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而程禧還難以回神,通話以來經歷的一樁樁,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腦子里閃過—— 程時就是蔣今明? 極度震驚和困惑,直接讓情緒走到了相反面,倒成了冷靜。她沒有吭聲,怔怔看著前方的路,經過走廊,拐彎,再拐彎,來到對角處的貨梯。 停了下來,按鍵下行。 這貨梯平時很少使用,隱蔽在角落,好些員工都不清楚位置。檀園路 76 號樓層不高,加裝客梯容易破壞整體風格,因此基本靠樓梯上下。 程時倒是輕車熟路。 她不由得仰臉,正巧他也低頭——這不是照片上蔣今明的模樣,程禧都沒察覺到自己蹙了蹙眉,又陷入思考。 “檀盛做開發(fā)時我就介入了,裝修改造都有參與,所以很熟悉。面部受傷做了手術,變了。你還有什么疑問,可以問?!?/br> 他回答得很干脆,但遠不足以消除她的困惑。蔣今明和程時兩個身份的割裂感,也讓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同他說話,只好淡淡道:“請先把手機還給我?!?/br> “這好像是我的手機?” 他從口袋里摸出那部摩托羅拉,摩挲著它的外殼,小小的入網貼紙還在背后,一如那天從百貨大樓買回來的樣子。 時空開了怎樣的玩笑,對程禧來說,撿到手機不過數(shù)月,于他而言卻已丟了 20 年……她難以理解難以接受,再正常不過了。 電梯來了。 程時將人推進去,門緩緩關上,封閉的空間讓沉默更徹底。 他張了張口:“你已經查好了,新新旱冰場會發(fā)生事故,想通過我引高嶺過去制造意外,是這樣吧?!?/br> 說著彎下腰去,把摩托羅拉重新放回她手上,繼續(xù)道,“不要再找高嶺了,那時他才 13 歲,罪不至死,也不值得讓人背上愧疚。更重要的是,這會引發(fā)什么新的改變我們很難預料?!?/br> 程禧被他戳穿,一言不發(fā)。 兩人從電梯里出來,到了一樓。抬頭透過天井,正巧看到吳悠站在二樓的扶攔邊,靜靜凝視著一個方向。 隨著他們往門口走去,視野也跟著移動,李思齊出現(xiàn)在了畫面的另一角。 他正背對著她,在接收片盤。 關于吳靜雯的事,程禧已經如數(shù)交代了蔣今明。不出意外的話,他很快便會動身去找周曉軍,而一旦成功改變志愿,吳悠的人生被抹去,便是瞬間的事了。 也許下午,最遲明天。 她是在告別啊,緊繃的身影寫滿不舍與克制,無意間低頭瞥見了樓下的兩人,又迅速地抹了把眼睛,朝樓梯間跑去。 程禧心被攥緊一般,忽然后悔了,急道:“你剛剛進來之前,我已經跟今明……跟蔣今明說過了,他可能已經出發(fā)去嵐海了,那吳悠——” “還沒出發(fā)?!背虝r接了一句。 他理解程禧還將他們看做兩人,暫時也延用了這種說法,解釋道,“他還沒出發(fā),等他到了嵐海我會知道。而且周曉軍……也說服不了吳靜雯,放心?!?/br> “你怎么知道?” “吳靜雯對跳舞的堅持,她自己也是很久之后才意識到,沒那么容易被說服的?!?/br> 那是她臨別前的話。那天她整齊地梳著頭發(fā),穿著黑色的舞蹈服,明明白白是在告別……程時不免又嘆了口氣,說道,“正好讓吳悠放棄?!?/br> 程禧嗯了一聲,他們倒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時吳悠也從樓梯間過來了,有些不敢正眼瞧程時,只是上前查看程禧的腿,支吾道,“傷口還好,我送你回醫(yī)院吧?!?/br> “不用你了,我送她回去?!?/br> “你那車……”她抿抿嘴道,“不是說不好,車太小,容易擠著她的腿?!?/br> “我們走路?!背虝r早就拿了主意,徑直朝門外走去,沒幾步,又回頭交代,“給你放假,給李思齊也放假,想干嘛干嘛去吧?!?/br> “我——” “去吧,別跟著我們?!?/br> 2 天氣很好。 溫度緩緩爬升,所幸有些微風。醫(yī)院并不遠,程時推著輪椅,在行道樹下慢慢前行。 “我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因為不知道哪里才是開始。你問吧,能解答的我會如實告訴你。” “你有蔣今明的記憶,所以剛才才能趕來制止,你知道我們通話了?!?/br> “當然有,我記得自己做過什么?!?/br> “好,如果你是蔣今明,你經歷了那場事故,實際沒有失蹤,而是改名換姓成了程時?!彼晕⒒仡^,“你知道一切,完全可以與過去的自己通話,為什么要把我扯進來?” “我沒法做這么大的改變,要盡可能保證一切按照原本的樣子發(fā)生,必須有你?!?/br> “原本的樣子?” “你撿到手機,提醒我火災會發(fā)生,我們改變 9 月 29 號那一天,這一切已經發(fā)生過了,吉祥。但對你來說,那是未來?!?/br> “什么?”她強行止住了輪椅。 程時也就跟著停下來,弓下腰輕輕展開她的手心,畫了一個圓,象征性地指了兩個點:“哪里是先,哪里是后,你覺得的未來,也可以是過去,在圓里沒法分辨,也沒有分辨的意義。而現(xiàn)在——” 他的指尖沿著那看不見的圓,就像時針走了一遍:“是時間至少繞了一圈,又再次到達的點?!?/br> 程禧呆呆看著自己手心,腦子被過去和未來攪得混亂不堪。所以自己三個月以來所經歷的,與其說是改變過去,其實是再次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