是否會死心。她是何萬全的妻子，哪怕說服不了何萬全本人，只需要收買拉攏到他身邊的親衛(wèi)或長隨，這些人也是能接觸到四殿下的……”

    朱瑞苦笑了一下：“何提督與蕭將軍差不多是同輩人，蕭將軍就轄制不住身邊的妻兒，何提督也未必會例外。眾所周知，當(dāng)初他之所以放棄青梅竹馬的表妹，把她嫁給了自己的兄弟，自己另行迎娶如今的夫人，就是因?yàn)楹未蠓蛉说哪锛伊说??！边@也意味著，何大夫人有可能會象蕭夫人那樣，通過長年累月的示好與拉攏，收買到丈夫?qū)傧碌娜诵?，越過丈夫，去對他的屬下發(fā)號施令，她的丈夫興許會被蒙在鼓里很長時間，才會有所察覺。

    就象當(dāng)初朱瑞還在蕭家做庶子時，被蕭明德將軍打發(fā)到外地的衛(wèi)所任職，蕭夫人就曾經(jīng)想過要給他挖坑，阻礙他的前程。當(dāng)時蕭將軍同樣也是后知后覺。倘若不是朱瑞當(dāng)時跟的上司人品比較靠譜，沒有聽從蕭夫人的擺布，他的日子還不知道會過得如何凄慘呢！更別說還有機(jī)會出外差，到湖州地界上與謝慕林朝夕相處，甚至還參與了剿匪行動，立下了軍功。

    有了蕭家的前例，朱瑞如今是半點(diǎn)都不敢小看了何大夫人。雖然一直以來，她都表現(xiàn)得象是個內(nèi)宅婦人一般，似乎完全不考慮何家整個家族的未來發(fā)展，一心只想著要給寶貝女兒尋一門體面的好親事。但萬事沒有絕對，朱瑞認(rèn)為自己還是要謹(jǐn)慎小心些為好。

    第二天一大早，他起床穿戴整齊，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告別了妻子，去尋父親燕王了。他要跟燕王好好商量一下何家的問題，然后一同進(jìn)宮去求見皇帝。他覺得自己只是個半路認(rèn)回來的侄兒，別看皇帝對他很親切，但在皇帝心目中，他這個小年輕肯定不如燕王靠譜。事關(guān)四皇子的安危，他不希望自己的警告會因?yàn)樗哪贻p位卑，而被皇帝忽略過去。

    朱瑞走了，謝慕林則是照常吃早飯，然后處理了一下王府中的事務(wù)，便重新穿戴好，進(jìn)宮見太后去了。她近來進(jìn)宮的次數(shù)少了，考慮到臘月里她一個人要負(fù)責(zé)起整個京城燕王府的新年準(zhǔn)備事宜，只怕進(jìn)宮的次數(shù)會更少，于是她得趁著今天初一還算清閑，先進(jìn)宮見見太后，跟她老人家打個招呼才行。

    當(dāng)然，謝慕林這次進(jìn)宮，也不僅僅是陪太后娘娘與永寧長公主說說家常而已，同時她還談起了昨天那場宴席。

    有哪些賓客來赴會了，宴會上有什么安排，請的哪家的戲班，唱的什么劇目，吃了什么好菜，席間又聊了什么八卦……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往常她慣向太后報告的內(nèi)容，不過今天又添了一個插曲，就是她與佳媛郡主在后者的“提議”下，偷偷派出一名侍女去偷聽汾陽王繼妃和永齊郡主避開其他人，跟何大夫人談了些什么。

    謝慕林說出了朱佳媛的推測結(jié)果：“佳媛郡主聽了丫頭回報的只字片語，便猜測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想在說服何大夫人答應(yīng)她們幫忙牽線做媒的婚事，男方竟然是寧王殿下！因著寧王妃如今只是病重，還沒去世呢，所以她們行事也頗為隱秘。但她們極力勸說何大夫人答應(yīng)這樁婚事，說是如今人人都在看她們母女的笑話，只要答應(yīng)了婚事，何大小姐將來成了寧王妃，就不會有人敢再嘲笑她們了！我聽了真是嚇了一跳，不敢置信……”

    第1435章 發(fā)怒

    謝慕林的“不敢置信”有點(diǎn)假，但太后與永寧長公主的“不敢置信”就十分真實(shí)了。

    太后氣得臉都青了。

    由于寧王是先帝最小的兒子之一，所以在皇帝登基之后，他依然還是個小孩子，需要長期住在皇宮里。他的生母位份低、出身平平，性情也比較老實(shí)溫順，從來不給太后添堵，所以太后也很喜歡召她到身邊來說話，平日里時不時賞賜些東西下去，讓她過得好一些，還讓皇帝加封她為太嬪。寧王也幾乎是她與太嬪一起養(yǎng)大的。又因?yàn)樘珛迳眢w不好，少見外人，所以連寧王娶妻之事，也是太后一手包辦，娶回來的正妃與側(cè)妃都是賢良女子，從來不會爭風(fēng)吃醋叫人看笑話（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對寧王的生母太嬪也是恭順孝敬，不錯禮數(shù)。太嬪一直十分感激太后。

    而在太后心目中，她也同樣很喜歡寧王妃。她自己的兩個兒媳婦，一個作風(fēng)霸道、心懷不軌還手段毒辣，另一個性情教養(yǎng)都好，卻生不出兒子，于是既賢良又能生兒子的寧王妃一度成為太后心目中的完美兒媳。燕王妃離得遠(yuǎn)，進(jìn)京少，也就罷了，曹皇后從前在宮里作妖時，太后要是氣頭上來了，也曾拿寧王妃的賢良去敲打過曹皇后。后來太嬪去世，寧王妃便稱病，進(jìn)宮少了，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曹皇后打壓之故。太后對此心里還挺過意不去的。如今寧王妃病重，已近彌留，她心里還很不好受呢。她會與永寧長公主討論起寧王妃去后，寧王續(xù)弦的問題，其實(shí)也是在擔(dān)心寧王妃留下的兒女。

    沒想到，她這個嫡母都還沒跟寧王談起他喪妻后續(xù)娶的事，汾陽王繼妃這個遠(yuǎn)支宗室婦與永齊郡主這個一直受到皇家人庇護(hù)的宗室孤女，就連寧王繼妃的人選，都替他找好了。她們以為自己是誰？！她們眼里還有她這個太后么？！

    太后發(fā)了怒：“豈有此理！寧王妃人還在呢，她們就打起了她位置的主意，安的是什么心？！誰給她們的膽子？！”

    永寧長公主連忙安撫她，又回頭問謝慕林：“這話是真的么？你都聽明白了？！”

    謝慕林老實(shí)道：“其實(shí)我也沒聽清楚什么，只是佳媛郡主的侍女就在跟前，聽見永齊郡主是這么說的。先前宗室里就有風(fēng)聲，說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在勸說何大夫人接受她們介紹的婚事，讓她別在意未來女婿已有元配，還有側(cè)室在，昨天又說她要是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只要這門親事能結(jié)成，她就再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嘲笑。佳媛郡主道，若永齊郡主的話是真的，那宗室里最有可能的人選也只有寧王殿下了。先前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神神秘秘不肯讓人發(fā)現(xiàn)的原因，可能就是寧王妃還未去世的緣故。

    再者，宗室中人都不敢與何家結(jié)親，多半是顧慮到二殿下的心情，怕被他記恨?？墒菍幫醯钕率情L輩……何大夫人若是真的成了寧王繼妃，二殿下難道還能去跟叔叔嬸嬸計較么？”

    永寧長公主若有所思：“如此說來……我昨兒確實(shí)也見到永齊與汾陽王繼妃拉著何大夫人從樹林子里出來，心里還好奇過，她們怎的攪和到一起了呢……”

    “看來是真的了。”太后聽了永寧長公主的話，越發(fā)相信這件事的真實(shí)性，不由得冷笑，“看來哀家這個長輩也做得太不稱職了，自己的兒媳婦病重，還要隔了不知道幾個房頭的晚輩來替哀家cao心兒子續(xù)娶的事！”

    永寧長公主低聲道：“汾陽王繼妃倒罷了，從前她裝得賢良，但自打她的兒子與三殿下合謀，算計汾陽王世子與藍(lán)氏的消息傳開來，她的真面目也就人盡皆知了，想也知道她心里必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想法?？墒怯例R……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母后與兒臣這些年對她的關(guān)照，簡直就象是好心都喂了狗！她如今不但在母后與兒臣面前沒一句實(shí)話，還總是在外頭做些著三不著兩的糊涂事，還在人前放過話，說早晚有一日，要反過來照看我，叫我承她的恩情……簡直不知所謂！”

    太后冷笑道：“升米恩，斗米仇。我們母女倆從前就是待她太好了，以至于她忘了自己是誰！”說罷頓了一頓，“這兩人如今都投了朱玏么？”這正是三皇子的名諱。太后如今連名帶姓地稱呼親孫子，顯然是在氣頭上。

    永寧長公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還是點(diǎn)頭表示了確定。

    太后長嘆了一聲：“這孩子到底是隨了誰？皇上從前可沒那么多心眼子，也不愛使這種陰私手段，專門從臣下的內(nèi)眷身上打主意！”

    永寧長公主苦笑：“其實(shí)……何家的穎君也確實(shí)是可惜了些。若不是我沒有年紀(jì)合適的兒子，真想再給家里娶一個出色的媳婦回來！”

    太后的神情緩和了許多：“你也太貪心了點(diǎn)兒，娶了個趙瀅就不錯了，還想把天底下的好姑娘都娶家來不成？！”說著她又若有所思，“瑛兒雖然已經(jīng)出繼，但因?yàn)檎谛⑵趦?nèi)，所以還未定下婚事。倘若他倆復(fù)合，倒也是一段佳話……”

    謝慕林可不認(rèn)為這是什么佳話，關(guān)于二皇子的傳聞她也聽不少了，清楚地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好性情的真君子。何大小姐的父親在二皇子與林昭儀處境不佳的時候，不但沒有助他們一臂之力，反而落井下石地選擇了退婚，二皇子對何大小姐恐怕是有恨無愛，即使真的勉強(qiáng)成了夫妻，最終也會淪為怨偶。

    于是謝慕林提起了另一個傳聞：“聽說何家早前就給何大小姐相看過一門婚事，對方也是宗室子弟，只是不曾正式定下來。后來何提督升了官，全家遷入京中，得到了林昭儀的賞識，為二殿下定下了何大小姐為未婚妻，何家與那家宗室也就不敢再提起此事了。如今那名宗室子弟還未娶妻呢，說是難以忘懷青梅竹馬的情誼?！?/br>
    永寧長公主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此話當(dāng)真？”太后嘆道：“不過是嫌貧愛富罷了。那名宗室子恐怕也不是什么近支宗室里的出眾子弟，自然比不得瑛兒尊貴?！?/br>
    謝慕林小聲道：“聽說是東原郡王府三房的兒子，因?yàn)楹味蛉伺c東原郡王府走得挺近的，兩家人一直有往來，所以小輩們從小就常見面?！?/br>
    “東原雖然平庸無能，卻很有自知之明，乃是宗室中難得的老實(shí)明白人?！碧蟮氐?，“哀家與皇上雖然也盼著宗室里能多出幾個人才，好為皇上分憂，但就算宗室中人沒多少才干，只要肯安分度日，便都是好的，總比那些愛生事的叛逆強(qiáng)！對于這樣的老實(shí)人，怎能叫他們一再地受委屈呢？”

    第1436章 訓(xùn)斥

    太后娘娘發(fā)怒了，她肯定就要做點(diǎn)什么的。

    所以，當(dāng)皇帝那邊從燕王處收到消息，得知自家寄予重望的新任心腹大將何萬全后院起火，老婆女兒差不多已經(jīng)被三皇子拉攏過去的時候，簡直就是火冒三丈，立刻就命人去宣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何萬安過來問話，好讓他去跟他哥哥何萬全交涉，誰知就在這時候，他聽說了太后下令召見了汾陽王繼妃、永齊郡主與何大夫人的消息。

    太后把兩位宗室女眷晾在側(cè)殿，先接見了何大夫人，先是慰問了她的身體——因?yàn)橹耙恢甭犝f她身體不好，病倒了，所以女兒何大小姐才會為了留在她身邊侍疾，對外聲稱暫時不會議親。

    這種事當(dāng)然是從孫媳婦謝慕林那里聽來的，女兒永寧長公主也提供了一些小道消息。

    何大夫人忽然被召進(jìn)宮晉見太后，又在慈寧宮門口撞上了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心中正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擔(dān)心太后娘娘會不會知道了什么，沒想到就受到了太后格外溫和慈愛的問候。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但同時又涌出了更多的疑惑不解，不明白太后召見自己的用意。

    很快，太后寒暄過后，便又提起了她的女兒何大小姐何穎君，告訴她，自己知道何穎君十分賢良淑德，與二皇子朱瑛的婚約無法維持下去，是朱瑛無福。不過，既然這門婚事是皇上發(fā)話，答應(yīng)讓何家退掉的，那么皇家在害得何大小姐失去了一樁好姻緣之后，自然也該負(fù)起責(zé)任來，為她安排好歸宿。

    太后笑瞇瞇地告訴何大夫人：“哀家聽說你近來為了女兒的婚事犯愁，別擔(dān)心，這樣的好姑娘，我們老朱家怎能錯過呢？你且回家去安心養(yǎng)病，等你身體好了，哀家一定會親自出面，為你的女兒保媒，說一門好親事，仍舊是我們老朱家的好男兒。你呀，就別為你女兒的終身大事發(fā)愁了！”

    何大夫人神情忐忑地離開了慈寧宮，她不明白太后那話的意思，更想知道太后給她女兒說的親事是哪家宗室子弟？若是太后做媒，那男方怎么的也該有一定的身份才是吧？爵位至少也該是個郡王？否則也配不上太后娘娘的恩典呀！不過，有了太后賜婚，二皇子即使心中有怨恨，也不敢再借著曾經(jīng)的婚約為難前未婚妻了吧？否則就是對本生親祖母的命令不滿！不忠不孝之徒，有什么資格在京中耀武揚(yáng)威？！

    何大夫人心中狠狠地罵了二皇子一通，繼而又開始猶豫不決了。她還惦記著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告訴她的那門婚事呢！雖說風(fēng)險有些大，將來女兒可能還會被人說許多閑話，但確實(shí)是無限光明的大好前程，世上再也沒有比那更顯耀的夫婿，能讓女兒在遭遇了退婚之事后，重新恢復(fù)從前的風(fēng)光了！

    她到底該怎么遠(yuǎn)呢？是女兒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幕槭?，還是冒著大風(fēng)險，讓女兒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何大夫人心中動搖著。

    何大夫人身為外臣誥命，還是眼下正被皇帝信任重用的大臣之妻，被太后身邊的嬤嬤們客客氣氣地送出了皇宮。只是在她之后被太后娘娘分別召見的永齊郡主與汾陽王繼妃，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

    太后娘娘分開召見了她倆，但把兩個人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對于汾陽王繼妃，太后罵她不賢不德，不想著好好把兩個長歪了心眼子的兒子好好扳回正道上，反而把手插進(jìn)別人的家事里去了，莫不是覺得自己這個繼妃做得舒心，所以但凡見到個好姑娘，也要千方百計叫別人給人做填房么？！新年馬上就到了，汾陽王繼妃身為汾陽王府的主母，明明有那么多事要忙碌，卻把王府丟給了婆婆汾陽王太妃，害得后者她老人家一把年紀(jì)了也享不到子孫福，還要替兒子媳婦cao心家務(wù)瑣事，著實(shí)不孝得很！既然不孝，那她今后也不必再插手汾陽王府的庶務(wù)了，讓一向賢良老實(shí)的側(cè)妃代勞吧！

    對于永齊郡主，太后倒是沒罵得這么厲害，但言談間對她滿是失望與冷漠，一副不想跟她多說的模樣。無論永齊郡主如何裝作還象從前那般殷勤討喜，她都沒有動搖的意思，還讓宮人扔給她一本《孝經(jīng)》，命她好生抄上一百遍，再扔她幾本佛經(jīng)，讓她時時念佛清心，別總是滿身戾氣，行事不知所謂。而在永齊郡主抄完《孝經(jīng)》、熟讀佛經(jīng)之前，她都要被禁足在自己的家中，不許見任何外人。

    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雖覺得一頭霧水，但還是知道自己忽然遭了太后的厭棄。而且今天的事，太后一點(diǎn)兒都沒有為她們保密的意思，不但有慈寧宮眾宮人在場，還有幾位太妃、太嬪在旁看熱鬧，甚至連永寧長公主、汾陽王太妃、永安郡王妃謝氏、東原郡王妃與郡王長子妃、永寧長公主的幾個兒媳婦等一眾宗室皇親家的女眷都圍觀了。只怕她們前腳才出皇宮，后腳她們被太后厭棄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京城了吧？她們覺得自己大大丟了臉面，但心中更多的是惶恐。今日之后，她們會不會被權(quán)貴圈徹底排擠了呢？！

    充作見證的一眾宗室皇親女眷們，不管心里是不是知道今天這件事的內(nèi)情，表面上都裝出了若無其事的表情。只是，太后從來都沒有說過禁止她們泄露今天經(jīng)歷的事，所以，當(dāng)她們離開皇宮之后，肯定會把消息傳出去的。只不過，不同身份的人，有著不同的立場，泄露消息的方向與方式估計也會有所不同吧？

    比如汾陽王太妃，她今天就覺得十分丟臉，認(rèn)為自己當(dāng)年選擇了如今的兒媳婦，簡直是愚蠢透頂！要不是考慮到兩個孫子的存在，她都想勸兒子休妻了！不過，就算休不了如今的兒媳，她也不可能讓后者再連累整個汾陽王府丟臉，還隨時會傷害到大孫子身上了。太后娘娘都說了，可以讓老實(shí)的側(cè)妃掌管中饋，那她就照辦吧！不過，如今兒子的側(cè)妃老實(shí)歸老實(shí)，卻沒什么膽子，早就叫繼室收拾過了，今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后者的對手。穩(wěn)妥起見，老太妃覺得自己還是再給兒子物色一個靠譜有才又有膽氣的側(cè)妃吧！

    一眾女眷各懷心事地出了皇城，消息也很快傳開去了?；实圻@邊收到了信，知道是太后那邊聽信了永安郡王妃的話，誤會了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奉三皇子之命給何大小姐牽線的親事，乃是閑王寧王。這也沒什么不好的，總好過讓太后再一次為親孫子的卑鄙無恥生氣難過，也避免了讓外人看皇子的笑話。

    皇帝不打算澄清真相，但他還是召見了何萬安。

    第1437章 質(zhì)問

    何萬安被召進(jìn)乾清宮一趟，出來時什么都顧不上，急匆匆就沖出皇宮大門，趕回了家。

    妻子何二夫人朱氏迎出前院，試探地問：“怎么這時候就回來了？你今兒不是要當(dāng)值么？”

    何萬安原本臉上滿是焦急之色，聽了妻子的詢問后，稍稍放緩了些，擺擺手，柔聲問朱氏：“沒什么……大嫂可在家？”

    何二夫人笑了笑：“說來也巧，大嫂方才也從宮里回來了，說是太后召見呢。我想著這是極榮耀的事，還問大嫂，太后娘娘都跟她說了些什么？沒想到大嫂壓根兒就不理會我，徑直回院子去了?！彼D了一頓，“不過她倒也沒給我臉色看，與其說是故意不理我，倒不如說是心不在焉，顧不上理我?！?/br>
    何萬安欲言又止，嘆了口氣：“罷了，我眼下先去跟大嫂說話，詳情晚上我再細(xì)細(xì)告訴你。你都不知道——這簡直荒唐透頂了！大哥娶了這樣的妻子來家，簡直就是我何家的劫數(shù)！”

    何二夫人面露好奇之色，但還是安撫丈夫道：“再著急也要平心靜氣地說話。不管大嫂做了什么，她總是為了咱們何家好，為了孩子們好。你一向脾氣急，倘若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就跟大嫂吵起來，豈不是叫孩子們看了笑話？要冷靜！有什么事不能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談呢？你本來也不是為了跟大嫂爭吵，才回來的吧？”

    何萬安果然稍稍冷靜了些：“當(dāng)然不是，我是為了阻止大嫂繼續(xù)犯蠢才回來的。”

    他盡可能平心靜氣地去了兄嫂所居的院子，要求摒退眾人說話，連大侄女兒何穎君也要一并打發(fā)出去。

    何大夫人卻不樂意了。她因?yàn)榭床粦T妯娌，連帶的也看不上小叔子：“你我份屬叔嫂，瓜田李下的，需得避嫌！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叫下人退下也就罷了，連穎君都不留，你不怕人說閑話，我還不想叫人說嘴呢！”

    何萬安不是何萬全，他如今對這位嫂子正不滿呢，聞言自然不會客氣：“我只是想給大嫂留臉面，才叫其他人出去罷了。既然大嫂覺得無所謂，那我就照直說了吧，反正大侄女兒聽了，要埋怨也埋怨不到我身上！大嫂，你近來總跟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廝混，果然是對她們打算說給大侄女兒的親事動心了吧？我大哥是何等英雄？！我們何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大侄女兒堂堂長房嫡長女，差一點(diǎn)兒就配給了皇家貴胄做元配正妃，她哪里比別人差了？憑什么要為了你的臉面，去給老一輩的宗室王爺做填房了？！”

    “??！”何穎君頓時大驚失色。這事兒她真不知道！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母親，何大夫人慌忙反駁小叔子：“你少胡說八道了！我什么時候把女兒許給什么老頭子做填房了？！”說著她就目光閃爍地命屋里的丫頭婆子都退出去，心里還想著一會兒得叫這些人都閉嘴才行。

    然而，等到何大夫人要求女兒也一并離開時，何穎君就不干了。她咬了咬唇：“母親，您要與二叔討論女兒的終身大事么？那么女兒也要留下來旁聽！不管是好是歹，這是女兒的婚事。女兒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何大夫人心疼地看著女兒，終究還是沒忍心把她趕跑，不過還是再三保證：“為娘沒那么糊涂！怎么可能把你嫁給宗室里的老頭子做填房？！”

    何萬安在旁坐下，冷笑道：“給誰做填房，又有什么差別呢？寧王殿下可不正是宗室長輩么？可寧王妃還沒死呢！大嫂就瞄上了她的位置，迫不及待地想把侄女兒嫁過去了，難道就是什么體面的事？若不是為了這個，今兒太后娘娘也不會召你進(jìn)宮去說話了。大嫂應(yīng)該慶幸，好歹你還在猶豫，沒有立刻答應(yīng)婚事，大哥也還在揚(yáng)州，沒讓你自作主張，因此太后娘娘才會那般和氣地跟你說話，只沖著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發(fā)火！如今太后娘娘已經(jīng)發(fā)了話，會為大侄女兒的婚事做主，那就是叫你別再cao心，胡亂打宗室里有婦之夫主意的意思！”

    何大夫人心中正不安呢，聞言更生氣了：“何二！你如今說話越發(fā)糊涂了！我什么時候說要把穎君嫁給寧王了？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說的又不是他！我明知道他老婆還沒死呢！他的年紀(jì)又不小了，還早就有了世子。我豈會讓穎君嫁到這等人家去做人后娘？！”

    一旁的何穎君已經(jīng)聽得面白如紙，她震驚地看看母親，再眼淚汪汪地看向二叔，都不知道自己該信哪一個了。

    何萬安卻繼續(xù)冷笑道：“如今不但太后娘娘是這么想的，明兒京城里只怕也會流傳起這樣的謠言，說汾陽王繼妃與永齊郡主是趁火打劫，想把大侄女兒說給王妃還未去世的寧王。雖說名聲不好聽，但只要我們家咬緊了還未答應(yīng)此事，想要脫身也不難，到時候被人咒罵的就只有卑鄙無恥的媒人了，卻與被人逼迫的大嫂和大侄女兒無關(guān)。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否則……一旦真相傳揚(yáng)開去，叫世人知道我大嫂明知道有位皇子連元配正妃都還沒娶進(jìn)門呢，就已經(jīng)跟人約定好了，等元配一死，就把女兒嫁過去做填房，竟是跟那皇子合謀要害人元配的性命呢！這種事泄露出去，可不僅僅是名聲敗壞而已，我們何家滿門，都要被大嫂害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