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近情情怯
車上太安靜了。 兩人很默契地沒說話,出于不同的原因。 施翎是因為不好意思開口,不知道開口要說什么,江承越是因為不想打擾施翎,因為她看起來太疲憊太困倦了。 施翎靠在車窗上,玩著手指,太安靜了,她的心事又涌上來。這樣的氛圍,很適合醞釀一些悲傷的情緒。 她抹了下眼角再次溢出的淚,不想讓江承越看到。 江承越不時用余光瞟她,這次精準(zhǔn)地捕捉到她擦淚的動作。 他裝作沒看到,伸手打開了車載音樂。 施翎輕輕地咳了一下,她不敢太大聲,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她覺得任何聲響和動作引起的尷尬都會被放大。 “冷?”江承越聽她咳,問。 “啊……沒有,就是清一下嗓子?!笔峄卮?。 江承越還是將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了。 又陷入了安靜。 施翎從沒覺得回家的路程這么漫長過。 其實她此刻很矛盾。從第一次見面的悸動,再到第二次見面的驚喜,她承認(rèn)自己對江承越有心動的感覺,可今天自己的狼狽被他盡收眼底,讓她覺得很不堪。她私心是想和江承越有獨處的機會的,可是不是現(xiàn)在,不是在她眼睛哭紅了、妝哭花了還醉了酒的窘迫的狀態(tài)下。 她想靠近他,想了解他,可一想到自己那些糟心事兒,她又猶豫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具備愛與被愛的能力和資格,她想跟著心走,卻被一些情緒絆住了腳。 “想起我不完美 你會不會 逃離我生命的范圍 …… 一個人失眠 全世界失眠 無辜的街燈守候明天 ……” 這首歌很合時宜地響起,施翎竟覺得有些應(yīng)景。 “這歌很好啊,我也喜歡聽?!笔嵯胫荒芤恢卑察o下去,先開口道。心想人家送你呢,一言不發(fā),真把人當(dāng)專職司機了? “嗯?!?/br> ……這下好了,又尷尬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說話呢。 其實江承越也有些后悔自己回答得那么冷漠,好像一個字都不愿意多說似的。但他是真不知道該說什么,說多了又怕她覺得自己話多,畢竟她現(xiàn)在正不舒服著,而且兩人也沒熟到那個程度。 施翎如坐針氈,閉上眼睛假寐。 車開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到了施翎小區(qū)門口。 江承越不忍叫醒施翎,他不知道其實人家壓根兒沒睡。 施翎還在裝睡,感受到車子沒動靜好一陣了,她心想應(yīng)該是到了吧,便假裝艱難地睜開眼,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樣子,“嗯?到了?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太困了,喝了點酒就這樣了?!?/br> “沒事。剛剛才到?!?/br> “那拜拜,今天又麻煩你了,改天一定請你吃飯。”施翎想著,怎么著也要客套一下,而且人家確實幫自己兩次了,是該表示表示。 想到明天雙方團(tuán)隊又要開會討論,她說:“那明天見!你開車小心?!?/br> 江承越咀嚼了一下這句“明天見”,才反應(yīng)過來明天兩方又要開會,便說:“嗯,明天見?!毕氲绞岷茸砹耍謫枺骸澳恪梢詥??我送你上樓?” “不用不用,我叫了我媽下來接我,你放心??旎厝グ?,開車小心,早點休息?!笔崤滤嬉妥约?,到時候不知道得有多尷尬,忙撒了個謊。 “嗯,那好,你也早點休息?!苯性?jīng)]堅持。 施翎再次道謝后下車,關(guān)上車門,轉(zhuǎn)身就走。她強撐著意志和身體想要站穩(wěn),一步一個踉蹌地朝小區(qū)門走去。 江承越?jīng)]急著開走,他知道沒人來接她,扭頭望向車窗外,目送她跌跌撞撞地向里走。 眼看著快進(jìn)小區(qū)門了,突然,只見施翎彎下腰,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捂著臉,身體在起伏。 施翎再也忍不住,她憋了一路的情緒終于沖破了閘門,洶涌地爆發(fā)。 她努力支撐著自己不倒下,另一只手捂著臉任眼淚決堤。她除了哭,再不知該做什么了。這一刻她想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那些事,她真的從來沒忘過。她以為她可以塵封那些往事,以為酒和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卻不知借酒澆愁愁更愁、時間只會加深所有往事的烙印。 還有今晚的江承越,她好難過,自己難堪的模樣被他看到,她不想這樣。她無法抗拒江承越對她的吸引力,卻害怕他會無法接受這樣自卑、怯懦的自己。 她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沒多少交集,卻已經(jīng)接近淪陷的邊緣,忍不住要繼續(xù)沉淪。 只是貪戀他那時溫暖可靠的肩背嗎?只是崇拜他在工作時認(rèn)真負(fù)責(zé)、一絲不茍的樣子嗎?職場上的他,身著西裝,干練穩(wěn)重,不是溪川的時候一身徒步裝備的他,但兩者都對她有莫名的吸引力。她怎么會這么輕易傾心于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但她清楚,這樣說不出原因的心動,在她目前為止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讓她想要奮不顧身,卻又讓她猶豫不前。 …… 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施翎只覺得眼睛哭痛了,發(fā)澀了,再也流不出眼淚了,她緩緩直起身,胡亂抹了把臉,趔趄地朝小區(qū)門里去。 江承越也不知道他這樣看了她多久,看她哭得這么厲害,應(yīng)該是有很難過的事吧。他好幾次忍住了想要下車去找她的沖動,卻告訴自己,她剛剛那樣拼命地掩飾、躲藏,應(yīng)該是不愿讓自己看到她這時的樣子的。于是他自己都沒發(fā)覺,他的手用力攥緊了方向盤。 過了好久,施翎終于直起身走進(jìn)了小區(qū),他才回過頭來開車駛離了大門,往自己家開去。 他說不出的煩躁,連車載音樂播放的抒情歌都覺得吵鬧,抬手關(guān)掉。 又搖下車窗,點了支煙,眉頭緊皺,吞云吐霧。 他沒有煙癮,只是這個時候,平白地就想抽支煙。 他才發(fā)現(xiàn)施翎小區(qū)離自己家也挺近的,都在市中心,沒一會兒就到了。 輸入密碼,進(jìn)門。 江承越換下鞋子,扯掉領(lǐng)帶,脫下西裝,徑直朝客廳的沙發(fā)走去。 他重重地坐下,雙腿敞開,頭后仰,雙臂分別搭在身后沙發(fā)靠背頂端的兩邊,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一手輕揉眉心,又緊接著抹了把臉,這么坐了大概有五分鐘,他起身,望向落地窗外。 他這套房子位于CBD附近,是個頂層大平層,面積很大,客廳的落地窗將江宜市繁華的夜景盡收眼底。 寬闊的淮瀾江上,大橋高聳地立著。那上面車水馬龍,這城市即使進(jìn)入深夜,也從不睡眠。霓虹燈倒映在江面,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波光,迷亂了人的眼。河兩岸的高樓仍亮著燈,工作的人似乎不知疲倦,公寓樓里的人似乎無心入眠。這鋼筋水泥的城市,豎起了一座座高大的銅墻鐵壁,禁錮了不知多少年輕的靈魂和孤獨的心,讓人覺得此心無安處,急切地想要尋找某種歸屬感。 江承越無言望向窗外,只覺得人們各忙各的,都行色匆匆,都自顧不暇。他今晚格外地覺得心空,盡管他習(xí)慣了孤獨,但他此刻卻沒由來地發(fā)慌。他知道,有什么東西在撬動著他的心,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rèn)。 過了會兒,江承越關(guān)了客廳的燈,朝臥室走去。他去浴室洗漱好后,披著浴袍便出來了,發(fā)尖還有凝著的水珠,搖搖欲墜。 將臥室大燈關(guān)掉,打開床頭的落地?zé)簦_窗簾,任窗外的霓虹燈投進(jìn)來,這讓他覺得這房間沒那么空曠、沒那么讓人心生寂寥。 打開電腦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又用微信吩咐許誠安排好明天的會議事宜,他便欲入睡。 今天是有些累了。 閉上眼,他不受控地想,施翎應(yīng)該平安到家了的吧?雖然看著她進(jìn)了小區(qū)門,但畢竟她喝醉了酒,神智不清的,還情緒低落,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正猶豫著要不要發(fā)微信問問施翎,擔(dān)心是否會太冒犯,便收到了施翎發(fā)來的微信。 他點開—— “我到家了的。早就到了。想著跟你說一聲?!?/br>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煩你?!?/br> “改天請你吃飯,請江總一定賞臉?!?/br> “這么晚了,不打擾了,你早點休息?!?/br> “晚安” 一連發(fā)了五條,江承越有些訝異,同時心中又不可抑制地泛起一層漣漪——他有些開心。 盡管不是曖昧的話語,但想著微信那頭的人是施翎,他莫名地覺得這文字帶了點溫度和別的什么意味。 “好,晚安?!?/br> 說了晚安,江承越卻是睡不著了。 她今天怎么會傷心成那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次在溪川,她一個人旅行,想來是個獨立的女孩子吧。她在工作的時候從容不迫的樣子,干練到讓人忘記她柔弱的一面,不可否認(rèn)地極具魅力…… 想到這兒,江承越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窘。這樣的他,怎么有點像在窺探施翎的隱私? 他經(jīng)過心里反復(fù)地確認(rèn),明確了一件事——他動心了,對施翎。他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快要沖破桎梏的心疼以及看見她哭時想要沖過去擁抱她的沖動,都讓他確信了這個事實。 他想要抓住這個女人,她激起他的保護(hù)欲,讓他想把她留在身邊。 ——作者有話說—— 來啦~在看的寶寶能不能留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