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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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京兆府,祝纓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又去了楊靜的府上。 楊府門外拴著幾匹馬,祝晴天上前拍門,門上探出個腦袋來,一見是她們,忙把門拉開了:“祝大人!” 祝纓問道:“都有誰來了?” “是王、岳二位?!?/br> 祝纓道:“我現(xiàn)在就要見到楊先生,要快?!?/br> “是?!?/br> 很快,她就與楊、王、岳三個人坐成了個方形。楊靜的臉上現(xiàn)出頹喪之色:“子璋有心了,是我失策,恐怕要辜負(fù)于你了。” 祝纓道:“這些話以后再說,你現(xiàn)在還是祭酒,現(xiàn)在,帶我去宿舍看看?!?/br> 王叔亮道:“怎么?難道這學(xué)生的死有蹊蹺?” 岳桓也是精神一振,帶點期望地看著她。 祝纓搖搖頭:“要看過了才好說?!?/br> 楊靜振作了一點,道:“好,我?guī)闳ァV皇恰娴氖怯腥酥\殺嫁禍么?” 祝纓道:“不好說?!?/br> 岳、王二人也要跟著去,四個人于是一同去了宿舍。因為死了人,這一處宿舍及附近幾間房子都被暫時鎖了,學(xué)生也安排到其他地方住了。楊靜喚來舍監(jiān)將門打開,祝纓道:“點上燈,閑人免進(jìn)。” 楊靜道:“早不知道進(jìn)了多少閑人了。” 搶救的時候哪顧得上別的?一堆人一擁而入,七手八腳把人放下來,還有要請郎中的,又有請師長的,亂七八糟。 祝纓低頭一看,果然…… 再四下掃射,又問:“這房里的東西,有人動過么?有誰知道他都有什么東西,有沒有丟失的?” 舍監(jiān)低聲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他的東西本就不多,小人將他的行李鋪蓋歸攏了,都放到那邊小屋里,等他家里來人交還?!?/br> 祝纓先看屋子,進(jìn)出的人太多,完全看不出當(dāng)時有沒有闖入,她又取了梯子爬上房梁,舉著火把查看了一番,也是很正常的上吊后留下的痕跡。當(dāng)時踩翻的椅子還在,鞋腳也對得上。 讓她來斷,也是自殺。 她又討來了死者的遺物,只見都是尋常書生的東西,大多不值錢,只有一頂帽子、一個玉佩稍貴些。這也很正常,這年紀(jì)的人,攢點錢買兩件心儀之物并不能說明什么。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別人送的,但是沒有貴重到可以買命的程度。 祝纓更重點放到字紙、書籍、信件上,也都是一個激憤的青年的東西。 “遺書呢?” 楊靜道:“京兆府收了去,我當(dāng)時看過了,是他的親筆無疑。” 其中有兩張?zhí)?,祝纓揀了出來,問道:“這是他的同學(xué)嗎?” 楊靜道:“是。”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補(bǔ)充了一句:“三個人都是很有想法的年輕人,只是……” 岳桓道:“只是異想天開,胡說八道!哼,他們的想法要是對的,冼、霍之輩早就是名臣了!” 說著,他又覺得這話有點不對,補(bǔ)充了一句:“當(dāng)年王相公可不是他們這樣?!?/br> 王叔亮苦笑道:“莫要多心,家父在世時也是很敬重劉叔父的。如何二位不在京城,就鬧得這般……本該同心協(xié)力的人,竟針鋒相對了起來,又耽誤了一條性命?!?/br> 岳桓問祝纓:“如今看了看過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祝纓道:“查一查這兩個活著的人,日常都與什么人交往,看是不是有人攛掇慫恿?!?/br> 楊靜道:“子璋你對我說實話,他是自殺的,是不是?” 岳、王都看著祝纓,岳桓頻頻使眼色,楊靜道:“你做什么怪樣子?”岳桓老臉一紅。 祝纓道:“倒也不是沒辦法?!?/br> 岳桓精神一振:“什么辦法?” “我還要再想想,總之,都先穩(wěn)住。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把門鎖好,咱們走。” 離了宿舍,祝纓也不再與他們同行,岳桓卻追了上來。祝纓奇道:“您這是?” 岳桓板著臉,問道:“你對我說實話,究竟是不是自殺?咱們也好有個應(yīng)對?!?/br> “恐怕有人慫恿?!?/br> “那就是自殺了。遺書也是真的,對不對?莫說別人慫恿,他讀圣賢書,這么老大的一個人,自己沒腦子嗎?拋下父母是為不孝,又陷師長于不義,有人慫恿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要想什么辦法?不要告訴我,你要找一個人,讓他承認(rèn)受了誰的指使設(shè)局行兇!” 祝纓詫異地看著岳桓,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燈籠在風(fēng)中搖晃。 岳桓道:“今天早上,我……” 他才見過鄭熹,鄭熹很輕松地對他說了這么個辦法,并且保證能夠辦好。鄭熹如果出手,這口黑鍋就得扣在冼敬等人的頭上了。拿出一條人命來,反咬冼黨一口,對鄭熹而言是很劃算的。 但是鄭熹說他不大好做,因為涉及到學(xué)術(shù)之爭,所以需要一個懂這些的人給死士編一套說辭。岳桓愿意幫忙也行,不過最好是楊靜能夠出手把內(nèi)容編得天衣無縫,免得被人看出破綻。畢竟冼敬等人還盯著,裴談也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 岳桓一整天的心情都糟糕透了!他也收點小禮,禮尚往來嘛!也推薦一些親朋友好友,為國進(jìn)賢嘛!但是這樣坑害人命,他還是做不來的。 祝纓來的時候,他是抱著希望的,特別希望祝纓能夠查出來,是真的有這以一個人害了學(xué)生,劍指楊靜。但是剛才在宿舍里,他的心都涼了。 他雖是個文士,城府不夠深沉,但這件事他還是看得比較分明的。在場的都是可靠之人,以祝纓的立場、為人,如果有綹,早就說出來了。不說,就是自殺,自殺者的遺書寫的就是死因。 那就是楊靜逼死了學(xué)生。 楊靜能夠扛住其他的所有的事,卻扛不住“逼死學(xué)生”的罪過,他是驕傲的、對學(xué)生有感情的。 岳桓道:“我們,絕不想你做這樣的事。我見不得這樣的事,他也見不得。你,與二郎的父親,是不一樣的。以往有些事,可謂和光同塵,如今,不要臟了手。” 祝纓道:“您不太了解我……” 岳桓道:“你老老實實地走正途!莫要自我感動才好!” 祝纓笑道:“你這是怎么了?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會把另兩個學(xué)生的事告知京兆、大理的,往好處想,如果真的有人背后弄鬼呢?言語可殺人吶!” 岳桓認(rèn)真地警告:“莫要弄鬼!劉叔父離京前對我說,要是你弄險,就讓我告訴你:老實點?!?/br> 祝纓張了張口。 岳桓打了個噴嚏:“回家吧。” ………… 祝纓第二天早朝后便叫來了趙振,趙振是大理寺的人,讓他設(shè)法提醒裴談。京兆府姚臻那里,則是讓京兆府里的差役們稟報姚臻。她則讓祝晴天去查訪那兩個學(xué)生。 三管齊下,數(shù)日之后的反饋竟是——另兩個學(xué)生也是仕途無望的。 三人家世都不甚好,一旦路子不對、不得師長喜愛,出仕就很困難了。他們的家庭并不富裕,全家的希望都在他們的身上,一旦不能成功出仕,養(yǎng)家糊口都很是困難。雖然官員的清苦與百姓的貧苦不是一個苦,但是對比周圍,他們就算是很苦了。 他們?nèi)齻€在學(xué)校外面也有幾個朋友,順藤摸瓜,也都是一派的想法,“這輩子做不了官”對他們的打擊是吃了上頓愁下頓的人無法想象的。 學(xué)問不得認(rèn)可,與楊靜觀點不合。仕途又無望,家庭會陷入困頓。兩相疊加,一時想不開。 結(jié)論就是“小孩子覺得前途無望,自殺了”。 朝上又開始爭論起楊靜的責(zé)任來,岳桓就認(rèn)為,這事兒不能怪楊靜。國子監(jiān)不選你,可也沒攔著你走別的路子。拋棄父母是不孝,陷師長于非議是不義,反正,這學(xué)生自己就有問題。二十來歲,就想著當(dāng)官,不想著好好學(xué)習(xí),心思也不太正。 很多人與他是差不多的想法。 做官唄,多大點兒事兒。 另一方則以霍昱為首,認(rèn)為楊靜難辭其咎。國家把精選來的人才放到你的手里教導(dǎo),你給整死了。還說是名師呢! “名師”二字一出,岳桓的眉頭狠狠一跳! 就是這個! 一般的官員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晦氣”,但楊靜是過不去這個坎兒的。他在家鄉(xiāng)開課授徒幾十年,即使做了官,看“老師”這個身份比“官員”這個身份更重。 兩派在朝上吵了起來。 一連數(shù)日,朝上都熱鬧極了。鄭熹只幫著岳桓說了幾句話,岳、楊二人都沒有給他回音,他也就不再出手。楊靜管著國子監(jiān),并非鄭熹的最優(yōu)選。楊靜應(yīng)該更傾向于王云鶴的,雖不親近冼敬,但其主旨與鄭熹一定是相悖的。 何苦為了楊靜做一件有破綻的事情? 看他們鬧就是了。 鄭熹看了一眼年輕的皇帝,果然,皇帝也有些不耐煩了。 正在此時,楊靜出列,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面前,雙手將帽子一摘放到了地上,叩首道:“陛下,學(xué)生隕命、師長難辭其咎為由,臣無顏再留在國子監(jiān)。” 他要辭官了! 岳桓出言挽留,王叔亮也說:“豈有因一失誤便不再得任用的道理?” 這朝上的大家,誰身上沒犯幾個錯?起起落落,不還是人上人? 祝纓也站不住了,出列向皇帝奏道:“舉薦學(xué)子任官,本也不是國子監(jiān)的第一要務(wù)。薦是人情,不薦是公道。臣雖粗鄙,也沒有聽說進(jìn)了國子監(jiān)就要包做官的!” 陳萌出列:“使野有遺賢,是丞相之過!然彼既已入國子監(jiān),臣也不知道他還不滿什么了?!?/br> 冼敬道:“一切皆因經(jīng)義而起,臣請再定《六經(jīng)》注釋,以正視聽。” 祝纓驚訝地看著他,冼敬這話顯現(xiàn)出極高的水平。學(xué)生死,是因為與楊靜意見不合,那就定一個規(guī)范,以后都照著這個規(guī)范來。那誰來主持這個事,誰就能決定接下來所有學(xué)生學(xué)習(xí)的方向、學(xué)成之后的思想。 重新釋經(jīng)是個大工程,又可以趁機(jī)引薦一些人。 這主意一出,倒有點王云鶴的學(xué)生該有的水平了。 鄭熹要推薦岳桓,陳萌就推薦王叔亮,祝纓硬著頭皮說:“楊祭酒是劉相公高足,難道不該加入嗎?” 一番爭論,也沒有爭出個結(jié)果來,皇帝道:“容后再議?!?/br> 他扣住了楊靜的奏本,沒讓他辭職,但也沒有給楊靜其他的安排。楊靜卻很自覺,從這天之后就閉門不出,也不去國子監(jiān)、也不去上朝。 朝上的重點已經(jīng)從他身上移開了,皇帝、丞相們考慮著“釋經(jīng)”的事。 祝纓去了楊府兩次,都吃了閉門羹,讓蘇喆去請教,蘇喆也沒能進(jìn)門。兩人都很惆悵。 便在此時,王叔亮到了祝纓的門上。 祝纓忙迎了出去,王叔亮穿一件皮袍子,此時已是臘月,他穿得很厚。祝纓穿得略薄些,顯得身形修長,王叔亮眼前一亮,旋即看到了祝纓身后的蘇喆,又抿緊了唇。 祝纓迎上前:“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王叔亮又看了蘇喆一眼,蘇喆大方地向他問好。 王叔亮道:“我有話,要同你單獨講。” “這邊請。” 兩人到了小廳坐下,一個炭盆放到了王叔亮的腳邊,他跺了跺腳,說:“那個是蘇喆?”