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諾,與離別
克麗特一夜沒有睡好,朦朦朧朧間侍女來喊了她好幾次,但她渾身酸軟,眼眶發(fā)燙,像染上了熱癥。 漫長的昏夢中,她察覺海倫的到來,她在床頭坐了許久,時不時給喉嚨灼燙的她喂水。 等到終于清醒時,她發(fā)現(xiàn)meimei已經(jīng)倚靠她睡著了,滿頭的金發(fā)灑在她肩上,像美麗的金輝透窗撒落,她感到自己如被陽光籠罩。 她稍微動了一下身子,海倫頓時被她驚醒,發(fā)紅的雙眼含淚望著她:“你終于醒了,克麗特?!?/br> 克麗特依然虛弱,她深吸一口氣,定定看著海倫:“你不生氣了嗎?我以為你會恨我。” 海倫搖頭,輕聲喃喃:“我怎么會恨你呢?” “昨天我那么生氣,是因為我從墨涅斯那里千辛萬苦逃出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她抓住克麗特冰涼的手,搭在臉頰上,垂眸苦笑:“我曾經(jīng)以為你會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可你只想讓我繼續(xù)去承擔那些可笑的責任。” “不?!笨他愄貟暝鴱拇采掀饋恚⒅o握住她的手:“是我錯了,我以為讓你享受權(quán)力和地位才是能讓你快樂的方式?!?/br> 她誠懇地注視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翠眸:“但海倫,相信我,你和伊芙琴,是我在這世上唯二深愛的人?!?/br> 海倫微微睜大雙眸,臉上泛起柔和的光暈。她急忙環(huán)抱克麗特的肩膀,細語:“快躺下吧,不要過分勞累?!?/br> 克麗特慢慢靠到枕頭上,蒼白的面頰因為剛才激動的情緒浮起火燒似的嫣紅,她大喘了幾口氣,渾身脫力靠在枕邊,繼續(xù)說:“我承認我也有不亞于阿伽門農(nóng)的野心……但你們更重要。以前伊芙琴讓我覺得無能為力,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F(xiàn)在我強大了,海倫,我會保護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也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無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海倫怔怔聽她說完,眼眸垂下兩滴清淚,灼熱地燙在她的手背。 “克麗特……”她呢喃她的名字,頭靠過來,柔軟的金發(fā)堆積在她頸側(cè),與她卷曲的烏發(fā)纏繞,編織出一道日與夜交錯的分界?!拔艺婧蠡谧蛱炷菢訉δ阏f話?!?/br> 克麗特拍拍她顫抖的脊背,聽她輕道:“其實,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我愿意回去斯巴達?!?/br> 克麗特詫異:“海倫……” “你說得對,權(quán)力并沒有什么壞處,雖然我承受過來自它的傷害,憎恨關(guān)于它的一切,但它可以用來保護我自己和所愛之人,毋須仰仗男人施舍的愛情——我受夠了他們那副假惺惺的可笑模樣?!?/br> “況且,我不愿看到你一個人辛苦承擔責任,或許回到斯巴達,我能幫上忙?!?/br> 克麗特動容,她撫摸meimei流瀉下來的金發(fā),直覺海倫好像變了:一朵嬌美的花枯萎,固然令人遺憾,但果實已經(jīng)長出,等待成熟,這是夏末唯一令人歡喜的地方。 “但你必須答應(yīng)我。”海倫靠在她肩頭,輕聲:“經(jīng)常要同我見面?!?/br> “我答應(yīng)你?!?/br> 懷里的金發(fā)美人歡喜地仰起頭,湊過來要親吻她的面頰,克麗特連忙推開她,嚴肅說: “不要隨便親吻一位熱癥病人?!?/br> “我當然知道會有風險?!焙惽纹さ卣f,繼續(xù)靠前吻在她的臉頰上。 克麗特病情好轉(zhuǎn)后,海倫才離開阿爾戈斯,以斯巴達女王的身份,帶著那一眾漂泊戰(zhàn)場數(shù)年的士兵們返鄉(xiāng)。 克麗特到城門下送別。莊嚴壯大的軍隊護送新女王離開,海倫坐在車輦中,一身精織羊毛長裙,頂戴寶石累累的王冠,但更引人矚目的,依然是她那壓過一切珠光寶氣的容貌。 人群歡呼和議論聲中,車駕即將移動,海倫卻從車門處探出身來,最后再與克麗特交談。 “克麗特?!彼吭谒?,用極輕的聲氣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為俄瑞斯的生死困擾。” 克麗特神色微微一動,抬眼望著她。 兩對同樣綠意盎然的翠眸相視——來自她們母親勒達的血統(tǒng),海倫朝她安慰地笑笑,低聲道:“別擔心,等我回去,我會替你尋找他的。” “好?!笨他愄仄D澀回答。 海倫伸出手,眾目睽睽之下緊緊擁抱她。 “別忘記你許下的承諾?!彼従復嘶伛R車,深深凝視著她,美好的笑顏摻上了離別的憂傷,就像數(shù)年以前,她們因出嫁而訣別的那天一樣。 “我會永遠想念你,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