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成婚前有多不愿意，拜過堂喝了合巹酒，他們就?是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在面?對太子?威逼時，之所以敢拔刀刺殺，除了要保護兒子?豁出去了，還有就?是知道她身?后有聞紹會為她撐著。

    可聞紹要死了。

    他居然要死了。

    真是造化弄人?哪。

    趙永來傳皇帝口諭，讓她去圜丘為彭城王侍疾，且把阿菟帶進宮中交由貴妃看?顧，駱鳴雁就?知道自己此行恐怕是活不成了。

    她殺了太子?。

    聞紹活，她才能活。

    聞紹死，她也得死。

    她沒有掙扎，收拾好東西把兒子?送上馬車，就?來了圜丘，甚至沒有帶多少行李。

    但是，她真的不想死。

    憑什么！

    太子?要殺她們母子?，難道她就?要引頸就?戮嗎？

    是太子?造反，是太子?逼宮，她只是被迫反擊！

    天色漸漸亮起來，駱鳴雁就?這么盯著昏迷的聞紹看?了一夜，忽見聞紹眉宇之間輕微動了動，她連忙呼喊御醫(yī)。

    聞紹的精神看?上去似乎還不錯，可御醫(yī)們的表情卻更凝重了。

    聞紹看?到床邊的駱鳴雁，吃力地問?：“你……你怎么……來了？”

    駱鳴雁握住聞紹的手，說道：“前日太子?逼宮，圍困了咱們家，我不得已，把太子?殺了?！?/br>
    “什……什么？”聞紹沒聽清，又好像聽清了，太子?死了？

    駱鳴雁提高了些許聲音重復(fù)一遍：“我把太子?殺了?！彼阅憧禳c兒好起來，等你痊愈了就?是新的太子?了。

    御醫(yī)們一直在圜丘守著彭城王，根本不知道城里的事，聽彭城王妃說她把太子?殺了，有一個算一個都面?如土色。

    “你……你再說……說一遍，你把誰……誰殺了？”聞紹攢足了力氣一把握住駱鳴雁的手，臉色猛然紅潤了起來。

    在御醫(yī)們呼喊著別激動的聲音里，駱鳴雁第三次說：“我把太子?殺了，親手殺了?！?/br>
    “殺……殺……好！不愧……不愧是我的王妃，好哈哈哈……”

    聞紹大?笑，越笑越大?聲。

    聞端死了，他居然死了，死了好，死得好，好，好……

    笑著笑著，忽然就?沒聲了。

    御醫(yī)們大?驚，忙請彭城王妃離開，給彭城王施救。

    駱鳴雁失神地退出里間，不知過了多久，御醫(yī)們出來朝她搖頭。

    所以……

    聞紹還是死了？

    “王爺傷得太重了，就?是神仙也難救?！庇t(yī)如此是，到不是為自己開脫，是真的無能為力。

    駱鳴雁點點頭，道了聲辛苦，讓他們?nèi)バ菹ⅰ?/br>
    她回?頭看?著里間，已經(jīng)有內(nèi)侍在為聞紹收殮，去宮中告喪的人?也已經(jīng)出發(fā)。

    等棺槨從里面?抬出來，她猛地站起來，眼淚不自覺就?涌出了眼眶。

    聞紹真的死了。

    繼明德宮后，彭城王府也掛上了白幡。

    接連失去兩?個兒子?，一個是繼承人?，一個是最?喜愛的，這叫皇帝大?受打擊，短短兩?日，花白的頭發(fā)近乎全白了。

    成國?公一家子?人?來彭城王府吊唁，駱廣之看?了胡元玉一眼，后者?瞪了他。

    “雁兒，”胡元玉請駱鳴雁屏退左右，委婉地告知：“昨日陛下召你祖父進宮，沒說什么，就?閑話幾句家常?！?/br>
    “所以，祖父祖母今天就?來了?！瘪橒Q雁諷刺地說。

    不需要胡元玉說得多明白，她們都知道，皇帝想要她死，皇帝在逼她自裁。

    “本來也該是今天來的?！币馔獾?，胡元玉并沒有不悅，她勸道：“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世?子?著想，他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已經(jīng)沒了父親看?顧，再沒有祖父照應(yīng)他日子?該多艱難?！?/br>
    駱鳴雁沒再說，只引手向外，請胡元玉出去。

    “你好好想想罷?！焙裾酒鹕?。

    駱鳴雁偏過頭。

    胡元玉嘆了口氣，離開了。

    片刻后，駱鳴雁叫來侍女問?：“世?子?呢？”

    “世?子?在靈堂?！?/br>
    “你們好生看?著世?子?，別讓世?子?熬壞了?！?/br>
    “王妃放心，奴婢省得?！?/br>
    駱鳴雁遣退了侍女，獨自在屋中枯坐。

    皇帝逼她死，祖父不會為她忤逆皇帝，否則也不會叫祖母來勸她，皇帝奈何不了門?閥，動一個成國?公府還是沒有壓力的。

    可她不想死，憑什么她就?要死，她的孩子?還那么小，他已然沒有了父親如何能讓他再失去母親。

    建康京里處處險惡，沒有父母的孩子?日子?會有多艱難，別人?不知道，駱鳴雁卻是有體會的。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駱鳴雁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自裁的。

    第235章

    姚瑩在看到胡元玉要單獨與駱鳴雁說話時就覺得很奇怪, 成國公等人吊唁后離開，她卻沒有走，找到駱鳴雁詢問了一番, 駱鳴雁也沒有瞞著母親, 將皇帝的意思說了。

    “這不是混賬么，憑什么叫你殉葬?！币Μ撚煮@又怒, 但?現(xiàn)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你別人他們的, 不管別人說什么，你就當(dāng)聽不懂，娘來想辦法。對了, 娘去找你外祖父?！?/br>
    她說著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平國公府趕去。

    駱鳴雁想喚住她都沒來得及。

    她不覺得外祖父能在此事上幫上什么忙, 更有甚者，她不覺得外祖父會幫忙。

    再?是傀儡那也是皇帝, 平國公不會為了她這么個可有可無的人公然忤逆皇帝，若他能, 在南康王摔斷腿后就不會迅速放棄他了。

    如今她駱鳴雁也不過是另一個南康王，甚至還不如。

    太?子和聞紹都死了，皇帝只剩下南康王、東海王和五皇子三個兒子, 東海王擺明就是個又蠢又壞的東西, 五皇子不受皇帝待見?, 那這個皇位最終就只能落在南康王頭上了。

    駱鳴雁想到這兒，忽然覺得好笑?，然后她就笑?出?聲來了。

    不知道外祖父有沒有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 不知道南康王還能不能接受當(dāng)初背棄他的人。

    如駱鳴雁所?料, 平國公甚至沒有見?女兒，叫妻子去應(yīng)對, 伏樂也沒法面?對女兒，只能抱恙，讓兒媳出?面?。

    柯懷玉對姚瑩搖頭：“不是家中不肯幫忙，實在是無能為力?！?/br>
    姚瑩看著一臉為難的長?嫂，還有旁邊伺候的侍女們躲閃的神色，什么都明白了。

    “當(dāng)年……”她喃喃。

    “什么？”柯懷玉沒聽清。

    姚瑩挺直了腰桿，微揚著下巴，鏗鏘道：“煩請嫂嫂轉(zhuǎn)告父親，當(dāng)年南康王摔斷腿，他是不是也這般無能為力。”

    說完，她不再?看驚怒交加的柯懷玉，大步離開了平國公府。

    可連至親都不愿意幫忙，那些關(guān)系不遠(yuǎn)不近的姻親轉(zhuǎn)折親更不會在此時伸出?援手，躲都來不及。

    姚瑩奔波在建康京的街上，四處吃著閉門?羹，人情冷暖甚至比駱文剛逝去那幾年更叫她心涼。

    在她為女兒奔走時，胡元玉和姜云夢接連上門?勸說駱鳴雁認(rèn)命。

    “與?其讓別人動手，不如自我了斷。大姑娘，你也別覺得嬸嬸說話難聽，你一生榮辱都系于?彭城王，如今他人沒了，你還有什么指望。索性你也殺了太?子，也算是為彭城王報仇了，不如殉了葬，與?彭城王到地?下團聚，也叫咱們這些無辜之人可以松快過日子。”

    駱鳴雁道：“倘若二叔死了，二嬸會給?二叔陪葬嗎？”

    姜云夢正想斥她胡言亂語，就見?駱鳴雁舉起自己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一臉惡意地?說：“二嬸，我殺太?子就是用這只手。握著匕首，捅進太?子身上，怕他死得不夠快，又抽出?來再?捅。太?子的血是紅的熱的，流得我滿手都是。二嬸你說，二叔的血是什么樣的？”

    “你……你……”姜云夢雙腿打著顫后退。

    “二嬸說話之前?先掂量掂量，我連太?子都敢殺，殺個二叔二嬸又有何難?！?/br>
    姜云夢驚叫一聲，啐了句“瘋子”，逃命似地?跑了。

    駱鳴雁放下手，面?無表情地?吩咐：“以后不準(zhǔn)姓胡和姓姜的上門?，來了就給?我打出?去。”

    侍女大聲應(yīng)喏，氣勢洶洶去找長?史?朱年傳達(dá)。

    才出?了正院就看到朱年急匆匆快步走來。

    “朱長?史?，怎么了？”

    朱年沒空回答侍女，讓她快進去通報：“駱校尉大敗樓容，拿下邯鄲了。不僅如此，她還俘虜了樓容?！?/br>
    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駱鳴雁一直著緊北邊的戰(zhàn)事，如今有了大勝，侍女喜不自勝得都顧不上這滿府的白幡，連忙轉(zhuǎn)身回去，還差點兒摔了。

    駱鳴雁聽了侍女的稟告，忙喚朱年進來說話。

    邯鄲大捷的消息通過驛丞八百里加急的呼喚傳遍了建康京，讓建康京一掃逼宮和兩場喪事的陰霾，躲在家中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好些日子的百姓都振奮了起來，酒樓食肆重新變得熱鬧，廛市瓦子接踵摩肩。

    駱喬從戰(zhàn)場下來，身上的硝煙和血腥還未散去，駱意迎上前?就是幾件大事砸過來。

    駱喬的思緒還在戰(zhàn)場之上，在心中復(fù)盤邯鄲這一戰(zhàn)的種種細(xì)節(jié)，心不在焉聽弟弟說話，隨口答應(yīng)幾句表示自己在聽。

    “哦，太?子逼宮?！?/br>
    “哦，太?子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