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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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高等級的官員,越不能讓他在一個位置上呆太久,當(dāng)然,實際執(zhí)行的時候有各方博弈,所以任職時間的長短因人而異,有坐不住幾天就跑路的,也有能夠長久經(jīng)營一個勢力的。但總的來說,只要皇帝能控制得住局面,就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是一些需要特別技藝的職位,有此專長的人可能干得更久一點,但是一個享有頗大權(quán)利的衙司的主官則不然。 一個人在一個重要的位置上干太久,對皇帝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無論何處,吏才是最持久的。 祝纓道:“所以王大人做丞相……” 京城這個地方多么的重要??!想造反都夠皇帝喝一壺的了。王云鶴再好,也就干個七、八年的京兆尹,不能再多了! 巧了,王云鶴年紀(jì)也差不多了,人品口碑都不錯,本領(lǐng)也不差,也適合當(dāng)個丞相。 龔劼拜相比陳巒早,陳巒的丞相生涯其實也差不多快到頭了,所以他得趕緊把兒子踢出去歷練歷練,別再傻乎乎的了,差不多兒子三年一任外任回來,他給兒子安排好了,自己請辭就挺好的。 剛好,施鯤才拜相沒幾年,一個糊墻的,跟王云鶴這個能干的搭著干活兒。等施鯤年資差不多可以休致了,就可再進(jìn)一個或者兩個跟王云鶴就伴兒。這兩個新人能上手了,王云鶴也就能休致了。 不想休致的丞相,下場可能都不會很好。 “誰不想天長地久呢?皇帝還想天長地久呢!”祝纓說,“可惜陛下恐怕不會讓鄭大人再在大理寺呆太久?!?/br> 一般人會有一種“使順手了就不想換了”惰性。但是皇帝官員任命這件事上,這種惰性是極低的。 如果是外任,只要不是太窮太糟糕沒人愿意去、派去都想棄官逃跑的地方,兩任就得叫你換個地方了。 皇帝能讓這個外甥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呆多久呢?三任?五任? 五任十五年,即使是十五年,鄭熹的任期也過半了。據(jù)祝纓所知,本朝大理寺卿還沒有干這么久的。大理寺如果是個人,十五年都快養(yǎng)成年了!這個地方怕不要被主官養(yǎng)成親兒子了?!這合理嗎? 三任?那也絕對不能算短,不能說皇帝對大外甥不好。九年!讓一個人主持一個衙門九年,算得上是很久很信任的了。那鄭熹在大理寺也就只剩兩年上下的時間了。隨時調(diào)任也不稀奇。 別說外甥了,就是親兒子,在東宮位置上呆久了,皇帝也…… 打??!這個念頭不能再想下去了! 花姐看著祝纓,說:“鄭大人這是覺得自己在大理寺干不久了,想叫你給他看住大理寺?你也太年輕了,資歷也不夠接他的任呀!官職低微,你將來在大理寺會很辛苦的!誰會看前任留下來的心腹順眼呢?誰沒有自己想要栽培的人呢?你固比別人強,可再強也抵不過人家自己的人用得安心。你這蓄須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帶你走嗎?” 祝纓道:“他在這里經(jīng)營了這些年,哪能這么容易就放手了?他還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里,怎么安排我?他要去做個清要的官兒,又或者去個手下不用我這樣人的衙門呢?要說他對我可也真不錯。我看他的意思,是要給我再升上一升,勉強夠留在大理寺的。” 不然的話,大理寺丞和司直品級相同,再給她變成個司直,讓她出差出差出差…… 世上多的是不動聲色排斥異己的辦法,不用栽贓陷害,不用背后下黑手,只拿明面上的規(guī)定就能把看不順眼的人給發(fā)配了。 如果她是大理寺正,就能規(guī)避許多合理出現(xiàn)的風(fēng)險了,并且位置不高不低的,守在大理寺也還算合適。她在大理寺六年了,參與不少案件,資歷勉強湊合,但是她年紀(jì)太輕,又沒個侯爺?shù)?、公主娘,二十歲上下做到從五品,簡直刺眼。 她在樣子上必得整一整,展現(xiàn)出一些誠意。不然鄭熹這頭給她往上提拔,火燒眉毛了她在還那頭死犟“我就不,我有本事叫人看到我的本事不看我的胡須”,豈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等著挨收拾? “不過,也不一定,”祝纓說,“誰知道呢?” 花姐不再接話,她靜靜地聽著,等祝纓自己分析出個一二三來。 祝纓說:“蓄須也不止是要我留個胡子這么簡單。他是在教我,干什么事就要有個干什么事的樣子。是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樣子,這樣做事才不會多費力氣。我們家跳大神打卦算命都還得有身像樣的行頭呢。 他也不是明天就要走了的,但是卻得盡早把我安排好。我已然升得很快了,能叫人少挑毛病就少給人留話柄。他能想的,都想到了?!?/br> 花姐道:“他這么勞神費力,終究是要你出力。你年紀(jì)越來越大,終有一天是要過這一關(guān)的,蓄須他是有道理的。還有成親……” “先拖著唄。我又不是頭一回拖他要我辦的事了。房子拖了幾年了?仆人拖了幾年了?不也辦得挺好么?”祝纓慢吞吞地把腳從盆里移出來,控控水,邊擦邊說,“水涼了,別泡了?!辈亮四_坐在被窩里。 花姐局促地笑笑,也跟著坐了上來,心中的陰霾卻總也揮不去。房子、仆人之類,祝纓都能安排得好好的,胡須,一個女孩子要怎么安排? 祝纓要對她說的卻是其他的事情:“我對你說這么多,是請你心里有個數(shù),家里要勞你多照看了。這些話不好一次都對爹娘講了,他們有時候一次聽不太明白,記不太住。王丞相是再也做不回王京兆的,京城也要起風(fēng)雪了。咱們家因為我的緣故,要比別人更小心謹(jǐn)慎許多,你們受我連累了?!?/br> 花姐道:“也受你庇佑了。放心!咱們慢慢跟干爹干娘講。我看干爹上回跌下騾子受傷了之后,也安靜了許多了。” 祝纓道:“拜托了?!?/br> “咱們難道不是一家人?你拜托我什么?” 祝纓笑道:“一家人也有拜托的時候,那累的、擔(dān)擔(dān)子重的,也不能因為是家人,就覺得她應(yīng)該白受累的?!?/br> 可你就是擔(dān)重?fù)?dān)的人吶!花姐道:“我該回房去了,明天杜大姐早起送熱水見不著我該吃驚了?!?/br> ………… 花姐回了房里,半宿沒睡好,思忖著該怎么做,怎么跟張仙姑、祝大說??偛荒苁率露紘樆晌焕先耍耗銈儾宦犜挘∽>鸵娥W了。說多了、聽多了人就疲了,還得跟他們講得明白。 花姐最后下了狠心:不行我就教他們識字!識字,讀書,才能很好的聽懂道理。小祝的日子還有那么的長,怎么能總讓父母懵懂呢? 祝纓這個罪魁禍?zhǔn)讌s又是一夜黑甜。 天蒙蒙亮,祝纓就爬起來準(zhǔn)備去大理寺了。 鄭熹結(jié)婚,照例是有婚假的。大理寺這一天沒有主官管,大家心情上十分輕松。祝纓也把這一天的事務(wù)向兩位少卿匯報。冷云還打趣她:“喲,爹沒來,叔叔我教導(dǎo)你!” 祝纓等他們倆把今天的事務(wù)給了指示,才對冷云一個白眼,拿鼻孔看他。冷云學(xué)著鄭熹的樣子指著祝纓,說:“逆子!” 裴清笑著直搖頭,這倆人遇到一起就是一對活寶。 大理寺里打鬧了幾天,好像誰都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樣已然磨合好了、所有人都還算能夠接受的美好生活并不是可以長久的。 鄭熹有婚假就認(rèn)真地休,在家陪新婦、陪新婦回娘家、帶新婦去拜訪自家長輩。大理寺里卻是一切如舊,新一年的炭又堆好了,今年比舊年還要充足一點。因為管事的祝纓家里換了大房子、又添了人口,需要的炭也更多一點,所有人的柴炭也都跟著增加了,大理寺自己儲存的柴炭總量也跟著多了不少。 邵書新家的貨棧又多賺了大理寺一筆。 等到鄭熹回來,眾人也不過是再道一回喜而已。鄭熹除了臉上多掛一點點笑,其余一如往昔,到了十一月的時候,那一點點笑也不多了,完全是以前的樣子了。 朝廷此時也終于把新的京兆尹給定了下來——太常寺卿給調(diào)去了當(dāng)京兆尹。 這個結(jié)果不好也不壞,僅比沒有京兆尹好上那么一點。這位仁兄與施鯤是同類,他做太常的時候,楊六郎得空就四處蹓跶散播各種小道消息也沒見他把楊六郎怎么樣。跟大理寺做鄰居,龔案那么沸沸揚揚的,也不見他過來伸頭看一眼。 就這么個人。 祝纓也只能慶幸,小江的度牒算是弄下來了,也算多個保障。因為老穆要從花街上搬走了,照看小江的人少了一個。她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那賃的舊房子還沒到期暫借給了老穆住。老穆說自己年輕時身上有傷,現(xiàn)在臨河住了濕氣大,總是酸痛,想搬個舒服點的地方,但是房子一時沒有找到。祝纓手頭緩過來了,也就不把那房子轉(zhuǎn)租了,先讓老穆住著,不收他房租。 但是心里還是憂愁的。 老馬老穆為什么收手呢?京城□□不好混?,F(xiàn)在都要出山了,又是為什么呢? 她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但是……風(fēng)氣不一樣了。 祝纓回家的時候,順路捎了一包熱熱的糖餅。進(jìn)了家門,自己先叼了一個,熱乎乎的,豬油白糖餡兒,香甜!往曹昌嘴里塞了一個,她抱著剩下的進(jìn)了二門。西廂里已點上了燈,張仙姑和祝大在寫字,一手的墨! 兩人是見著讀書寫字就頭大的人,但是經(jīng)花姐勸說,也覺得“是得多認(rèn)兩個字,不然聽不懂斯文話,自己說話叫人笑話,也容易被人騙”,又因沒有別的有意思的事做,天又冷,也不大方便出去玩,都下了決心要學(xué)習(xí)。 可惜兩人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年紀(jì)又大了,進(jìn)展十分緩慢。 張仙姑因此很不好意思,覺得用個石板石筆就行了,學(xué)這么差就別浪費筆墨紙張了。祝纓道:“那我掙這么些錢是為的什么呢?” 他們才開始用紙筆。 但是字是真的丑,學(xué)得是真的慢。虧得花姐有耐心,一天教幾個字,不會就重頭再來。連杜大姐都跟著學(xué)了幾個字。花姐并不拿什么經(jīng)史子集的教材,也不拿幼童啟蒙的那些書籍。她先揀記賬用的字教幾個,再揀自己的藥材名稱之類教幾個字,準(zhǔn)備下面的課程教些生活中的用具的名稱,都是實用或者是有實物的,更容易學(xué)一點。 學(xué)習(xí)最難的是入門,只要有了興趣,沒學(xué)得逆反了,后面就好了。老兩口原有些純樸的善良,只要再條理清楚一些、能聽明白祝纓現(xiàn)在這個層次的日常事務(wù)就可以了。不必逼兩個人考狀元。 目前來看,兩人適應(yīng)得不錯。張仙姑尤其在意,她之前識字比祝大少,可不想被這蠢老頭子比下去!祝大又想在張仙姑面前還要占個上風(fēng)。兩個學(xué)得都不怎么樣的人還要攀比,又都一樣不怎么能學(xué)得進(jìn)去,經(jīng)常學(xué)到一半就互相吵了起來。張仙姑因自己某一生字學(xué)得比祝大快,就說祝纓是因為像自己才聰明的,祝大就說祝纓是他老祝家的種。祝大因某字自己之前就會,嘲笑妻子,挨了老婆打。 鬧了不少笑話。 雖然是想學(xué)了,可是閨女回來了,有個借口把這學(xué)業(yè)給撇一邊,二人都?xì)g呼雀躍,看糖餅比往日更加順眼! 祝纓與花姐都哭笑不得,花姐道:“洗手??!都是墨,別吃進(jìn)去了?!?/br> 祝大早吃完了一個,說:“不干不凈,吃了沒病?!?/br> 晚上吃飯的時候,祝大和張仙姑就互相說對方學(xué)得不好之類,祝纓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感激花姐。 吃完了晚飯,祝大和張仙姑累了一天決定早點睡覺! 祝纓也不去書房看書了,為了省點炭,她拿了今天要看的書回了臥房,就在床前弄了張小桌?;ń阋灿袝r候可以盤一盤自己的賬。 兩人正各忙各的,外面仿佛有了點動靜。祝纓出去一看,自家四周什么事也沒有。祝大和張仙姑睡著了沒醒,花姐倒是披衣出來了。祝纓道:“上樓看看。”花姐也囑咐出來的杜大姐:“別亂走?!?/br> 二人上了二樓,推開了封回廊的菱格窗,就看到遠(yuǎn)處火光沖天!有人家失火了!看方向還是個好地段,同樣大的院子得比她住的這個貴一倍以上的地方。她有點緊張地看著,直到火被撲滅,才不用擔(dān)心大火會蔓延過來,殃及她的家。 花姐道:“也不知道是誰家。” 祝纓道:“那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那邊住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不至于一燒就什么都沒了?!比绻瞧胀ǖ母粦?,一燒就窮了,如果是權(quán)貴之家,也不缺人手救火,窮的只能是他們的佃戶。 祝纓又開了二門,對起來的曹昌說:“沒事,遠(yuǎn)處走水了,睡去吧。” ………… 直到第二天到了大理寺,祝纓才知道昨夜一場火,燒的是熟人——鄭奕。 祝纓知道了這件事,落衙后就去鄭奕家探望。路上遇到了鄭侯府上的人正從那邊回來,祝纓問道:“怎么樣了?” 那管事笑道:“三郎也來了?夠朋友。自家人沒事兒,踩踏傷著了兩個人,又有一個被煙熏著了。” 鄭奕是鄭熹的族弟,他家是勛貴之后,但又不是正支,父祖沒有像鄭侯那樣的本事,但也有一份尚可的家業(yè)。他還沒分家,跟父親兄弟們住一塊兒,連主加仆,人口不少。天干物燥,不幸走了水。 幸運的是跟正□□邊住得不算遠(yuǎn),正支府里也做人,派了人來幫著救火。虧得主院還算完好,一家人尚能居住,只是有些混亂。仆人的住處燒壞了一些,又有一些存儲被燒掉了,尤其是過冬的炭——要不是燒著了存儲的地方,火也不能猛到祝纓在家都看到了。 鄭侯和鄭熹也派了人去探望,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又留下了些人手幫著鄭奕看院子。 祝纓知道了個大概,就去找鄭奕。鄭奕的精神頭還不錯,還能指揮著仆人搬磚胡亂砌一砌,把完好的院子和燒壞了的地方隔起來。在他的身側(cè),溫岳到得比祝纓還要早。 看到她來,鄭奕笑道:“怎么?都知道了?。俊?/br> “十三郎?!?/br> 鄭奕道:“你有心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祝纓道:“需要什么應(yīng)急的東西嗎?” “嗯?早聽說你是個厲害的人,有什么能給我的嗎?”鄭奕問。 祝纓笑道:“是十三郎的運氣好趕上了??炫D月了,正準(zhǔn)備著大理寺里大家伙兒過年的東西。又有過冬的柴炭、草料,我想十三郎這里還是要一些的。還認(rèn)識一些泥瓦匠人——我造房子時打過交道,活計不錯,十三郎要是信得過,這兩天就讓他們姑且收拾一下府上這些磚瓦。我現(xiàn)在手上有的就這些了,十三郎想要什么呢?” 溫岳對鄭奕道:“沒難住他吧?” 鄭奕的嘴張了一陣兒,才說:“怪道七哥……” 溫岳對祝纓道:“他家能缺什么?還有公府、侯府呢。只是柴炭都燒沒了,他家人口著實不少,冬天用量太大,一時籌措有些為難,你有心幫忙周轉(zhuǎn)一下就得啦?!?/br> 鄭奕又說:“我還要幾個瓦匠,府里這些人沒干過這樣的活計,手腳笨。不用太好的匠人,只要能搭幾間屋子就得?!敝魅嗽鹤記]壞,仆人的居住先暫居著,明春再翻修就行。 祝纓道:“好,我這就去辦。木匠也要兩個?門窗還是要打的?!?/br> “好?!?/br> 溫岳與祝纓一同回去,路上才說:“你才蓋了宅子,手上也不寬裕。” 祝纓道:“我有騰挪的地方?!?/br> 她還真是大理寺的大管事。柴炭、草料、種種補貼她手頭都有一堆,稍一挪借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