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女人還在發(fā)抖，像是害怕，而我將她抱上凳子，猶豫了一下，對手機里道：“你們動靜小一點，可以進來了。”

    外頭早就等著我開口，一瞬間卷簾門的鎖孔發(fā)出脆響，我面前的女人就有如驚弓之鳥，下意識要往桌下鉆，我一把拉住了她。

    午后燦爛的陽光伴隨著何劍他們打開卷簾門照射進屋子，直到這時我才看清，在硅膠面具后，林秀芬滿布傷痕的眼皮下是一雙飽含熱淚的眼睛，她顫抖道：“兒子，他們要燒……燒我們?！?/br>
    “不會，只是太陽照進來了mama……不是火，有我在這兒，沒人可以傷害你?！?/br>
    我對著門口的何劍輕輕點頭，他身后是兩名臨時叫來的醫(yī)護人員，因為不清楚林秀芬的身體狀態(tài)，他們要先給她注射鎮(zhèn)定劑，帶她去醫(yī)院做檢查。

    “沒事了，沒事。”

    眼看醫(yī)護人員還在猶疑，我輕柔抓住女人瑟縮不安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替她解下了面具。

    鬧了這么久的鬼，我本以為那底下會是一張很可怕的臉，然而真正見到的時候，我卻發(fā)現(xiàn)，那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張傷痕累累又滿是眼淚的臉而已。

    “吃塊蛋糕吧，沒事。”

    我將盛著奶油玫瑰的勺子遞到她的嘴邊，在這一刻，卻真切希望林秀芬眼中的人是她自己的兒子。

    “……我們回家了mama。”

    作者的話

    不明眼

    作者

    2022-07-08

    雖然正文快完結(jié)了，但明天有新人物登場……

    第43章 第四位店員

    隨著第二次搜屋結(jié)束，黃粱一夢的鬧鬼時代也終于真正落幕。

    在醫(yī)院里，山城分局最終確認了林秀芬的身份，經(jīng)過一番檢查，林秀芬除了營養(yǎng)不良也罹患中度的阿爾茲海默癥，直到最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胡偉已經(jīng)被抓了。

    “看來我是該退了，這么大個人在眼皮子底下都沒發(fā)現(xiàn)……放在以前都該死兩百回了。”

    對屋子里還有一個人卻沒被發(fā)現(xiàn)的事，何劍非常愧疚，在醫(yī)院里就說要請我吃飯，然而還不等我敲他竹杠，何劍人就給他們局長叫去開會，緊跟著就整整消失了大半個月。

    想想也知道，觀音里 29 號的案子牽扯了四條人命，再加上十多年前胡家的舊案，何劍這個專案組組長的壓力爆炸，以至于我?guī)状蜗胍郧脗?cè)擊地從王薇那里問問進度，小姑娘的回復(fù)始終都是一個哭泣貓貓頭。

    據(jù)說何副隊已經(jīng)讓他們買折疊床了。

    為了感謝山城分局在這次案子里的付出，白柳提出要讓我去送一次全組的外賣——出發(fā)點當(dāng)然是好的，但是我姐顯然也已經(jīng)忘記了，經(jīng)過這段時間各方報道的狂轟亂炸，黃粱一夢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渝江大眾點評排名前十的網(wǎng)紅甜品店，每天的預(yù)約名額難搶程度堪比春運火車票。

    在店里缺了個人的情況下，我這個可憐的廚子每天都忙得半身不遂，別說是做全專案組的外賣了，就算是我自己想吃甜食都騰不出手做，寧可點別家的外賣。

    顯然，招人的事情已經(jīng)迫在眉睫。

    又過了半星期，何劍那邊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為了招待專案組，我特意選了店休日，在一樓擺上了一些我拿手的甜點，純當(dāng)是冷餐會。

    雖說是邀請了全組，但專案組最后只來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何劍說也不是不愿意來，像是陳源，惦記這頓蛋糕足足惦記了兩天，結(jié)果回家一躺下就叫不醒，到了下午三點連手機都還沒開機。

    “你們最近平均睡眠有到六小時嗎？”

    我讓宋楠師給所有人上了咖啡，看著何劍臉上的黑眼圈已經(jīng)rou眼可見快要掛下來，覺得自己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多余。

    何劍苦笑：“老板，一個冷知識，有案子的時候，警察的睡眠是不按照小時來計算的。”

    我嘆了口氣：“那現(xiàn)在這個案子有定論了？”

    何劍想要開口，但嗓子是啞的，一旁正在吃云朵舒芙蕾的王薇見狀插嘴：“何隊這兩天開會開的太多了，我來說吧，很快這個案子就要送交檢察院那邊了，可以肯定的是，29 號之前發(fā)生三起意外實際是故意殺人?！?/br>
    我心口一沉。

    畢竟，無論是出于什么緣由，29 號里都有無辜的人死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所以他都承認了？”韓沙問。

    何劍點點頭：“自從知道我們把林秀芬安置在療養(yǎng)院，胡偉就把什么都說了……他還跟老板你道歉?！?/br>
    “道歉？”

    “畢竟他對你動過手，而且也沒有告訴你林秀芬還在那個屋子里?！?/br>
    何劍無奈地啃著一根手指餅干：“他不說其實也是破罐破摔了……林秀芬因為被‘死亡’，這些年看病都是一個問題，這次胡偉發(fā)現(xiàn)她精神出現(xiàn)問題也沒法帶她去看病，只想在最后滿足她母親最大的心愿，讓她留在那個屋子里?！?/br>
    宋楠師坐在我身邊默默聽了一會兒，忽然問：“那那位阿姨之前經(jīng)常來看我……”

    何劍苦笑：“一來是因為你的房間過去是林秀芬的臥室，二來是因為……林秀芬好像挺喜歡你的，胡偉這些年為了照顧她一直沒有成婚，林秀芬再怎么說也是個母親，她當(dāng)然也有這方面的訴求，想替她兒子物色兒媳婦什么的……”

    “原來是這樣……”

    宋楠師聽到最后臉色微微發(fā)紅，小聲道：“別的還行，但這個真的不行，畢竟我……”

    “畢竟？”我奇道。

    “沒什么……我給他們?nèi)ゼ狱c咖啡。”

    宋楠師有些可疑地站起身去拿咖啡壺，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韓沙卻已經(jīng)對著我開啟了嘲諷模式：“原本覺得老板你只是腦子缺根筋，現(xiàn)在看來缺的還不止一根……你的榆木腦袋真的欠鉆?！?/br>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些修道的嘴巴這么毒真的不會被雷劈嗎，正要當(dāng)場和他對線，坐在對面的王薇忽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在瞬間反應(yīng)過來我還有正事要做，立刻說道：“小宋，你把冰箱里最里頭的奶油蛋糕拿出來，馬上還有客人要來。”

    “還有客人？”

    這下不光是何劍，連韓沙都愣了一下。

    我心里不禁得意，之前都是這些人騙我，難得有一回我蒙他們，也算是報了仇了。

    而這時，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樣，坐在屋子里的六七個刑警忽然齊刷刷地站起身，王薇打頭說道：“頭兒，今天難得放假，我們想在觀音里逛逛行嗎？”

    “你們……要在轄區(qū)里逛街？以前巡邏還沒逛夠？”

    何劍很是震驚，顯然這種非分要求的離譜程度堪比主動 996，即使是對于人民警察也像是腦子被門夾了。

    然而王薇顯然是沒打算征求他的同意，二話不說便直接帶著其他人走了，一時間，整個黃粱一夢只留下我和我的三個冤種員工。

    “老板，出息了啊，連專案組都調(diào)遣得動？”

    韓沙何其敏銳，一看這架勢立刻明白了過來：“是不是要收拾一下？”

    “快收拾，馬上客人就要來了?！?/br>
    我立刻起身就開始拾掇，而甚至還不等我們把地拖一下，門口已然響起一聲鈴鐺的脆響。

    黃粱一夢今天最重磅的客人已經(jīng)提前到了。

    “請問白老板是不是在這……？”

    來人推開門，恰逢何劍轉(zhuǎn)過身去，兩人的目光短暫交匯之后何劍立刻反應(yīng)過來，震驚地扭頭看我：“老板你……”

    “你沒找錯地方，雷小姐，就是我這兒正在招人?！?/br>
    我見來人僵硬在門口，生怕她馬上掉頭就走，趕緊上去把她拉了進來。

    直到這次真正見面，我才發(fā)現(xiàn)何劍這小子的桃花其實一點都不差，找的老婆就和他一樣長著一張清秀的娃娃臉，梳著一頭利落的短發(fā)，能看出過去做的職業(yè)應(yīng)該和何劍差不多，只不過因為長期的cao勞，現(xiàn)在眉頭眼角都能看出一些深藏的疲憊。

    王薇之前偷偷和我說，何劍的前妻叫雷虹，和何劍是大學(xué)同學(xué)，過去是技術(shù)崗的警察，但后來因為何劍的工作特殊，家里又有父母要照料于是便退了下來。

    如今，兩個人雖然已經(jīng)分居，但雷虹在打臨時工之余還是會在每周末去何劍家里料理家務(wù)和做飯，也因此在王薇以及一眾何劍手下的小朋友眼中，兩個人的離婚也是薛定諤的離婚。

    “老板，我和你說嫂子包的餃子可好吃了，自從他倆離婚了我們就再也沒吃著過，你可千萬要給力啊……我敢打保票，他倆沒有感情問題！而且，嫂子以前在警校可是出了名的尖子生，但因為年齡之類的問題，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到穩(wěn)定的工作……我們都希望她能找到一個靠譜一點的單位?！?/br>
    不久前，王薇在拉的秘密小群里給我發(fā)來了一連串的流淚貓貓頭，還特意標注了這是一隊全體人員的心聲，他們想念雷虹包的餃子不是一天兩天，現(xiàn)在黃粱一夢就是他們?nèi)宓南Ｍ?/br>
    “來，雷小姐咱們這邊坐，我和你聊聊我這兒招聘的條件。”

    我不由分說地拉著雷虹在何劍對面坐下，將我提前做好的奶油蛋糕擺在她面前，清了清嗓子，搬出我提前幾天就想好的詞。

    “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聽說了，首先呢，我們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市排的上號的網(wǎng)紅店，所以，如果你愿意來黃粱一夢工作，工資不用擔(dān)心，其次，不光是五險一金，像是蛋糕這樣的員工福利每周都有，還有，我們這兒工作時間也比較自由，早上十點半開門，基本上晚上七點前就收工了，想要住店里或者回家都可以，每周還有一天的店休，可以和人在觀音里逛逛街什么的?！?/br>
    我說完，雷虹卻還有些發(fā)怔，她看看何劍又看看我：“所以白老板你怎么會……”

    我笑道：“一個蘿卜一個坑，咱們這個店最多只能住四個人，在你前夫離職之后，我這兒就一直缺一個人，想來想去，還是熟人介紹的比較靠譜。”

    想了想，我又補了一句：“再說我之前可是聽某些人夸過，說他老婆廚藝很好，而且也喜歡烘焙，相比于要我從頭來教的新人，那肯定還是有基礎(chǔ)的會比較好，你覺得呢，雷小姐？”

    “我說呢……”

    話說到這份上，雷虹到底還是做過警察的，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王薇將她介紹到我這兒來的目的不純，無奈道：“我說怎么他們一個個都這么積極……”

    “畢竟現(xiàn)在這么優(yōu)待的崗位可不好找了?！?/br>
    韓沙冷不丁地插嘴：“工資高，老板傻，時間自由，包吃包住，你要回家也隨時可以……雷小姐，我們店里是真的很缺人。”

    “沒錯！老板他超好的！jiejie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宋楠師也眼巴巴地看著雷虹，僵持片刻后，雷虹忍不住笑出了聲：“要不是王薇他們推薦，你們這強買強賣的架勢真的會讓我懷疑自己進了傳銷組織。”

    說著，雷虹嘗了一小口桌上的蛋糕，似是察覺到味道熟悉，她促狹地看了一眼何劍：“我說之前突然帶那么大個蛋糕回來……原來何劍秋你現(xiàn)在的臥底工作都做到甜品店來了，挺有本事?！?/br>
    直到聽到自己的大名，沉默許久的何劍才有了機會說話，滿臉頭疼：“所以老板，你真的是鐵了心要給我們家發(fā)工資……”

    “什么發(fā)你們家工資？”

    我義正言辭地糾正他：“我是要給雷小姐發(fā)工資，不像是有些人，除了長得好毛都不會，雷小姐可是會做蛋糕的，黃粱一夢可不會錯過這樣的人才。”

    “……”

    山城鬼見愁rou眼可見地發(fā)起了愁：“雷虹，你如果要在這兒工作……”

    “我要在這兒工作，不天天呆在家里靠你養(yǎng)我，你是不是就可以不沒事兒找事兒提離婚了？”

    雷虹一開口就把何劍堵的半句話都說不出。

    能搞定山城鬼見愁的女人畢竟不一般，叫我說，雷虹才是超級加倍鬼見愁，以至于還沒等我進一步確定意向，她看了一眼表，在一瞬間人仿佛已經(jīng)入職半年了。

    “還好本來就是臨時工，我下午去收拾一下，最快應(yīng)該后天能來上班。”

    “我平時不住店里，我希望老板你能把這筆吃住的錢發(fā)給我，畢竟我不想再叫某些人給我發(fā)錢買菜了?！?/br>
    雷虹利落至極地說完，手上已經(jīng)開始給她的雇主發(fā)離職微信，而桌子對面的何劍終于不負眾望地捂住了臉。

    鬼見愁你他媽也有今天！

    我差點笑出聲，卻還惦記著王薇他們一生一次的請求：“然后就是嫂子，我這兒有個餃子的事兒……”

    不等我說完，我口袋里的手機鈴聲大作，接起來白柳的語氣興奮萬分：“央子，你那邊招人的事情搞定了沒有？我這邊已經(jīng)把黃粱一夢的合作談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