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悅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又說雨太大了，要不要來接她。

    梁招月正想打字回復(fù)，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不高不低，但在這寧靜的屋里，卻格外清晰。

    她摁熄手機屏幕，轉(zhuǎn)過身。

    周云川洗過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同她一樣，是白衣黑褲，很簡單的一個搭配，穿在他身上，有種脫塵出世的溫潤感。

    他看著她，一雙眸子像是被水洗過一般，很是干凈，說：“過來吃東西。待會送你回學(xué)校?！?/br>
    餐食是一桌廣式茶點。

    梁招月怔住，好久都沒有入座。

    他看她一眼，問：“有問題？”

    她恍然回過神，搖搖頭，說：“沒?！?/br>
    餐廳是開放式的，和廚房就隔了一個長條的臺子，空間很大，但也很新，一絲煙油痕跡都沒看到。

    一看就未曾使用過。

    梁招月坐下。

    周云川說：“吃不慣再另外叫?！?/br>
    她說：“不用，我很喜歡吃廣城的早茶?！?/br>
    他淡淡說：“是嗎？”

    她嗯了聲。

    茶點的味道很正，梁招月略意外，輕聲問：“這是在哪家點的？”

    周云川報了個餐廳的名字。

    梁招月微愣住，她才剛從那里出來。

    梁明凱和林汀晚很會投其所好，特別將地點定在那里，點的菜目都是她愛吃的茶點。

    可惜，他們都沒來得及好好吃上一口。

    梁招月喝著粥，眼眶微微濕潤。

    周云川看見了，也沒說什么，只是將抽紙放到她面前。

    眼淚就是在那個時候涌出來的，全然不受控制。

    眼淚一滴滴落下，浸在黑色的褲子里，湮進(jìn)布料，沒一會就和布料融為一體，沒了痕跡。

    忽地，視野出現(xiàn)一張紙巾。

    梁招月抬頭，淚眼朦朧，周云川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她面前。

    她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滯。

    周云川眉眼沉靜，不急不徐地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br>
    說完，見她怔怔的，顯然被嚇住了，他將紙往前遞了些，示意她接過。她沒接，他就彎腰，將紙巾放進(jìn)她手里。

    皮膚微微擦過，留下一陣冰冷的觸感，可惜轉(zhuǎn)瞬即逝，快得她沒時間思考。

    周云川到中島臺倒了杯開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慢條斯理喝著，散漫中透著一股悠然自得。

    梁招月一邊擦著眼淚，大腦飛快地轉(zhuǎn)動。

    周云川出現(xiàn)在茶餐廳附近，將她帶回家點了一桌同餐廳的茶點，說了似是而非的話。

    一切的一切，都很難用‘一時興起’‘心血來潮’來概括。

    真要計較的話，倒更像是一種‘處心積慮’。

    可是，她身上有什么是他可以謀求的？

    梁招月不懂，卻也不敢問。

    怕自己自作多情，誤會他的一番好意。

    更怕自己猜中他的心思，讓事情朝預(yù)定以外的方向發(fā)展。

    她索性沉默。

    -

    一桌茶點，只有梁招月一個人在吃，周云川基本沒動。

    想到這些食物最后也就落個被扔掉的結(jié)局。

    她試探性地問：“剩下的我能帶回去嗎？”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她眼，說：“可以?！?/br>
    梁招月將盒子蓋上，分成兩袋，一袋是吃過的，一袋則是全新的。

    她收拾好，周云川起身，說：“我送你回去?！?/br>
    他所在的這處小區(qū)離北城大學(xué)并不遠(yuǎn)，走路也就二十來分鐘的時間。

    梁招月本想拒絕，可一想到能和他多待一會，默默將話咽回去。

    車子從地下停車場出來駛上地面，梁招月這才發(fā)現(xiàn)，雨停了。

    雨后世界一片清新，就連路燈的光亮都要比平時更清晰明亮幾分。

    一路無話。

    五分鐘后，車子緩緩?fù)Ｔ诒遍T。

    北城大學(xué)的北門口是一條美食街，周圍還有不少便宜的房屋出租，是以，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這一帶總是最熱鬧的。

    許是雨停了，大家又都出來覓食。這會，街上人來人往，潮濕的地面被踩得泥濘不堪。

    梁招月解開安全帶，說：“今晚謝謝周總，我先回去了?！?/br>
    周云川沒說話。

    她下車。

    關(guān)上車門，站到一旁。

    周云川手?jǐn)R在方向盤上，面色若有所思，半晌，終是一句話也沒說，朝她這邊看了眼，掌著方向盤，驅(qū)車離開。

    沒一會，邁巴赫駛進(jìn)入茫茫夜色，片刻就隱沒不見了。

    梁招月轉(zhuǎn)身，心事重重地往學(xué)校走去。

    宿舍阿姨有養(yǎng)流浪貓狗的習(xí)慣，她把那袋沒吃完的餐食拿給宿舍阿姨?；氐剿奚?，宋悅剛打完一盤游戲，見她回來，說：“今天怎么這么晚？”

    梁招月默了下，問：“要吃夜宵嗎？”

    宋悅拿過袋子一看，見是茶點，說：“這家好貴的，你怎么舍得買這么多？”

    想到父母，再想到周云川，她含糊不清道：“有人請客?！?/br>
    宋悅一邊撕筷子，一邊看她，突然察覺哪里不對：“我記得你今天出門穿的不是這套衣服？”

    聽到這話，梁招月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總算想起忘記什么事了。

    剛才道別，她好像沒跟周云川說，這套衣服什么時候歸還。

    宋悅狐疑道：“新買的？”

    她搖搖頭：“不是，別人的，之后還要還?！?/br>
    宋悅還在說什么，梁招月卻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

    她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頂上最近的一通電話就是周云川打來的。

    盯著身上的衣服看了會，她點開號碼下面的短信圖標(biāo)，編輯一條信息發(fā)給他。

    發(fā)送完畢，她將手機倒扣放在桌上，找了一套睡衣進(jìn)浴室。

    溫?zé)岬乃疄⒃谀樕系臅r候，梁招月閉上眼。

    她想，不論周云川是否對她抱有何種心思。

    她對他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第7章 07

    ◎梁小姐，我們談?wù)劊俊?/br>
    周云川是在三天后才看到梁招月發(fā)來的信息。

    當(dāng)時，他正在老宅聆聽柳依棠的嘮叨，瞥了眼手機的短信圖標(biāo)，見上面顯示“99 ”的消息提醒，他點開，劃了幾下，就看見了梁招月的信息。

    【梁招月：周總，您meimei的衣服還在我這，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拿給您？】

    一口一個您，禮貌之余，周云川只感到了一種歲月的差距。

    柳依棠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教之后，見他盯著手機，眉梢微揚，顯然心不在焉。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略微遲疑地說：“云川，今天你就跟奶奶說個實話，是不是因為你爸媽的事，你到現(xiàn)在還不找對象？”

    聽到這話，周云川從手機屏幕中抬眼，沉默半晌，他悠悠然問了一句：“我找誰您都不反對？”

    柳依棠愣了下，隨后反應(yīng)過來，喜上眉梢，說：“當(dāng)然沒問題，我才不是那封建老骨頭，講究什么門當(dāng)戶對，你喜歡最重要?！?/br>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沉木桌子發(fā)出一聲聲清脆的聲音，格外悅耳。

    過了會，周云川起身，走到東側(cè)的玻璃書柜前，拉開玻璃門，在第三格的位置，取出一本相冊，翻到其中一頁，看了看。

    柳依棠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說：“跟你說人，你看相冊做什么？”

    周云川側(cè)目朝她笑了下，拿著相冊走到她面前，遞給她看，說：“這位您幫忙介紹嗎？”

    相冊上，儼然是自己和梁招月的合照。

    柳依棠皺了皺眉，說：“之前你不是說沒意思嗎？”

    他不露聲色，說：“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