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我不能幫助你們?！毖诺鋰蹩诵匏固拐\地說：現(xiàn)在不論是斯巴達(dá)還是阿爾戈斯的軍隊(duì)都能被你的母親調(diào)遣。

    “雅典不可能淌入這條渾水，你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br>
    “我明白，克修斯叔叔?！弊陂L榻上的青年禮貌頷首：“依然很感謝您的幫助?！?/br>
    他們正身處雅典王宮的貴賓廳，墻上精美的壁畫繪制了雅典娜和波塞冬爭奪阿提卡的場景，女神手持長槍，對拿三叉戟的海神怒目而視。畫的邊緣纏滿深綠的橄欖枝葉，與廳頂透雕燈交相輝映。

    俄瑞斯看一眼女神莊嚴(yán)的神情，隱約有種奇異的直覺，在腦海中飄然縈繞。

    “但你可以一直在雅典呆著，我不會(huì)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蹤跡，包括你母親。”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向他許下承諾：“這是我夢見雅典娜給予我的命令，你被她保佑著，可憐的孩子?！?/br>
    “原來這是神的旨意，謝謝您的寬慰?！鼻嗄炅宋颍麥睾偷匚⑿χ?，翠眸在身后橄欖葉的襯托下更加燁燁生光：“不過我該離開了，您現(xiàn)在看起來需要休息。”

    “這么明顯嗎？”老者朗然一笑：“你是個(gè)體貼細(xì)心的年輕人，那就到這里吧，我還要接見一位即將前往阿爾戈斯的琴師，他會(huì)到女王面前演奏?！?/br>
    琴師？

    俄瑞斯眸光一暗，從長榻上站起，他拂了拂素凈的長袍，正好和一位懷抱里拉琴的英俊年輕人擦身而過。

    他朝那位琴師投去匆匆的一瞥，若有所思轉(zhuǎn)過頭，走入殿外冷寂的月色中。

    他忠心耿耿的伙伴彼拉德在桃金娘叢畔焦急等候，一見他出來便歡喜地迎上去：“怎么樣王子殿下，他同意了嗎？”

    俄瑞斯搖頭。

    彼拉德臉上頓時(shí)溢滿了憂慮：“那我們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難不成就這樣一直隱姓埋名，永不回到阿爾戈斯？”

    “不要驚慌。”俄瑞斯淡淡說：“就目前而言，礙于阿爾戈斯與斯巴達(dá)的威勢，沒有城邦愿意幫助我們，但現(xiàn)在打理好關(guān)系是好的，未來他們可以助一臂之力?！?/br>
    “況且現(xiàn)在，并非沒有別的路可走。”

    彼拉德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還有別的辦法？”

    “或許，我們不應(yīng)該從外部入侵，而是直接滲入阿爾戈斯王宮內(nèi)部。”他摘下一朵粉艷的桃金娘，細(xì)嗅清香，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為她編織花鬘的時(shí)候，桃金娘插滿其間，形若緋云，香氣優(yōu)美而醉人。

    花色鮮明，少年俊逸的面龐被花光照亮一霎，很快又淪沒到黑暗中，變得晦暗詭譎，像僅點(diǎn)燃片刻的火。

    他毫不留戀把那朵花丟到一邊，視線挪到宮殿里走出來的琴師身上。

    琴師一無所知往宮外走去，俄瑞斯目送他離開，忽然側(cè)首，對彼拉德說：“我想，我們可以回到阿爾戈斯了?！?/br>
    *

    阿爾戈斯女王的寢宮，燈滅到只余一盞，黯淡的焰光灑落在雕滿玫瑰花飾的大床上，照亮女人睡夢中的臉

    春祭已過，夜猶清涼。她蓋著深棕色的鹿皮被子，嘴唇緊抿，眉心頻蹙，睡得極不安寧。

    燭花輕微的綻裂聲中，她陡然睜大雙眼，驚恐地掀開被褥坐起，弄醒了枕邊的斐洛亞。

    “怎么了？”他也跟著起身，伸手摟住她的腰，抬眸凝視她：“又夢見王子了嗎？”

    “是?！笨他愄厥斑^床畔的手帕，擦拭臉上冰涼的汗水，嘴唇蒼白翕動(dòng)：“我看見他了，我又看見他了……他舉著一把青銅匕首，朝我的心口刺入?！?/br>
    她情緒緊繃，痛苦地喘息：“他殺了所有人！殺了你我，也殺了埃吉斯和海倫！……最后，他提著那柄帶血的刀，頭頂王冠，坐到了王座上，地面全是尸體和我們的鮮血?！?/br>
    斐洛亞面色凝重，他抱緊渾身冷顫的她，撫摸她柔潤的烏發(fā)，又用修長的手掌包裹她發(fā)涼的纖手，低聲道：“別擔(dān)心，殺他的人是我，不是您?！?/br>
    “就算他回來。”他紫眸冷冷：“我不介意再殺一次?！?/br>
    她緊握他的手，像抓著救命的繩索，雪白美麗的面孔埋入他寬闊的胸口：“但你不可能一直守著我?！?/br>
    “不。”他說：“我會(huì)一直守護(hù)您，哪怕獻(xiàn)出我的生命。這不是出于職責(zé)，而是由于……”

    一向內(nèi)斂的他無需多言，她已經(jīng)默契會(huì)意，不禁用力攥緊他衣袍，低聲喃喃：“可我無法給予你想要的。”

    “沒關(guān)系。”

    他垂頭，親吻她稠密如云的鬢發(fā)，氣息悄然流淌到她冰涼的面頰，帶來令人心安的暖意。

    “您給的已經(jīng)夠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