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窺見了她生活的某種問題，但這一次他仍舊沒有指出來。而是以自我剖析的方式，試圖給她講一個不帶說教意味的道理。

    藺雨落很感動。

    她甚至察覺到自己眼睛一熱，但她眼睛轉(zhuǎn)呀轉(zhuǎn)，又恢復(fù)如初，并打趣一句：“如果一直不結(jié)婚，那一直談戀愛也很幸福啊！”

    “前提是女孩不拒絕我啊?！笨浊嚓栃α耍斐鍪秩嗳嗨念^發(fā)：“加油，落落?！?/br>
    “謝謝你，孔律。”

    “叫我青陽好了?！?/br>
    “好的，青陽?！?/br>
    藺雨落一直把孔青陽送到地下車庫。她無比感激孔青陽給予她的所有的幫助和尊重，他給她的書單送給她的書和珍貴的小禮物，她全都留著。

    盡管如此，人生還是充滿離別。

    藺雨落習(xí)慣了離別，她對孔青陽揮揮手，笑著說：“下次見！”

    等電梯的時候顧峻川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邊：“挺殷勤啊。我練完你怎么不送我到地下車庫？”

    “除非你也一去不回?！?/br>
    “做夢。”顧峻川哼了一聲，跟她一起進(jìn)電梯。藺雨落身上的味道暖融融的，讓他想起他夢中的小木屋和爐火。顧峻川覺得自己的鐵白舉了。

    “藺雨落?！?/br>
    “怎么了？”

    “你們瑜伽里，有沒有什么流派能讓人變成假太監(jiān)？”

    顧峻川的話很奇怪，藺雨落忍不住指出其中的問題：“太監(jiān)就是太監(jiān)，假太監(jiān)不就是正常男人嗎？你現(xiàn)在不正常嗎？我沒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么課，能幫我戒色？”

    藺雨落聞言看了眼顧峻川。他說這么奇怪的話，讓她誤以為他身體出了什么問題。比如他經(jīng)常做劇烈運(yùn)動，是不是磕壞了撞壞了之類，但這跟她沒關(guān)系，所以那句“你怎么了”她沒有問出口。只是說：“戒色也分人。正常人也不會要求戒色。除非有難言之隱。”

    “不如晚上睡前聽經(jīng)念咒?！?/br>
    第72章 藺雨落：歸來的故鄉(xiāng)

    “你怎么不建議我找個廟出家？”

    “如果這個不管用, 下次我會這么建議的。”

    藺雨落想把手套還給他，到店里才想起她把手套忘在昨天的包里了。顧峻川下午來睡覺，還帶了個美容師來。

    他說他要讓他這張好臉永遠(yuǎn)年輕永遠(yuǎn)看著不省心, 決定好好利用睡覺的時間叫一個上門美容。藺雨落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但對他的行為非常不滿。

    “這就擾亂我們的工作秩序了啊?！碧A雨落跟他協(xié)商：“你睡你的覺我默認(rèn)沒問題，但帶美容師做臉就過分了。讓別的學(xué)員怎么看??？”

    “別的學(xué)員可能巴不得也想這么干。我在幫你們打造超級冥想課呢！”顧峻川張嘴唇碰下嘴唇, 不負(fù)責(zé)任地胡說八道。

    藺雨落一時之間竟沒找到更好的話反駁他，而顧峻川卻又說：“腦子不夠用了是吧？玩跨界啊，讓你們方柳把旁邊那個空店租下來，瑜伽美容綜合店。這樣我就不用叫上門美容了?！?/br>
    …

    顧峻川準(zhǔn)備關(guān)門, 對藺雨落說：“離這間訓(xùn)練室遠(yuǎn)點，從現(xiàn)在開始這里就是關(guān)關(guān)教練、我、我美容師的地盤了。”

    說完關(guān)上門, 把藺雨落鎖在訓(xùn)練室外。藺雨落透著玻璃往里看, 顧峻川平躺在瑜伽墊子上, 關(guān)關(guān)在授課，美容師真的在給顧峻川做臉。藺雨落納罕, 跑去問小鳥, 小鳥說：“顧總在搞一個渠道, 要做調(diào)研, 他時間不夠了，索性就帶你們館里去了。”

    這人忒奇怪。

    美容師和關(guān)關(guān)都出來了，顧峻川還在里面睡覺。真睡了。顧峻川也吃不準(zhǔn)自己這是什么毛病, 近來晚上睡眠淺，但到了瑜伽館就睡得好。蓋著毛巾被，燈一關(guān)空調(diào)溫度適中, 隨隨便便就能睡熟。

    館里都快下班了, 還不見他起來。保潔阿姨問藺雨落：“那間打掃嗎？”

    “掃, 阿姨您等一下啊，我去叫他起來?！?/br>
    藺雨落推開門，本想站在門口來一聲山呼海嘯把他嚇起來，但燈剛打開被嚇一跳的人是她自己：顧峻川睜著眼睛看著她。藺雨落緩了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厲聲指責(zé)他：“你以為你是張飛呢！睜眼睛睡覺！”

    顧峻川慢騰騰坐起來：“我在思考。”

    “你回你自己地盤思考不行嗎？阿姨等著打掃衛(wèi)生呢！”

    顧峻川看了眼表，懶洋洋站起來，揉了揉眼睛向外走。藺雨落跟在他身后，走到門口看到來接她下班的寧風(fēng)。

    “寧風(fēng)。”藺雨落小跑著到他面前：“你不是在醫(yī)院陪護(hù)嗎？”

    “來接你下班?！睂庯L(fēng)看了一眼顧峻川背影，又收回目光。他知道顧峻川是那個人。

    那個人，指代顧峻川。藺雨落曾與寧風(fēng)講過顧峻川的事，她講了所有，除了名字。在他們的心中，一場真正的感情應(yīng)該開始于坦誠和了解，包括對某一段特殊記憶的不回避。

    藺雨落看到他的目光，解釋一句：“他今天來館里練瑜伽，睡過頭了?！鳖^輕輕靠在寧風(fēng)肩膀上一下：“你再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

    顧峻川站在綠野的櫥窗前跟小鳥說話，有時會看一眼對面，寧風(fēng)耐心地等在那里，意識到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藺雨落把他拉進(jìn)門去，讓他坐在窗邊工作，又在他手邊放一杯茶。他們各忙各的，偶爾對視一眼。

    “顧總，關(guān)于排隊的調(diào)整方案你看行嗎？”小鳥問他。

    顧峻川收回目光，說了句：“可以?！本烤鼓睦锟梢砸矝]有說清，總之這是小鳥最輕松的一次匯報工作。

    “那我們下班了?！毙▲B去取大衣：“明天我排晚班，上午要帶小東西去看牙醫(yī)?！?/br>
    “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結(jié)婚生孩子感覺怎么樣？”顧峻川也穿衣服，手伸進(jìn)大衣兜里拿手套，摸了個空才想起那手套他給了藺雨落。

    “就怎么說呢…有時候想離婚，有時候覺得我老公最好。比如今天早上，他又要出差，我就想離婚；但剛剛他說人已經(jīng)回來進(jìn)了家門，就覺得還能過一過。”小鳥邊說邊系圍巾：“落落也問過我這個問題，還問生孩子疼不疼?！?/br>
    “藺雨落問你這個問題？”

    “對啊?！毙▲B系緊圍巾：“著實認(rèn)真問了問。可能因為你們都沒結(jié)婚，所以對這些事很好奇。”

    兩個人一起向外走的時候，藺雨落也已經(jīng)處理好工作，拉著寧風(fēng)的手向外走。

    顧峻川和小鳥向電梯間走，剛剛的話題顯然可以繼續(xù)，但他不再說話了。小鳥是在上了電梯后才想起樓下l的小魚對她的叮囑的：在顧總面前少提落落店長，兩個人有點奇奇怪怪的故事。

    于是小鳥也徹底收聲，兩個人沉默著下了電梯，簡單告別后走向自己的車。

    顧峻川在車?yán)镒藭骸?/br>
    小鳥的話讓他很意外，藺雨落竟然開始關(guān)心結(jié)婚生孩子，而她才剛剛開始戀愛沒幾個月。或許真的應(yīng)驗?zāi)蔷湓?，對的人就是一眼萬年，在一起第一天就能想到永遠(yuǎn)。真牛逼，這就開始憧憬結(jié)婚和生孩子了。

    蘇景秋問他要不要喝一杯，他下午睡過了，也的確是可以喝一杯，就驅(qū)車去了酒吧。

    蘇景秋看著心情不太好。心情越不好越鬧騰，緞面襯衫扣子解了幾顆，叼著煙坐在臺下聽歌。

    “怎么了？”

    “鄭良跟那個異地戀復(fù)合了?！?/br>
    “不是分手了嗎？”

    “又復(fù)合了?！?/br>
    蘇景秋對顧峻川說：“我今天想明白了一件事，什么鍋就得配什么蓋，我這個蓋配不了鄭良那個鍋。哥們不玩了?！闭f完加了一句：“我單方面不玩了，反正別人也沒想跟我玩?！?/br>
    顧峻川手隨便指了一個拘謹(jǐn)坐在角落的姑娘：“是你現(xiàn)在喜歡的類型嗎？”

    “代餐嗎？別鬧了?！碧K景秋感覺很煩，他跟顧峻川各有各的煩，酒也喝不下去，總覺得有什么事堵著：“咱倆去旅行吧。說今年去玩，這今年都快過完了，還沒啟程呢！隔壁那家酒吧都換倆老板了，我還沒出去玩呢！”

    “去哪啊?！?/br>
    “去滑雪，走嗎？”

    “走吧。往最冷的地方去。我也想去看雪了?！?/br>
    倆人說走就走，顧峻川一口酒沒喝，他開車，倆人當(dāng)晚就開出了城，找了家酒店住下。

    別人旅行要跟女朋友在一起，他們兩個失意的爺們也不嫌丟人，第二天一早就直奔了漠河。蘇景秋坐在副駕上啃雞腿，含糊道：“既然去都去了，雪要滑吧？冰燈得看吧？霧凇也得看吧？干脆咱倆就把吉林黑龍江好好玩，其他事都去他媽的?！?/br>
    “玩就玩唄。”顧峻川有一大堆事等著干，找了個服務(wù)區(qū)停車打電話，l的事給高沛文、綠野的事給綠野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藺書雪的事讓她自己處理，順道叮囑她：除非顧西嶺死了，不然有關(guān)他的任何事別告訴他，煩。

    高沛文對顧峻川近來一系列反常行為早已習(xí)以為常，這會兒也不多問，只說讓他開心去玩，如果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l不屬于他了也別意外，反正她早想謀權(quán)篡位了。

    顧峻川冷笑一聲掛了電話，跟蘇景秋倆人對著抽了一根煙：“那就走？”

    “走！活著么！玩！作一天是一天！”蘇景秋把衣領(lǐng)子一直拉到脖子：“到山海關(guān)搞幾身行頭，帥死拉倒！搞張揚(yáng)的！”蘇景秋說的話兼具賭氣和喪氣。無非是因為的確照著鄭良喜歡的樣子裝過一段時間，然而屁用沒有。鄭良單純是不喜歡他，跟他是什么人壓根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而顧峻川呢，單純就想先離開北京，倒不是逃避什么，只是覺得再呆在北京，他就不像他。像被欲望牽著走的色棍，又像內(nèi)心被愛情排擠的可憐蟲。他顧峻川才不要這慘兮兮的形象，活著就該壯烈點、鮮明點，什么情情愛愛的，得到就珍惜，得不到就云煙罷了。

    他在心里跟自己使橫，無非是想嚇退得知藺雨落動了結(jié)婚年頭而來的那股子難過。

    倒是管點用。

    車內(nèi)音樂一放，車在高速上開往冰天雪地的北國，心都跟著開闊。

    而這一天藺雨落睜開眼，寧風(fēng)竟罕見地沒早走。他在廚房做早飯，想盡自己的努力照顧藺雨落，至少不讓她覺得跟自己談戀愛太虧了。總是莫名其妙消失，對工作內(nèi)容全然不能透露，好不容易回來又要去照顧生病的母親。

    藺雨落跳下床去，頭發(fā)亂蓬蓬的，身上套著一件舊毛衣。踩著毛絨拖鞋到他身后，抱住他腰：“你怎么沒走？”

    “一起吃早飯然后送你上班?！?/br>
    兩個人一起吃早飯，藺雨落對此心滿意足。

    出門的時候手伸進(jìn)背包里拿東西，摸到寧風(fēng)放進(jìn)去的熱牛奶，就笑了一聲。再摸一下，摸到她準(zhǔn)備還給顧峻川的手套。那個手套本來被她團(tuán)在一起，現(xiàn)在兩只散開。

    藺雨落上車后跟寧風(fēng)說：“手套是那個人的。那天東安商場有人暈倒，我參與急救以后一直很害怕，手很涼。他把手套借給我用?！?/br>
    ““那個人”這個代號不太好，他總該有名字?！睂庯L(fēng)說。

    “顧峻川?！碧A雨落說：“這個手套沒有任何別的意思，我昨天想還給他，但忘在之前的帆布包里了?！?/br>
    “落落?！睂庯L(fēng)打斷她，輕聲說：“放松。一個手套而已。放牛奶的時候看到它掉到地上，我撿起來的時候順手打開看你喜歡什么款式?！?/br>
    拉過藺雨落的手，兩個人在車?yán)镬o靜坐了一會兒。寧風(fēng)說起高中母校請他過年的時候順便回去演講。他不知藺雨落過年的計劃是怎樣的，很想邀請?zhí)A雨落一起回家鄉(xiāng)過年。

    “我很想跟你牽著手在校園里走一走，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睂庯L(fēng)說。

    情竇初開的他們，高中部的男孩和初中部的女孩，下了課就向cao場跑。如果能在人群里對視一眼，后面的一整節(jié)課都會笑著上完。

    高中部的男孩上了清大，初中部的女孩上了高中部。他寒假回去看她，在月色下偷偷牽她手。那時寧風(fēng)怎么說？等我們都長大了，結(jié)婚了，一定要牽手到老師面前。

    “叔叔阿姨呢？回去嗎？”藺雨落問。

    “要回去的。”寧風(fēng)對藺雨落笑笑：“他們每年都要求回去過年，家里有親戚朋友，過年熱熱鬧鬧?！?/br>
    “那我回去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