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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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想:我家不是,我才從五。 項安端了茶過來遞給她,祝纓接了,喝著茶繼續(xù)聽,一邊琢磨著二人的口音,腦子里模仿著北方的那個口音,又在想這二人是什么樣的人。年紀(jì)多大,高矮胖瘦、有無疾病之類。 北方口音說:“大家都是從三品,難道你有什么軍國大事不成?我這可是往京中報祥瑞的!” “笑話!誰不是報祥瑞的呢?!” “你祥瑞呢?” “你的呢?” “你拿來我看!” “你先拿!” 祝纓被嗆到了,合著這沖喜還帶大把抓的?買十送一是怎么的? 祝纓又聽了一陣兒,有一個出京的刺史住過來,將二人都訓(xùn)了一頓趕出院子自己住,此事才告一段落。 ………… 一個驛站遇了兩個祥瑞,祝纓只覺得有些好笑。 又走一天,隨從們都有些疲倦的時候,京城到了。 祝纓家在京城,就讓曹昌、侯五跟家里人去家里先安置,在附近一處客棧包了個小院,將衙役們往里一放,讓他們先休息不要外出,因為衙役們的官話實在稱不上好,估計在京城交流比較困難。自己帶著項樂先去報到、交差使,等皇帝召見。 她估計早不了,得先見政事堂。本事以為自己這個“喜事”排隊能靠前,一個驛站就遇到倆送“祥瑞”的,估摸著自己可能占不了先。 又對張仙姑道:“小江那兒也不好住,娘先給她們倆在咱家安排個屋子。項安姑娘家,不好與他們在客棧里擠,跟花姐安排一下吧?!?/br> 張仙姑道:“你忙你的?!?/br> 祝纓帶著項樂先跟著年輕的使者去皇城,使者有門籍先進(jìn)去復(fù)命,祝纓想進(jìn)去還得再臨時辦一個。怎么辦、怎么給,得聽里面使者復(fù)命完事兒之后上頭給的答復(fù)。 祝纓也不著急,如果今天就喊她進(jìn)去面圣,那是太順利了。再等幾天也無所謂,就瞧這門里進(jìn)出的人的精氣神就知道,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可見皇帝心情也不好。那不如等皇帝看看祥瑞,心情好了再召她。 她從容地在皇城門口站著,留意看四周。她竟沒有看到溫岳,以前認(rèn)識的熟人也只有一半了,祝纓心道:這是怎么回事呢?邸報上沒寫呀! 好在熟人還有幾個,她問了一下李校尉:“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這走了才幾天,就瞧著好些生面孔了。怎么?” 李校尉道:“哎,又調(diào)了唄!又添了一個左武賁,一個右武賁,抽了些人、又打亂了?!?/br> 他說得比較簡略,反正就是“禁軍重組,又添新衙門”,沒辦完所以還沒登報。 祝纓道:“原來是這樣?!?/br> “恭喜大人??!”李校尉眼中眼是羨慕的說,“這就著緋衣了!” 認(rèn)識的人也都來說恭喜,過一陣兒,里面?zhèn)鞒鲈拋怼o她辦門籍,先去政事堂,至于面圣的事兒,沒說。 門籍辦得很快,祝纓對項樂道:“你在外面等我。”才跟著上次的熟人藍(lán)有志去政事堂。 藍(lán)有志微側(cè)著身子引她往里走,嘴上說著:“恭喜祝大人!這一道坎兒邁過來,從此就是通天坦途啦!” 祝纓道:“借您吉言,但愿順利。我看你清減不少,是太憂心國事么?” “害!下官這樣哪有什么國事?”藍(lán)有志說這一聲就不再言。 祝纓道:“身子要緊。有人才有活,人累垮了,也干不好活兒不是?” 藍(lán)有志笑了笑:“也但愿接下來不用這么忙,宮里崩了兩位,什么太常、禮部又是光祿、戶部、工部……都吵到政事堂來。我們也跟著轉(zhuǎn)著圈兒的忙,最忙還是相公們,又要向陛下解釋許多事。祝大人能在外面干些實事可是極好的。??!到了!” 祝纓正正衣冠,等通報了叫她進(jìn)去,才舉步再次邁進(jìn)了政事堂。 里面只有王云鶴在,施鯤是奉命做兩宮的葬禮的,什么謚號、天下臣民戴幾天孝之類都是他在干,更麻煩的是營建山陵。干前面幾樣沒什么,干后面這事兒有時候算是隱晦的奪權(quán)。但這事兒施鯤不得不做,還得頻繁地親自跑到京郊幾十里外監(jiān)督。因為皇太后跟王云鶴有些舊怨,皇帝選了另一個丞相給亡母營建陰宅,免得親娘死后還覺得膈應(yīng)。 王云鶴的白發(fā)多了不少,人瘦了一些,看到祝纓他有點(diǎn)放松地往后一倚:“來了?坐?!?/br> 祝纓謝了座,王云鶴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那一年,丞相們空前的團(tuán)結(jié),往外派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也有踏實肯干的,也有死在途中的,也有不幸眼高手低沒干好他們予以申斥的。 能將地方治理得令人高興的人也有幾個,不但能干正事,還能整出點(diǎn)新意的真就無人能比得上眼前這個。更讓王云鶴喜歡的是,祝纓的身體是真不錯,年輕、體力好、也不見生病!這可真是太寶貴了!本事再高,沒兩天累死了,有什么用? 祝纓問了王云鶴好,又說他“清減”了。 王云鶴道:“年輕真好??!” “誒?” 王云鶴道:“不與你說閑話啦,說正事?!?/br> “是?!?/br> “瑛族、阿蘇家,可靠么?” 祝纓道:“現(xiàn)在是可靠的。幾十年前不是也很可靠么?知府一令,數(shù)家土司云集?!?/br> 王云鶴道:“是我問錯了?,F(xiàn)在你看可行?唔,女子,她的父親沒有兒子嗎?” 祝纓道:“有、好幾個,她的父親都看不上。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朝廷上也會有人因此有些異議。不過,如果不是這樣,為什么是阿蘇家第一個向朝廷表示歸順之意呢?” “用得著?!?/br> “是。朝廷對他們,也不過羈縻而已。只要她能控制得住族人,下官也就滿意了?!?/br> 王云鶴問道:“這可不太像你會說的話?!?/br> 祝纓道:“形勢所迫?!?/br> 她給王云鶴講了自己的觀察,朝廷想要控制山區(qū)是非常難的:“不通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路,但是沒有官道,沒有大路,政令尚且不通,更不要提人員往來、輜重運(yùn)輸。語言也不通,南方的方言本就難懂,各族又各有其語言?!?/br> 王云鶴又問道:“一旦敕封,羈縻也算是朝廷官員了,若她以此為根基,擴(kuò)張勢力、一統(tǒng)獠人??峙聲浅⒌拇蠡迹∮H民官一旦魚rou百姓,編戶齊民尚且要逃入深山。唉——” 祝纓道:“下官倒不覺得她能做大,更不覺得有任何一部能夠坐大。山將人群切割成了無數(shù)細(xì)碎的小塊,人與人之間能夠聯(lián)系的距離變短,一個洞主可以控制的范圍受此限制也就不會特別的大。似之前那等數(shù)部并反的事兒,也不是哪一個‘獠人之王’一聲令下的。倒是朝廷的知府一聲令下給招來的。 他們沒有文字。沒有文字是不可能維系太大的疆界的。話傳不過三個人,必定走樣。什么樣的政令能執(zhí)行得好?不如朝廷分別敕封各家、各族,羈縻州縣來得更現(xiàn)實,也比降服一個什么蠻夷之王更方便?!?/br> 這些都是她通過調(diào)查、觀察、思索得出的結(jié)果。也之所以,她也不讓阿蘇家馬上就弄個戶口、田畝,再交個稅什么的。連人家有多少人都弄不清楚,繳什么稅啊?她之前還想著,按戶,意思意思地交。了解越深入,這心思就越淡。干這些是需要很多“不是生產(chǎn)”的人的,都要百姓供養(yǎng),山地物產(chǎn)尤其是糧食產(chǎn)量低,很難養(yǎng)活太多的吃白飯的人。 人!大量的識字、通曉政令的人去普查,連普通的縣城都缺乏這樣的人,她得拿縣學(xué)生當(dāng)牲口使呢。進(jìn)山? 不如回去把思城縣也立一點(diǎn)識字碑,指望有天賦的偏僻鄉(xiāng)民靠識字碑多認(rèn)幾個字更現(xiàn)實一點(diǎn)。 王云鶴認(rèn)真地傾聽,祝纓的這些思考令他高興。 王云鶴又問道:“怎么?一個蘇鳴鸞還不夠?你又瞧上誰了?” 祝纓笑道:“還沒摸著人呢,不過……”她小心地試探,“只要再給點(diǎn)時間,下官還能再摸幾個人過來。就是不知……能不能再讓下官留任三年?” 王云鶴不置可否:“這就開始想下一個了?” 他又問了一些關(guān)于福祿縣的情況,聽祝纓說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土地種了宿麥,又說思城縣也種了不少,情況都不錯,于是又問了思城縣。祝纓也一一答了。 王云鶴道:“唔,不錯,你先回去,等陛下召見,也就在這兩日了。不要亂跑?!?/br> “是?!?/br> 祝纓從政事堂里辭出來,舒了口氣,她沒看出來王云鶴對她有什么不滿,也沒從王云鶴的舉止中看出自己有什么危機(jī),看來皇帝對自己也沒什么不滿,且皇帝現(xiàn)在心情還沒有很壞。 藍(lán)有志又送她出去,她向藍(lán)有志道了聲辛苦。藍(lán)有志道:“這幾天王相公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心情好。” 祝纓道:“看得出來?” “不是靠看的,靠聞的,”藍(lán)有志神神秘秘地說,“味兒不對還是能覺出來的。” 兩人離了政事堂,再往宮門走,不遠(yuǎn)處見一行人匆匆地捧著一個匣子往宮城方向走去。藍(lán)有志道:“嚯,又有一個祥瑞,咱們躲著點(diǎn)兒?!?/br> “詳瑞?” “嗯,房梁上長出來的靈芝。跟靈芝一塊兒報來的,還有一個‘人瑞’,說是活了一百多歲了,大人路上沒遇著嗎?他們快到了。哦,之前還有什么天生的像字的玉石,上頭寫著堯舜之君。” 祝纓想起自己的白翎子野雞,將一句玩笑話咽了下去。她本來想去大理寺看看的,抬一看天,到了快落衙的時候了,只好先回家再說。 出了皇城,項樂還在外面牽著馬等著,有認(rèn)出馬來的人向項樂打聽,項樂的官話說得仍有口音,他聽得懂別人的官話,有些人聽不懂他的。一個人正在對他說:“我問你不用答,點(diǎn)頭搖頭就行了!” 項樂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人問:“是祝纓祝大人的馬?” 項樂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人又問:“你是跟他來的?他在里面嗎?” “老左!”祝纓揚(yáng)聲叫道。 左丞猛地一回頭:“小祝?!大人……” 祝纓大步走了過來:“就是小祝,聽你再加后面兩個字,你加得生硬,我聽得也不順耳?!?/br> “那可不行,”左丞說,“什么時候到的?” “今天。邊走邊說?” 左丞點(diǎn)點(diǎn)頭,與她并行:“還沒安頓下來吧?我明天到府上拜會,還是在老地方嗎?” “是。明天我不定有空,正在等旨意,冷大人如今是刺史,我也得先拜會他,他……還好么?” 左丞苦笑:“比鄭大人好?!?/br> “鄭大人自己有數(shù)的。” 左丞道:“快別提了,他,就在今早,罷職了?!?/br> “啊?為什么?” 左丞湊近了她,耳語道:“我知道得不也不多,還是與東宮有關(guān)的。陛下發(fā)現(xiàn),太子在太后的葬禮期間居喪不謹(jǐn),隱約聽說是太子妃還是什么人犯的錯,最后鄭大人頂?shù)母?。唉……?/br> 祝纓道:“那他現(xiàn)在……” “在家吧。你沒有面圣之前,先不要見他為好。唉……” 祝纓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過兩天我請你喝酒?!?/br> “你可別喝了。” 兩人苦笑兩聲,各自回家。 項樂一向是安靜沉默的,回去的路上,卻忍不住扭頭看那宏偉壯麗的皇城。祝纓也站住了,與他一同回頭看去。項樂忙收斂了心神,說:“小人失態(tài)了?!?/br> 祝纓道:“想看就多看兩眼,也沒什么,我頭回過來的時候也覺得這墻是真高?。 ?/br> 項樂笑笑:“天上宮闕,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不知道里面的人都是什么樣的風(fēng)采……” “帝王將相,皆是凡人?!弊@t說。 項樂有點(diǎn)警惕地四下張望,祝纓被逗笑了,輕快地說:“你我也是凡人。大家都是凡人,他們也沒什么了不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