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在星期天晚上 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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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他雋逸的字體,寫下一行行冰冷的觀察記錄。 每一頁中間,都配有盛父被病痛折磨時的殘酷觀察照片。 簽字處無一例外寫著的,是獨屬于最年輕的天才研究員編號:000 無人知道的角落里,一張泛黃的紙背面朝上,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幅卡通畫。 “對不起,盛欲。”點滴guntang從他眼尾滑落。 這幅幼稚的畫將會永遠(yuǎn)掩于黑暗里,埋藏心間。 作者有話說: 二更大約在凌晨,校園篇最后一章。 還是老話,bb們別等,睡覺重要,明早再來與校園時期的盛欲江峭道別吧。晚安。 第40章 睡眠航行 ◎【校園篇】完◎ “江峭, 你和外公是眼睜睜看著我爸爸死的對不對?” “我的,新婚丈夫?!笔⒂nD在這里,自嘲般輕笑, “居然是目睹我父親死亡的觀察記錄員。好,就算拋開這件事, 你告訴我江峭?!?/br> “早上我們領(lǐng)證的時候,你在想什么?是在與我一般甜蜜憧憬我們的未來嗎?”她的目光委頓下來,長睫顫抖, 眼底血絲細(xì)密交織, 鼻尖通紅, 卻強(qiáng)自發(fā)狠地緊咬嘴唇, 不許淚水淌落,不許自己有半分示弱, “還是你知道,其實沒有‘我們的未來’, 只有我們‘各自的未來’,是嗎?” 江峭上前扯住她的手腕, 急切道:“盛欲我——” “我分不清了, 江峭?!?/br> 最終的最終, 女孩還是為他落淚了, “我分不清你的告白,你的求婚,在我以為我們相愛的時間里你究竟什么時候是真情, 哪一句話是假意。” “他們都叫你天才。” “你是天才, 那么你來教教我, 只要你告訴我你的靠近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我。”盛欲低垂下頭, 她的哭腔破碎, 她的滿腔愛意隨guntang淚漬砸在地上,擊穿他的心, “只要你這樣說……我就信。” 盛欲重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此刻,她在用眼神向他乞求,乞求他能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求助他幫自己看透他的心,認(rèn)清他的愛。 她還是,向愛示弱了。 然而,在此之前一直奢望一個解釋機(jī)會的江峭,卻在女孩賞賜給他的這個機(jī)會面前,忽然陷入沉默。 盛欲索要的答案,他說不出口。 他沒有辦法。 誠然與鄧正恒有股份約定的人,是gust,在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是gust在以“江峭”的名義存活,他無法保證gust從始至終對女孩的接近都是純粹。 畢竟他是那樣野心勃勃的人。 可是,錯的人只有g(shù)ust嗎? 作為本體的主人格,他就是完全無辜的嗎? 少年時期的相識他沒有忘記,記錄盛川的死亡過程他刻骨銘心,明知一代herm13是失敗品,卻在鄧正恒要求為盛川注射時沒有站出來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在小蒼嶺的地下實驗室,他看到了gust拿回的盛川病例,他那么聰明,當(dāng)然猜得到是盛欲在讓他幫忙尋找父親的死亡原因。 所以他當(dāng)然有錯。 是他一早知道盛川就是盛欲的父親卻選擇隱瞞。 是他貪享在女孩的愛意與救贖里,忘乎所以。 是他的私心讓他在此刻無法開口,無處落腳。 是他,親手摧毀了盛欲的愛。 還要再騙她嗎? 不能了。 “我好恨你啊,江峭。” 恨他將自己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傻子;恨他怎么敢戲弄她的愛意;恨他此刻的沉默是對她最完整又殘忍的否定。 恨自己事到如今還在給他機(jī)會, 還是不忍心、還是做不到說出一句刺傷他的狠話。 “算了吧,我們?!笔⒂谶@一瞬,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好沒勁。一切都是不具實感的荒唐。 于是最后。 她說:“你消失吧,江峭。” 那個瞬息,江峭在震詫里頓陷灰敗。 他像站在峭壁上,一剎踩空,便墮墜入萬劫難復(fù)的沉淵。淵底是空落森寒的漩渦,將他吞噬,讓他湮沒。 他還是,孑然一身的孤徒。 他的眸眼頹唐失色,那里不再有光。是他玷污了光。蒼白嘴唇稀微顫動,他的痛苦低吟,仿佛是求證: “你…是這樣想的嗎?盛欲你,真的希望我……” 消失嗎? 而女孩也已神竭力疲。 不肯再說一個字,盛欲背過身,在他們新婚之夜率先結(jié)束了這場本不該這般糟糕的談話。 也結(jié)束了他們的關(guān)系。 江峭離開的時候失魂落魄。當(dāng)他扶著門框走出來,才發(fā)現(xiàn),鄧正恒已經(jīng)在門口站了許久。 久到足以聽見盛欲的哭腔質(zhì)問,和江峭低卑的道歉。 看見鄧正恒,江峭的身體飄搖了下,腳步踉蹌得險些跌倒。 鄧正恒伸手扶他一把,他輕輕掙開就已花光了所有力氣,點過頭表示自己沒事,他在夜色里落寞走遠(yuǎn)。 家門開敞,鄧正恒知道,現(xiàn)在只有自己能把事情完整地復(fù)述出來。 盛欲狼狽地跌坐在沙發(fā)前,地面冰涼,卻沒能讓她冷靜下來。 甚至做不到完整地呼吸一次。 “我都聽到了,秧秧?!编囌阒溃F(xiàn)在盛欲的心理也一定在憎恨他這個外公。 “是我的錯,要怪就怪我吧。” 鄧正恒自述道: “你一定也看過你爸爸的病例吧?病危通知下達(dá)過六次,最后一次醫(yī)生宣布現(xiàn)有治療手段對他全部無效,我做了一輩子腦科研究,他的情況有多糟糕,我很清楚?!?/br> “是了,我的過錯實在太低級。當(dāng)年herm13的項目是江峭的父親江誠中全權(quán)負(fù)責(zé),第一代成品一經(jīng)問世江誠中就死了,我試圖鉆空子,通過別的高層領(lǐng)導(dǎo)拿到注射劑樣品,我想哪怕不起作用,也比看著你爸等死好,總要試試才行?!?/br> “現(xiàn)在想想真是荒唐??墒悄阋呀?jīng)沒了母親,我怎么忍心讓你再失去父親,所以我把還不具備臨床試驗許可的一代herm13注射進(jìn)你爸爸身體里?!?/br> “怎么也沒有想到,原來臨床試驗需要排隊申請,江峭的母親在那時病情惡化,江誠中等不了不惜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我更沒想到,完美通過活體動物實驗的藥劑,用在人體……致死性竟然這么強(qiáng)。” 開啟塵封的往事無疑需要勇氣,黑暗的過去重新鋪展在老人眼前,再一次詰問他年邁蒼老的心。 他揉揉渾濁的眼睛,那里流淌不出悲哀,只剩憂愁的無奈空洞。 他繼續(xù)說: “知道江誠中死因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你父親的生命不僅沒能挽回,還在死前承受了大量的痛苦,我有愧于他?!?/br> “后來決定把江峭叫過來,也是我一個人的打算。我想他是江誠中的兒子,是科研界的天才,我希望他能繼續(xù)研究herm13,沒想到兩年后他真的研究出新一代藥劑?!?/br> “像江誠中一樣,江峭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雖然不至死,但還是失敗了,他也承受了不小的副作用,直到那時我才改觀,希望herm13的研究徹底停止?!?/br> 記憶回溯倒退,盛川在生命最后的時間,已經(jīng)失去視力,多年自言自語瘋瘋癲癲的男人,突然意識清醒了一瞬。 盛川緊緊拉著鄧正恒的手,清晰地說:“爸,我知道您想救我,只恐怕我沒有這個福氣……今后,秧秧就辛苦您收留照顧了。” 年少的江峭抱著本子,筆尖懸提著不停顫抖,他輕說:“鄧博士,herm13起作用了,它沒有完全失敗?!?/br> 同樣顫抖的,還有少年人一顆飽受煎熬的不忍之心。 盛欲不言不語,安靜地聽完鄧正恒的講述,又在地上呆坐了一會兒,才找回力氣,慢吞吞爬起來。 “秧秧。”鄧正恒叫住魂不守舍的盛欲, “外公對不起你?!?/br> 盛欲回過頭,她還是不理解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從來沒聽過真相,不知道它竟然這樣殘酷。 可最讓人難過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該怪誰。 只能搖搖頭:“爸爸應(yīng)該是太想念mama了,外公養(yǎng)育我,對我很好,沒有對不起我。” 鄧正恒和這個外孫女之間,隔著許多。 一開始他并不贊同女兒鄧晚彌嫁給盛川,因為鄧晚彌一意孤行,鄧正恒即便無奈承認(rèn),也不愿多理會小家庭。 鄧晚彌死后,鄧正恒更加斷絕了與盛川的來往。 終是不忍放下女兒的骨rou,他出現(xiàn)在盛家附近時,正看見八歲的小盛欲拽著爸爸盛川的手,試圖將神志不清的盛川從鄧晚彌的車禍葬身地帶走。 那時鄧晚彌已經(jīng)走了一年多,馬路早已被清理如新,再沒有慘烈的痕跡。 盛川不停在馬路中央踱步,叫著妻子的名字。 “走啦爸爸,mama在家做飯等我們回去吃呢。” 小小的盛欲使勁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忍住眼淚,她不能哭,她還要哄爸爸回家。 哪里還有mama會給他們做飯呢?爸爸神志不清的時候,做飯的任務(wù)只能落在她身上。 這是個多好的孩子啊。 往后的很多年里,鄧正恒都深刻記得這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