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眳怯苹仡^，終于露出微笑。程禧看得愣了，慌忙低下頭去，心里涌起難過。

    她此時才覺得自己的人生有價值，世上還有什么比這更難過的事。

    3

    以程禧的情況，現(xiàn)在是不該下床的。

    好在吳悠學過護理，一直以來照顧癱瘓的吳靜雯又富有經(jīng)驗，細致地將她轉移到了輪椅上。

    兩人趁護士不注意，悄悄溜出醫(yī)院，趕往檀園路 76 號。在路上，她問了吳悠的打算。

    “我姐有個高中同學，叫周曉軍，出事時也在船上。他們相互喜歡，沒來得及說出口，事故就發(fā)生了。據(jù)說我剛出生那幾年，他還常來看望我姐，也見過我，后來出現(xiàn)得越來越少，工作之后……”

    吳悠抿抿嘴唇，輕聲道：“出國了。”

    “嗯。”也算人之常情。

    “他說過，后悔沒有勸我姐跟他考同一所學校，當時他們聊過，我姐也是猶豫的！需要人推一把而已！”

    “你想通過這個周曉軍，說服你姐改志愿？”

    “如果他們考取同一所學校，現(xiàn)在一定不會是這樣?！?/br>
    程禧沒想到是這么個辦法，有些顧慮，沉吟道：“周曉軍現(xiàn)在的情況你清楚嗎？”

    “他至今沒有結婚?！?/br>
    “好，就算這么做了，可他能勸得動嗎？你姐就會聽嗎？”

    “她那時才 18 歲，哪有那么清楚未來要做什么呢？而且他們是同學，就算沒有說服——他可以偷偷修改她的志愿，如果知道這能避免未來的悲劇，他會去做的！”

    程禧扶額，只覺得這辦法很難行得通。但轉念一想，就算吳靜雯沒有聽勸，依舊學了舞蹈，也只是保持現(xiàn)狀而已。

    正好讓吳悠放下執(zhí)念，真正開始自己的人生。

    “試試吧?！彼龂@道，閉上眼休息，心里在盤算著另一件事。

    要緊的事，要命的事。

    4

    程禧在 vip 廳撥通了電話。

    蔣今明好幾日沒有聯(lián)系上她，擔心因為自己提供的名單，讓她出了什么意外，接起電話就問道：“你沒事吧？”

    “……我還好，有兩件事想請你幫忙?！?/br>
    “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查那份名單碰到什么事兒了。”他很是自責，終于松了口氣，回道，“你說?！?/br>
    “今明，這兩件事你只管去做，不要問為什么，可以嗎？”

    如果他知道這可能會抹去另一個人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不，不能讓他知道。

    “什么事。”

    “可以嗎？”她重復。

    蔣今明猶豫片刻，答道：“嗯?！?/br>
    “你盡快抽空去趟嵐海鎮(zhèn)，找一個叫周曉軍的男生……”

    她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唯獨省略了背后的原因。蔣今明雖然困惑，知道是火災事故造成的間接傷害，也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件事呢？”

    “你給我的名單中，有一人叫高成峰，是趙飛的司機。”

    “對，他有問題？”

    “他有個兒子叫高嶺，你認不認識？”

    “我見過。”蔣今明不太明白她的用意，“我跟史崇在飯店見過他，大概上初中的年紀，怎么？”

    程禧攥了攥拳，手心一片潮濕。她知道，她知道高嶺在 20 年前不過十來歲?？扇绻磥碜⒍〞砷L為一個惡魔，她能不能提前討要公道？

    “他是個……什么樣的孩子？”

    “嗯……”蔣今明想起上次那場景，蹙眉道，“可能家里人不太管，輟學了在混社會?！?/br>
    “今明，是我請求你這么做的?！彼宋亲?，橫了心一鼓作氣道，“高成峰確實有些問題，后天下午 4 點半，你把高嶺約到新新旱冰場，多聊聊他父親的事?！?/br>
    “……好。”是自己該調(diào)查的時候了？但總覺得哪里不對，“我約他晚上吧，4 點半我還沒有下班?！?/br>
    “不不不，晚上你要趕回來跟我打電話。你下班后再過去，他先到了可以滑冰打發(fā)時間，孩子嘛，容易遲到?！?/br>
    “嗯。新新旱冰場——”

    “離檀盛公司不遠，他去那兒方便?！?/br>
    “行?！?/br>
    “今明，你要記得下班后再過去，我會給你打電話?！?/br>
    蔣今明有些摸不著頭腦，又記得她讓自己不要問原因，握著聽筒嗯了一聲。

    程禧說完這番話，沒有輕松半分，反而感覺一呼一吸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她想到白婧人生的最后一幕滿是驚恐無助，最后掛心的事是失戀的遺憾，是一張沒有花出去的婚紗店充值卡……

    她反復告訴自己這么做是對的，忽然影廳的門被推開——

    程時幾步走進來，奪下了她的手機，沖電話那頭說道：“絕對不要去找高嶺?！?/br>
    “你是——”

    沒等蔣今明把話說完，他掛斷了電話，然后握著那手機，并沒有歸還的意思，彎腰注視她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你有什么權利——！”

    “你有什么權利讓我去殺人？”他直看到她的眼底，嘆了口氣，“吉祥，還有很多辦法，這么做你會后悔?！?/br>
    * 作者最后修訂時間：2021-06-27

    第三十四章 莫比烏斯環(huán)

    1

    “腿還沒拆線就出來，是想以后一直坐輪椅？”

    程時推著她出了影廳。

    他的動作，說話的語氣都顯得自然而熟悉，那一點點不安也很好地隱藏在表情里，不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