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絕不能再度失去他的小鳳凰! 可一個從來都存著死志的人,他無力挽回。 倉靈想掰開對方的手,可他一手還抱著奚暮。 他不想讓奚暮先去,他會找不到他的。 即便血rou成泥,他也要和奚暮的混在一起。 “……松手?!?/br> 倉靈手指徹底松開,一點點從奚玄卿掌心滑落。 奚玄卿的傷太重了。 力量都被限制在逍遙宗師叔祖的身軀規(guī)則中,他無法施展靈力。 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慌亂。 “倉靈,你聽我說,這個世界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劫?!?/br> “只有你我是真實的!” “你聽話,上來,和我回去,等這一世安穩(wěn)度過,我們便能走出去,離開這場劫,回到真實世界?!?/br> 倉靈無動于衷。 奚玄卿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他甚至開始后悔,自己不該告訴倉靈奚暮是幻想出來的。 他應該說…… 奚玄卿眼睫一顫,倏然醒悟,急忙道:“倉靈,你聽我說,你不要殉他,我可以讓他活!我可以!” 他反反復復地說。 倉靈起初無動于衷,什么也不想聽,可還是禁不住,有了反應。 奏效了! 倉靈緩緩抬起那雙黯然的眼,死灰復燃般。 喃喃著:“讓他活?” “他能活?” “對!”奚玄卿又探下另一只手,伸向倉靈,“相信我,再信我最后一次?!?/br> 倉靈沾血的指,猶豫著,緩緩地,握回緊攥他的那只手。 他抱著奚暮,又從地獄邊緣,回到人間。 足踝卻已空空蕩蕩。 那串廉價的紅線金鈴,被殘枝勾去,永遠墜落崖底。 倉靈一言不發(fā),小小的身軀背著奚暮的尸身,跟奚玄卿身后,往外走。 奚玄卿想接過來,替他背,他不肯。 只有他感覺得到,后背貼著的胸膛沒有溫度,沒有呼吸,甚至……連重量都沒有,如若無物。 他一會兒喃喃自言:“他只是睡著了?!?/br> 一會兒又說:“你好重啊,我背不動啦,你快醒來,換你背我了?!?/br> 只偶爾路過一兩個不曾相識的修士,小心翼翼地望來,奇怪道:“他背上有什么東西嗎?看起來又吃力,又輕松的?!?/br> 倉靈齜牙咧嘴,兇回去:“你們瞎嗎?一個大活人都看不見!” 又慌忙地捏緊奚暮已經僵硬的腿。 證明存在。 “他……他只是睡著了?!?/br> 修士被罵地一臉茫然,脾氣不好,想和倉靈吵。 卻又被走在前面,忽然回頭的一個一身鮮血的男人睨了眼。 目光不善,似想殺人般。 只得摸了摸鼻子,咽下一喉嚨的你他娘,走開了。 那些修士與同伴碰頭時,才驚悚于剛剛撿回一條命。 同伴說:“嚯,你可沒瞧見,那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最多不超過十七,明明細皮嫩rou,手腕就那么一點細,連劍都不會握,殺起人來不眨眼?!?/br> “就他一個人啊?” 那個滿身血,目光不善的男人,和他不是一起的嗎? 同伴愣了下:“對啊,他一個人就干掉了一個看起來很厲害的修士,懸崖邊碎尸還在呢,他殺了那個要抓他的人,突然朝我們看過來,我當時想,逃不掉了,破釜沉舟吧,一起上,干他娘的,結果你猜怎么著?” “嘿,他忽然用了個傳送陣,原地消失了!”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看見另一個人。 有個修士在數自己從秘境中獲得的寶貝,翻找半天,驚訝道:“奇怪,我怎么少了一瓶傷藥?” “受傷了,用掉了吧?” “不可能!那藥很貴!我就這點擦傷,哪里用得上保命的藥?” “唔……那或許是在林子里弄丟了吧?你那破錦囊,都漏了個洞,也不換?!?/br> …… 奚暮的存在,從始至終,都像是一場幻覺。 一個人真正死去,并非呼吸停止,脈搏消失,肌骨腐爛。 而是……這世上,再也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即便還殘留一點點印象。 那些修士,也都告訴自己:“無妄秘境,無妄無妄,便是無有妄念,秘境本就多彌彰,有了妄念,便生幻覺。” “嗐,都是幻覺罷了。” 有的人,將幻覺當成了真。 有的人,將真實當作了幻覺。 假作真時真亦假…… · 醉仙山依舊仙霧繚繞,恍若神境。 離去時,倉靈踏破一雙鞋,追逐著想象出來的人,跋涉千里,苦苦尋覓。 歸來時,他跪坐在云端,摟著奚暮的尸體,寒風吹冷血rou,變得和奚暮一樣,他便貼上他,相互汲暖。 奚玄卿的傷很重,騰云駕霧也是費勁。 托著他們的云不斷顫抖,傾斜,倉靈幾次險些掉下去,都被奚玄卿膽戰(zhàn)心驚地撈回來。 倉靈無懼,懶得動彈,他望著云下深淵,崇山峻嶺。 甚至想:這么跌下去,一了百了也挺好。 奚暮是他想象出的人,是不存在的,奚玄卿在騙他。 但又想:奚玄卿答應了他,要復活奚暮的。 還有希望,為什么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