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三皇子手下的人到了揚州之后，怎么誰家都不去，偏偏就去了何家呢？而且還那么巧，何大夫人連正月初五都沒過，就開始招收新仆從，還有好幾個是在內(nèi)宅做事的職位。她不是找人伢子買人，也不是從本家召集舊仆，而是直接在揚州面向社會公開招聘？這象是個明朝貴婦人的做法嗎？

    晚上，朱瑞從宮里回來的時候，謝慕林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何大夫人是不是有些可疑？保險起見，還是不要讓她有機會跟行宮內(nèi)的人有所接觸的好。就是何提督，平日里也最好謹惕一些。他跟他的夫人好象在女兒婚事上并不是一條心吧？需得謹防他的夫人鉆了牛角尖，為了女兒能成為皇后，就不惜拿丈夫的前程做賭注！”

    朱瑞皺著眉頭想了想：“何萬全應(yīng)該不至于如此……不過，他確實有可能為了家族而選擇替妻子隱瞞。讓四殿下認為何大夫人只是一時疏忽被有心人鉆了空子，總好過讓四殿下知道，何萬全的家眷其實是站在三殿下那一邊的?！?/br>
    謝慕林問朱瑞：“宮里的消息可曾傳到揚州去了？何家女眷是否知道三殿下手上的傷有可能落下了殘疾？”

    朱瑞沉默了一下：“這件事……宮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太醫(yī)院也一清二楚?；噬蠒簳r還沒有向外公布，可是常常進宮的幾位內(nèi)閣大臣們，必然有所耳聞。蕭家昔日的舊部，還有禁衛(wèi)軍里的人，如今大都不敢私下聯(lián)系三殿下了?！?/br>
    何萬安是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屬下們都一清二楚的事，他又怎會不知道？他知道了，又清楚自家大嫂曾經(jīng)打過什么主意，必定會把消息傳往揚州，讓他大哥告知大嫂，好徹底打消何大夫人的妄想，將何家內(nèi)部有可能產(chǎn)生的矛盾平息于無形。

    朱瑞覺得，何大夫人但凡知道三皇子不可能登上儲位，都沒理由拿丈夫的性命以及兒女們的前程去冒險。她故意協(xié)助三皇子派來的人去暗算四皇子的可能性不大，但不能排除她被人利用或是哄騙了。

    何萬全選擇了保護妻女。只要他本人依舊是忠誠的，日后也會繼續(xù)保持警惕，不讓妻子有機會再犯錯，那么這一次的事，即使是四皇子看出了什么，估計也會繼續(xù)裝作不知道吧？

    朱瑞想了想，便問謝慕林：“你這些日子時不時在太后面前提起藍氏的事兒，如今太后對于藍氏跟三殿下的婚約……是怎么想的呢？”

    第1529章 憐惜

    謝慕林在整個正月里都經(jīng)常出入皇宮，與永寧長公主結(jié)伴替太后處理遣散宮人的事務(wù)，期間自然少不了與太后閑話聊天的機會。她有意識地在其中穿插了幾回關(guān)于藍氏的話題。

    比如某幾天事務(wù)特別繁忙，她與永寧長公主都覺得累的時候，她就會適時提一提：“若是這時候藍家小姐已經(jīng)嫁進宮來了，太后便多了一個幫手，長公主也不必如此辛苦了吧？”隨便再若無其事地提起三皇子對藍氏的嫌惡與排斥，好讓太后留下一個印象：三皇子與藍氏的婚禮之所以推遲到了今年春天，完全是因為當(dāng)初三皇子不肯服從圣旨，有意拖延的緣故。

    還有在三皇子再次被太醫(yī)診斷為右手手筋痊愈無望時，謝慕林又提到了宮外的一些八卦傳聞：“聽說蕭家小姐擔(dān)心得哭了，還跟蕭夫人鬧著要見三殿下，或是去廟里為三殿下祈福。可惜蕭夫人眼下正病著，蕭少夫人又以自家有孝在身為由，阻止了蕭大小姐，因此蕭大小姐才未能如愿。其實，三殿下的傷勢并沒有大礙，蕭娘娘怎么不往娘家送個平安信，安一安侄女兒的心呢？”

    這事兒是真的。謝慕林如今跟蕭少夫人保持著聯(lián)系，哪怕不親自去蕭家?guī)鸵r，也會偶爾給蕭家送些東西過去。蕭少夫人很感激謝慕林。她本人不會多說什么，卻并未禁止身邊負責(zé)傳話或傳遞東西的丫頭婆子向香桃透露些許蕭家的內(nèi)情。興許，她心里還存著要借助朱瑞與謝慕林夫妻之力，阻止蕭家長輩們某些危險決定的念頭。

    太后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是把長孫媳婦偶爾透露的消息當(dāng)作八卦傳聞來聽，只作消遣。但有些東西聽得多了，她不免會產(chǎn)生某些想法，比如“三孫子對正牌未婚妻藍氏真是太過刻薄無情了，就算將來成了婚，也注定會是怨偶”，又或是覺得“三孫子與蕭琳兩人也太不要臉面了吧”。再加上她如今對三皇子朱玏的觀感正降到最低值，聽了謝慕林偶爾說起的藍氏消息，也會有一種“讓藍氏嫁給朱玏真真是糟蹋了人家好姑娘”的想法。

    太后有時候也會跟永寧長公主與謝慕林提起對藍氏的印象：“生得確實美貌動人，也有自己的心機，但大體上也不算是出了格。當(dāng)初她選太子妃時鬧出來的丑聞，其實不能算過分。同時應(yīng)選的閨秀中，做同樣事情的人不止她一個。只是其他人都沒入曹氏與朱瑸（廢太子）的眼，朱瑛（前二皇子）就沒放在心上，懶得去宣揚罷了。本來，最終入選的三名閨秀，無論是藍氏還是馮氏，都應(yīng)該成為太子側(cè)妃才是。如此，東宮后院一正二側(cè)的位置便算是都填上了。可曹氏自有私心，朱瑛又在里頭添亂，最終藍氏和馮氏都受名聲所累，只能黯然出宮，僅有薛氏成了最后的贏家?！?/br>
    不過，從長遠來看，很難說嫁給世家子弟的馮氏與即將成為三皇子正妃的藍氏，和成了太子妃卻又因為太子被廢而只能依附太后度日的薛氏相比，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輸家。

    太后對藍氏的一些優(yōu)點還是挺欣賞的：“心很細，擅長察顏觀色。當(dāng)初她們幾個在哀家這兒吃茶時，她頭一個發(fā)現(xiàn)哀家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過后閑話家常時也刻意投哀家喜好。作為孫媳婦，她這樣的性子很容易討長輩喜歡。若她長相更端莊一些，興許會更走運一點兒?！敝辽俨粫谂c汾陽王世子議親時，被對方父親嫌棄。

    太后其實不介意藍氏生得嬌媚，言語作派也不象是一般大家閨秀那般端莊穩(wěn)重。她在宮里見慣各種美人了，尤其是先帝朝時，后宮百花爭艷，什么風(fēng)格的美人都有，因此她清楚有些女子的作派是刻意調(diào)|教出來的。藍氏明明是伯府千金，卻還要學(xué)這等作派，而不是做個端莊雍容的大家閨秀，顯然是沖著太子寵妃的位置來的。目的不用說，是為了振興家族。曾經(jīng)的老牌勛貴壽昌伯府，竟然要依靠家中女兒犧牲美色去挽救家族的衰敗，這是藍家男子的無能，也是藍家女兒的悲哀。藍氏會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花費數(shù)年的時間改造自己的行止，也要為家族出力，在太后看來，便是她難得的地方了。

    太后自己也是出身自子弟平庸的大家世族，當(dāng)年入宮時也是抱著振興家族的想法而來的，心里自然能體恤藍氏的做法。

    所以皇帝要把藍氏指婚給三皇子，太后在考慮過藍氏的名聲之后，并沒有反對。

    可有些念頭出現(xiàn)在太后的腦海里多了，她便免不了會替藍氏委屈。倘若不是三皇子與蕭琳早有私情，又曾經(jīng)在敗壞廢太子的名聲上算計過藍氏的話，興許就不會對藍氏如此排斥了吧？藍氏其實是可以做好三皇子正妃的，興許比蕭琳更合適，因為后者在太后看來根本不是什么聰明的姑娘?？扇缃竦默F(xiàn)實是，藍氏必須要嫁給三皇子，這輩子都不會受到丈夫尊重，三皇子興許還存了要寵妾滅妻的想法。藍氏本可以嫁得更好的，如今前程卻都被圣旨斷絕了。

    太后對藍氏生出了憐惜之情，正月里就派人給她賞賜過兩回東西，開春后又讓人賞了一次。京中權(quán)貴圈子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討論，三皇子與藍氏的婚期可能很快就會定下來了，三皇子既然無望儲位，那成婚后差不多就可以出宮建府了吧？

    隨著工部開春后派人在京中選址，似乎是要建造什么大宅子大府第的樣子，這種傳聞也就越發(fā)令人確信了。

    蕭家并沒有參與到傳聞中去。他家還在辦喪事。蕭夫人已經(jīng)病倒多日，中饋如今都是蕭少夫人執(zhí)掌。不過因為如今越來越?jīng)]人往蕭家去吊唁了，所以她也比先前清閑了不少。三皇子無緣儲位的消息漸漸傳開，從前看好他的宗室與皇親、武將們都沉默了下來，連帶的蕭家都受到了影響。

    蕭琳正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開始再次傳出哭鬧不安的消息，被大嫂軟禁在了內(nèi)宅。

    二月中旬，謝慕林剛剛在京城度過了自己的十七歲生日。宮中最后一批要遣散的“高風(fēng)險”宮人離開了皇城。蕭明德將軍向皇帝遞交了致仕的奏折。

    而皇帝則下旨命滯留揚州多時的四皇子返回京中。

    第1530章 計劃

    蕭明德將軍的致仕請求并沒有在朝中引起什么大風(fēng)波。

    在蕭琮死后，曾經(jīng)有過很多人上蕭家吊唁順便打探消息，當(dāng)時蕭明德將軍就曾經(jīng)向很多人透露過自己有退休的想法了。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象他這種身份地位與資歷的名將，在失去皇帝圣眷這么長的時間后，獨生愛子又忽然夭折，會覺得大受打擊，從而心灰意冷退出朝堂，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并不覺得奇怪。有些人可能會認為他退出得太早了，等到三皇子成為儲君甚至是新君之后，他這個親舅舅本該能在仕途上再進一步的，這么早就退豈不是太過可惜？然而，等到三皇子遲遲未出現(xiàn)在蕭琮靈堂上的消息傳開后，哪怕不是不明內(nèi)情的人，也多少覺得三皇子對蕭家未免過于冷漠。明明還有個蕭琳即將要嫁他為妾，可一旦最支持他的蕭琮去世，他對蕭家就遠不如從前殷勤了。對待親舅舅尚且如此，三皇子真的是個有情有義的明君嗎？

    當(dāng)然，等到不少權(quán)貴圈的人聽說了三皇子右手受傷的消息之后，會抱這種念頭的人就很少了。更多的人覺得，蕭明德將軍估計是在受到喪子打擊的同時，認清了三皇子的冷漠，又確定了三皇子前途斷絕，所以才會心灰意冷，激流勇退的。

    有傳聞?wù)f，蕭明德將軍早在正月下旬，朝廷各部衙開衙辦公的時候，就想要呈上致仕奏折的，是被妻子死活攔住的，因為她害怕，一旦丈夫致仕，就越發(fā)不會有人來拜祭兒子了，而女兒是否能順利嫁給三皇子，也成了未知之?dāng)?shù)。蕭明德將軍看著因為喪子而傷心病倒的妻子，心軟了幾回，才會一再推遲了上書的時間，但到底還是在二月中旬將早已寫好的奏折送呈御覽。

    皇帝完全沒有挽留的意思，很平靜地批復(fù)下來了，連做戲的意思都沒有。

    倒是蕭將軍本人，得知皇帝的答復(fù)之后，眼圈忍不住紅了一下，才忍住了心中的悲痛，鄭重朝著西宮方向下跪行禮，算是辭別了這位他從少年時代就開始侍奉效忠的君主。

    燕王與朱瑞隨后收到了消息。在燕王的默許下，朱瑞追上了蕭將軍，一路陪著他回到了柱國將軍府。從今往后，蕭明德將軍就只會頂著祖?zhèn)飨聛淼摹爸鶉鴮④姟泵^，過著富貴閑人的生活。不過據(jù)他所說，他會先把兒子送回老家安葬，順道把女兒也帶回去。

    三皇子明顯不是什么可以信任依靠的人選，而他的前程也同樣晦暗不清。蕭將軍不想照著妻子的意思，把女兒嫁過去做個妾室了。如果三皇子能正常封王，那蕭琳給他做個側(cè)妃，也未必有多糟糕；可萬一他不甘心失去皇位繼承權(quán)，要搞出些什么禍?zhǔn)聛砟?？！蕭家不可能陪著他冒險，因此不能再被他捆綁下去了。蕭明德將軍寧可把女兒帶回老家去，再挑個人品正直性情溫厚的舊部做女婿，只需要跟男方說清楚女兒的情況，把她當(dāng)成新寡大歸的外嫁女重新嫁出去，其實也不是辦不到的。男方的家世條件當(dāng)然不會太好，但現(xiàn)階段的蕭家，已經(jīng)沒必要挑剔這些了。

    倒是兒媳腹中的胎兒，一旦出世，若是孫兒的話，蕭將軍打算要親自教養(yǎng)，而不是把孩子交托后宅婦人之手。他希望能教出一個人品正直、才能出眾又能明辨事非、恪守忠義的好孩子。

    朱瑞默默聽著曾經(jīng)的養(yǎng)父說出自己的計劃，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但他心里清楚，蕭明德將軍未必能如愿以償。且不說三皇子是否會容忍自己的女人另嫁他人，光是蕭琳本人，就不象是會順從父親意愿的樣子。蕭將軍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從來就沒法做到一言九鼎，只能指望他這一回能堅持得長一些了。

    留意到蕭明德致仕的人有很多，但大家看到皇帝的態(tài)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加上蕭明德本來的人緣也不是很好，曾經(jīng)為了做一個忠心的孤臣，他與朝中大部分文臣武將都沒有什么好交情。如今他的差人緣加上皇帝的態(tài)度，兩相疊加，導(dǎo)致了蕭家越發(fā)門可羅雀。至于蕭明德與他的夫人與女兒之間，又發(fā)生了什么爭吵、矛盾，外界也無心關(guān)注了。眼下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了即將回京的四皇子身上。

    即使皇帝沒有明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宮中發(fā)生的隱秘也漸漸傳到了京中各權(quán)貴世家與高門大戶的耳中。隨著太子被廢、二皇子出繼、三皇子因傷致殘，當(dāng)今皇帝的四位皇子中，下一任儲君的人選已經(jīng)沒有什么懸念了。

    不管曾經(jīng)有多少人覺得四皇子生母不夠端莊賢淑、母族不夠高貴、本人年紀(jì)太小、沒有學(xué)業(yè)方面的出眾名聲、更沒有給外臣們留下足夠的好印象……反正現(xiàn)在也只剩下他能成為新任的儲君了。朝臣們回想起四皇子過去的所作所為，發(fā)現(xiàn)他其實也沒什么明顯的缺點，人不蠢，學(xué)業(yè)中上，待人接物都挺有教養(yǎng)的，能讓皇帝一直寵愛信任，也足以證明他的聰慧。況且，盡管是皇帝特地命他留在揚州“祈?！?，但這么開的時間了，足有半年功夫，他的兄長們在京城、宮中頻頻搞事，他卻一直很老實，看起來足夠明智和乖巧。起碼，他不會是個會自以為聰明的野心家。

    喬美人雖然名聲不佳，可除此之外也沒什么惡行，不過就是以色侍人罷了。

    喬家聲名不顯，也沒幾個出眾的子弟，更無高官。但在經(jīng)歷過曹家這樣的強勢外戚之后，大家反而覺得喬家挺好的。四皇子得勢時，他們也沒惹出什么事來，估計以后也成不了氣候。大家不需要擔(dān)憂會再來一家難纏的外戚權(quán)臣了。

    宗室皇親們跟四皇子打交道不多，但印象中并不是個難相處的孩子，再加上很多人心虛，眼下暫時還不敢反對什么；武將們先后經(jīng)歷過太子與三皇子這兩位失敗的皇位競爭者，又有燕王這位大將在上頭鎮(zhèn)壓，同樣暫時不會發(fā)出聲音；文臣們則覺得一位乖巧明理不愛生事的新君，相當(dāng)符合他們的期望，感覺比傲慢無禮的太子要好多了！而且四皇子最寵信的近臣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既非外家親戚也非實權(quán)武將，素來的名聲也不錯，那四皇子應(yīng)該會更親近清流文臣們吧？

    當(dāng)四皇子的儀仗進入京城大門的時候，打從心眼里歡迎他歸來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再也沒有任何人拿他是受寵無實績的幼子說事兒，也沒哪個朝臣提出“廢長立幼”是不吉征兆的觀點。

    太子是自己作死的，并不是皇帝無緣由地廢了他。

    太子與三皇子也同樣沒有實績，拿這個挑剔一個小皇子，實在沒必要。

    況且皇帝的身體rou眼可見地衰敗下去，這時候不趕緊把唯一一個合格的儲君人選捧上位，確定他的繼承資格，保證皇位平穩(wěn)過渡，難道還真要等到皇帝支撐不下去時，又發(fā)生一次奪嫡之亂，讓整個京城再度血流成河么？！

    第1531章 回宮

    謝慕林這一天再次進了宮，在慈寧宮里陪太后等待著從揚州歸來的四皇子。

    太后已經(jīng)有半年沒見過小孫子了，哪怕每個月都能收到他的請安心和禮物，心里也掛念得緊。她盼著祖孫團圓的這一天已經(jīng)盼了很久，不知道抱怨過皇帝多少回呢！

    四皇子回宮后，肯定是先去西宮見皇帝。皇帝的身體并不是很好，他們父子會面的時間不會太長，隨后四皇子肯定就要往慈寧宮里來了。喬賢妃為了早一刻見到兒子，也跑來跟太后作伴了。她還惦記著兒子小小年紀(jì)就要在外頭待這么長的時間不能回家，也不知道瘦了沒有呢！

    太后與喬賢妃一邊念叨著四皇子的事，一邊催促宮人與內(nèi)侍們?nèi)m門打探，看四皇子的儀仗到哪里了。大概是因為兩人難得地有了共鳴的緣故，今日太后對喬賢妃和氣了許多，喬賢妃也覺得太后如今格外慈愛，便也跟著說話謹慎討喜起來。她倆有來有往地說了很久的話，原本打算在旁勸慰的永寧長公主與謝慕林反倒是閑下來了，只得順著她倆的口風(fēng)，說些安撫她們的話。

    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小黃門或小宮女跑回來報告，說四皇子的儀仗已經(jīng)進了京城，又或是進了皇城，進了承天門，過端門了，然后是午門……等等等等。

    四皇子這趟回京，比他出京時的排場要大很多。這都是皇帝特地安排的。當(dāng)四皇子一行人相對低調(diào)地過了長江之后，皇帝安排去碼頭迎接他的官員隨從們就開始為四皇子排出了正式的儀仗，處處都照著四皇子目前的身份所能享受的最高規(guī)格行事。雖然還沒高到儲君那個級別，但所有看到他排場的人，都會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一位極其尊貴受重視的皇子，離儲君也不過是一步之遙罷了。

    顯然，皇帝這是有意在為小兒子造勢。四皇子原本就是皇帝最小的兒子，因為年紀(jì)太輕，一直都在宮中讀書，在朝臣面前并沒有特別出眾的表現(xiàn)，除了偶爾奉皇命出宮辦事，跟宗室皇親們也沒多少接觸。再加上他過去這一年里，先是前往普陀山“祈?！保又智巴逼秸疹櫳眢w不適的太后，回到京城后很快又前往揚州為太后“祈?！保税肽?，直到現(xiàn)在才回轉(zhuǎn)。他幾乎是在京城朝臣權(quán)貴們面前消失了一整天的時間，此刻確實需要在所有人面前加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因此，皇帝特地安排了他回京的排場，又派足了人馬，既可以保證四皇子回程途中的安全，也順道詔告天下：這是他所重視的皇子，即將會冊立為這個國家的儲君。

    據(jù)打聽消息的宮人與內(nèi)侍們說，四皇子進城之后，到進皇城之前，那么一段短短的路，卻引來了許多百姓圍觀。關(guān)于四皇子即將成為新儲君的消息，似乎已經(jīng)傳開去了，因此很多人都想來瞧瞧，未來天子是什么模樣。相比于他前頭的三位兄長，他因為年紀(jì)尚少，在百姓們心目中還挺神秘的。不過大家都知道他的生母喬賢妃是出名的美人，所以他必定也生得不差，完全可以讓大姑娘小媳婦們肖想一下美少年的形象。

    據(jù)說，四皇子的車駕所經(jīng)過的街道，兩旁茶樓上還有往下面扔香花手帕荷包的呢！還好皇帝早有囑咐，不許小兒子在回京途中擅自下馬車，所以不管別人扔了什么，都只能落在馬車頂上，一點兒都沒挨著四皇子。只不過在周遭負責(zé)警戒的騎兵或侍衛(wèi)們就比較苦逼了。他們需得留意四面八方所有飛過來的物體，以及周圍圍觀的人群，就怕有什么刺客冒出來對四皇子不利。

    還好，四皇子的儀仗一路平安地進了皇城，他下車之后，又一路順利地往西宮去了。途中別說遇到什么不長眼的攔路人，連個宮人內(nèi)侍都不多。

    如今宮中少了許多侍從，還好因為本來需要侍候的貴人就不多，所以人手暫時還能應(yīng)付過來。很多無人入住的宮室都暫時封起來了，能留在宮中的宮人與內(nèi)侍，好多人都搬了家，盡可能住在一處，避免有誰落了單，造成安全方面的隱患。

    現(xiàn)如今，在宮里走路，遠比從前要更難“偶遇”什么人。不管是誰，只要出現(xiàn)在同一條道路上，都會格外顯眼些。每個路口還多了些老太監(jiān)把守，他們可能干不了什么體力活，但只要有人走到這條路上，想要瞞過他們的眼睛，與任何人私下接觸，都不是容易的事。

    四皇子立刻就察覺到了宮中的變化。他此前也從家書中得知太后遺散了曹、林兩位娘娘的舊侍，又削減了大半蕭娘娘與三皇兄身邊的侍從，更清楚這些做法是為了保證宮中的安全，確保他不會在皇宮里被人暗算。他心中感激，也覺得自己身上的責(zé)任更重了。因為太后一向是不會插手政務(wù)的，哪怕是曹皇后去世了，她也懶得理會宮中庶務(wù)，如今會如此積極地主持遣散宮人之事，還成功地在短短時間內(nèi)把所有可能會帶來風(fēng)險的宮人與內(nèi)侍清出皇城，恐怕皇帝的身體已經(jīng)到了十分危急的時刻了。

    這也意味著，他這個未來的儲君，也同樣到了要承擔(dān)起自己責(zé)任的時候。

    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獨自肩負起這個國家，去面對外界的所有風(fēng)風(fēng)雨雨了。到時候，他不能再指望有慈愛的皇父繼續(xù)為他提供庇護。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氣，便抬腳走進了西宮的門。

    而慈寧宮里，隨即也收到了宮人報上來的消息。

    太后紅著眼圈道：“可算回到家里來了。一定瘦了不少吧？揚州雖然也有美食，但哪里比得宮里的膳食合孩子的胃口？今晚可得多準(zhǔn)備幾道他喜歡的菜色才行?！?/br>
    喬賢妃連忙表示，她已經(jīng)讓自己最心腹的嬤嬤去準(zhǔn)備兒子愛吃的點心了。等四皇子到了慈寧宮，立馬就能先喝茶吃點心充饑呢。好孩子趕了這么遠的路，一定已經(jīng)餓了！

    太后深有同感：“哀家這慈寧宮里的小廚房，也有幾道點心是珞兒愛吃的，讓人趕緊做去！”

    這種事哪里需要太后想到吩咐了，底下人才去準(zhǔn)備？據(jù)說太子妃已經(jīng)事先提醒過幾位嬤嬤了，因此小廚房的人早就預(yù)備好了呢，隨時可以送上來。

    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了旁邊衣飾相對樸素端莊許多的前太子妃薛氏：“你有心了?！?/br>
    薛氏連忙賠笑：“太后娘娘過獎了，這都是孫媳婦應(yīng)該做的。再怎么說，孫媳婦也是四殿下的長嫂呢！”

    太后笑了笑，看向自己認為是真正的長孫媳婦的謝慕林，沒有多說什么。

    第1532章 插曲

    四皇子在西宮并沒有逗留太長的時間。

    他跟皇帝統(tǒng)共也就聊了大約兩刻鐘左右，接著后者便帶上他，還有一直守在西宮的燕王以及剛剛趕到的朱瑞，一同前往了慈寧宮。

    皇室這一家子——興許成員還有些不大齊全——在這一天的中午進行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家宴。

    除去廢太子父女倆與蕭貴妃、三皇子母子二人，還有遠在北平的燕王妃與永平郡主以外，當(dāng)今皇室的成員幾乎都齊聚一堂了。

    皇帝的身體狀況看起來不是很好，說一句話能喘三回氣，面色青白，走路也需要人攙扶，但他還是好好地走進了慈寧宮正殿給母親請安了。雖然在他行完全禮之前，就被太后阻止了，但最起碼他還能走能說話，思路清晰，言語無礙，仍舊可以履行他身為一國之君的責(zé)任。

    太后紅著眼圈，忍住了淚意，面露喜色對皇帝與眾人道：“我們一家子難得聚得這么齊，雖說新年已經(jīng)過去了，但還是要好好補上一頓團圓宴才是?！?/br>
    永寧長公主非常機靈地表示：“那索性就在今天補吧！御廚房與小廚房都準(zhǔn)備了許多好菜呢！”

    太后笑著點頭認可，皇帝也配合地露出了笑容，四皇子母子與燕王一家更不可能有異議。于是這頓小型家宴就開始了。

    雖是家宴，宮里畢竟還有規(guī)矩在，所以眾人是男女分宴的。謝慕林與永寧長公主、廢太子妃兼大皇子妃薛氏陪著太后與喬賢妃坐一桌，期間她們沒聊什么話題，基本上注意力都被隔壁桌上皇帝、燕王與四皇子之間的對話給吸引過去了。偶爾朱瑞也會插上一兩句話，不過大部分時候他都很低調(diào)，沉默地把空間讓給了皇家父子倆，只有在皇帝與四皇子時不時點到他名字時才會出聲。但這已經(jīng)足以向所有人證明，他身為燕王府的小輩，獲得了皇帝與下任皇帝的信任與青睞，rou眼可見地前程光明。

    這頓飯大家都吃得挺開心的，當(dāng)然也不會有人沒眼色地提起三皇子和蕭貴妃的缺席，就連大皇子妃薛氏都不會多這個嘴。在后者看來，她能繼續(xù)以受到承認的大皇子妃身份生活在宮廷之中，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四皇子依然對她禮敬有加，就連喬賢妃也沒有跟她過不去的意思，這便已經(jīng)足夠了。她連丈夫都顧不上，誰還理會丈夫曾經(jīng)的政敵如何？

    家宴結(jié)束之后，眾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天，燕王便起身表示要告辭了。他陪在皇帝身邊很久了，把自家王府的事務(wù)都耽誤了不少。如今皇帝身邊有四皇子陪伴，皇帝興許還要再教導(dǎo)小兒子些為君之道，燕王認為自己不該再繼續(xù)旁觀，所以打算回家去歇一歇。

    四皇子欲言又止，看了看皇帝?；实蹧_著弟弟微笑：“跟皇兄有什么好見外的？你想回家去歇一歇，那就歇一歇，明兒還得繼續(xù)進宮來。朕這里離不得你，珞兒年紀(jì)還小，也需要你這個叔父多指點著些?！彼幕首舆B忙起身向燕王行禮：“是呀，皇叔，您可千萬別丟下父皇與侄兒不管了！”

    燕王聽得哈哈大笑：“我怎會這么做？放心放心?！彼蚧实坂嵵匦卸Y，“既然皇上有召，明兒臣弟再進宮來，聽候皇上吩咐?！?/br>
    接著皇上還讓四皇子親自把燕王與朱瑞夫婦送到了皇宮門口，可以說是很給弟弟一家面子了。

    燕王與朱瑞出宮后都是騎馬，謝慕林自己帶著香桃坐馬車，路上沒機會跟朱瑞說話。直到回了燕王府，燕王表示他要回房去休息，讓兒子媳婦回院里去，謝慕林才跟朱瑞有了說悄悄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