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問：“有說什么原因嗎？”

    阿姨說：“菜沒買夠，讓你自己在外面解決，也別回來了?！?/br>
    他嘆了聲氣：“我連家都不能回？”

    阿姨說：“老太太說了，這是她的家，和你沒關(guān)系，最近不是很歡迎你過來做客。”

    做客？

    那頭隱約還有柳依棠和梁招月的說話聲傳來。

    周云川認(rèn)真辨析著，再去想想‘做客’二字，他在想，讓柳依棠過來當(dāng)說客是不是有所失誤？

    可惜眼下他是沒有答案的。

    就連阿姨都把他電話掛了，等他再撥回去，那邊是一陣忙音。

    周云川拿著手機，再看看落地窗外的霓虹燈光，馬路上川流不息，街道上人來人往，而他只能一個人默默在遠(yuǎn)處看著，連上前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他想，天差地別還真的只是在轉(zhuǎn)瞬之間。

    他本以為有柳依棠當(dāng)說客，梁招月多少會對自己和顏悅色些，最起碼今晚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頓晚飯還是可以的。

    現(xiàn)在想想，其實柳依棠才是最大的變數(shù)。

    以至于他現(xiàn)在只能孤獨一人站在冷冰冰的房間里，獨自吹晚風(fēng)。

    思及此，周云川的太陽xue隱隱犯脹。

    -

    在酒店待到五點左右，梁招月便聽到柳依棠問，是不是不想見到周云川。

    梁招月猶豫地點點頭。

    隨后，她就被柳依棠帶走了。

    柳依棠叫的車就停在酒店后門，梁招月坐上車的時候，看著鏡子里的酒店越來越遠(yuǎn)，還是有些懵懵然。

    柳依棠卻說：“以前他不想要就不要，現(xiàn)在想要就可以要了，天底下沒有這么美的事，今天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xùn)，讓他知道，脫離自己算計以外的事是個什么滋味?！?/br>
    梁招月怎么也沒想到，柳依棠會這么做。

    哪怕后來在酒店她已經(jīng)算是都在自己這邊了，但是梁招月清楚地知道，比起周云川，自己才是那個外人。

    可柳依棠這個舉措又是讓她大為吃驚地同時，又莫名心軟了許多。

    回到香山麋院，進大門前，梁招月忽然喚住她。

    柳依棠以為她不愿進來，說：“以前你住的房間這些年我都讓阿姨天天打掃，里面的布置還是保持那時的模樣?！?/br>
    梁招月說：“謝謝奶奶?！?/br>
    她說：“這算什么，以后要是你愿意常?；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梁招月便說：“以后我會經(jīng)常來打擾您的?！?/br>
    柳依棠并沒有當(dāng)真，說：“別討奶奶開心了?！?/br>
    她卻說：“這次我是說真的?！?/br>
    柳依棠說：“不是說給我開心的？”

    “嗯，以后不論我還能不能做您孫媳婦，您永遠(yuǎn)都是我奶奶?！?/br>
    柳依棠很是欣慰：“有你這句話，奶奶下午這一趟全是值了。”

    柳依棠讓人準(zhǔn)備的晚餐很是豐富和精致。

    而且由于梁招月三年沒回來了，她又讓人準(zhǔn)備了湯圓和餃子等食物。

    意在討一個喜慶和圓滿。

    包餃子的時候，梁招月想到那年，有一回回老宅，家里也包餃子，她無聊便跟著湊了個熱鬧，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往事回首，有種讓人懷念的感覺，她走進廚房想加入。

    柳依棠不怎么進廚房，但今天或許特殊，安靜了三年多的宅院再一次多了些熱鬧有生氣的聲音，她也加入隊伍中。

    兩人都不怎么手巧，包起來的餃子奇形怪狀的。

    正說笑間，電話響了，阿姨放下手中的搟面杖，擦了擦手，出去接。

    沒一會她便拿著手機見了，將屏幕拿給柳依棠看，柳依棠朝她搖搖頭。

    梁招月正好奇打來電話的人是誰，只聽阿姨開口說了‘云川’二字，她便知道電話按頭的是誰了。

    柳依棠像是故意似的，笑她哪是包餃子，跟包包子沒什么區(qū)別。

    梁招月愣了一下，得到她的眼神示意，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便笑著打趣她的水餃包跟面餅似的。

    兩人一唱一和，場面一時倒也喜樂。

    那邊阿姨聽著，默默笑著，然后假裝鎮(zhèn)定地和周云川通話。

    沒一會，電話掛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繼笑出聲。

    柳依棠說：“也才第一次，讓他郁悶去吧，我們繼續(xù)準(zhǔn)備晚餐?！?/br>
    八點左右，一桌熱騰騰又極是豐富的菜肴總算烹煮完畢。

    兩個阿姨上完菜，布置完畢就要退回廚房，柳依棠說：“一起坐下來吃，不然就我們兩個人，實在冷清?！?/br>
    梁招月也說：“人多一起吃，才有味道?！?/br>
    阿姨們到底在這邊做了十幾年，知道這話并不是場面話，也沒拒絕。

    四人一邊吃一邊說話，場面一時倒也和諧。

    直到一道人影踏著匆忙的步伐走進c餐廳。

    是周云川，風(fēng)塵仆仆的。

    他走得急，一身西裝起了些rou眼可見的褶皺，最矚目的便是那領(lǐng)口的位置，原本的領(lǐng)帶早就不見所蹤，領(lǐng)口的紐扣也被解開了兩個。

    他這副樣子讓人看著，是有些頹唐的。

    梁招月只看了他一眼，隨即收回目光，低頭看碗里吃了一半的糖醋排骨。

    柳依棠用公筷給她夾了塊蒸魚，對于那突然闖進來的人，口吻極陌生地說：“你走錯門了吧？”

    周云川說：“奶奶，這才幾個小時不見，您就不認(rèn)識我了？”

    “是呀，人年紀(jì)大了，老年癡呆了，哪里還記得誰是誰。”

    “……”

    柳依棠繼續(xù)讓眾人吃菜，全然當(dāng)他是空氣。

    倒是阿姨不太好意思，起身就要給他添飯加碗筷，被柳依棠叫住。

    她說：“沒做他的那份，不用管他。”

    阿姨看了看周云川，周云川朝她點點頭，說：“您吃，不用管我?！?/br>
    聽到這話，柳依棠倒是哼了聲，說：“還算有自知之明，你先回去吧，今天這里不是很歡迎你。”

    周云川摁了摁額間，說：“家里這么大，就沒有我能占的地方？”

    “對，今天尤其沒有?！?/br>
    “……”

    周云川無奈，但是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晃了晃自己手里剛從超市買回來的菜，說：“那我借用一下廚房自己做行嗎？”

    柳依棠看都沒看他，說：“做好去客廳吃，餐廳沒你的位置。”

    沒被當(dāng)場轟出去已經(jīng)算是最大的幸運了。

    周云川看了眼低頭吃菜的梁招月，拿著一袋子的菜，轉(zhuǎn)身朝廚房走去。

    十分鐘后，周云川端著一碗面走出廚房，穿過餐廳，走到客廳。

    梁招月朝他身影看了眼，又看了眼柳依棠，柳依棠輕聲說：“他廚藝你知道的，別擔(dān)心?！?/br>
    梁招月說：“我沒擔(dān)心?！?/br>
    柳依棠沒拆穿她。

    于是，五個人，分了兩處位置，四人坐餐廳其樂融融共進晚餐，而周云川獨自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將面放在茶幾上，傾身伏腰吃面。

    那身影，那姿態(tài)，要說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將近九點時，梁招月幾人吃完。

    阿姨收拾餐桌，柳依棠則帶著梁招月上樓，踏上樓梯時，她特別叮囑阿姨，周云川的碗筷要他自己洗，包括他在廚房用過的東西也要自己收拾。

    儼然一副外人的樣子。

    阿姨們憋著笑收拾餐桌，而周云川則是連連嘆氣。

    梁招月和柳依棠在樓上說話到十點，柳依棠年紀(jì)大了，精神逐漸疲憊，梁招月照顧她睡下，就要離開。

    柳依棠說：“招月，奶奶是站在你這邊的?！?/br>
    梁招月嗯了聲，說：“我知道，奶奶晚安。”

    她輕輕掩上門。

    她的房間在另外一側(cè)，穿過幽靜的走廊，快抵達(dá)房間時，梁招月便看見了等在門口的周云川。

    他站在旁邊，西裝外套已經(jīng)被他脫下，這會他白衣黑褲的，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處，很尋常的一身打扮，不知道為何，梁招月看著，除了頹唐，還有幾分清俊。

    有些人的疲憊反而是能增加幾分吸引力。

    他就是。

    梁招月停在原地，朝他看了一會，而后走上前。

    剛走到他面前，還未等她開口，周云川倒是先說話了，他的聲音一點也沒有中午那會的有生氣。

    相反是充滿無辜和可憐的。

    他說：“我一直以為，當(dāng)你再回老宅的時候，當(dāng)你愿意和我的家人接觸的時候，我可以和你吃頓飯的。只可惜，我好像還沒有達(dá)到你愿意點頭的要求。”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