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奚玄卿,你左眼流血了?!?/br> 對彼此而言,都過分熟悉的臉,相視相對。 奚……暮。 倉靈雙唇微動。 還不等反應(yīng),便被一片冰涼覆蓋。 圈住腰身的手臂緊了又緊,將他扣在懷里,不舍放手,另一只手攀上他后頸,細細摩挲著,將他拉得更近,貼得更深。 倉靈仰頭承受,卻并非毫無預(yù)兆,沒有心驚rou顫,也無驚慌失措。 意想之中,預(yù)料之外。 他平靜地不像被誰擁吻。 那雙眼剛剛還看著煙花在笑,現(xiàn)在卻變成了漠然涼色。 不是霜雪冰冷,掰一塊入爐煮,便沸騰,也不是三九隆冬的寒風(fēng),闔上門關(guān)起來,就凍不著。 而是像夏日里從深山流淌出的泉,尋不到源頭,也截不斷涌流,是灼熱炎日也煨不暖的涼。 而那個曾經(jīng)高矗于雪峰之上,冰寒徹骨的男人,被濃烈的愛恨籠罩,吻地?zé)霟岑偪?,含著他,嚙咬糾纏,恨不得吞咽入腹。 倉靈任由他吻著,無動于衷。 即便被吻地有些喘不過氣。 他依舊是平靜的。 在這樣的因緣里,誰先愛上誰,誰便先輸了一仗。 三百年前凡塵境如是。 九天境上如是。 如今,亦如是。 奚玄卿松開他的時候,他只眼尾有些熏紅,唇瓣瑩亮。 那雙眼寂靜無波。 彼此都沒說什么。 倉靈并無回避,只抬起手背擦了擦唇,又看著奚玄卿的臉,下意識朝鎖骨之間摸去。 但這里是夢,那枚吊墜并沒帶進來。 看著奚玄卿的不舍別離,絕望瘋狂,倉靈竟覺得很有趣。 他心似過隙白駒,前塵盡拋,身如棋盤走卒,只進不退。 脫開奚玄卿的懷抱,他說:“你要走了?!?/br> 想了想,又問了句:“不回來了吧?” 這多余的一句,像吹開飛灰后,底下露出的紅炭,本以為都要熄滅了,卻瞬時有了死灰復(fù)燃之勢。 奚玄卿眼瞳顫動,左眼的血復(fù)又淌出:“那你希望……” 倉靈轉(zhuǎn)眸看著螢火成群的夜空:“你的石身會燒完嗎?能不能再長出來?我還想看焰火的時候怎么辦?” 焰火哪里不能看,未必要用女媧石身燃燒。 可倉靈非要這么說。 便顯得那點稍縱即逝的留念,也覆上一層冷漠自私,滿不在意的冰寒。 奚玄卿啞聲。 大約是麻木了,也不愿讓這最后的溫存充滿怨念。 他又抱住他,低低笑了聲。 “喜歡這焰火也是好的?!?/br> 到底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換來的,好歹在倉靈喜歡的事物中,還有點參與感。 奚玄卿喑啞低咽,在夢境世界的崩塌聲中模糊不清:“好好留在丹xue山,孔雀一定能照顧好你,你不要淘氣往外跑,外面很不安全,不要再被人間誤了,這個世界不配,我也……不配?!?/br> 倉靈瞪大眼:“你說什么?我聽不清。” 夢境崩塌聲太吵鬧。 奚玄卿深深看著他,俯身,嚙咬住他耳廓,一字一句貼在耳邊說:“你若還想看焰火,丹xue山最高的山峰上,有顆梧桐樹,你站在上面,朝東邊看,在某一個日暮降臨時,或許會有?!?/br> 那會是他死的時候,燃盡的劫火。 都會化作一場盛大的焰火,遙遙地照亮丹xue山的夜空。 倉靈:“…………” 夢境崩塌。 所有的花草樹木化作螢火,奔向天際。 天空變成深邃的黑洞,足下土壤瞬時坍塌。 相擁的兩人齊齊墜落深淵。 足踝的紅線金鈴散發(fā)出熾盛光芒,照亮倉靈眼前的那張臉。 變得透明,即將彌散。 倉靈忽然朝他道:“奚玄卿,不談什么對錯了,沒有什么對錯,我們只是在迷夢中醒來的時間不一樣?!?/br> “現(xiàn)在,我先醒了?!?/br> 種種忐忑猜測,這一瞬,都被印證。 原來,倉靈都想起來了…… 至少在這個夢里,他蛻變長大,記憶回歸。 奚玄卿就快出夢了,他朝倉靈笑了笑。 “沒關(guān)系,你快些醒來,我……就不醒了?!?/br> 不醒,帶著這場美夢走進地獄。 能陪著他的,只有這個夢了。 他們一起在草原上曬太陽,斗嘴說笑,打打鬧鬧,還一起看了一場盛大的焰火,牽了手,擁抱過,親吻過…… 就夠了…… 一場夢散,就此訣別。 倉靈醒來時,腦中猶如下了一場霧,呆愣愣地看著自己后爪,那微灼的燙感似乎還在,鈴鐺卻早已冰涼。 那枚被奚玄卿修復(fù)的金鈴,再次布滿斑駁銹跡,用盡了氣力一般,變得平庸,不再光彩熠熠。 夢是這樣的。 初醒時,還記得一點。 醒來的時間越久,便如溪水脈脈流淌過,被沖刷地不剩什么了。 他緩了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正躺在丹xue山中,孔雀為他搭建的舒適小窩里。 孔雀正焦急地看著他,一會兒摸摸他腦袋,一會兒掀開他翅膀,摁他攤開的肚皮,圓鼓鼓的,昨夜吃的紫醬果還沒消化,這一摁,他險些直接吐出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哪個好人家的鳥像你這么能睡?不都餓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