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必緊張，本王也不過是在京中閑來無事，于是向父皇求了恩典，出來長長見識。洹州府一向最重農(nóng)桑，又得大人治理有方，是探查民生最佳的地方，這才專程拜訪，怕是要叨擾大人些時日，還望大人多多擔(dān)待了?！?/br>
    “原來如此，”范玖稍稍放心，“殿下一路舟車勞頓，不妨先在府上休憩幾日，之后下官再讓人領(lǐng)著殿下四處走走看看?！?/br>
    “那便勞煩大人為我費心了?！标讨O含笑舉杯：“本王敬大人一杯。”

    范玖也端起酒杯：“殿下請。”

    兩人把酒言歡，飯后晏諳下去休息，范玖則喚來了吳進。

    吳進是范玖一手提拔上來的同知，最得范玖器重，聽了晏諳的事也不禁謹慎起來：“這衡王突然到訪，莫不是那舉子的事走露了風(fēng)聲？”

    “我怕的就是這個！”范玖煩躁道。

    吳進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大人不必心急，那個舉子的事情之前鬧得沸沸揚揚不假，卻也只是在新洛縣內(nèi)，更是早已經(jīng)壓了下去，衡王未必能聽到什么。就算有，也不過是捕風(fēng)捉影的事，算不得真。退一萬步講，真是傳出了什么風(fēng)聲，那也是新洛縣縣令的責(zé)任，跟大人可沒有關(guān)系，頂多……也不過是一時失察罷了。”

    “那衡王為何會跑到我洹州府來？”范玖還是不安。

    “這……”吳進也不知做何解釋，只能勸范玖寬心：“既然上頭沒有傳信給大人，衡王前來沒有攜帶什么旨意，說不準真的沒事，是咱們多慮了呢？畢竟這衡王在京城游手好閑慣了，難保就不是真的出來游山玩水的，什么探訪民生，也不過就是個借口，糊弄人的罷了。”

    范玖思來想去，仿佛也只有這個說法說得過去。據(jù)下人來報，晏諳并未在新洛縣多做停留，既然新洛縣的事瞞的好好的，他自然猜不到晏諳此行的意圖，跟吳進兩個人揣摸了半天也沒個結(jié)果，只好作罷。

    “他不是要探訪民生嗎？過兩日你就帶他到地里逛逛，這樣熱的天氣，我就不信他能頂著太陽在田里待多久?！?/br>
    頓了頓，范玖又道：“至于那個舉子，我始終是不放心?！?/br>
    他眼神陰鷙，“這世上，只有死人不會亂說話。”

    吳進自然沒有不從的：“那便依大人所言?！?/br>
    連續(xù)奔波數(shù)日，終于能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了。屏風(fēng)外故岑正將干凈衣物整理好搭在架子上，晏諳泡在浴桶里看著他朦朧的身影，想了想詢問道：“范玖近幾年沒有調(diào)任過，故大人有沒有與你提起過這位府尹為人如何、是什么性子？”

    故岑有些歉疚地道：“父親很少與我提起這些?！?/br>
    “也罷?！标讨O也不是非要從故遠林那里獲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這些東西說到底還得靠他自己摸索，別人的話也不過就是個參考。

    晏諳這會兒松快了些，靠著桶壁與故岑閑話：“寧澗縣離這里遠不遠？你也許久沒回家了，難得來一趟洹州府，可以回去看看?！?/br>
    “王爺還在這里，哪有屬下擅離職守的道理?！惫梳攵紱]想就回答道。他自然是想回家看看爹娘，但晏諳此番出來一切從簡，身邊只跟了他一個人，他哪還敢離開，萬一出了什么事后悔都來不及。

    “嘶，”晏諳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時有些失笑：“你家王爺?shù)挂膊皇莵順鋽车模俨皇軐櫡毒烈膊桓掖笸V眾地把我吃了罷?！?/br>
    晏諳此行還真不是來找茬的，說不準后頭還有求于人，他已經(jīng)很客氣了，范玖要是還覺得他有敵意……那他也沒轍了。

    故岑收拾完了，轉(zhuǎn)過身來：“那王爺接下來要做什么？”

    天氣熱，房間內(nèi)并沒有氤氳起什么水汽，隔著一道淺淺的屏風(fēng)，晏諳的輪廓清晰可見，故岑看了一眼便垂下頭來。

    “范玖不是說要讓人帶我逛兩天嗎，那就先逛兩天看看?！标讨O看他不動了，便道：“你也下去好好歇著罷?！?/br>
    故岑應(yīng)聲退下，晏諳注視著水面，忽然埋頭沉了下去，過了片刻才“嘩”地冒出來深深呼出一口氣，任由水珠瀝瀝拉拉地滴落，眼神晦暗不明。

    接下來的幾天吳進當真帶著晏諳四處游逛，面對晏諳提出的問題也仔細講解、知無不言。如是幾日，晏諳忽然提出明日便要告辭了。

    范玖表現(xiàn)得有些意外：“殿下才來沒幾日便急著要走，可是下官哪里招待不周??？”

    “大人多慮了，洹州府下有十數(shù)郡縣，我是想去別處看看，再然后便該返程回京了。”晏諳笑意盈盈，“這些日子還要多謝大人盛情款待?！?/br>
    “那殿下還想去哪里？下官跟下面的郡守縣令知會一聲，免得來不及準備怠慢了殿下?！?/br>
    故岑在一旁聽著，心中有些不悅。范玖真心為晏諳著想似的，可王爺又不傻，難道聽不出來這是想掌握他的行蹤？

    他想起昨晚晏諳對他說“總跟在別人屁股后頭轉(zhuǎn)悠，看到的都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不自己去探索，哪能窺得真相?！?/br>
    “不必如此大動干戈的，本王此番本就是為了探訪民生，若是因為本王的到來如此麻煩諸位大人，倒令本王惶恐了?！?/br>
    “既然王爺都這么說了，”范玖也不再堅持，“那便罷了，只是若有什么事，請王爺一定告知下官，不必見外?！?/br>
    晏諳欣然頷首：“一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