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雖然李識宜表現(xiàn)得不多話,但只要一發(fā)問,或者是一抬眸,就莫名有股強烈的審視意味。甚至有好幾次耿維都抓到了他那種眼神!那種充滿硝煙味和審判感的視線,但稍頓一秒,就又會變回那種絲毫不愿沾染的神情,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半小時后回到三樓,不見譚承的身影,李識宜坐回沙發(fā),并不引人矚目。 旁邊的某位郭姓老總遲疑了一下,想抓緊時間套個近乎,于是主動上前告訴他,譚承跟耿維去二樓商量什么事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李識宜淡淡地說:“知道了,謝謝。” 態(tài)度遠不如對先前那位保姆溫和。 對方接著打哈哈:“鄙姓郭,這是我的名片。剛才譚總身邊人太多了,沒機會跟他說上話,深以為憾吶。像譚總這樣的青年老俊,實在是、實在是……我輩楷模!你看一會兒方不方便替兄弟引見引見?我這里有家輪胎企業(yè)在找投資方,如果譚總感興趣,隨時可以詳談!” 李識宜禮貌接過那張鑲了金邊的名片,神色既不倨傲也不熱絡,只是如同在例行公事。對方還想再多說,他已經(jīng)起身:“失陪。” 這棟別墅是耿維三年前買的,空置了近兩年,去年下旬才裝好,所以哪哪都特別新。這也意味著監(jiān)控裝置全覆蓋,李識宜開車兜風時把一切盡收眼底。 不過,步行下到二樓,他意外發(fā)現(xiàn)樓梯并沒有安攝像頭。 耿維平時習慣在二樓最南的那間房辦公。李識宜行至門外,發(fā)現(xiàn)房門緊閉,里面隱約有交談聲。 如他所料,是譚承跟耿維兩人在里面。李識宜并沒有敲門的打算,他只是一路留心這地方的構(gòu)造而已。 屋內(nèi),譚承背靠敞亮的落地窗,大馬金刀地坐在電腦屏幕后,揚眉盯著耿維:“你到底要給我看什么?” 耿維找來那枚一看就上了年頭的u盤,在他眼前晃了晃,“有印象嗎?!?/br> 譚承皺起眉,懷疑他在故弄玄虛。 耿維鏡片后狹長的眼縫閃過一絲狎邪:“全忘了?提示提示你,初二那年于霆錄的,用的還是你給他的手機。”末了,又幽幽地補刀,“當時你也在場?!?/br> 譚承質(zhì)疑地盯著他。他把u盤插進電腦,握著鼠標輕輕點擊了兩下,里面赫然出現(xiàn)某視頻文件,命名是一串年月日數(shù)字加一個人的名字。 這名字跟在這串數(shù)字后,顯得很突兀也很不合常理。譚承眸色一沉,不等耿維動手就自行點開了視頻,同時將其放大到全屏。 血淋淋的畫面就這樣突兀地跳了出來。 譚承甚至沒在第一時間認出那是李識宜,因為他躺在地上。不,準確地說,他是躺在臟兮兮的男廁所里,赤身裸體,雙眼緊閉。 那時他的身體尚未完全發(fā)育,所以顯得格外羸弱,按理說應該有十二三歲了,但看著還不到十歲。上身更是瘦得驚人,哪哪是皮包骨,仿佛從來就沒吃飽過。 他側(cè)躺在臟水里,蒼白的皮膚遍布淤青,鼻血順著流到了頸間,左臉到耳畔還有明顯的一個鞋印。 鏡頭晃動不止,因為掌鏡的人一直在嘻笑。 應該是于霆。他cao著公鴨嗓道:“真過癮!” 鏡頭對面的邢天羽上去補了一腳,不偏不倚踢在李識宜肋骨上,但他竟然沒睜眼,依舊毫無意志地昏迷,只是身體像蝶翅一樣顫了顫。 屏幕后的譚承幾乎在同時猛地一激靈。 緊接著就是一陣更為放肆的譏笑,以及突如其來的制止。 “我說你們差不多了吧。動不動就搞這套,不膩?” 鏡頭倏地轉(zhuǎn)向一直未曾入鏡的譚承。他應該是剛從外面進來,校服搭在肩上,頭發(fā)短得貼頭皮,年少輕狂的感覺快要從屏幕里溢出來。 于霆咧嘴:“喲喂,我們是怕你氣不順好不好。上回可是你說要好好修理他的,這才哪到哪啊,你不會是不忍心了吧。” “開什么玩笑?!毙⌒∧昙o的譚承已經(jīng)很有氣場。他眉心微皺,神情是如今已無從解讀的嫌惡:“天羽,把他臉蓋上,看著反胃?!?/br> “拿什么蓋,這兒啥都沒有,要不……用拖把?” 譚承像扔垃圾一樣扔了件校服到地上,正好蓋住了李識宜的臉,隨即就將手插回兜,轉(zhuǎn)過身,一眼都沒再往地上看。 “你這就走啦?” “廢話,跟你們在這兒耗什么?!?/br> 視頻還沒結(jié)束,但譚承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 從見到李識宜躺在地上的第一眼開始,他的身體就已完全僵硬,整個人無法動作,渾身上下每塊肌rou都繃得生疼。由于血流完全失序,一種如同被細針刮過大腦皮層的窒息感和麻痹感慢慢出現(xiàn),從他的尾椎慢慢爬升至頭頂,頭皮扯得極緊。 ……那么無助的李識宜,那么臟的地面,那么多的傷,甚至還有血。譚承呼吸暫停了好幾秒,血液迅速從心臟泵出、涌向四肢,頸側(cè)青筋突突直跳。 突然,手機震了下。 他猛地回神。 是李識宜發(fā)的,就四個字:「車別買了?!?/br> 耿維始終在旁觀。只見譚承先是臉色發(fā)青,看完了手機就開始沉默不語。 打從初中起,譚承就是他們幾個人的絕對中心。他出身好,有能力,性格又要強,是天生的領(lǐng)袖。 而其他人? 邢天羽夠圓滑但玩心太重,于霆有膽量但能力不夠,至于耿維自己,心機深沉,可惜出身不行。其他的都可以靠別的東西來彌補,唯獨除了出身這條。耿維就算是掙破了天也比不上譚承,因為他沒有一個好爺爺,沒有一個好爹。所以他第一個就對譚承不服,但同時他也離不開譚承,也欣賞譚承的義氣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