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譚承反扣手機,抬起頭來看向耿維,陰沉地問:“時隔這么久,為什么今天給我看?!?/br> 耿維皺眉反問:“又不記得了?當年你找于霆要過這段視頻,于霆手機報廢了,沒留?!?/br> 譚承猛地想起確實有這么回事。當時是出于一種什么心態(tài)想找回視頻,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只記得當時李識宜已經(jīng)離開。也許是獵奇,也許是出于別的什么,但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視頻的殘酷性。 “把它刪了?!?/br> “你不留?” 譚承僵了一下,推開椅子站起來,“留你大爺,不留!” 回到三樓,他遠遠看到李識宜在沙發(fā)喝茶,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譚承心倏然抽緊。 李識宜這人很獨特,明明沒讀過幾年書,身上卻有股書卷氣。他待人看似冷漠,其實說話辦事很禮貌也很得體,從不主動與人起沖突,更不會顯示出攀附上誰的傲慢。他日子過得很平淡,卻甘之如飴,仿佛前三十年過得太苦了,這種平淡足以令他心滿意足。 抬起頭看見譚承站在電梯處,李識宜頓了一秒,目光有些疑問。譚承用力攥了攥拳,然后才朝他走去。 “試完車了?” “嗯?!?/br> “不喜歡?” 李識宜低頭端起茶盞,嗓音很淡卻很清晰:“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試試?!?/br> 等他放下茶盞時,譚承搶前將他手指握住了。李識宜頓時抽回,注意到左右的人都隔得比較遠才松一口氣。 他的臉色不算自然,但還算溫和。 譚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后才戀戀不舍地收回手,低聲說:“以后在我面前別抻著,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但凡是你喜歡的,我能辦到的,捅破天我都為你辦到?!?/br> 李識宜奇怪地看著他:“你是覺得我不夠干脆?那好,明確告訴你,那車我中意,但我不需要,也要不起。即便真的買回來,那也是你的車,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就和那輛大g一樣,我一不會開二不會賣,只會讓它停在樓下當擺設。” 譚承沒再多談,但回去路上一直顯得心神不定。好幾次紅燈時間一長他就走神了,變了燈都沒發(fā)現(xiàn),直到李識宜提醒才猛踩一腳油門。 “你怎么了?!?/br> 他抹了把臉,“有點兒心煩?!?/br> “那就別開了,我來開?!?/br> 他道聲謝,將車停到路邊,跟李識宜換了位。李識宜熟稔地cao作他的車,心想,閻王轉(zhuǎn)性了?還知道說聲謝謝。 李識宜沒再開口說什么,轉(zhuǎn)而打聽另一件要緊事。 “今天你跟耿維聊得怎么樣。” 譚承脖子上的青筋跳了一下:“什么怎么樣。” “進特區(qū)的事。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就是隨便問問?!?/br> “沒什么不能說的,”譚承沉默了一下,壓制住煩亂的情緒,盡量正常地開口,“我跟他一起捋了捋切入點,他的廠子有幾個地方極度不合規(guī),一查就玩完,必須立刻開始整改。” “現(xiàn)整改來得及嗎。” “來不及也無所謂。說是整改其實就是做工作、改排污參數(shù)等等,工商局環(huán)保局各種檢查都要重新來,各類文件也要重出?!?/br> “一看文件上的choucha時間不就暴露了?” 譚承用一種看外行的眼神看著他:“做戲就會做全套,當然暴露不了?!?/br> 李識宜聽懂了,他們這是要從頭到腳全部作假,偽裝成一個低污染化工廠。太可笑,甚至是太荒謬。但聽譚承的口氣,似乎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壓根兒不存在什么難度和障礙。 李識宜心里生厭,不想再跟譚承多說一個字。 反常的是譚承也沉默下來,既不主動挑起話題也沒接打電話,只是略顯壓抑地坐在副駕位。 快到之前,譚承突然說:“我還有點事,要回趟公司,今晚就不去找你了,明早你自己遛狗吧?!?/br> 李識宜沒廢話,下個路口直接跟他分道揚鑣。 自此以后譚承消失了整整三天。 李識宜是個相當謹慎的人,譚承不出現(xiàn),他就絕不會聯(lián)系對方。他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平時也不會想到譚承這個人,除了收拾屋子的時候碰到游戲手柄,或者遛狗的時候被鄰居問到:“今天怎么是你啊小李,旺仔它爸呢?”他的臉上才會出現(xiàn)一絲裂痕。 三天以后譚承又出現(xiàn)了,他在樓下等李識宜下班回家,腳邊起碼有半包煙的煙頭。 李識宜與他對視幾秒,轉(zhuǎn)身朝樓上走。譚承二話不說跟上去,搶過他手里沉甸甸的米袋,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咧了一下。 李識宜一時無言,只好沉默地打開門。 譚承進屋沒直接坐下,而是先逮著旺仔一頓猛搓,把手搓暖和了才脫外套。李識宜看不過去,皺眉道:“你不洗手?” 譚承喔了一聲:“這就去洗。” 晚餐吃得特別簡單,因為李識宜本來就只準備了自己的,一盤芹菜炒rou絲。譚承埋頭扒飯,吃完主動承擔了洗碗的工作,順道把旺仔的水盆和食盆也刷得干干凈凈。 李識宜疑心有詐,但沒抓住具體的疑點,只好聽之任之。 晚上關了燈,他依然保持高度警惕,但譚承洗完澡就躺下了,還對他說:“睡吧?!?/br> 李識宜松了口氣,閉上眼漸漸入眠。可惜沒有睡熟,因為身邊那位一直輾轉(zhuǎn)反側,翻過來翻過去的,始終不消停,把他弄得格外心煩,“你到底睡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